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一個好的領導者――讀《當學生,當先生,當戰(zhàn)爭領導者》
張素華
[摘要]《當學生,當先生,當戰(zhàn)爭領導者》是1938年8月22日毛澤東在中央黨校的講課內(nèi)容。1938年,抗日戰(zhàn)爭正在激烈進行,許多愛國青年從各地來到延安尋求抗日救國之道。為了培養(yǎng)這些青年,毛澤東多次到相關學校給他們講課,幫助他們分析形勢,指出辦法,樹立信心。在這次講課中,毛澤東以循循善誘的方式教育大家,要老老實實當學生,先了解客觀情況,經(jīng)過縝密的考慮再下命令﹔要當沒有架子的先生,反復向群眾宣講抗日救國的道理、黨的方針政策﹔要當戰(zhàn)爭的領導者,懂得戰(zhàn)爭的道理,領導全國各地的戰(zhàn)爭取得勝利。75年前的這場講話,充滿了哲學意味,至今仍然具有真理性價值。
《當學生,當先生,當戰(zhàn)爭領導者》是1938年8月22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黨校講課時講的。講話的人早已逝去,聽講話的人恐怕走得也差不多了。但每當讀起它,講課人幽默詼諧的語氣和聽課人興致勃勃的樣子立刻躍然紙上,仿佛把我們帶回了75年前的歲月。
1938年,抗日戰(zhàn)爭正在激烈地進行。日本侵略者風頭正勁,1937年12月13日攻陷國民政府首都南京,1938年5月19日占領戰(zhàn)略要地徐州。蔣介石遷都的重慶也開始搖搖欲墜。眼看著大片國土淪陷,全國上下籠罩在一片悲觀的氣氛中。這年5月,毛澤東發(fā)表了《論持久戰(zhàn)》,全面分析了中日戰(zhàn)爭所處的時代,對比了中日雙方的基本特點,駁斥了速勝論,更批駁了亡國論,回答了困擾人們思想的種種問題,在國內(nèi)外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由于中國共產(chǎn)黨凝聚人心的抗日救國的方針政策和英勇抗戰(zhàn)的模范行動,再加上毛澤東高瞻遠矚的抗日理論,全國各地不少熱血青年紛紛涌向延安。為了使這些青年迅速成長為能上前線,打日本的骨干力量,延安辦起了很多速成學校。
縱觀毛澤東在延安的10年,1938年是他在各學校講課最多的一年。以《毛澤東年譜》為依據(jù),這一年他總共講了30次。考慮到毛澤東的活動沒有日志記載,估計講課次數(shù)會比30次還要多。由于處在戰(zhàn)爭時期,主要任務是對日作戰(zhàn),所以他講課單位最多的是抗大,其次是陜北公學,然后是魯迅藝術學院。在中央黨校講課,1938年僅此一次。從毛澤東的講話內(nèi)容判斷,中央黨校已多次請他講課,他一直到8月22日才來,所以在講話開頭就表示了歉意。
再看這一年毛澤東到各校講課的內(nèi)容。他面對“不避艱苦,從很遠的地方,風塵跋涉,來此學習”的愛國青年,講得最多的問題,就是同學們當時急需了解和必須解決的問題,歸納起來主要有四個方面:
第一,生動深刻地幫助同學們分析形勢,然后指出辦法和前途,使他們增強必勝的信心。比如:他告訴同學們形勢的確很糟,有人說中國必亡,甚至有人說中國亡了。然后他說:“我說不是全亡,城市亡了,鄉(xiāng)村未亡﹔大路亡了,小路未亡﹔白天亡了,夜里未亡。”(毛澤東在延安陜北公學的講話記錄,1938年3月29日。)那么怎樣辦呢?他又給同學們講:我們的辦法就是“畫‘豆腐塊’,在大路附近畫‘豆腐塊’。在‘豆腐塊’邊上我們暫時沒有辦法,因為那是大路、大城市,被日本據(jù)有優(yōu)勢武器的兵種占領著,這就是說,‘中國不是亡國,而是亡路’。日本得到了城市、大路的速決戰(zhàn),也就得到了鄉(xiāng)村、小路的持久戰(zhàn)”。“從幾條大路來講,敵人包圍了我們﹔反過來,我們占據(jù)了大路附近的許多‘豆腐塊’,我們就包圍了敵人。”(《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07、108頁。)毛澤東的這些話,對同學們來說,如醍醐灌頂,讓他們信心倍增。
第二,反復強調(diào)延安的學校與外面的大學不同,時間短,只有幾個月,學不到很多東西。但有三樣是應該學到的:一是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這就是打日本﹔二是艱苦奮斗的工作作風,必須有這種作風才能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三是機動靈活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有了這三樣東西,便能最終打敗敵人。這三樣東西,后來成了抗大的校訓,再后來成為人民解放軍的三大作風。
