第十一篇 晚年的追逐
三、看望病中的陳永貴
陳永貴辭職后住在北京復興門外22號樓賦閑,由于心情郁悶,沒幾年也生病了。陳永貴生病在北京住院期間,也正是張懷英無事可做休閑的時期,聽說陳永貴病了,張懷英心里很不安,很快就到了北京去看望他。
張懷英見到了陳永貴,先問了一下病情,可是對于陳永貴來說,見張懷英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并不是談病,說不了幾句就把話轉入正題了,每一次談話都是如此。
當張懷英勸陳永貴要心寬一些時,陳永貴就對張懷英說:“心寬是要心寬,五十年代,你當縣委書記,幾次在三干會上講‘社會主義好,坐著等不來。東風刮不來,西風也吹不來,天上掉不下來,祖宗也沒給我們留下來。只有組織起來靠集體化的優越性,苦干,實干。一分辛苦一分甜,才能改變舊社會遺留下來的貧困面貌。’我覺得你說得對,你傳達了毛主席的聲音。從46年到現在,已經是30多年了,大寨也把不過畝產百斤關的‘三跑田’修成了保水、保肥、保土,畝產千斤的‘海綿田’。糧食產得多了,社員吃得多了,也吃得好了,賣得余糧也多了,花的錢也多了。”
陳永貴越說越上勁,從大寨的歷史說到大寨的現狀,說一句掂一下腦袋,還用手拍在床上說:“如今大寨人過上了這么好的光景,這怎么說成是苦行僧?”
張懷英考慮到陳永貴的病情,勸他不宜太激動,耽心他的身體出問題,就有意把話忿開:“老陳呀,天快晌午了,咱們休息一下吃飯吧。下午再談。”
陳永貴降了降脾氣,說:“那好,讓湯師付買點吃的,咱就在這兒吃飯,咱一塊吃!”張懷英說:“你身體不好,需要休息一下,我還是回飯店吃飯。買來的飯也不一定合你口味。”
陳永貴又沉思了片刻,說:“那好,你三點準時來,我等著。”
張懷英想到陳永貴上午情緒太激動,對他的病不好,又思謀著下午談話時,想辦法轉一轉話題。沒想到下午三點他到了病房,坐下不久,華國鋒登門看望陳永貴來了。張懷英覺得華國鋒來了,還是避開讓他們單獨談話合適,就趁著陳永貴招待華國鋒的機會說:“你們先談,我出去走走。”
從陳永貴病房出來,張懷英就去看望正在同一個醫院治病的原華北局書記處書記黃志剛。
一個小時以后,華國鋒離開,張懷英重新回到陳永貴的病房。陳永貴心里的話丟不下,總想往出倒一倒。他們從大寨說起說到昔陽,陳永貴說了這么一句:“如果不苦干,這個變化從哪里來?”
張懷英也辯證地說:“自力更生,艱苦奮斗是中國的民族精神,是華夏民族的傳統美德。不只現在需要艱苦奮斗,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在過去,有些中農上升到富裕中農,富裕中農又上升到富農,也是從省吃儉用上來的。建國以后,國民黨給我們留下一個破攤攤,不自力更生,艱苦奮斗,這個窮困面貌怎么能改變?實踐證明,大寨,昔陽在你的帶領下走過的道路完全是正確的。事實勝于雄辯,昔陽廣大群眾是最好的見證人。去年我回到我老家丁峪村看了看,群眾對我說,過去學大寨修梯田,沒白天沒黑夜地干,有點兒苦,可是這汗沒有白流。在舊社會咱村在大豐年打的糧食按平均計算,夠吃有余,中等年景剛夠吃,一到歉年,三分之一的戶就沒糧吃。那時候生活是什么水平?蘿卜條條、山藥片片、糠菜半年糧。學大寨修下了800多畝好地,一年打的糧食夠二年吃。現在的生活都超過了過去的地主。過去最好的地主也只是一天吃一頓白面,可現在都是家家白面掛帥,四季鮮菜。不學大寨,哪來的這變化!有人說陳永貴不好,那是壞了良心。”張懷英也聽村里人說,現在人們發愁的是過去打的攔河壩,現在沒有人領導維修,這樣長期下去,要是發一場大水把壩沖垮,咱村的人又得過苦日子了。
陳永貴靜靜地聽著張懷英的話,聽著聽著打斷了他的話,又激動起來了:“有人說我們修地一天的勞動工分才幾毛錢,頂多不過才塊八毛錢,如果去搞副業,一天就能賺四五塊,有的甚至能賺十來塊。有的人說修一畝地花費幾十個工,代價太大,要到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勞動,就更合不來。我認為說這些話的人不是對實際情況一點也不了解,就是有意給大寨抺黑。在五十年代,大寨人就知道搞工副業比農業工分高,可是全國八億農民都要去搞工副業,有沒有那么多的門路?況且在統購第一年時,中央就說過,糧食是寶中之寶。不管搞哪個行業的人,都首先得吃飯,不管哪個行業的人,賺錢再多,不吃飯都得餓死。毛主席說農業是基礎,廣大群眾都知道毛主席說得對,民以食為天嘛!事實證明吃飯是生活的基礎。到現在我還沒有見過哪一個會寫文章的先生可以不吃飯。”
