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水暖
終于有媒體開始反省了,而這反省來得太晚,中國經濟周刊發表報道“中科院研究稱西南等省重金屬主產區農田遭污染”,披露了一些令人震撼的情況。
報道還是采用了時下流行新聞的寫作方式,以“講故事”開頭,云南個舊產錫,千軍萬馬齊挖濫采的結局是采錫的副產品砷(也即砒霜化合物的主元素)的無處不在,文中所列舉的女孩阿月家,祖孫三代均被傷害,其情其景,甚為凄慘。
“阿月的爺爺死于砷中毒引發的肺癌。阿月的三個伯伯也是老礦工,因同樣的病癥已先后去世,阿月的爸爸后來離開了錫礦,可是已經染上了嚴重的砷中毒,連劈柴的力氣都沒有,…阿月的家鄉被稱為‘癌癥村’。這里的癌癥病發率一度高達2%,接近全國平均水平的100倍,平均壽命不足50歲。…阿月的哥哥視力很差,太陽下山了就看不清東西;阿月的姐姐身上有淡淡的毒斑,村里的很多年輕人都瘦弱無力,經常生病…這片曾經富饒的土地已經無法耕作,農民們沒了生路,水和菜都要到幾百里外的鎮上買,入不敷出的生活讓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背井離鄉。”(中國經濟周刊)
根據衛生部發布的《衛生事業發展“十一五”規劃綱要》,“中國人口平均預期壽命到2010年達到72.5歲,比2005年增加0.5歲。”,5年增加了0.5歲。但在個舊的砷污染區,人均壽命比全國的人均預期壽命低了22.5歲,也即是差不多整整一代人的差距,在人口的角度看,這叫做什么?以“斷子絕孫”莫屬。
然而,站在資源的層面看,有何不是在“斷子絕孫”,斷絕了起碼幾代人或者更長時間內子孫的生活環境資源的后路,而且,個舊并非個案,根據報道:
其一、國土資源部曾公開表示,中國每年有1200萬噸糧食遭到重金屬污染,直接經濟損失超過200億元。而這些糧食足以每年多養活4000多萬人,同樣,如果這些糧食流入市場,后果將不堪設想。(中國經濟周刊)
其二、記者通過多方搜集,找到了權威機構中科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環境修復研究中心的多篇學術論文,這些論文尚未在社會上公開披露。根據論文資料顯示,廣東連南、廣西南丹、湖南常寧、湖南常德、湖南郴州等地都存在著大量砷渣廢棄,導致礦區周圍農作物含砷量超過國家標準幾百倍的情況。…實驗結果證明,從衡陽到長沙段的湘江中下游沿岸,蔬菜中的砷、鎘、鎳、鉛含量與國家《食品中污染物限量》標準比較,超標率分別為95.8%、68.8%、10.4%和95.8%。而這些“超標農作物”不僅被當地農戶每天食用,還被運送到更多的鄉鎮和城市(中國經濟周刊)
記者有一個意味深長的細節“科學家親自將監測報告遞交給當地的一位高級官員,這位官員在沉思良久后說道:‘這個情況確實非常嚴重,我們也一直很重視,但是,我們目前無力治理,所以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看過這份報告。’”(中國經濟周刊)
草民不知道這位“當地的一位高級官員”是不是也與普通市民一道每天食用這些富含“砒霜”的農產品及其加工食品,如果是,這不啻是“慢性自殺”,如果是,草民可以理解此位“當地的一位高級官員”的內心之痛苦和無奈,也許可以套用詩人艾青的那個名句“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你愛得深沉”(《我愛這片土地。)
慣常把土地山河比作人類的母親,母親為人類奉獻出得以耕作和得以收獲的一切條件,失去母親的庇護,人類何處安身將無解,但是是如果這個庇護的失去是因為人類自身的無度索取和貪婪的后果,就應了那句“自做孽,不可活”。
記者用“元兇”二字試圖探索悲劇的源頭,如此嚴重的、大規模的、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不可逆的行為,究竟緣何堂而皇之地肆虐良久?
