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金融時報》網站8月1日發表題為《戰爭：在歷史的陰影中》一文，作者是哈佛大學歷史學教授尼爾·弗格森。文章稱，1914年8月的炮火以震耳欲聾的巨響結束了歐洲占據主導地位的時代，至今已經一個世紀過去了。這樣的災難是否會在我們這個時代重演?

　　形勢與1914年極為相似

　　馬航MH17客機在烏克蘭東部上空被擊落后發生的事件與奧地利斐迪南大公1914年6月被刺后的形勢極為相似。現在如同當初一樣，危機始于國家支持的恐怖主義行為。現在如同當初一樣，俄羅斯支持麻煩制造者。就連荷蘭政府提出進入有不少荷蘭人遇難的事故現場都讓人想到奧地利向塞爾維亞發出的最后通牒。現在如同當初一樣，東歐一個看似無足輕重的地區的所有權問題引發了爭議。1914年是波斯尼亞—黑塞哥維那。它曾是奧斯曼帝國的一個省，1908年被奧匈帝國吞并，后來成為南斯拉夫王國的一部分。如今，俄羅斯不僅吞并了克里米亞，而且烏克蘭可能還將失去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在這兩個地方，烏克蘭的分離主義分子宣布成立了獨立的“人民共和國”。

　　而且，現在如同當初一樣，危機在不斷升級。早在MH17客機被擊落之前，華盛頓就加強了對俄羅斯的制裁。本周，美國和歐盟都采取了新舉措，不是制裁個人和具體企業，而是對俄羅斯整體經濟實施了制裁。經濟壓力越大，普京總統就越走投無路。事實上，西方現在是迫使他在投降(放棄支持分離主義分子)與升級(確保他們不會被基輔政府的軍隊鎮壓)之間加以選擇。對于普京這樣的人來說，第一個選項并不存在。因此，2014年7月的危機看起來充滿了不祥之兆。至少，指望后蘇聯時代的俄羅斯和平融入以自由市場和民主為基礎的西方世界秩序的希望已經化為泡影。在最糟糕的情況下，起初只是烏克蘭東部并不嚴重的地方問題，接下來可能會爆發成為更大規模的歐洲控制權之爭。

　　戰爭總是出乎人們意料

　　有些人認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根源在于20世紀初歐洲的種種痼疾，比如帝國主義、軍國主義、民族主義和秘密外交。在他們看來，當前危機沒什么好擔心的。因為現代歐洲人摒棄了帝國主義，幾乎解除了全部武裝，對民族主義感到尷尬，通過推特而不是秘密電報開展外交。

　　更得意的是堅持把一戰責任全部推給德國的人。當今的德國人更在乎贏得世界杯冠軍，而不是在世界大戰中落敗。幾乎從各個方面看，德國總理默克爾都與威廉二世截然相反：女性、民選產生、謹小慎微。

　　不過，我們必須以謹慎態度看待歷史學家在過去100年間編纂的敘述。無論歸咎于種種“主義”還是德國人，一戰的大多數學術解釋都存在一個根本缺陷。他們認定的深層原因似乎在很大程度上被當時的人們所忽視——這場戰爭完全出乎人們的意料，只有極少數人除外。

　　1914年初，《紐約時報》期待著“德國、法國和英國在巴爾干問題上繼續改善關系”。該報還說，英國面對德國方向的陰云似乎正在消散。

　　1914年，消息最靈通的人士包括倫敦的銀行業者。一旦爆發世界大戰，他們必定會損失慘重。然而，作為當時最有權勢的金融王朝，羅特席爾德家族的信件表明，他們幾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場災難的規模。正如《經濟學家》雜志報道的那樣，直到7月31日，也就是戰事爆發時，金融界才“在一瞬間……”了解到“戰爭的含義”。

　　現有機制無法阻止戰爭

　　這不僅應該讓歷史學家反思。如果重大歷史事件的起因微小得讓當時的人們注意不到，那么當前是否有可能也在醞釀一場規模相當的危機?我們的7月危機究竟有什么不同?是因為我們現在有了聯合國和其他國際機構嗎?恐怕不是：由于俄羅斯是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所以該機構在烏克蘭問題上陷入了停滯狀態。是因為我們現在有了歐盟嗎?當然，這消除了任何西歐國家公然支持俄羅斯(就像法國和英國1914年所做的那樣)的風險，但并未能阻止從俄羅斯進口大量能源的歐盟成員國拼命阻撓加大制裁力度。

　　全球化在化解國際沖突方面的作用如何?很遺憾，我們在100年前也可以提出同樣的觀點。極高的經濟相互依存性并不總能防止國家間爆發戰爭。

　　經常有人告訴我，核武器的存在降低了我們這個時代爆發世界大戰的可能性。但是，即便真是如此，在這個問題上也未必適用。在考慮制裁措施時，歐洲領導人絲毫沒有想到俄羅斯在導彈和核彈頭方面的巨大優勢。

　　烏克蘭危機的根本不對稱性在于，克里姆林宮能夠并且愿意動用軍隊;歐洲人(就這一點而言，還有美國人)卻只想實施經濟制裁。

　　決策誤判將致嚴重后果

　　不過，還可以通過另一種更準確的方式來解釋1914年與2014年的不同——也就是承認100年前發生的事情本身就是完全出乎意料的災難，是因為一連串的外交和軍事誤判才發生的。要證明這一點，可以利用電腦模擬來重現1914年危機。由于有了采用先進技術的戰略游戲《創造歷史：偉大戰爭大戰》，我們如今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如同馬齊·萊恩早先的《世界大戰》游戲(玩家可以重演二戰中的事件)一樣，這個游戲表明決策者并未掌控重要的客觀因素，但卻可以做出重要的戰略選擇。完全有可能數次重演1914年6月的危機，最終卻不會引發世界大戰。

　　歷史的真正教訓在于，只有當決策者犯下一連串愚蠢錯誤時，圍繞一塊三流東歐國家土地爆發的相對小規模危機才會引發全球沖突。

　　按照現在的情形，我認為實施制裁使得普京總統別無選擇，只能放棄或開戰，這就是個愚蠢的錯誤。

　　當我們紀念一戰爆發時，任何人都不要聽信古老但固執的謊言，也就是他們的“犧牲”是必需和高尚的。相反，對這場戰爭最準確的理解是，它是現代歷史上最嚴重的錯誤。

× 烏有之鄉 WYZXWK.COM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