陳永貴說到這里張懷英插話說:“確實有些人長期住在大城市,從事腦力勞動脫離客觀,脫離群眾,脫離實際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陳永貴聽到這里,又接上了話茬:“說修一畝地代價太大,好像他們很會算賬??墒枪啡諅儽M能胡說八道!難道大寨人,昔陽人民不愿意賺一個勞動日的十塊,非得去賺一塊。問題是能不能賺下?只有達到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的水平才去勞動,那大寨人,昔陽人早就餓死了。學大寨以后,像武家坪,南垴干部不領導社員修地,幾個有本事的人去搞兩天副業,多數人在家閑一冬天,怕是人閑肚也閑了。前兩天,農業部長來看我,還給我說,如果按大寨的辦法干,這幾年照樣能增產。當然我不是說這幾年大寨,昔陽的工作沒有失誤。”
張懷英說:“回頭看,大寨,昔陽這幾年在工作中的缺點是太死,太嚴,搞得不活。”
陳永貴說:“對!可是有些人說,我們這幾年是靠命令主義起來的,什么‘七斗八斗。’帶來了嚴重的災難,什么昔陽是重災區,放屁!‘七斗八斗’對上是爭理,對下是教育。對少數自私懶惰的人不教育不管理,自由散漫,當懶漢,搞迷信,小偷小摸,搞賭博的人任其發展下去就好?71年,72年晉中有些負責人看了大寨,昔陽的成績有點兒眼紅,回去不是搞群眾教育,而是自上而下一個命令往下傳,結果活沒少干,地沒修下,糧也沒打下。為什么?因為他們的政治思想沒有做到家。大寨,昔陽是堅持政治掛帥,不空喊口號,對重新安排昔陽山河有整體布局,也把集體利益,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國家利益結合起來,干一下,成一下,這能說是搞命令主義?”
張懷英聽陳永貴越說火越大,總是想把話題岔開,讓他平靜一點,不要太激動。看他說得沒完沒了,張懷英就勸他:“老陳呀,你喝口水,抽一根煙再說。”
張懷英回憶說,陳永貴習慣性地往口袋里掏煙,掏不出來,有點失望:“唉,哪里來的煙呀!醫生說我這個病絕對不能抽煙。我控制不住,總想抽兩根,明珠怕我抽,把煙拿走了。”
張懷英一聽才恍然大悟,忙勸解說:“老陳,一定要聽醫生的話,千萬不要抽煙。”張懷英接著又說,“大寨的政治思想工作經驗不光過去需要,今天也需要。共產主義是科學,工人,農民不會自發地產生共產主義思想,共產主義思想要靠灌輸。要搞社會主義,不宣傳社會主義思想怎么能行?社會主義是這樣,資本主義,封建主義也是這樣,任何一個時代的社會意識都是統治階級的思想意識。廣大工人、農民一旦掌握了社會主義這個強大的思想武器,就會產生強大的物質力量。大寨,昔陽的經驗證明了這一點。七十年代前后,昔陽廣大干部群眾的勞動熱情我親眼看到,就跟解放戰爭初期支援前線一樣主動。廣大干部群眾不是從實踐中感覺到他們辛勤勞動是跟他們的眼前利益,長遠利益一致,就不會那么處處有亮點,時時有生氣。”
陳永貴聽到這里開始反思自己:“在這十來年的工作作風上,我也不是沒有缺點。有些村有些人政治思想工作做得不夠細致,有多數人統治少數人的現象。我調查了幾個人,開始時候多數是自覺的,部分人是跟著走的,極少數懶漢,搗蛋鬼更需要有壓力,對他們管得嚴些,我認為是有好處的。我聽說武家坪,留莊犯罪的人比過去多得多。事情都怕比比看,是讓他們在村里勞動好,還是不加管理,讓他們犯了罪關在監獄好?我看這幾年來,社會秩序不好,坐監獄的人多了,跟忽視政治思想工作和缺少嚴格的管理有很大的關系。”
張懷英那次在北京住了半個多月,與陳永貴有過多次談話。陳永貴差不多把他們相識四十年所走過的道路,特別是每一個緊要關頭都詳細地回憶了一番。張懷英看到他把想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就說:“老陳,你看我來北京半個月了,現在準備回去。你的病要有什么變化就告訴我,我馬上再來。”
