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克誠自述》出版于西歷1994年10月,此時距黃克誠去世已經八年。該書由黃克誠的妻子唐棣華署名的《后記》中寫道:“黃克誠在逝世前幾年中對他自己的一生經歷作了詳細回憶,當時他雙目已近失明,因此由克誠講述,我和孩子們忠實地記錄整理。文內所述之事,都是黃克誠自己說的……”據此,《黃克誠自述》是根據家人“忠實地記錄”他的口述所形成的記錄稿整理而成的,雖然出版時沒有(無法)經黃克誠本人審定,但應該相信它是基本反映了黃克誠的意思的。
不過,有一個小問題似乎值得說道一下:《黃克誠自述》中凡提到毛澤東主席的地方都是用“毛澤東”稱謂,但眾所周知,黃克誠生前曾因為胡喬木修改自己的講話稿時將“毛主席”的稱謂都改成了“毛澤東同志”而堅決地反對,明確說:我認為不應該修改“毛主席”的稱謂,這么改我從感情上過不去,還是用“毛主席”好。(參見本公眾號文章《 “毛主席”稱謂:黃克誠的堅持與胡喬木、孟偉哉的更改 》)因此可以肯定,黃克誠老同志在口述時不可能對毛澤東主席直呼其名“毛澤東”(更不用說連“同志”都不加!),其家人“忠實地記錄”下來的記錄稿中提到毛澤東主席的地方一定是“毛主席”或“主席”,是在出版時被更改了。是家人整理記錄稿時改的?還是出版社編輯力主要改的?最可能的是后者。
《黃克誠自述》中對革命歷史和人物的述說評判,很能體現出黃克誠老同志耿直坦率的性格。當然,耿直坦率并不代表正確無誤,不代表沒有認識的局限。比如其中一段有關江西蘇區時期毛澤東主席的議論:
【何篤才……在古田會議之前朱、毛的爭論當中,反對毛澤東的正確意見,從此便不受重用。……他曾對我說過,毛澤東這個人很了不起!論本事,還沒有一個人能超過毛澤東;論政治主張,毛澤東的政治主張毫無疑問是最正確的。我問他: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站到反對毛澤東的一邊呢?他說,他不反對毛澤東的政治路線,而是反對毛澤東的組織路線。我說:政治路線正確,組織路線上有點偏差關系不大吧?他說:不行!政治路線、組織路線都不應該有偏差,都是左不得,右不得的。我問他:毛澤東的組織路線究竟有什么問題?他說:毛澤東過于信用順從自己的人,對持不同意見的人不能一視同仁,不及朱老總寬厚坦誠。……像這樣的組織路線,何以能服人?對何篤才的這番話,我是在一年以后才品味出其中的某些道理。本來,毛澤東同志在中央革命根據地軍民中,已經有了很高的威望,大家都公認他的政治、軍事路線正確。然而,臨時中央從上海進入中央蘇區后,輕而易舉地奪了毛澤東的權,以錯誤的政治、軍事路線,代替了正確的政治、軍事路線。其所以會如此,蘇區的同志相信黨中央固然是一個重要原因。但是,如果不是毛澤東在組織路線上失掉了一部分人心,要想在中央蘇區排斥毛澤東,當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見《黃克誠自述》第100—101頁,人民出版社西歷1994年10月第1版。)
總結上述引文,何篤才認為毛主席的“政治主張毫無疑問是最正確的”,但他的“組織路線”有“問題”,而這個“組織路線問題”在他看來是“過于信用順從自己的人,對持不同意見的人不能一視同仁”——說白了,就是重用、重視聽自己話的人,不重用、輕視違逆自己的人。黃克誠贊同他這個看法,并分析說:毛主席當年在江西中央蘇區本來“已經有了很高的威望”,但卻被臨時中央“輕而易舉”地奪了權,被“排斥”在領導圈子之外,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為犯了“組織路線偏差”的錯誤而“失掉了一部分人心”。
何篤才和黃克誠的看法值得商榷。
應該說,毛澤東主席當然不是那種“中庸之道”的好好先生,在探索革命道路、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過程中,對干部的任用不可能做到完美無缺、人人滿意,會出現某些失誤,但這談不上“組織路線問題”,因為很簡單:組織路線是政治路線的重要保障之一,如果組織路線錯誤,就不可能創造領導三次反“圍剿”勝利、把江西蘇區發展成為最大革命根據地的輝煌業績。
至于毛主席被臨時中央“輕而易舉地奪了權”,這恐怕不能說明他的組織路線有什么大問題,反而恰恰表明他堅守了符合革命利益的組織原則:他沒有因為自己在江西蘇區威望高、創立革命根據地功績大、黨內資格老,就在組織方面去對抗年輕書生們組成的臨時中央;他與自己信用的軍隊干部和地方干部的關系完全建立在革命事業上,沒有利用自己的權威培植個人勢力,他領導下的軍隊和黨組織具有極強的服從上級的組織紀律性,所以臨時中央奪他的權才能輕而易舉、毫無障礙。可見,毛主席黨性強、組織路線革命化,他是真正的公者。(雷潔瓊曾評價毛主席為“公者千古”)
什么是組織路線錯誤?長征中張國燾分裂事件很能說明問題。當時紅四方面軍的總指揮和政委帶著一部分四方面軍部隊,與黨中央和紅一方面軍一起組成右路軍北上,已經過了草地,這時張國燾控制左路軍拖延不進,并流露出要南下的意思,毛主席找總指揮和政委做工作,他們兩人都表示贊成中央的北上決議,但隨后張國燾發來電報“命令”右路軍南下,總指揮和政委就改變態度表示要按張國燾的意思辦,致使中央和一方面軍部隊只能“不辭而別”單獨北上。張國燾另立“中央”,四方面軍的多數高級干部是贊成的。紅軍三大主力會師后,張國燾為了逃避將要因為另立“中央”的錯誤受到處分的后果,篡改中央的寧夏戰役計劃,授意四方面軍西渡黃河到青海、甘肅去“開創新局面”,試圖以此保持自己的勢力作為要挾中央的籌碼,四方面軍的總指揮、政委等領導人在明知中央意圖的情況下仍然執行張國燾的暗中指令,將四方面軍主力帶到了黃河以西人煙稀少的荒原沙漠地區,致使“西路軍”幾乎全軍覆沒。這些歷史教訓表明,當時四方面軍的許多干部對黨的組織原則認識不清,目無中央,唯張國燾的馬首是從。為什么會這樣?就是因為張國燾違背革命原則,在任用干部時實際上實行了培植“張家軍”的軍閥主義式的組織路線。
綜上可知,何篤才與黃克誠老同志的“組織路線”認識有較大偏差,這使他們對革命中某些問題的觀感局限性很大。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革命隊伍中只可能出現一位毛主席。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