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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伯庸:中國歷代王朝的德性

馬伯庸 · 2012-01-08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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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被文章名字騙了,那只是用來吸引眼球的,其實這只是無責任的歷史考據
                                             ――作者按

聽過楚漢爭霸那段評書的人都知道,劉邦起家的時候做過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就是斬殺了一條白蛇。話說那日劉邦走到半路,前面有手下回報說咱們繞道吧,前面好大一條白蛇呀。劉邦不是許仙,沒興趣同船撐傘眉來眼去,只見他大喝一聲老子不怕,抄著西瓜刀――不是,是提著三尺劍就過去把那蛇斬成兩段。到了晚上,有人在蛇死的地方碰到一老太太在哭,就過去問怎么回事,那老太太說我兒子是白帝,剛剛被赤帝斬成兩段兒了。

   太史公寫到這,加了一句“后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獨喜,自負,諸從者日益畏之。”這故事真偽如何,諸位可以自己找條白蛇來試試,咱不加詳考。不過為啥一聽到這個又白又紅的故事,劉邦心里就美滋滋的,而周圍的人更敬畏他了呢?這就涉及到中國歷代王朝所要關心的一件無聊的大事:德性。

   前年我在北京擠公共汽車,不小心踩了旁邊大姑娘一腳,大概是道歉的時候不夠誠懇,當時人家就瞪了我一眼,罵了句“看你那德性。”不過這里所說的“德性”可不是那個意思,而是別有深意在里頭。

   西方講究“君權神授”,中國講究“受命于天”,兩者雖然意思差不多,不過具體操作起來區別就大了。中國的“天”是個虛的概念,就好象“道”一樣,虛無飄渺而又無處不在,仿佛《1984》里的老大哥,隨時偷窺著君王的行為:假如君王做了什么狗屁倒灶,這天就會――當然,只是理論上――刮風下雨打雷鬧點洪水瘟疫什么的;如果君王多做善事,老天爺就會陽光普照天下太平。古人們認為,人類和大自然是相互聯系的,尤其是君主們,他們的聯系直接影響到天的各種異象。所以我們看歷史書,經常看到只要天下哪兒遭災了,皇帝就趕緊又是下罪己詔寫檢討又是節衣縮食停建樓臺亭館。

    既然天和君王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那么這種心靈感應當就是有規律可循的。于是古代大賢人或者大閑人們就開始琢磨開來,他們的原則是:洞察這一個規律,并將之理論化;如果沒有這么一個規律,那就杜撰一個出來…………

    最初這種思潮十分混亂,大家各說個的,誰也沒準數。到了戰國晚期,涌現出了一位承前啟后的大理論家鄒衍。這位仁兄是戰國時代的齊國人,稷下學宮的優等生,諸子百家里的陰陽家就是他開創的。諸子百家的理想都是天下太平,不過每一家的手法不同,道家的老子說:“大家都回去睡覺吧”;儒家的孔子說:“大家都要懂禮貌呀”;法家的韓非子說:“大家要緊密團結在以老大為核心的朝廷中央哦”;墨家的墨子說:大家要好好勞動不打架。”不過身為陰陽家的鄒衍另有主張,他綜合前人關于陰陽五行的研究成果,以《尚書?洪范》為基礎開發了一套“五德始終說”,這套學說簡而言之,就是說世界的基本元素是金、木、水、火、土(亞里士多德:靠,比我的多一種)五行,這五種元素相生相克,天下萬物都是出自他們克來生去的復雜關系。現在隨便去火車站地攤上買一本算命的書,都能找到這五行之間的規律:

金克木, 木克土, 土克水, 水克火, 火克金
金生水, 水生木, 木生火, 火生土, 土生金

其他還有五色五方五味五音五向啥的,都和這五行是一一搭配:比如木是東方,屬青色;火是南方,屬赤色;土是中央,屬黃色;金是西方,屬白色;水是北方,屬黑色,等等等等。

    前面說了,古人認為皇帝跟大自然是有感應的。于是鄒衍就開始發揮了,他說這個朝代的興替,其實也是天人感應,有著規律可循的,這規律就是俺的五德五行。每一朝代都有它的一德,就好象每一個人都有屬相一樣。一德克一德,所以一個朝代取代另外一個朝代。五德之間的彼此克生,就反映到王朝興替上面來,這就叫做“五行相勝”。(原文:天地剖判以來,五德轉移,治各有宜……土德后木德繼之,金德次之,火德次之,水德次之) 而每一個朝代的德是怎么知道的呢?這就要看上天會降下什么樣的預兆祥瑞了。《呂氏春秋》舉了個例子:最早的黃帝,碰見過一條十余丈長,幾米粗的大蚯蚓,蚯蚓屬土,所以黃帝是土德;而大禹曾經在郊外碰到過青龍,青是木色,木又克土,所以夏朝就是木德;而取代了夏朝的是商朝,趕上過山上冒出來銀子的好事,故而商屬金;金克木,于是商就是金德;到了周代的時候,周王曾經看到過好大好大一個火流星在宮殿上空盤旋一周,變成無數的火鴉,是火,火克金,周自然就是火德了。五德就是這么循環交替,貫徹始終。

   “五德始終說”是個大大的好東西,因為這套理論有點象LINUX語言,開放度特別高,誰都可以去按照自己的需求去修改。按它的本意,只有擁有正德的勢力才能推翻前朝創立新政權;但是大家全都反著用,先捏掉前朝,然后再給自己配一個合適的“德”,以證明自己是受命于天的合法政權。這就好象是先上車后補票,先生孩子再領結婚證,先打下伊拉克再找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全都是一個道理

既然有了這一個先進理論來武裝和指導,那么大家吹噓起自己的“神膺天命”就更理直氣壯了。首先發現這種好處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呂不韋,他不僅讓人把這套理論寫進《呂氏春秋》,而且按照這套“五德始終說”為今后的王朝積極籌備理論基礎:周是火德,水能滅火,水克火,那么取代周朝的自然就是擁有水德的王朝嘛。當年秦文公出去打獵的時候,打到一條黑龍,黑色屬水,那么統一天下的必定就是秦王了。

    插一句說明,《呂氏春秋》在計算的時候,是從周直接往后跳的,沒把春秋和戰國的N國諸侯算進去。為什么呢,因為他們只是周王朝治下的封建割據勢力,名義的周天子臣下――包括那個不服王化的楚國――沒有統一天下過,自然沒資格擁有正統地位與“德”的屬性,所以被自動無視了,好可憐,這就是配角們的苦命下場。這種計算方式以后還會經常碰到,而且被變出無數花樣,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接下來的事情人人皆知,趙夫人的獨子項少龍的徒弟贏政掃蕩六國,一統天下,開創了大秦王朝。贏政是個很迷信的人,特別信陰陽五行這一套,于是就找來他便宜老爸呂不韋的春秋一查,周朝是火德,我大秦是取代了周朝的,那自然就是水德呀。

   于是乎,秦朝的水德就這么確定下來了,五色里配合水德的顏色是黑色,于是大家都紛紛把衣服染黑,穿的有如保安一般。嬴政還特意把黃河改名為“德水”,以炫耀自己的正統性。

以往的夏商周的“德性”都是后人追認,從秦朝開始,中國王朝才第一次真正“以德治國”。

    俗話說上行下效,既然皇帝都如此好興致,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一窩蜂地研究起陰陽五行來。鄒衍的學說本來是為了勸說皇帝節儉,被這群不學無術的人發揮之后,逐漸開始變質,什么古怪的東西都冒了出來;好端端的五德學說逐漸蛻變成玄幻小說,成為算命風水的理論基礎,貽禍后世。梁啟超就說:“陰陽五行說為二千年來迷信之大本營,直至今日,在社會上猶有莫大勢力。” 秦代那些學了鄒衍皮毛的方士們做了不少讓人掉下巴的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個帶著五百小羅麗小正太出海找不死藥的徐福徐老爺,不過這與主題關系不大,一提則罷。