第三,告訴同學們抗日軍人必須具備三個條件:一要開展,就是在政治方面知大局,顧大體。只有了解大局的人才能合理而恰當?shù)靥幚硇〉膯栴}。即使是當排長的也應該有個全局的圖畫,這樣才有大的發(fā)展。他要求,“抗大要上戰(zhàn)略課,講大局大兵團的戰(zhàn)略”(毛澤東對抗大干部的講話記錄,1938年3月30日。)。由此,我們想到,毛澤東當年偏于井岡山一隅,每次給中央寫報告都要涉及中國共產(chǎn)黨的大戰(zhàn)略,可以說,這也是他的經(jīng)驗之談。二要積極,就是要有政治熱情和政治積極性。有了這種積極性就可以戰(zhàn)勝工作中的困難。三要有朝氣,就是要有蓬蓬勃勃向上發(fā)展之氣。這之后也成了他對青年人的要求。
第四,講了一些關于思想方法、工作方法、學習方法、領導方法的問題,強調(diào)了游擊戰(zhàn)的重要性,并希望同學們要有血戰(zhàn)到底的決心等。
這是在1938年戰(zhàn)爭十分危急,全民團結(jié)抗戰(zhàn)的情況下,面對外來的青年學生,毛澤東頻繁給他們講課的大體情況。
1938年是毛澤東人生很重要的一年,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很重要的一年。這一年的七八月間,王稼祥從共產(chǎn)國際回來,傳達共產(chǎn)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總書記季米特洛夫的意見說:“應該承認毛澤東同志是中國革命實際斗爭中產(chǎn)生出來的領袖,告訴王明,不要爭了吧!”(《任弼時年譜(1904—1950)》,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版,第372頁。)共產(chǎn)國際還要求中共中央領導機關要以毛澤東為首解決統(tǒng)一領導問題。從此,毛澤東名正言順地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主要領導人。隨后,中共六屆六中全會召開,毛澤東連續(xù)三天作《論新階段》的政治報告,分析抗戰(zhàn)形勢和國共合作的情況,部署黨的工作等等。毛澤東為中央黨校學生講課,恰恰是在王稼祥從莫斯科回來之后、傳達國際指示之前的事情。
當時,武漢吃緊,一旦失守,敵之戰(zhàn)略進攻、我之戰(zhàn)略防守階段便要結(jié)束,即將進入戰(zhàn)略相持的新階段。在這個新階段,我黨更加需要大批干部到敵后開展抗日游擊戰(zhàn)爭,創(chuàng)建抗日根據(jù)地。中央黨校培養(yǎng)的都是縣委以上的領導干部,他們最需要注意的是一些什么問題呢?從講話題目《當學生,當先生,當戰(zhàn)爭領導者》可以看出,毛澤東最關心的還是黨的干部如何當好一個戰(zhàn)爭領導者的問題。雖然從講話的篇幅來看,講當學生的內(nèi)容最多,其次是當先生,講當戰(zhàn)爭領導者的內(nèi)容最少,但這恰恰反映了毛澤東的一個指導思想,要當好一個戰(zhàn)爭的領導者,首先要善于當學生。沒有不恥下問的精神,不把所要領導的地方情況搞清楚,是當不好領導者的。所以,這篇講話的精神實質(zhì)應該是如何做好一個戰(zhàn)爭領導者的問題。在這場講話中,毛澤東以循循善誘的方式,將這個問題娓娓道來。
第一,他告誡學生:要先了解客觀情況,經(jīng)過考慮再下命令。面對著這些出門就要指揮一方的黨校學生,毛澤東此時最擔心的是他們不先了解客觀情況就亂下命令,那樣是很危險的。因而他講到:你們在黨校是學生,出了黨校門還是要當學生。大黨校者地球也。那里面的東西多得很,學之不盡,取之不竭。學校學習是第一章,以后還要帶著時常學習的態(tài)度,不斷地學下去,活到老,學到老。每到一處,不要宣布自己是大老爺,要宣布自己是學生,老老實實問一問情形,地形路途,東南西北,苛捐雜稅,貧農(nóng),富農(nóng),男男女女都查個清楚。從前怎樣,某年怎樣,如何發(fā)展,弄個明白。在黨校就把黨校弄個清楚,出去當縣委區(qū)委,首先至少把一縣一區(qū)查一查清楚。不要亂下命令,更不要你的命令別人做不到立即加以處罰,不弄清情形而亂下命令是要不得的。弄清楚了,才能對癥下藥。隔靴抓癢是沒有用的,原因在于沒有抓到癢處。解決問題也要抓住其要點才行。你們出去無論打游擊,做黨的工作,群眾工作,不管對象是誰,都要找清他的底子。在黨校學了一個方法,出了學校還是學習,在實際斗爭中,在工作中,尤其要老老實實當學生。
