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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大傳》(第八卷 亂云飛渡)第312章

東方直心 · 2014-11-19 · 來源:烏有之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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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們和我們的后代不能時刻提高警惕,不能逐步提高人民群眾的覺悟,社會主義教育工作做得不深不透,各級領導權不是掌握在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手里,而被修正主義者所篡奪,則我國還可能要走一段資本主義復辟的道路。”

  話說1963年12月16日下午14時37分,羅榮桓因長期抱病工作,積勞成疾,在北京醫(yī)院病逝,享年61歲。他是10位元帥中逝世最早、壽命最短的一位元帥。

  羅榮桓是毛澤東從井岡山時期開始培養(yǎng)的一名最優(yōu)秀的軍事指揮員和最優(yōu)秀的政工干部。他在10年內(nèi)戰(zhàn)期間,一直擔任紅軍中的要職;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先后擔任115師政治部主任、政委、代理師長、山東軍區(qū)司令員兼政委、中共中央山東分局書記等職務;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擔任東北人民解放軍政委、第4野戰(zhàn)軍第一政委職務;在新中國建立后,曾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最高人民檢查署檢查長、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解放軍政治學院院長、國防委員會副主席、中共中央軍委常委、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等要職。

  羅榮桓逝世的噩耗傳入中南海菊香書屋,毛澤東心中極為難過。

  這天晚上,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召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開會,聽取聶榮臻匯報科技工作10年規(guī)劃。會前,他沉痛地對與會者們說:

  “羅榮桓同志逝世了,請大家起立,為羅榮桓同志默哀。”

  大家為羅榮桓默哀后,毛澤東還深情地說:

  “羅榮桓同志是1902年生的。這個同志有一個優(yōu)點,很有原則性,表里如一,對黨忠誠,對黨的團結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對同志有意見,背后少說,當面多說,不背地議論人,一生始終如一。一個人幾十年如一日,忠于黨的路線,不容易啊!”

  毛澤東稱贊羅榮桓是一個“最正直的人”,“同我一輩子共事的人。”他又說:

  “黨內(nèi)要團結。黨內(nèi)不純粹,這是社會現(xiàn)象。打麻將,即使‘清一色’,還有一萬、兩萬、三萬的不同。黨內(nèi)有各色各樣的人。要團結多數(shù),做到比較一致。允許少數(shù)同志犯錯誤,公開犯錯誤也可以,不許秘密搞鬼。”

  聶榮臻見毛澤東講完了,就開始匯報10年科學技術規(guī)劃,他說道,蘇聯(lián)專家撤走以后我們的科學技術發(fā)展更快了。毛澤東高興地插話說:

  “這等于抗日時期何應欽不發(fā)餉,各根據(jù)地生產(chǎn)出來的比發(fā)的要多得多。社會科學也要有一個10年規(guī)劃。社會科學落后了,這回沒有搞規(guī)劃。社會科學也要投一點資。有一本雜志《自然辯證法研究通訊》,曾停了很久,現(xiàn)在復刊了。復刊了就好。現(xiàn)在第2期已經(jīng)出了。”

  聶榮臻匯報說,用20年時間趕上世界先進水平。毛澤東插話說:

  “要有革命精神和嚴格的科學態(tài)度。”

  聶榮臻匯報說,每年進口國外圖書要花400萬美元。毛澤東嫌少了,他說:

  “可以花1000萬美元。”

  聶榮臻匯報說,科學方面的文章和圖書稿費比較低。毛澤東當即說:

  “給科學家的稿費可以高一點。”

  聶榮臻匯報說,10年科技規(guī)劃要有30億投資。毛澤東說:

  “每年3億,不多嘛。”

  聶榮臻匯報說,利用激光技術搞反導彈武器。毛澤東說:

  “死光(指激光——筆者注),搞一批人專門去研究它。要有一小批人吃了飯不做別的事,專門研究這個。沒有成績不要緊。軍事上除了進攻武器外,要注意防御問題的研究,也許我們將來在作戰(zhàn)中主要是防御。攻擊武器,比如原子彈的數(shù)量我們比不嬴人家。戰(zhàn)爭歷來都是攻防兩手,筑城、挖山洞都是防嘛。秦始皇的萬里長城沒有多大用處。我們準備做一些蠢事,要搞地下工廠、地下鐵道,逐年地搞。”