    秦朝歷二世而亡,這水德終究沒有保佑中國第一個大一統王朝傳至萬代。接下來就是楚漢相爭,而這“五德之說”也開始掀開了亂七八糟的一頁。

    在高祖二年,也就是公元205年的時候,楚漢之爭正是激烈的時候。劉邦在彭城被項羽打的灰頭土臉,連老婆孩子都被人逮了去,他自己連滾帶爬回了關中。這位仁兄倒是心寬,也不弄塊涼席掛塊苦膽,反倒優優哉哉地躺在秦宮里,晃著腦袋問別人:“這個秦朝當年供的都是什么神吶?”別人告訴他,秦祭祀的是四色帝,青、白、赤、黃。劉備皺著眉頭想了一會,說“我聽說一共應該有五帝呀,這怎么才四個?”別人哪知道他的鬼心思,都說不知道。劉邦一看時機到了,立刻忝著臉說“四個多寒磣,干脆就再添一帝湊五個得了,我吃點虧,就算一黑帝吧…………于是這青、白、赤、黃四帝身邊就多了一尊神氣活現的劉黑帝,估計那四帝若在天有靈,定是滿臉黑線吧。

    接下來的劇情大家都熟,先是十面埋伏,霸王別姬,最后楚霸王烏江自刎,老流氓劉邦建立了漢朝。劉邦和他那幾個手下人黑社會出身,文化水平不高,這一天忽然做了上層人士,反而不知所措,還要叔孫通這個禮儀教師手把手的教,才學會點皇家規矩。劉邦的老婆呂雉對此也是糊里糊涂,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好,只能找秦朝的黑保安服先湊合著穿。新朝初立,有人想到了那個五德之說,就問劉邦咱們漢朝德什么呀?劉邦看了看披著保安服的呂雉,心想也別換衣服了,怪麻煩的,于是傻呵呵地說,我當年不是黑帝嗎?水德配合的顏色是黑色,那咱們漢就是水德吧,我看挺好。

    咣鐺!

    估計當時如果旁邊有一百個人的話,得倒下九十九個。秦朝是水德,那你身為戰勝國,好歹要找個能克水的德才行;這位壯士倒好,拷貝不走樣,直接就把秦的水德CTRL+C AND CTRL+V給粘貼到漢朝頭上來了。從感覺上說,水德寓意是“剛毅戾深,事皆決于法,刻削無仁恩和義”,漢初老百姓最煩就是這東西。劉邦選這么一個德,這就等于宣告天下俺們和暴秦就是一伙的,都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這人可丟大了。

不過周圍的人雖然倒下九十九個,還真有一個沒倒的,這個人就是張蒼。這家伙當年當過秦朝的御史,長的又白又胖,精通天文歷法,也算是劉邦麾下的一個級別很高的知識分子。按道理這五德之說他應該是爛熟于胸的,可一見皇帝開口,他怎會說皇帝說錯了?于是張蒼裝模做樣地推演了一番,然后說漢正應水德,陛下您說的對。他一說話,別人也不好意思反對,漢應水德的事就確定下來了,所以漢初的時候滿宮殿里看見的都是黑壓壓地一片穿黑衣服的保安到處溜達。

后來張蒼生怕天下人笑話,理直氣壯地解釋說:“暴秦那根本不能算是一朝,只能算一個國統。咱們漢家出身正統,直接承繼的是周代的正朔。周代是火德,我們是水德不正合適嗎?”劉邦聽了以后直點頭,為此還特意立了個天水祠,以資紀念。

別看張蒼這借口牽強,卻為后世無數王朝開創了一個先例。以后經常就有人拿這個做為理由,把不順眼的前朝忽略掉,改繼一個比較光彩的朝代,充分顯示了五德始終說的可塑性,那根本就是一塊橡皮泥。

    這笑話一直到劉邦死也沒糾正過來。一直到了漢文帝即位后,才終于有人回過味兒來,覺得該糾正過來。首先發難的是名聲赫赫的賈誼,那時候他正是年輕氣盛,容不得這么大的BUG存在,于是直接上書文帝,說按照五行相克,土克水,所以我大漢應該是土德,才能克掉水德的秦朝,強烈建議立刻全國改德,服裝變黃。文帝大概是嫌這年輕人鋒銳太盛,沒搭理他,直接一腳踢去了長沙。到了文帝十四年,一個叫公孫臣的山東人也發現了同樣的BUG,不過他采取了更有策略的辦法:他給文帝上了份奏表,預言說根據符讖過幾天會有一條黃龍出現在成紀(今甘肅省靜寧縣),黃色在五行里配的是土,所以漢應該奉行的是土德才對。文帝一看,心想這是張蒼的專業啊,于是讓當時擔任丞相的張蒼審議一下。