毛澤東的話可謂語重心長,但講到這里,他還不放心,進一步強調(diào):你們在學校已經(jīng)學了馬克思主義,將來就要向工人學,向農(nóng)民學,向知識分子學。還要向資本家學,就是研究資本家如何剝削的一套﹔還要向土豪劣紳學習,他們?yōu)槭裁茨芨?,為什么能討小老婆﹔還要向日本帝國主義學,為什么他有強大的飛機大炮,他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如何,政治情況又如何,等等。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我們要最后勝利,如不知己知彼,就不可能。知己知彼就得學習,隨時隨地當學生。不要有自大的作風,以為自己地下全知,天上一半,不肯老老實實了解客觀情形,把這情形研究一下,再想個辦法,施之于事。我所說的就是要學這個辦法,這就是從馬克思那里來的。在學校學習等于開張門,出去后要大規(guī)模地學習,第二種學習就是大黨校,你們能這樣,我們就放心了,不會犯大錯誤了。如果不用這個辦法,不先了解客觀情況之后經(jīng)過考慮再下命令,一定很危險,我想黨校同志們是有這樣的意識。
第二,他告誡學生:要有當先生的精神,但沒有先生的架子。他說:當學生又當先生,豈不怪哉?一點也不怪,當不好學生也就當不好先生。我們中國人很多,四萬萬五千萬,但這些人懂得不很多,什么團結(jié)抗日,什么民主政權,什么民生幸福,持久戰(zhàn),游擊戰(zhàn),運動戰(zhàn)等等懂得很少,這就需要你們?nèi)ギ斚壬?,在做事中間當先生,也就是當學生同時當先生。你所知道的就當先生,不知道的就當學生,學了然后再去教育他們,馬克思就是這樣。毛澤東又以孔子為例,說:從前有個好教員孔夫子,他慢慢地來,先弄清楚學生的脾氣,然后因材施教??追蜃蛹茸龅搅藢W而不厭,隨時當學生,又做到了誨人不倦,所以學生們都喜歡他。你們出去無論做什么工作,也要好好地弄清楚,不要不耐煩。如果每人能誨人不倦,肯去講,肯去說,有臺就演講,有談話機會就談話,有這種積極地教育人家的精神,就是當先生。但不要擺先生的架子,如果宣布“我做先生”,那就壞了,群眾都會慢慢地脫離你,最后剩下你一個。我提倡當先生,但又反對當先生,所反對的是自稱先生。同志們都不要擺臭架子,就是要恭恭敬敬,客客氣氣,才和人講得通,你的心和人家的心相通起來。無論是群眾、父母、朋友或最親愛的,都要把心打通,不要架子。每人都要有教育人家的精神,都要有提高干部水平的責任,要說到舌子爛,喉子干,就是說要肯講肯說,多講多說,不倦地講,不倦地說,有當先生的精神,但沒有先生架子。
第三,他要求同學們要當戰(zhàn)爭領導者。黨校培養(yǎng)學生的目的,是為黨培養(yǎng)干部,是要散到全國各地領導戰(zhàn)爭。針對同學們的疑問,毛澤東談到:目前的中國要想獲得獨立和自由,唯有通過戰(zhàn)爭才能解決問題。無論你做哪一項工作,都要和戰(zhàn)爭配合?,F(xiàn)在有一批同志到山東去干黨的工作,他們除了和游擊隊配合以外,還有什么辦法?不然只有走,或者坐監(jiān)。上海、平津等地的工作要做,但是第二位,在那里只能偷偷摸摸,小聲講話。黨的主要工作要放在戰(zhàn)區(qū),用戰(zhàn)爭方式來擴大游擊區(qū),擴大抗日政權,消滅漢奸統(tǒng)治,擴大黨,擴大黨的威信,來擠日本,擠得日本兵怕八路軍。所以大家要研究戰(zhàn)爭,如果共產(chǎn)黨員不懂得戰(zhàn)爭的道理,不懂如何指揮,就當不成功戰(zhàn)爭的領導者。有同志說自己對戰(zhàn)爭是門外漢,這句話相當對,又不完全對。也就是說只要有決心,到了地方就向老百姓研究一下、調(diào)查一下,就會有辦法,就會組織隊伍。戰(zhàn)爭并不難,想做就行。
講到這里,毛澤東突然感覺到問題越講越大,該說的都說了。他客套一下,表示以后“我還要到黨校來,將來有機會可再講”。正在同學們聽得有滋有味的時候,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讓大家興趣更濃。同學們很是高興,給予了熱烈回應。
毛澤東的這個講話,中心就是教誨黨校學生,將來做領導工作時,一定要先了解客觀情況,經(jīng)過縝密的考慮再下命令,也就是老老實實當學生﹔到了地方以后,要反復向群眾講抗日救國的道理,講黨的方針政策,講得舌子爛、喉子干,也就是當沒有架子的先生﹔因為中國的主要矛盾是抗日,所以一定要研究戰(zhàn)爭,懂得戰(zhàn)爭的道理,當戰(zhàn)爭的領導者。這場75年前的講話,其思想方法充滿了哲學意味,至今仍然具有真理性價值。若是違反了它,無論是誰,就會如毛澤東所說,“一定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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