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流:過年懷舊
天命之年已經過去了,可憐的我仍然不知天命之所在,而且越來越糊涂起來。早年接受西方左派理論,不但只看祖宗的屁股,而且光看西方的屁股;改革開放后,又要受西方右派理論影響,光看西方的臉蛋,洋屁股不見了,而對老祖宗還是只見屁股不見臉蛋。吃西餐,穿西服,住洋房,坐洋車,說洋話,過洋節,除了方塊字,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還能提醒我是個中國人,剩下的記憶好像被偷走了,我的中國人生命已走到盡頭,令我萬分的苦惱。
彈指又要過農歷年了,時間過得之快,令我經常對時空產生錯覺。空間變小了,成天飛來飛去,滿世界的跑,比古代去一次京城還容易。季節概念也淡了,早上還在北方踏雪尋梅,下午就可在南國陽光下觀花看草了。對我來說,如今過年的好處僅在于有充分時間胡思亂想。
有時我想,現代的人們天天忙啊忙,發呀發,人生的目標不知為什么變得非常的狹窄。每個人為掙錢都像蟲子一樣拼命涌動著,不知自己到了白發爬頭,疾病纏身的時候,面對死亡之神的冷面,什么萬貫家財,什么房子汽車,什么老婆、二奶,全要離你而去的。這時才想起陸游的死去原知萬事空,有些后悔了,要念佛信教了,有什么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人老了,大概都會懷舊,好像是普遍現象。為什么要懷舊?我想,其實是在懷念真正的生活,快樂的生活。就拿舊式過年來講吧,著實讓我深深懷念。現代庸俗唯物主義的一幫人,今天砍這個迷信,明天要破那個風俗,留下的是什么?是瘋狂的拜物,是舍舊病得新病罷了。
記得我在兒童時很盼望過年。盼什么呢?
一個是盼臘月殺豬。
面帶微笑卻一臉橫肉的殺豬壯漢,根本不理豬的哀嚎,三下五去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可憐的豬也就掙扎幾下完事了。廚房有一口大鍋裝滿水,早就燒得熱了;殺豬的力氣真大,不用別人幫忙,一百六七十斤重的死豬,他一個人就擺平了;他在豬腳下割個口,用力一吹,那豬馬上鼓了起來;然后拿開水一澆,很快豬毛就松了許多,他拿起專用的刮豬毛刀,邊說邊干,沒一袋煙功夫,黑毛豬變成了白皮豬。然后,對豬開膛破肚,把五臟六肺清理干凈;特別引人注目的是把腸子里的糞便翻出,洗干凈,據說也成了絕好的下酒菜。最后他拿起大斧,用力劈砍,不一會兒,豬被大卸八塊,豬的生命就變成了人見人愛的豬肉。收拾干凈后,殺豬的大功告成,坦然收起殺豬的錢,也不說聲謝字,只是粗聲粗氣地說希望你們家明年再養一頭大的,然后揚長而去。從此,我一直疑心殺豬的不是人,是老虎什么變化的,要不,他一生殺那么多生命,怎不擔心報應呢?也許他是一個唯物主義者,唯物主義者是不信報應的。直到長大后才不敢有微詞了,自己吃豬肉,比殺豬的強不到哪去。
二是盼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燒紙人紙馬。
兒時每家廚房都供一個老爺,說是灶王爺,反正他一年四季沒事干,來時各家放鞭炮歡迎,走時更風光,要配好車馬仆人,盡管是紙做的,但也不是每個神仙都有此等待遇。紙人紙馬紙車做的都很逼真和漂亮,在燒的時候,我很不情愿。另外,我記得很清楚,燒紙的人都先行大禮,然后輕聲不斷重復著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兩句話。想來灶王爺也不是清官,天上也有后門可走。最反映灶王爺權威的是,他走后來前不許人們使用灶房,害得家家提前做好年夜飯,以防餓著。我常不懂,天上地下的官為何都一樣黑?又不敢問,怕大人罵我蠢,說我愛問些怪問題。
三是盼打掃衛生,換窗紙,貼春聯。
掃房是苦差,沒誰愛干,往往是老人和主婦的事。我奶奶好特別,她認定萬物都有靈,灰塵也一樣,所以當她掃房時怕傷著灰塵,邊打掃邊輕聲不停地說:灰塵老人躲躲,灰塵老人躲躲。她想的很明白,灰塵老人還會回來的。
