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友的主頁看到了一篇名為《真實的歷史在哪里？》的文章。事情緣于前些天廣州展覽了一些歷史照片，由于當時的政治原因而進行了修改，該展覽的制作人張大力先生評論說，“歷史就是讓人隨意打扮的小女孩”，我們目前看到的和知道的，實際上都是“第二歷史”，“第一歷史”被有意或無意地遮蔽了。網友MARK認為，“看完展覽后再反觀“南都”的報道，又覺得似乎有些言重了——攝影本就是一門藝術，為了構圖的完美和主體的突出而進行裁剪，為了畫面的美觀和人物的形象而進行修飾無可厚非，又何必什么都上綱上線呢？為了迎合某種氛圍而言過其實，本身就是對歷史的不尊重。”
我贊同網友MARK的說法。說真的，對一名資深編輯來說，這樣的事誰沒做過呢？上司只會夸一句：well done!決不會扣上捏造歷史的帽子的。
當然我也不否認真有捏造歷史的事。我記得文革期間就有一件大事，當時陶鑄掌管宣傳大權，在報道八屆十一中全會決議時，授意偽造毛澤東和劉少奇在一起的照片。最突出的是他的“割頭術”，即把陳毅的頭割去，換上Dxx的頭，以示Dxx站在天安門城樓上，仍然是黨和國家的領導人。這張照片發出以后，被許多省市報紙刊用，在全國起了極惡劣的影響。（一九六七年二月十二日－－十八日毛澤東接見張春橋姚文元時的講話，以及一九六七年一月八日中央緊急會議毛澤東的講話）張大力先生是過來人，想必是知道此事的，為什么對此不置一詞？這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我不認為歷史是讓人隨意打扮的小女孩，我倒覺得歷史是面多棱鏡，只在于你坐在那個角度去觀察而已。例如前段時間我看到有人給彭德懷喊冤，我想肖大將軍的后人就不會這么想。就拿陶鑄來說，現在因為文革時期陶鑄反毛/澤/東，以致被迫害致死，而作為“左”的受害者得到后世同情和尊敬。然而他本人就是清白的嗎？１９５７年反地方主義運動，陶將古大存、馮白駒等一大批老革命家打成地方主義分子，并且一直不準平反。在廣東大搞反對地方主義小集團，牽涉的人數多達5萬，這在相當程度上把廣東省的政治權力重新分配了一遍。我作為了解這段歷史的廣東人，不會對陶有太多的同情。
對于勞民傷財的大躍進運動，陶鑄作為華南第一把手，也難逃其咎。起初中央只給廣東五萬噸的煉鋼指標，陶鑄為了表現其積極性，主動向中央要了２０萬噸的指標。他心知肚明，所謂高產衛星只是吹牛皮放大炮，卻同意和鼓勵這種作假行為。陶鑄是八屆十一中全會上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后又任副總理、中央文革顧問。一九六六年十月九日至二十八日召開中央工作會議，批判LD的錯誤。中組部組織三百多群眾，要求去中南海向毛主席、黨中央送交決心書，表示徹底揭發批判LD，陶鑄卻說：“組織部幾百人去中南海喊打倒劉少奇，貼他的大字報，這種做法我不贊成。”十一月初，看到批判LD的大字報，陶鑄對群眾說：“不能把劉少奇同志叫作敵人，不能喊打倒。”
陶鑄對LD如此溫暖，對待群眾又跳到極左，文革初，陶鑄派當時的中宣部副部長張平化回長沙，并有一個八條，在各級抓黑鬼。于是張平化發表了有名的九月二十四日抓黑鬼動員報告。這個報告動員各級黨組織反擊趁文化革命之機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右派，反革命，壞分子。因十六條明文保護學生，所以抓黑鬼運動主要是在工人，干部及非學生市民中進行。很多在文/革中有所參與的五類分子都受到打擊，有的被單位關押，有的被關進看守所。工人因為不能合法組織造反派組織，所以馬上被諳熟政治運動的黨組織分化瓦解，各個擊破。但學生有合法的造反組織（因為十六條的保護），于是利用他們的組織與被迫害的工人串聯，組織工人上京告狀，造反和保守兩派形成拉鋸戰。在毛/澤/東的支持下，中央文革小組正式將反迫害、為反革命平反、銷毀迫害人的黑材料和批判LD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作為文化革命的主題。同時，工人農民被允許成立自己的政治組織。造反派工人和學生，無疑都真心支持這些新政策，LD陶陷入孤立境地。因此陶鑄在文/革中的失勢不但與權力斗爭有關，也與他搞的那次抓黑鬼運動和對市民的政治迫害有關。陶鑄在文革初期說：“在文化大革命中，懷疑一切是正確的”，“每個司令部都不知道是什么司令部……我是主張普遍轟！”毛澤東針對他說：“‘懷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口號是反動的。懷疑一切、打倒一切的人一定走向反面。一定被人家打倒，干不了幾天。”（一九六七年二月十二日－－十八日毛澤東接見張春橋姚文元時的講話，以及一九六七年一月八日中央緊急會議毛澤東的講話）
陶鑄墓木早拱，千秋功過，誰人評說？小時候讀他的名篇《松樹的風格》，仿佛看到一個不畏風霜、傲然屹立，如老松樹般的陶鑄。長大后聽了許多廣東老干部的講述，才知道就算做要求于人的甚少,而給與人的甚多，在歷史上也是不算數的。真可以說是蓋了棺也不能定論啊。
彭德懷、陶鑄是有功的，但是，這些事不能不寫，否則，后人翻開沉重的文革史時，將看到諾大的中國，竟只有四個罪人，其他人都那么無辜，又怎么能夠讓后人相信？我揭死人的短，不是為了不為賢者諱，而是要弄清楚個人行為其背后的原因，即他代表了什么利益集團。這幾十年來不講階級，結果大家不會用利益集團分析法（或者說階級分析法），搞得歷史一團糟，要么責任全在一個人身上，要么就是洪洞縣里沒好人。
20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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