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奧薩馬.本.拉登　　

       侯曉迎　　

本.拉登死了！這次是真的嗎？是真的。這次不是網上或報紙上的傳聞。這次是美國總統奧巴馬慷慨激昂得意洋洋的宣布。美國終于勝利了。美國上下一片喧騰，喧泄壓抑了整整十年的終于報了仇的快感。在似乎整個世界都慶祝美國的勝利的這樣的時刻，我卻很想寫一點文字，來紀念這位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這位“世界上最大的通緝犯”，在二十一世紀一十年代，以一人的奮斗，改變了世界的進程，他令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和她的聯盟充滿哀傷和仇恨，同時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僅僅為此，他才值得紀念嗎？不，而是因為，他的奮斗軌跡，有太多值得人類思考的地方。勝利的歡呼，無法抹掉心中的創傷；而殺戳沒有停止，仇恨仍在繼續。他們從此安定了嗎，你們從此安全了嗎，我們從此安寧了嗎？　　

奧薩馬.本.拉登，一九五三年三月十日，出生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一個建筑業富商的家庭，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年輕時代的拉登就富有理想，嚴守宗教信條，積極向上，樂于助人；他身高一米九三以上，但很瘦削，留著濃密的絡腮胡子；待人時，有些害羞而敏感，講起話來輕聲輕語，極有禮貌，像個文弱書生。這些接觸過他的人對他的描述，正像我們很多年來在電視媒體上得到的印象，很難聯想起他就是那個震驚了世界的人物。本.拉登幼年喪父，這對于任何孩子來說，都是一次痛苦的人生經歷，但對于伊斯蘭理想主義者的本.拉登來說，自小目睹的伊斯蘭世界所受到的民族壓迫和宗教歧視，才是他長期的痛苦。為此，他有了終生奮斗的目標，那就是，在整個伊斯蘭世界實現十四——十五世紀那樣的阿拉伯帝國的復興。一九七九年，蘇聯大舉入侵阿富汗，阿拉伯世界掀起了一股反抗蘇聯的浪潮。為了伊斯蘭的解放，本.拉登不遠千里來到阿富汗，參加“伊斯蘭圣戰組織”，從此開始了他一生的事業。他有顯赫的家世，卻甘心在極度貧困的國度里漂泊；他有巨額的財富，卻寧愿在極其艱苦的環境中奮爭。這不是短暫的時間，而是持續的三十多年的戰斗。她的一位妻子因為艱苦的生活要求跟她離婚，本.拉登對這位妻子說：“我同情和尊重你的決定，我的事業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作為億萬富翁的拉登曾說：“我的事業需要金錢，但我不需要。”他的財富，都用于了他投身的事業。毫無疑問，他柔弱的外表后邊，是無比堅定的信仰、無比堅韌意志。這時，他把蘇聯作為伊斯蘭最大的敵人，他在阿富汗堅持了十年之久，直到蘇聯解體前從阿富汗撤軍，這時的美國人栽培他，支持他，把他奉為英雄。　　

一九九一年海灣戰爭爆發，沙特政府同意美軍在其國內設立軍事基地。拉登給沙特國王寫信，指責沙特“引狼入室”， 背叛了伊斯蘭教義。美國在中東長期駐軍，動輒干涉中東國家內政，偏袒保護殺害巴勒斯坦人的以色列；美國在全世界，包括中東竭力推銷西方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這都是本.拉登內心所憤恨的。拉登認為自己代表貧窮和正義的穆斯林，美國是侵犯伊斯蘭利益的“最大惡魔”， 是繼蘇聯之后對阿拉伯世界最危險的敵人。本·拉登宣稱：“美國人是真正的恐怖分子”，華盛頓在中東的駐軍是“十字軍”。“我們不能允許美國人住在神圣的地區。我們要把他們趕出去，我們要對他們發動戰爭。如果以色列人殺死巴勒斯坦的孩子，如果美國人殺死伊拉克的無辜人民，如果大多數美國人支持他們放蕩的總統，這就意味著美國在向我們開戰，我們就有權進攻他們。”　本.拉登組織實施了對美國的一系列進攻：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月：針對索馬里美軍的也門旅館爆炸案。一九九三年二月：美國世貿中心爆炸案致六人死亡，數百人受傷。一九九五年十一月：利雅得美軍軍營爆炸案。五人死亡。一九九六年：宰赫蘭美空軍住所爆炸案。一九九八年八月：坦桑尼亞和肯尼亞美國使館爆炸案。二百五十七人死亡五千余人受傷。二OOO年十月：美國“科爾”號軍艦爆炸案。十七人死亡。二OO一年九月十一日：劫機撞擊美國紐約世貿中心和華盛頓五角大樓，共有2998人死亡。這就是震驚世界的“911”事件。為此，美國開始了長達十年的反恐戰爭，先后侵略伊阿富汗、伊拉克，這似乎是對一個人的戰爭，結果是戰爭遠未結束，在伊斯蘭的土地上，卻早已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二O一一年五月一日，無數的美國人高喊“美國”、“美國”涌向白宮，奧薩馬.本.拉登，終于結束了他奮戰的一生。　　