換窗紙很有學問,一定要把新窗紙糊到外面,南方人不明奧妙,說是東北一大怪,其實是他們少見多怪,不知窗紙糊在內,寒風吹來,窗紙會被吹落,而糊在外面就不會被吹落。北方人很少貼窗花,一是因室內外溫差大,玻璃冬天總掛霜,貼不住,二是每天自然形成的霜花,千姿百態,遠勝人工之作品。
貼的春聯內容是五花八門,各有千秋,多是一些吉祥話。那幾天,是文化人的天堂。他們家里客人不斷,叫他們寫春聯,雖然忙一些,但沒見哪個文化人說累,而且每個人都喜氣洋洋。并不收錢,高興什么?我幼小心靈也困惑,長大以后,才明白人生最重要的不是錢,而是受人尊敬,讀書人的價值就那幾天火,自然樂開了花。貼春聯也有怪事,給人住處貼,是正常的,可還要給雞﹑鴨﹑豬﹑狗的住處也貼什么金雞報曉一類,令我不解,難道雞﹑鴨﹑豬﹑狗也配過年嗎?后來我才明白,農民對雞﹑鴨﹑豬﹑狗的感情很深,比現代自然保護者們早就明白人與動物是性命相關的。我母親就是一個例子,她從不殺雞,看家狗死了,埋起來,并不吃掉。就是豬的命不好,年年被殺。但豬死前我母親總會多看和多喂豬一些好的吃。
總之,通過掃房﹑貼窗紙和對聯,農村家家煥然一新,效果很好。
四是盼過年三十。
年三十,除了合家人難得歡聚一堂,大吃大喝以外,最令人神往的是吃過飯后長輩們圍在一起嘮家常,東家長,西家短,說幾代祖上的大事和趣事,回味無窮。農村好像無秘密可言,各家的祖宗八代都清楚,說個遍。我很愛聽這些,覺得人雖然分三六九等,各自有命,但心是連著的。
年三十另一項好玩的就是小孩子打著燈籠到處亂跑。所有的小伙伴都出來了,比誰的燈好看,好玩;每個人手里還拿不少鞭炮,乒乓亂響;燈光照在每個小臉上,紅紅的,呈現出無限的歡樂。
我兒時不知什么是年,只知道年是壞得狠的妖怪,每逢除夕就要出來危害人間。它怕光,也怕響動,故放鞭炮打燈籠他就壞不成了。我在兒時常想,這年也蠢的出奇,為什么平時不來,偏到除夕人有防備時來,可見還不很壞。我總想見一下年是啥樣,又怕見,所以至今沒見到。現如今我反倒知道年是什么東西了,一年四季都在活動,每天危害人類的年的確是一年比一年多起來了。不是嗎?你看布什像不像年?阿富汗伊拉克遇到他就倒霉了;你說貪官污吏像不像年?你說坑﹑崩﹑拐﹑騙,販毒﹑設賭﹑賣淫﹑嫖娼算不算年?你說下崗和私有化像不像年?我看像,而且比年還可怕。毛澤東活著的時候,許多年一類東西躲了起來,后來出來了,一定餓極了,所以毛澤東一死,都出來興風作浪了。我想,當前人們要想嚇走年一類壞家伙,光靠放鞭炮打燈籠是不成了,還要放槍炮打信號彈才行。
五是盼大年初一。
人也是怪物精靈一類,只要有精神頭,就不講休息了,除夕睡的很晚,初一起的卻是一個比一個早。我在兒時逢初一滿村子轉,挨家挨戶給長輩拜年磕頭,倒不是為了賞錢,而是覺得好玩。特別是看到年長的相互作揖,互致問候,心里感覺暖如陽春。成年人也給長輩磕頭。我故鄉滿族人多,看到他們一個個穿著嶄新衣服,拍打著袖子,高聲向老一輩請安,五體投地,朝老輩連磕三個響頭的時候,知道人民之間的感情是真切存在著的。現代許多混蛋們用各種方法破壞人與人之間友愛關系,以便從中漁利,非常可恨。我覺得,初一互相拜年好處很多,兩家既使矛盾了一年,只要是新年來了,就相互走動一下,問個好,怨氣大都消了,這個中華民族優良傳統,可惜被現代派們的所云科學基本給反掉了。
總之,還有許多過年的舊往事,總是讓我心動,讓我反思,讓我對人生有依戀,還想活下去。
中國的傳統文化,博大而精深,最近幾十年來卻被所謂的科學和西化風給沖淡了。現在的過年,不過是吃點好的,看場毫無意義的電視晚會就完事了。人們明明活的很累,很不開心,許多崇洋精英還放屁說好,純是魔鬼的叫喊。特別是最近若干年來,看到中國人實在空虛,這幫混蛋們又拿外國節日來騙中國人。外國的節日是永遠達不到中國數千年傳下來的節日味道的,因此,我渴望復古復舊,希望恢復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反對一切新的中外文化垃圾。但求國人與我有同感,一齊高呼:讓中國的假洋鬼子們去死吧,還我大中華燦爛文化,過年萬歲。
二00二年一月十七日重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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