  毛澤東聽完匯報后又說道:

  “科學技術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必須打好。過去我們打的是上層建筑的仗,是建立人民政權、人民軍隊。建立這些上層建筑干什么呢?就是要搞生產(chǎn)。搞上層建筑,搞生產(chǎn)關系的目的就是解放生產(chǎn)力。現(xiàn)在生產(chǎn)關系是改變了,就要提高生產(chǎn)力。不搞科學技術,生產(chǎn)力無法提高。

  科學研究有實用的,還有理論的。要加強理論研究,要有專人搞,不搞理論是不行的。要培養(yǎng)一批懂得理論的人才,也可以從工人農(nóng)民中間來培養(yǎng)。我們這些人要懂得些自然科學理論,如醫(yī)學方面、生物學方面。”

  12月19日,毛澤東帶領劉少奇、周恩來、朱德、董必武、鄧小平及在京的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人大常委副委員長、副總理、政協(xié)副主席、國防委員會副主席,到北京醫(yī)院向羅榮桓遺體告別。

  在這之后的幾天里,毛澤東一直都沉浸在無限的哀思之中,他懷著沉痛的心情寫下了一首凄婉悲涼的悼念名篇:

  七律.吊羅榮桓同志

  記得當年草上飛,紅軍隊里每相違。長征不是難堪日,戰(zhàn)錦方為大問題。

  斥鷃每聞欺大鳥,昆雞長笑老鷹非。君今不幸離人世,國有疑難可問誰?

  有一天,毛澤東睡不著覺,就跟護士長吳旭君聊天。

  吳旭君個子不高,生得玲瓏秀麗。她是在上海解放時參加革命的。后來和毛澤東的保健醫(yī)生徐濤結了婚。吳旭君不但負責毛澤東的醫(yī)護保健,也兼管抄錄整理毛澤東的詩詞新作,有時也兼一點秘書工作。

  毛澤東在聊天中,回憶起往事,談起他母親父親的死,又說到了自己。他笑著說:

  “中央給我立了一條規(guī)矩,不許我坐飛機。我想,我以后還會坐。總之,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啰。”

  毛澤東又掰著手指說:

  “人都是要死的,這是個概念。根據(jù)概念,然后你作出判斷:毛澤東是人,看來這個判斷是正確的。那么,根據(jù)判斷你再去推理。所以,毛澤東是會死的。”

  1963年12月26日,是毛澤東70周歲的生日。這一天,李敏、孔令華帶著孩子孔繼寧,又像往常一樣,高高興興歡歡喜喜地回到爸爸家里,為爸爸祝壽。他們和妹妹李訥圍在爸爸身邊,爭先恐后地同爸爸說笑,同爸爸照相,有的昂著頭,有的笑彎了腰,有的的拉著爸爸的手,有的拽著爸爸的胳膊。孩子們的高興勁兒,引得毛澤東也呵呵地笑著。

  “主席哪去了,主席在哪里?”

  江青聲到人到,她走到毛澤東跟前,說:

  “我也照相,我也照相!”

  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和警衛(wèi)員都提出要為毛澤東做70大壽,毛澤東說:

  “這個封建習慣要改,大家都不做壽。你們知道,做一次壽,這個壽星就長一歲,其實就少了一歲,不如讓他偷偷地走過去,到了八九十歲時,自己還沒有發(fā)覺,這多好啊!”

  毛澤東詼諧的勸說,使工作人員們心悅誠服,做壽一事遂作罷。

  毛澤東盡管不做壽,可老朋友們還是要聚一聚的。這天上午,他讓秘書田家英給章士釗、程潛、王季范和葉恭綽4個人打電話,說是晚上請他們吃飯。這個邀請還附帶了一個說明,田家英在電話里說:

  “主席說很抱歉,今天不請夫人,但可以帶一個子女。”

  是日晚,章士釗帶著女兒章含之,程潛帶著大女兒,王季范帶著孫女王海容,葉恭綽也帶著女兒,先后來到中南海菊香書屋。毛澤東一一出門笑語相迎,握手寒暄。

  在毛澤東邀請的這4位老人中,只有葉恭綽其人,本傳中尚未提及,有必要在這里向讀者諸君介紹一下。葉恭綽是廣東番禺人,字玉甫,曾任北京國學館館長、國民黨政府鐵道部長。葉恭綽身材短小精悍,在書畫方面造詣極深。他在1950年從香港回北京后,歷任文史館副館長、全國政協(xié)常委。