勇士戰死沙場是他光榮的歸宿，死亡對英雄是最輝煌的落幕。本.拉登死了，但他創造了歷史，改變了世界。盡管這段歷史沾滿血腥，盡管這個世界遍布邪惡。美國從他建國的那天起，就崇尚武力，迷信戰爭。二十世紀的兩次戰爭，使她走上世界的巔峰。她引以為榮，并使她的人民缺乏顧忌的是她得天獨厚的位置，使她自建國以來，就沒有體會到朝鮮、越南、伊拉克、南聯盟等世界上諸多國家人民體會到的戰火在自己國土上燃燒的苦難。美國恰恰是這些苦難的主要制造者。正因為他們缺乏體會，這個所謂的民主的，把人權放在首位的國度的人民，對戰爭缺乏節制；甚至自恃最強大的武力，崇尚用戰爭來解決問題。美國人民反對自己國家發動的戰爭，從來主要都是因為自己子弟兵的傷亡，而不是因為自己國家發動的戰爭對其他國家人民造成的苦難。本.拉登創造了歷史，第一次把戰火燃燒到美國的國土上，他讓美國人感受到了戰爭的傷痛，雖然這個傷痛，比起那些被美國的戰火蹂躪過，和正在被蹂躪的國家人民的苦痛，遠遠要小。美國人從此失去了安全感，美國人從此品嘗了創傷，美國人從此知道了恐懼。他讓那些忍受屈從強權的國家羞愧，他讓那些巴結強權來茍活的獨裁者驚愕，他讓那些被壓迫久了民族振奮，他讓那些受過摧殘的人民痛快。“這是一個人對一個帝國的戰爭”，而不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聯盟。他改變了戰爭的傳統模式,他用自己組織起來的一個小小的民間組織,來挑戰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并由此改變世界的進程。這本身就是一次有意義的事件。　　

奧巴馬說，“這個晚上，讓我們對那些因‘基地’恐怖分子而失去親人至愛的家庭說，正義終于得到了伸張。”美國前總統小布什聞訊后發表聲明，“無論耗時多長，正義終將得到伸張”。洛杉磯專欄作家劉易斯·維加情緒有些激動地說：“今天，世界上每一個愛好自由的人都會高興，不是因為一個血債累累的人死去了，而是因為正義最終取得了勝利”。他們口口聲聲都在說，是正義取得了勝利。正義真的只在他們那里嗎？在這些世界上，有那個發動侵略戰爭的國家沒有打著正義的旗幟？美國世貿中心無辜死難的人們，難道就比阿富汗、伊拉克無辜死難的人們高貴嗎？在“911”之前，被美國給無辜死難的人們不計其數，在“911”之后，正有“911”死難人數百倍千倍萬倍的人們在被美國給無辜死亡，更有近千萬的人民被美國給無辜成流離失所的難民。這就是美國人所說的“正義的伸張”，正義的勝利嗎？ 本.拉登同樣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使者，他帶著劍和可蘭經，終生進行一場圣戰。這個“最邪惡的恐怖分子”說，“美國人是真正的恐怖分子”，他說出了這個世界上許多人想說出和已經說出的話，美國是“國家恐怖主義”，她同本.拉登“個人恐怖主義”一樣邪惡。或者,更準確的說,正是美國和西方世界的“國家恐怖主義”惡魔,打造出了“個人恐怖主義”的惡魔,“個人恐怖主義”只是“國家恐怖主義”身上的一根肋骨罷了。本.拉登制造的“911”，實際上是伊斯蘭激進主義對西方中心主義傲慢的一次報復，對美國雙重標準正義、雙重標準人權的一次教訓，對美國迷信戰爭、崇尚殺伐的“國家恐怖主義”的一次嚴厲警告。美國人，包括世界上許多國家的人們都應該通過“911”來汲取教訓：我們應該怎樣做到平等對待其他民族，對待其他文化，而為了自身利益，打著高尚的旗號對其他民族進行壓迫，對其他國家進行掠奪，對其他文化進行野蠻征服，終將其食惡果，并給整個人類帶來無休無止的苦難。　　

本.拉登死了！這次是真的。這個跨世紀的有史以來的最大的“恐怖主義分子”，終于死掉了。從此，我們不會再在電視上看到他的身影，在廣播里聽到他的聲音。只是，我們不知道是否還會在各種媒體上看到聽到各類“恐怖主義分子”。我們反對形形色色的恐怖主義，特別是以無辜平民為目標的恐怖主義，無論它是“個人恐怖主義”，還是“國家恐怖主義”。美國動用卡爾-文森號航空母艦在北阿拉伯海域給本.拉登進行了海葬。許多伊斯蘭教學者表示，海葬是一種侮辱性的舉動，而埃及的伊斯蘭教學者蒙塔塞·扎伊特的話令人深思：“海葬本·拉登是為了防止他的墳墓成為圣地，他們不希望看到本·拉登成為一個符號。”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符號，歷史已經牢牢地記住了他的名字。　　

                                 二O一一年五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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