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0月8日,在華國鋒召開的中央打招呼會議上,葉劍英向華國鋒建議:
“小平同志人才難得,我們應該盡快請他出來。”
不久,中央政治局開會,葉劍英第二次向華國鋒提出讓鄧小平出來工作,并對他的辦公室主任說:
“凡是我看的文件,都要送給小平同志,讓他看,熟悉情況,為他出山做好準備。
1977年3月,中央召開工作會議前夕,華國鋒征求葉劍英對講話稿的意見。葉劍英接機第三次向華國鋒提出讓鄧小平復出。
大會休息期間,葉劍英找華國鋒談話,第四次提出讓鄧小平出來工作。這次不是葉劍英一個人站出來請命,陳云、王震、李先念等紛紛出面要求小平同志出來工作。
大勢所趨,華國鋒不能不開始讓步。
1977年5月14日,鄧小平到葉劍英家祝賀葉劍英80壽辰,并贊揚葉劍英為黨和人民做出了巨大貢獻。
7月16日至21日,中共中央召開十屆三中全會,通過《關于恢復鄧小平同志職務的決議》。
1977年7月14日,在黨的十屆三中全會上,陳永貴見到了好久沒見的鄧小平。
陳永貴會前握了一下鄧小平的手,說:
“想不到我們又在一起工作了。小平同志,這回你可要吸取教訓了。不然,還會犯錯誤的。你年紀已經不小了,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好好地照毛主席的指示辦吧。”
鄧小平望著樸素的陳永貴笑了笑,不露聲色地說:
“今后還得你多指教呢,永貴同志。”
陳永貴說:
“只要都按毛主席的指示辦,什么樣的困難都好克服,毛主席離開了我們,還有他的光輝著作嘛,還有他的接班人嘛。”
鄧小平胸有成竹地把他拉到休息室,親自給他遞上一支中華香煙,和他坐在一條沙發上談了起來:
“永貴同志,學習毛主席著作,可能我們這些人不如你。我想請教你一下,你說毛主席倡導的作風里,有哪兩條是最根本的東西?”
陳永貴抽了好幾口煙,心想這個鄧小平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鄧小平說:
“我認為,毛主席倡導的作風,群眾路線和實事求是是最根本的東西。”
陳永貴點點頭,很難反對鄧小平的觀點。
鄧小平繼續說:
“恰恰是在最根本的問題上。我們一些同志沒有弄通毛澤東思想。比如‘四人幫’,他們口口聲聲喊高舉,林彪都把話說絕了,你能說他們是真正掌握了馬列主義嗎?只背誦一兩句語錄,只言片語地講幾句毛主席的話,那不叫聽毛主席的話,你明白嗎?”
陳永貴張了張口,好半天才說了句“明白了”。但是他內心里是不贊同這個觀點的。
如果說毛主席的思想最根本的是“實事求是”,那么可以說,古今中外一切成功人士,之所以成功,都是“實事求是”的。
毛主席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中就說過,“實事求是”是共產黨人的方法論。“實事”就是客觀存在著的一切事物,“求”就是我們去研究,“是”就是客觀事物的內部聯系,即規律性,“求是”就是認真追求、研究事物的發展規律,找出周圍事物的內部聯系,作為我們工作的向導。這個只是一切成功任務的基本工具,并不是毛澤東思想的根本價值。
陳永貴認為,“毛澤東思想”的精髓應該是“階級斗爭”。我們共產黨人所講的“階級斗爭”,不是人踩人,不是勾心斗角,不是爾虞我詐,不是為少部分人翻身,而是為大多數人翻身,為了全人類的解放事業而奮斗,也就是馬克思所說的,只有消滅了“階級”,只有解放了全人類才能解放我們自己。
如果說“實事求是”是精髓,那么資本家也要運用“實事求是”這個工具,他要分析自己當前的處境,搞清楚自己有什么優勢,有什么劣勢,然后采取有針對性的措施,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發財夢。哪怕是一個搶劫犯,他也要“實事求是”,也要分析周邊的環境,提前尋找目標,預判危險,找到后路,總結搶劫規律,這樣才能成功。
所以,陳永貴是不贊同小平同志的觀點的。他這個在黃土地里摸爬滾打干出來的干部,肯定領會了鄧小平講這個的背后用意,只不過暫時沒有反駁罷了。
現在看來,小平同志講這個話的用意似乎可以這么理解:一個是“群眾路線”,就是把支持我的人搞得多多的,反對我的人搞得少少的。這是在“秀肌肉”,告訴永貴同志自己的“民意基礎”。另外一個是“實事求是”,言下之意就是“識時務者為俊杰”,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1975年9月,全國第一次農業學大寨會議在大寨召開時,鄧小平與陳永貴合影
兩年半過去,陳永貴依舊沒有改變他的看法,他是一個認準了真理就不會低頭的人。
據中央組織部同志反映,在鄧小平復出前夕,他曾多次對華國鋒說:
“華主席,你可千萬不能把鄧小平解放出來,他要解放出來,人家會說我們是毛主席的叛徒,是背叛了毛主席事業的。再說,鄧小平出來了,能把你放在眼里嗎?”
果然,1980年11月政治局會議連續開了九個半天,主要是批評華國鋒,華國鋒被迫提出辭去中央主席職務。
1981年6月28日召開的六中全會,華國鋒被免去中央主席,改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副主席。
當時,廣大群眾和很多領導干部認為華主席謙虛、誠實、和氣、平易近人。鄧小平說,華國鋒貌似忠厚,肚子里實際上有各種各樣的點子。
華國鋒職務一降再降,直到1982年9月,在中共十二大上,華國鋒落選常委,改任空頭“中央委員”。
1986年3月26日晚上,新華社發布消息:“全國著名勞動模范,原山西省昔陽縣大寨大隊黨支部書記,北京東郊農場顧問陳永貴同志,因患肺癌醫治無效,于1986年3月26日晚20時35分在北京逝世,終年72歲。”
陳永貴去世的第三天,在八寶山火葬場的告別室里,聚集了200多名并不引人注目的人,沒有中央領導人。
下午2點55分,一輛高級轎車在告別室外停下,車上下來一位穿著風衣,戴著變色眼鏡的人。
周圍的老百姓立刻認出來了:華國鋒!
于是人們涌過來,不知不覺地在華國鋒前邊站成了一道走廊。
華國鋒目不斜視,一言不發地走進告別室,在陳永貴的遺體前三鞠躬,又一言不發地站了許久,看了許久,流下淚來。
圍觀的人靜靜的,有的人抽泣起來,中央辦公廳來的一位干部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華國鋒仍不說話,流著淚慢慢地繞著陳永貴走了一圈,又一言不發地與陳永貴的親屬一一握手,一言不發地走出告別室,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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