  程潛老人,身軀高大,白發(fā)蒼蒼。他出于對毛澤東的感激和尊崇,懷著激情寫出了12首詩,親自謄寫裝幀成冊,由章士釗題寫封面,贈給毛澤東做賀禮。這12首詩中其中一首題為:《毛澤東主席七十大壽祝詩》,是這樣寫的:

  靈椿長壽不言壽,至德安仁亦利仁。道大為公天可則,物窮其極理皆真。

  鵷鶵振翼鸮生妒,海若回潮水共親。遠屆八荒齊拜手,堂堂赤制有傳薪。

  毛澤東同4位老人談笑風生,評古論今。年輕人則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該吃晚飯了,毛澤東與客人及親屬和孩子們先后來到了餐廳。晚宴設了兩桌,豐盛而不奢華,餐桌上擺滿了豆豉、炒辣椒、熏魚、臘肉、蔬菜等一些家鄉(xiāng)菜。賓主大多是湖南人,他們操湘語,敘湘情,吃湘菜,頻頻舉杯,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飯后,賓主來到客廳敘話,毛澤東望著坐得遠遠的章含之問道:

  “含之同志已經(jīng)當老師了?”

  章含之告訴毛澤東說,她1957年畢業(yè)于北京外國語學院英語系,下放勞動1年,又讀了2年研究生,1960年開始在外國語學院英語系任教,已經(jīng)3年了。毛澤東聽了很感興趣,問道:

  “那你多大了?”

  章含之說,28歲。

  毛澤東打趣地說:

  “年紀不大,硬是個老師哩!”

  眾人都笑了起來。毛澤東又問她:

  “你教什么呀?”

  “低年級的英語口筆語實踐課,還準備高年級的英語文學史講座。”

  “你喜歡文學?”

  “很喜歡。”

  毛澤東哈哈大笑,連聲說好。他又問道:

  “章老師,你來教我讀英文,行不行?”

  章含之過去隨父親參加大型宴會,也和毛澤東握過手。但是這一次,她和毛澤東在只有十幾個人的場合下,面對面地同毛澤東講話,自然十分拘謹,還有點緊張。她見毛澤東這樣問,連忙搖頭說:

  “主席,我哪里敢當您的老師啊!您是我們大家的老師。”

  “教英語我就當不了老師了,還要拜你為師哩!”

  章含之見毛澤東不像是開玩笑,就恭恭敬敬地說:

  “我的英語水平低,不敢教主席。”

  毛澤東樂呵呵地說:

  “怕什么嘛!我的水平很低。”

  章含之還一個勁兒地說不行。章士釗馬上插話說:

  “主席什么時候要含之來,告訴她就是了。”

  毛澤東滿意地說:

  “那就好。”

  江青等毛澤東過完了生日,馬上便去了上海。

  原來,在柯慶施的倡導下,華東區(qū)話劇觀摩演出于1963年12月25日已經(jīng)在上海開始了,江青應邀到上海觀看演出。這次活動一直延續(xù)到1964年1月22日才結束。

  在此期間,江青觀看了《智取威虎山》演出后,決定把話劇改編成京劇,并把演出任務交給了上海京劇院。

  在上海京劇院排演《智取威虎山》的時候,江青說:

  “有人說《智取威虎山》是‘話劇加唱’,是‘白開水’。當然,這個戲有缺點,我心里有本帳。《智取威虎山》的問題是一平、二散、三亂。但是,這個戲是革命的。現(xiàn)代戲有革命的,有不革命的,甚至有反革命的。他們說這些話,不是反對我們的缺點,而是有意無意地反對革命,至少是給我們泄氣。白開水,有什么不好呢?有白開水比沒有好。因為有了白開水,就可以泡茶,釀酒。我們把他們的這些意見頂回去了。”

  再說12月27日,分管軍訓工作的葉劍英向中央軍委和毛澤東發(fā)電報,推薦第12軍1團2連連長郭興福教學法。他在電報中寫道:

  郭興福教學法“是我軍傳統(tǒng)的練兵方法的繼承和發(fā)展”,“不僅適合于部隊,而且適合于學校,不僅適合于步兵,而且適合于各軍種、兵種”。

  羅瑞卿把葉劍英的電報呈送給毛澤東和林彪。毛澤東在“把兵練得思想紅、作風硬、技術精、戰(zhàn)術活,而且身強力壯,一個個像小老虎一樣”一行字下面,畫了紅杠杠。他還說:

  “這一條我很感興趣。”

  羅瑞卿向毛澤東、林彪和各位軍委副主席建議,搞一次全軍比武。毛澤東、林彪和各位軍委副主席都在羅瑞卿的報告上畫了圈。

  12月30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轉發(fā)中央外事小組、中央宣傳部關于加強研究外國工作的報告的指示稿上寫了一個批語,他寫道:

  這個文件很好。但未提及宗教研究。對世界3大宗教(耶穌教、回教、佛教),至今影響著廣大人口,我們卻沒有知識,國內(nèi)沒有一個由馬克思主義者領導的研究機構,沒有一本可看的這方面的刊物。《現(xiàn)代佛學》不是由馬克思主義者領導的,文章的水平也很低。其它刊物上,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寫的文章也很少,例如任繼愈發(fā)表的幾篇談佛學的文章,已如鳳毛麟角,談耶穌教、回教的沒有見過。不批判神學就不能寫好哲學史,也不能寫好文學史或世界史。這點請宣傳部同志們考慮一下。

  毛澤東

  1963年,宋慶齡在毛澤東的關懷下,由上海遷居北京后海北沿46號。這里原來是清朝宣統(tǒng)皇帝的父親醇親王載灃的官邸,庭院之中有山水、樹木、花草,亭臺樓閣回廊,環(huán)境幽雅宜人。宋慶齡就是在這里度過了她幸福的晚年。

  1964年1月1日,江青召見北京京劇二團主要演員,給他們各送了1套《毛澤東選集》。

  原來,江青在1963年秋看中了上海人民滬劇團演出的《蘆蕩火種》,這出戲是根據(jù)新四軍第6團“江南抗日義勇軍”為開辟蘇北抗日根據(jù)地西進,在江蘇常熟縣陽澄湖張家浜一帶的斗爭故事改編的。因為滬劇只限于滬、江、浙一帶老百姓才能看懂,所以江青決定把《蘆蕩火種》改編為京劇。這一回,江青把改編演出的任務交給了北京京劇二團。她對主要演員們說:

  “要堅決按照滬劇原劇本改編,不能隨意亂改。要努力學習毛主席著作,把這場具有世界意義的京劇革命堅決進行到底!”

  后來,江青在京劇二團排練時,特意到后臺去見飾演阿慶嫂的趙燕俠。她對趙燕俠說:

  “我認識你趙燕俠,我看了你所有的戲,認定你能演好現(xiàn)代戲。你是苦出身,我也是苦出身,因此我愿意來看看你。”

  江青還從上海調(diào)來了滬劇中飾演阿慶嫂的演員,專門輔導趙燕俠。

  1月3日,劉少奇召集文藝座談會,中宣部和文藝界人士30多人參加了會議,鄧小平、彭真、周揚到會聽取大家的意見。

  周揚在會上作了中心發(fā)言,他講到了對毛澤東第一個批示的看法和文藝方面存在的問題。劉少奇、鄧小平、彭真也講了話。他們幾個人對文藝界狀況的估計,與毛澤東在批示中的說法很不一致,他們沒有把文藝界的問題看得那么嚴重。

  后來,毛澤東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做法,指責了他們,明確指示不準這樣做。

  1月4日上午,章含之正在辦公室里準備教案,突然接到毛澤東的外事秘書林克打來的電話。林克說:

  “主席吩咐我給你打電話,說他同你講好了,你教他英語。主席問你是否可以從這個星期天就開始。”

  章含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支支吾吾地說:

  “我以為主席不過說說而已,沒想到是真的。我一點準備也沒有,萬一教不好怎么辦?”