    張蒼老奸巨滑,一看這份奏表,眼珠子一轉,心說不好。當初主張水德的是他,如今這個公孫臣卻主張土德,分明就是拆他的臺,不行!駁回!堅決不能承認這回事!沒想到這個公孫臣也是個老謀深算的人,過了幾天以后,果然有人上報說在成紀看到一條黃龍。這一回張蒼可是有苦也說不出,人家一口咬定看見一條黃龍出現,然后又飛了,你又證明不了人家沒看過。這一下子,弄的張蒼無地自容,顏面掃地,人人都知道他搞學術腐敗,還打擊異己。結果公孫臣高高興興進了宮,文帝給他封了個博士,編制土德的歷法書;而張蒼從此失寵,在丞相位子上賴了幾年后,稱病回鄉了。這種祥瑞之事根本沒成本,而且收益高,于是后世紛紛效法,所以我們翻開史書,經常可以見到某年日月,誰誰在哪又看到一條龍,特報祥瑞云云,都是這個公孫臣起的頭。

    本來文帝打算聽公孫臣的話,改德易服,結果卻碰上另外一檔子事。有一個趙人新垣平,也是個陰陽家,擅長望氣。他見公孫臣平步青云,也跑去對文帝說我看見長安東北有五彩神氣,應該建所廟來祭祀,里面青白赤黃黑五帝全有,漢朝正應土德。文帝心眼實在,篤信方士,就建了個五帝廟,封新垣平為上大夫,賞賜了不少東西。這個家伙一見有了甜頭,就開始信口開河,一會說今天有神人獻杯,一會說自己能揮戈反日,文帝全都深信不疑。俗話說長在水邊站怎能不濕鞋,終于有人開始懷疑這小子不是在吹牛吧,經過調查以后發現果然是個大騙子,立刻上書揭發。新垣平最后落到漢朝包青天張釋之手里,一番拷問之下全招了,于是全家被殺,真是成也口舌敗也口舌。

    文帝想著以前對新垣平的寵信,覺得自己純潔的心靈受到了無情的傷害。對于這些祥瑞之事,也就心灰意懶了,明白這些陰陽家都是些胡說八道的家伙,不能信。可憐公孫臣就這么當了池魚,連帶著也失了寵,這改德之事終于不了了之。

這事一拖,就拖了幾十年。到了漢武帝在位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認為漢乃是水德,甚至還設了天水郡來紀念之。一直等掛歷翻到了元封七年,西漢正值建國一百零二周年。(漢書是從高祖元年、公元206年開始算的,這聽起來比較威風;就好象國民黨把自己的歷史從同盟會時期開始算起一樣。)當時任太史令的司馬遷、大中大夫公孫卿、壺遂三個人上書給漢武帝,說現在的歷法亂七八糟的,得整頓一下。于是漢武帝叫來御史大夫?嚎恚?說你們四個好好商量商量吧,看該奉什么為正朔,穿衣服穿什么顏色。然后司馬遷和?嚎砑父鋈艘緩霞疲?想到當年賈誼、公孫臣的事跡,覺得這是個機會,于是就建議奉土德。漢武帝覺得這個請求有理有據,他當皇帝的也有臉面,于是恩準,改制,并根據新歷法《太初歷》把這一年改元為太初元年。

但是還有一件麻煩事,超級大學者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文篇》提出了一個三統說,說“商為白統,建丑;周為赤統,建子;當有新王,為黑統,建寅”這個三統跟五德說之間有矛盾。以我們現代人的角度來看,無非是兩部玄幻小說的設定不同罷了,但那時候可是大事,董老爺是儒家的精神領袖,怎么也得給他點面子。斯大林說過:“如果理論與事實不符,就修改事實。”漢武帝雄才大略,深諳此道,于是就玩了一把中庸,取了三統說中的正朔和五德說中的服色,揉成一門邊緣學科,定為官制。泰山封禪的時候摟草打兔子,順便詔告天下,這爭議才算告一段落。