陳永貴說:“好,你來的時間不短了,可以回去了。不過有幾句話要告訴你:人都要結婚,但是真正生死相依的夫妻沒有多少;人生都要交友,但真正能靠得住的也沒有幾個;人一生都要做事,但損人利已,損公肥私,彎腰奴顏沒骨氣的也就不是什么東西了。”
張懷英聽了這話,總覺得這話意味深長,話里有話,像是有什么針對性,就說:“老陳,不管怎么樣,咱們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對得起良心,對得起人民,對得起任何人就夠了。”
他倆人最后說出的這兩句話究竟包涵著多么深刻的內涵,他們之間都很清楚,但誰也沒有說破。這個誰也沒有說破的話題恐怕在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還會引出很多文章。
張懷英也曾向人回顧了他和陳永貴的最后離別,也可以說是生死離別。
1986年3月12日早上,張懷英剛吃了早飯,陳永貴的大兒媳賈成棠進了家,說她是頭天晚上從北京坐火車,今早上回來的。她說我老漢兒(昔陽稱丈夫的父親為老漢兒)已經病得不行了,說趕快叫人來。張懷英問他叫誰?他說除了老張,誰也不叫。張懷英聽了這話后,決定馬上動身。他一邊打點行裝,一邊給陳永貴生前一起工作過的戰友趙滿倉、李福棟、李成元、田禮太等人打電話,告訴他們陳永貴病危,叫他們也趕快到北京看望。
張懷英第二天動身坐火車,下午六點到了北京站,由陳永貴的司機湯占新師傅到北京站接他。張懷英上了汽車,湯師傅問他:“是先到醫院看老陳,還是先吃飯?”張懷英反問:“你看老陳的病怎么樣?”湯師傅說:“醫生說可能還能活十幾天,也可能突然死亡。”張懷英說:“老陳一定有話要和我說,我們還是先到病房后吃飯。萬一他突然病情惡化,有話想說也說不成了。”
張懷英到了病房已經是晚上七點半,陳永貴在病床上躺著。張懷英去后,他的大兒子陳明珠把他扶起來,坐在沙發上。這時候陳永貴說話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不仔細聽聽不清楚。
陳永貴拉著張懷英的手說說停停,一直談了四個多小時,詳細地談了他的家庭情況,身邊的人和事,及一些具體生活瑣事,特別是談到他重用過和有恩于人的一些人對他的傷害,他始終耿耿于懷。張懷英聽了以后心里也非常難受,嘴上沒有說什么心里卻想,你有這么多長期想說又不能說的話,怎能不犯病呢?最后又談了幾件以后需要辦的事。
陳永貴在談話中多次問到張懷英:“老張,你說我死后人們會怎么看我?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張懷英說:“肯定是流芳百世,絕不會遺臭萬年。”后來張懷英和人回憶起陳永貴的談話時,說在當時社會上要徹底肅清學大寨運動中極左路線的流毒,把陳永貴稱為前昔陽縣委那個主要負責人,陳永貴這樣問我是有道理的。當時張懷英對他的安慰還多少對陳永貴在心里上平靜一些。
那天晚上,陳永貴同張懷英從七點半談到十一點多,陳永貴說:“你吃飯去吧,老張。已經快半夜了,我想說的話也都說完了。”
臨出病房前,張懷英說:“老陳,你的病看來是不行了。不過你該吃藥還是吃藥,該打針打針,能多活一天也好。”這句話看來是說到陳永貴的心坎上了,他精神為之一振,說了聲“對。”這是陳永貴臨別時向張懷英說出的聲音最高的一句話。
張懷英向陳永貴告別的時候,陳永貴又托付他給中央寫封信,總的意思是他響應毛主席的號召,組織起來,改變大寨貧窮落后面貌的成績,和他辭職后強加在大寨頭上的不實之詞都要說得清楚。第二天正好碰上范喜鳳也來醫院看望陳永貴,張懷英就叫范喜鳳和陳永貴的秘書焦煥成一起商量,又征求了陳永貴的意見后,著手給中央寫報告。在寫報告期間,有人提議說,不如讓老陳說,你們錄音,然后整理比較可靠。張懷英說陳永貴已經說不清楚了。經過幾天的努力,他們寫出了一個初稿,張懷英去給陳永貴念,陳永貴還用微弱的聲音提出了意見。張懷英幾個人又把稿子修改后念給他聽,對內容又做了少部分調整。修訂后需要陳永貴簽字時,陳永貴已經昏迷,拿不起筆來了。這個報告最終還是沒有送給中央。