  林克在電話那一端說:

  “你不要緊張,主席很和藹,他想讀點英文也是作為一種休息,你就放心地來吧。走中南海西門,我會關照門口警衛(wèi)放行的。”

  章含之晚上回到家里,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父親,還說自己緊張得要命,害怕教不好。章士釗很是高興,他安慰女兒說:

  “你大可不必緊張,我同主席數(shù)十年相知,主席很隨和的。”

  章士釗興致勃勃地講起他和毛澤東交往的一些趣事,還說毛澤東曾經(jīng)要借他的書看,他要章含之帶一套日文版的線裝書《智囊》給毛澤東。章士釗一再叮囑說:

  “主席愛看,就留在主席那里好了。”

  1月5日,毛澤東會見了日本共產(chǎn)黨中央政治局委員聽濤克己等人,他在談話中說:

  “如果我們中國也像蘇聯(lián)那樣搞,那末,有一天也要出修正主義。我們現(xiàn)在每隔幾年要進行一次整風運動。最近我們有兩個有關社會主義教育的文件,你們可以看一看。人是會變化的,革命者也會發(fā)生變化。沒有群眾監(jiān)督和揭露,他們可能貪污、盜竊,做投機倒把,脫離群眾。”“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說目前中國所采取的辦法一定能夠防止出修正主義。但修正主義要在中國占統(tǒng)治地位是很困難的。是否能夠防止,要過幾十年后再看。”“修正主義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舊社會母胎中的產(chǎn)物。就算沒有赫魯曉夫,難道蘇聯(lián)就不會出修正主義?我看很有可能。這不是個別人的問題,而是一定的社會階層的反映。”

  1月5日下午,章含之走進了中南海豐澤園菊香書屋。毛澤東一見章含之,就對她說:

  “我請你當我老師,不要搞特殊化,你一般騎自行車來,天氣不好時,我派車接送。不要用行老的汽車,那是配給他用的。”

  章含之將父親的《智囊》一書送給毛澤東,毛澤東愛不釋手,說:

  “就是它,等我看完就還。”

  章含之說:

  “爸爸說了,您愛看,就留在您這里好了。”

  毛澤東連忙擺擺手,說:

  “那可不行,借書嘛,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后來在幾周后,毛澤東果然信守諾言,把《智囊》還給了章士釗,又換了另一套書。自此,毛澤東經(jīng)常向章士釗借書看,章含之自然就成了毛澤東借書還書的交通員。

  章含之每逢星期天下午4點,就到菊香書屋幫助毛澤東學習英語。毛澤東每次都是用1個小時的時間讀完英語,然后讓章含之陪他去院子里散步,然后邀請她和護士長吳旭君一起共進晚餐。

  毛澤東和章含之散步時,談話的內(nèi)容很廣泛。有一次,他問章含之說:

  “你們學校教學生用什么教材?”

  章含之回答說:

  “大部分是文學性的題材,也有新聞、政論等內(nèi)容。”

  毛澤東說:

  “我看應該以政治題材為主。”

  章含之不同意毛澤東的觀點,二十幾歲的她不知輕重,就說:

  “還是應當以文學題材為主好!”

  毛澤東和善地笑了,說:

  “啊呀,你這個‘文學派’好頑固啊!”

  “主席對中國文學如此淵博,寫了那么多好詩詞,好文章。學外文也應該一樣多學一點文學啊!”

  “好,好,我們妥協(xié)。七分政治三分文學,可不可以,我的章老師?”

  “主席,我們把三和七倒過來,七分文學三分政治,好嗎?”

  毛澤東見章含之這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兒,笑了起來,說:

  “這個章老師好厲害,不讓步,還蠻講策略。我們可以休戰(zhàn),實踐一段再看。你可以告訴學校領導,我認為要增加點政治題材,對學生將來工作有好處。你也不能老是鉆在你那文學里面,政治還是很重要的。”

  一天下午,毛澤東學完英語,在等待開飯前,靠在沙發(fā)上,點燃一根香煙,問章含之說:

  “你和你的父親,我的老朋友章行老關系怎么樣啊?”

  章含之不加思索地說:

  “生活上我們是一家人,我平時住在學校,周末回家。不過政治上,我們走的是兩條路。他是代表舊的剝削階級的愛國民主人士,我是共產(chǎn)黨員,要同他劃清界限。他既是父親,更是統(tǒng)戰(zhàn)對象。”

  毛澤東聞聽此言,忽地坐直了身子,有些驚訝地注視著章含之,大聲說:

  “啊呀!這么嚴重啊!還要劃清界限?”