說句題外話,馮友蘭先生在《中國哲學簡史》也提到過這個三統論,還半開玩笑地說”法西斯主義正黑統,資本主義正白統,共產主義正赤統”………………

自從武帝定奪以后,從漢初延續下來“漢應水德”的大笑話終于在一百零二年后收場,從此漢應土德,漢人終于可以脫下保安服,換上黃馬甲了。而“三統五德”的合二為一,則標志著方士退出歷史舞臺,從此推演五德的重任就交給了儒生們。
本來漢德之事到這里就該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結果偏偏就在西漢差不多結束的時候,橫地里掀起一陣波瀾來。這波瀾不僅在當時產生震動,甚至對后世千年都有了極大的影響。其始作俑者就是劉向、劉歆父子倆。

這兩父子乃是漢室宗親,楚王劉交的后裔。父親劉向是漢宣帝、元帝、成帝時期的大儒,著述無算,寫過《說苑》、〈列女傳〉、編輯過〈戰國策〉,連那個葉公好龍的成語故事也是經他手里傳下來的。這個人搜集、整理古逸頗有一套,著過〈別錄〉二十卷,開了目錄學的先河。他兒子劉歆也是強人一個,魔武雙修,不光文科成績好,理科也不含糊,曾經編過三統歷,研究過圓周率;更重要的是,他政治上也吃的開,先被漢哀帝當成心腹近臣,接著又幫同事王莽篡了漢,成為新朝的國師;等到王莽快完蛋了,他圖謀政變,失敗后被迫自殺。

這兩父子是典型的玄幻愛好者,最喜歡讖緯之學,是漢儒里談論災異符應最多者。有人根據《漢書五行志》記載統計,劉向父子推測災異應符之事有一百八十二件,發表災異符應理論二百二十六則――擱到現在就是倆神棍――足見這兩個人對五德五行學說癡迷到了什么地步。

他們兩位都是〈易〉學名家,有一天父子倆看到〈易經〉上寫了那么一句“帝出于震”,就開始犯上琢磨了:按照周易的說法,震是位于東方,那么這個“帝”顯然就不是黃帝了,因為根據五行學說黃帝是位于“中”,而不是“東”。這個矛盾好生古怪,研究來研究去劉氏父子終于明白了,原來這個“帝”指的并不是“黃帝”,而是伏羲!因為伏羲一向是位于東方的。

這個發現可不得了,因為如此一來的話,鄒衍的“五德始終論”排出的朝代輪替就出了大問題。劉氏父子抓住這一疑問繼續努力,又在董仲舒的〈春秋繁露〉里找到關于“五行相生”的說法,于是他們就得出結論:第一,五德始終說的王朝排序大有問題,應該從伏羲算起,而不是黃帝;第二,王朝之間的更替不是相克的關系,而是相生的關系。說的簡單點,就是朝代之間不再是新德勝舊德,那樣殺伐之氣太重了啦,應該是舊德生新德,才顯得和氣一團;第三,秦代不以德治國,而是以嚴法治國,最多是個“法”國,不能算正朔之內,沒資格“德”國,只能叫做“閏統”,能夠稱作“霸”,卻不能稱“王”。

于是基于這三點認識,劉氏父子專門寫了一本叫〈世經〉的書,把鄒衍的理論框架丟到一邊,重新設計了一個更為恢弘的世系表。在這個表里,太昊(伏羲)是當然的第一位,他上承燧人氏,鉆木取火,(至于為什么不把燧人氏排到第一,大概是劉向覺得他還沒完全開化吧)自然就是木德;炎帝承接伏羲,木生火,于是炎帝就是火德(在這里劉氏父子還說炎帝就是神農氏);接下來火生土,黃帝就是土德;少昊以金德承土。按照這規律朝下一路推演去,顓頊帝以水德承金,帝嚳木德承水、唐堯火德、虞舜土德、夏禹金德、成湯水德,到了周武王的時候,水生木,于是周代就是木德。秦忽略不計,那么漢繼承的是周代,木生火,于是漢就是火德了。(準確地說,秦并沒有忽略不計,而是被修改為金德,尚白,但級別比其他朝代低了一等)