陳永貴的信沒能送給中央,卻送給了整個社會。多少年后,張懷英針對《大寨紅旗的升起與墜落》一書對大寨修地所得的結論反駁說:“按照美國一個勞動日所得來計算,大寨修地是勞民傷財,得不償失。這只能是不顧中國國情,不知好歹的人才能說的話。”他引用一位農業部長的話說:“陳永貴修地球過去對,現在對,將來也對。不修地球,中國人吃什么?”爾后他又作出這樣的結論:“生活在世界上的人們不僅要為自己的生活著想,更要為子孫后代負責。陳永貴在山上種樹,在河溝里造田,保護耕地,擴大地畝,改變生產條件的指導思想在我國這個人口眾多,土地缺乏的國家具有深遠意義,將越來越被實踐證明是完全正確的。從這個意義上說,陳永貴進政治局決不是偶然的。歷朝歷代都是獎有功,懲有過,陳永貴能進入國家最高決策層,憑的是他輝煌的業績和他為子孫后代創下的不朽功勛。”他例舉了秦朝時,蜀郡太守李冰父子也被后人立神位敬供。陳永貴難道不是這樣嗎?他還用事實說明這個問題。他說陳永貴死后不僅有成千上萬人在他墓前朝拜,還在他離世后十年里已經出現了五本贊揚陳永貴的書,其中秦懷錄的一本叫《九天之上到九地之下》的書被譯為英文版在美國出版。另外還有不少作者就陳永貴和大寨問題做更深入的研究和探討。陳永貴的話題必將成為一個發人深省的千古話題。
在張懷英的眼里,陳永貴是一個成功的英雄,一個勝利的旗幟。他用辯征的觀點駁斥了一些人的偏見,說:“有人說,陳永貴有什么本事,還不是適應了毛澤東那個時代?”張懷英也用這句話驗證了時勢造英雄的道理。說歷史告訴我們,任何英雄豪杰之所以能夠名揚天下,都是順應了時代的發展潮流。他例舉了兩個典故來論證這一事實。一個是姜太公遇到周文王以前,一直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賣飯于朝歌,隱居于東海,垂鉤于渭水。在朝歌干小本買賣時常常賠錢,販豬羊快,販羊豬快,豬羊齊販,禁了屠宰。人們說“姜子牙賣面粉,出門就刮大風,”可見他既沒有好運氣,也不了解市場信息。后來他在渭水之濱遇到了文王,經過一番交談,文王看出他是一個政治家,尊他為國師。他給文王出了很多好主意,開創了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可喜局面。文王死后,他輔佐武王向朝歌進軍,殲滅了商朝的有生力量,商紂王被迫自焚而死,從此建立了周朝的800年江山。另一個是關于管仲的發跡。管仲年青時也非常貧困,在與鮑叔牙交往中,經常騙取鮑叔牙的財物。鮑叔牙知道他很有才能,一直待他很好,從不提起此事。后來管仲說,從前我窮困的時候,曾經和鮑叔牙合伙做生意。分錢的時候我經常給自己多分,鮑叔牙并不認為我貪財,困為他知道我很貧窮;我曾經替叔牙謀事,而鮑叔牙反而更加困窘,他并不認為我愚笨,因為他知道時機有利有不利;我曾經三次出仕,三次被君主罷斥,鮑叔牙并不認為我沒有才能,因為他知道我時運不好;我曾經三次打仗,三次逃跑,鮑叔牙并不認為我膽怯,因為他知道我家中有老母;公子糾與小白爭君位失敗,召忽自殺,我忍辱被囚,鮑叔牙并不認為我無恥,因為他知道 我不羞小節,而以功名不顯揚于天下為恥。后來公子小白即位成為齊桓公,鮑叔牙又替管仲說好話,并把他推薦給齊桓公。管仲做了齊相之后,執掌齊國的政事,輔佐齊桓公成為霸主。
張懷英說,姜太公在遇到周文王之前,好像百無一能,一事無成??墒且坏┯龅轿耐?,就所向披靡,無往而不勝,成為千古英雄;管仲在遇到齊桓公前,也是干什么都不行,好像是德不佳,才不備??墒且坏┯龅搅她R桓公就成為獨霸一方的名相。他由此論征了陳永貴的發跡也是這樣,從陳永貴的歷史看,他只能是一個賣燒餅的窮漢,但是一旦走上組織起來走集體化的道路,就發揮了他的才智,拓寬了他的創造力和號召力,把大寨建設成為毛主席偉大口號下的大寨,在解決6億人口吃飯的問題上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他得出的結論是,知識和見識不是因果關系,“上上人有下下智,下下人有上上智,”這種情形在日常生活中經??梢钥吹?。我記得他還給我講到三國的王平只認得十個字,但不打敗仗,還寫出了軍事著作,難道不是這樣的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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