  “是的,入黨的時候,黨組織再三這樣教育的。”

  毛澤東望著章含之,認真地問:

  “你什么時候加入黨的?”

  “1957年1月。”

  “啊呀!了不得啊!我的章老師硬是我黨的老黨員嘍!”

  章含之忙說:

  “主席開我玩笑,我這個大學畢業(yè)才入黨的知識分子黨員,哪里敢稱是老黨員?”

  毛澤東雖然看出章含之已經(jīng)面有窘色,但他還是很嚴肅地說:

  “你既然是個黨員,你就要懂得怎樣對待行老。你加入了共產(chǎn)黨,我高興。章行老的女兒1957年就參加了共產(chǎn)黨,這是共產(chǎn)黨挖了行老墻角,不過這是指的思想。他的后代也跟共產(chǎn)黨走了,其實行老也高興,他知道你跟共產(chǎn)黨走有出息,把女兒交給共產(chǎn)黨他放心。”

  毛澤東深深地吸著煙,接著說:

  “你要知道,我高興你參加共產(chǎn)黨并不是要你去造行老的反,去和他斗爭。你要好好了解行老的一生,要代表共產(chǎn)黨去照顧他、愛護他、團結他。你是你們家里唯一的共產(chǎn)黨員,硬是黨代表哩!你如果不正確對待行老,他會對共產(chǎn)黨有意見,認為是我們把他的女兒拉走了。”

  他見章含之一言不發(fā),態(tài)度就和緩了一些,微笑著問:

  “你說要同行老劃清界限,可不可以講給我聽聽,劃清什么界限哪?”

  章含之順口就說:

  “他當過北洋軍閥段祺瑞的教育總長,反對學生運動,魯迅先生在很多文章里都罵過他。后來他同蔣介石的關系也不錯,1949年他是代表國民黨來同共產(chǎn)黨談判的。我在中學上語文課時,老師在臺上講魯迅先生的《紀念劉和珍君》、《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都點名批判他。同學們偷偷地拿譏諷的眼光看我,我坐在課堂里可真是如坐針氈。”

  毛澤東聽著章含之數(shù)說著她父親的歷史,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問道:

  “就為這個?你只知道行老做的錯事,有些還不見得是錯的,譬如他參加和談。我現(xiàn)在考考你,你知道多少行老的革命事跡,知道多少他做過的好事?”

  章含之一下子楞住了,睜大眼睛想了半天才說:

  “自然,他是主席的朋友。”

  毛澤東顯然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他收斂了笑容,嚴肅地說:

  “我的朋友也有反動的呢!不過行老不是。對一個人要看他全面的一生,更何況對自己的父親。共產(chǎn)黨并不要你盲目地六親不認啊!你要正確認識行老。他的一生很不簡單。你知不知道他青年時期反對滿清王朝的歷史?他很激進呢!你知不知道《蘇報》案?要講再近一點,你知不知道他對共產(chǎn)黨的幫助?”

  章含之老老實實地搖搖頭。此時,她面對毛澤東這位偉人,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除了讀過魯迅的文章,還從來沒有問過、尋過、讀過父親的生平,對父親的了解竟然如一張白紙。毛澤東沒有讓章含之太難堪,接著說道:

  “你要批判你父親,可是連他的歷史還沒搞清楚,怎么批判呢?行老一生做的好事很多。他當然不是唯物主義者,我在成為共產(chǎn)黨之前也不是嘛,我曾經(jīng)相信達爾文的進化論,以后才相信共產(chǎn)主義。我們誰都不是天生的馬列主義者。你父親歷史上做過幾件錯事,那是很早的事。他當教育總長,不喜歡學生鬧事,雇了一批老媽子硬是把罷課學生架出去了。學生有氣,砸了他的家。”

  毛澤東見章含之慚愧地低頭不語,點燃了一支煙,笑著說:

  “至于和魯迅打架,你也不要太認真。打架嘛,總會言過其實。行老年輕時代是個反對滿清的激進革命派呢!他一生走過彎路,但大部分是好的。他為《蘇報》案坐過牢,流亡日本,和孫中山一起推翻清王朝。這些都是革命的,你作為小輩應該知道。”

  毛澤東問章含之知不知道行老年輕時《蘇報》一案是怎么回事?章含之說不知道。于是,毛澤東耐心地給她講述了《蘇報》案故事,然后問道:

  “難道那時的行老不是革命派嗎?