曾對礦業市場做過多年深度調研的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羅仲偉認為,自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國內實行的是“大礦大開,小礦放開,有水快流”的政策。“其結果就是地方政府擁有中小礦產資源開發的審批權,‘一哄而上’全民辦礦的局面就此形成。” …正是因為采礦權的混亂導致了我國礦業多年來一直存在著集中度不足,開采工藝落后、統籌規劃欠缺(中國經濟周刊)
這樣看來,何止是污染問題,資源賤賣也是觸目驚心的,元兇就是千軍萬馬亂挖濫采,然后競相出口“換匯”,惡性競爭,人人巴不得一夜之間把所有資源據為己有,只要有人收,再賤也賣,賣得越快、越多,私人礦主、黑心參股的官員就越快暴發成千萬、億萬富翁,哪怕把黃金賣出泥土價,哪怕挖光賣光也再所不辭,這就是真實的“有水快流”。
稀土資源“有水快流”,竟然把占世界總量53.3%的稀土資源“快流”下降到現在的僅占世界總量的30%,“快流”到另外一個世界稀土大國美國都“不好意思”開采自己的資源,專門買中國的便宜貨了,如今,中國的稀土出口居然位居世界的90%以上,專家估計,照此速度,中國的稀土資源20、30年以后將枯竭。“有水快流”的背后是私營老板也即戴著“民資”桂冠的那撥,江西省稀土學會副秘書長孟慶江說:“稀土企業80%是私人企業。”
煤礦資源“有水快流”,在煤礦大省山西,山西竟然創造了幾千個大小私營礦主,還有公務員、貪官參股也成了暴發戶,這些大小礦主代表了多少財富呢,前兩年山西煤礦產權“反改革”的時候,據說牽涉的“民資”至少達4千億,在3千多萬山西人口中,煤炭造就的財富背后,是無數礦工在礦難中失去的生命,還有數以十萬計的患了塵肺病的礦工在跪著等死,還有被挖得亂七八糟的礦脈,也有河水斷流,山川變形,人均收入只有數百元的村民。
并非中國長項的黃金資源居然也“有水快流”,據報道,云南東川的世界級特大金礦播卡金礦,被加拿大西南資源公司以90%的股份控制,據報道,西南資源公司居然配備了帶槍的保安,在與當地農民發生沖突的時候公司高管質問保安“為什么不開槍”,貴州貞豐的世界級特大型金礦爛泥溝金礦,被澳大利亞澳華黃金有限公司在“合資”中占85%的股份控制,而這個控制權是被“行政劃撥”拿到手的,據說是“礦權換技術”模式。
“有水快流”把資源換來的財富,“快流”到極少數人手里,“有水快流”把中國的資源性初級產品,特別是稀土資源,“快流”到世界上的發達國家,而“有水快流”帶來的副作用也真“快”,云南個舊的嚴重污染、南方諸省的嚴重污染,已經帶來了貽害子孫的后果,這種貽害,說狠點兒,叫“斷子絕孫”。
首先,挖光賣光,等于斷了子孫后代的資源財富,常言道“細水長流”,你這一輩人賣挖完完了,子孫何堪?其次,污染殆盡,等于斷了子孫的環境退路,比如砷(砒霜元素)污染,專家說需要數十年乃至于上百年才可能衰減,或者也許已經不可逆。再有,幾代人的身體健康受到損害,自不用多說。
那么,這個“大礦大開,小礦放開,有水快流”是何時提出,何方神圣提出的呢,網絡上眾說紛紜,草民不得要領,用這句口號在百度上搜索,得到2470個結果,大家都在引用這口號,來源卻語焉不詳,只有清華大學的期刊全文庫“知網空間”里有一篇刊登在《經濟管理》1984年10期的文章“采礦業實行‘大礦大開’‘有水快流’的探討” http://www.cnki.com.cn/Article/CJFDTotal-JJGU198410001.htm,其中摘要有這么一段:
“最近…領導同志多次指出,開發地下資源要放開手腳,大礦大開,小礦放開,不要‘細水長流’,而要‘有水快流’。”
唯有一聲嘆息,當初預見到今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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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