  毛澤東接著又給章含之講述了他在重慶與蔣介石談判時,章士釗勸他“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故事。他說: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行老是共產(chǎn)黨的朋友嗎?你參加了共產(chǎn)黨就是背叛了你父親的階級,但是你要團結他,替共產(chǎn)黨照顧好他才對。”

  章含之聽了毛澤東的一番教導,使她對父親有了重新的認識。但她心里還有一個秘密,就是她的身世之謎,她淚流滿面地告訴毛澤東,自己并不是章士釗的親生女兒,而是在出生8個月時被章士釗收養(yǎng)的。毛澤東聽了章含之的講述,開導她說:

  “你不要把這種血緣關系看得太重。你的生身母親雖然生了你,卻沒有撫養(yǎng)你。你們只不過是血緣關系,她只不過是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了。而行老夫婦不僅撫養(yǎng)你,還培養(yǎng)你成人,使你今天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這是比血緣重要得多的人和人的關系,你應當把他們真正當做自己的父母才對。”

  章含之后來深情地回憶說:“正是毛主席這些孜孜不倦的教導,融化了壓在我心頭的冰山,使我對父親有了重新的認識,我們父女之間的隔閡從那時起才逐漸冰釋,有了父親在晚年間父女溫暖信賴的氣氛。撫今追昔,我所以能夠還不自愧,心底里還總有個曾經(jīng)存在的家,也是全賴主席當年的一片苦心。”

  有一天,毛澤東讀完英文之后,像往常一樣,要章含之陪他在寒風中散步。毛澤東體格康健,不戴圍巾、帽子,章含之卻是“全副武裝”還覺得冷。毛澤東突然問章含之:

  “行老有沒有告訴過你,我還欠了他一筆債沒有還完呢?”

  章含之以為毛澤東是在和她開玩笑,就笑嘻嘻地說:

  “主席欠債?從來沒有聽父親講過。要是主席欠債,我父親是必定不會催債的。”

  毛澤東卻很認真地說:

  “也許行老忘了。這筆債是我見到你才想起來了,早該還了!”

  于是,毛澤東就把他在1920年為湖南的革命運動和一部分青年去法國勤工儉學,急需一筆數(shù)量較大的錢款,他找到正在上海參加南北議和會議的廣州護法軍政府秘書長章士釗,請章士釗幫忙,說是為一批有志青年去歐州勤工儉學籌款。章士釗發(fā)動各界名流捐款,一共籌集了2萬銀元,全部交給了毛澤東。毛澤東講完了故事,笑著對章含之說:

  “行老哪里曉得,他募捐來的這筆錢,幫了共產(chǎn)黨的大忙。當時,一部分錢確實供一批同志去了歐州。另一部分,我們回湖南用去造反鬧革命去了!”

  章含之像聽一個傳奇故事,她驚訝地說:

  “真有這樣的事!”

  毛澤東點點頭,認真地說:

  “你回去告訴行老,我從現(xiàn)在開始,要還他這筆欠了近50年的債,一年還2000元,10年還完2萬。”

  章含之回到家里,把毛澤東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章士釗,章士釗哈哈大笑,說:

  “確有其事。主席竟還記得。”

  正是:人生七十不算老,國有疑難待推敲。

  毛公生來多趣事,忙里偷閑亦英豪。

  欲知毛澤東后來如何還債,請看下章內(nèi)容便知。

  東方翁曰:毛澤東和章含之的談話很有一讀的必要。他的那些話,一方面可以作為他在建立新中國時不是采取清一色、而是廣泛地把那些有影響的各界著名人士吸收到新政權之中的一個很好的注腳。一方面也為后人在對待歷史、評價人物、待人處事方面樹立了一個不可多得的良好榜樣。可以說,和那些類似白開水或者是一根筋似的歷史人物相比,毛澤東就是那甘甜醇香濃郁的茅臺酒。讀他的故事,品他的話語,使人有回味無窮之感。

  再版《毛澤東大傳》實體書,一套全5冊共十卷,417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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