對咱們來說,劉氏父子這個論斷不能說是對是錯,和鄒衍的學說之間也就是美式足球與英式足球的區別。不過在當時,卻是關系到一朝體面的大事。當年漢朝從水德改到土德,花了一百多年,這一次沒有理由就輕易相信“漢應火德”的說法;何況一旦改德,又得改服裝又得換旗幟,成本太大了,于是朝廷既不點頭,下面的人也不起哄,這事就擱置了。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劉歆在朝廷上吃了癟,卻在別處撿了便宜。這個“漢應火德”的學說終于受到了一個人的青睞,這個人就是中國著名的浪漫主義革命家王莽。王莽當年跟劉歆一起當過黃門侍郎,兩個人關系極好,劉歆的這一大發現王莽自然是知道的。

大家都了解,王莽這個人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好復古。他篡位以后,官名要改古的,度量衡要改古的,連錢幣都要改古的,幾乎打算穿越時空把整個新朝帶回古代去算了。劉氏父子的五德體系上追到伏羲,足夠古董,王莽看了自然喜歡。

于是等到新朝始建,王莽立刻迫不及待地宣布,根據劉歆“五行相生”的學說,漢室是堯的后裔,屬火德;而他自己是黃帝的后裔,屬土德。火生土,所以他的新朝接替漢朝是合情合理合法合適合襯合身的,還特意派了個叫張邯的儒生去給百官解釋。至今故宮收藏的那個新朝的大鼎上,還刻著:“黃帝初祖,德匝于虞,虞帝始祖,德匝于新……據土受德,正號即真……”幾個字。而這一學說的創始人劉歆也榮膺新朝重臣之列,一直坐到了國師的位子。

說到這個,不得不提到的是,這個“漢應火德”和王莽之間,還引發了兩起歷史懸案。

劉向、劉歆父子有個大毛病,就是借著職務之便篡改古書。郭敬明是拿了別人的東西說是自己的,他們兩個反著來,自己寫了東西卻說是古人寫的,比如〈莊子?內篇〉就有學者懷疑是劉向所偽。康老圣人那本〈新學偽經考〉里的“偽經”就是指劉氏父子篡改的古籍,顧頡剛也專門考證過這個問題,并且指出劉歆是為了給王莽篡位制造理論基礎,才編造出“漢應火德”和那一大串世系德表。而錢穆和其他一些歷史學家則力辯無此事,理由一是“五行相克”是自董仲舒就開始的說法,不是劉向首創;理由二是時間上合不攏,劉歆負責管理典籍的時間有限,很難將所有的書都偽造一遍,退一萬步說,當時經書流傳天下,光他一個人改根本就沒什么用處;第三,劉氏父子的火德說事實上根本沒被西漢政府承認,對王莽來說這種非官方的東西沒什么輿論價值;第四,王莽自吹是黃帝之后,這都是沒族譜可循的,全是他自己瞎編的。反正都是無本生意,他大可以宣稱自己是夏禹的后裔,承木德,克漢朝的土德,這更方便,連偽造古籍的工夫都省了。這兩種觀點在民國時期爆發過相當激烈的論戰,至今仍舊是誰也沒說服誰。

這一個“劉歆偽造”的懸案連帶著還引發了另外一起懸案,這一次連司馬遷他老人家也扯進來了。還記得本文開頭的那個斬白蛇的故事嗎?在那個故事里,劉邦是赤帝子,赤色是火德,那么斬白蛇就成為證明漢是火德的一個征兆,顧頡剛就認為這是劉歆為了證明漢屬火德而特意在史記里偽造的。對于這一說法,錢穆有不同看法,他認為赤帝子什么的只是秦末漢初對五色方帝崇拜的表現,與五德沒關系。不過他也沒有解釋為什么自認赤帝的劉邦后來又轉性當了黑帝,乃至漢初大家一直都得穿保安服。于是這個“斬白蛇”的懸案一直到了今日,也無確切的定論。

順便講個故事。漢代有一本書叫做《論語撰考讖》,偽托古人寫的,里面講的是孔大圣人的出身來歷,說孔子之父叔梁紇與孔子他老媽徵在到尼丘山祈禱,祈禱的時候徵在感覺到了黑帝之精 (咳……別想歪了),后來便生了孔丘,所以這孔子就是黑帝后裔。本來孔子是有帝王之相的,只可惜他生不逢時,生在了周末――可不是星期五哦――周是木德,接替周的應該是火德,而孔子是黑帝的便宜兒子,是水德,于是沒辦法,只能當素王了,拿言情小說里的話解釋就是“有緣無份。” 這本書是不是劉歆偽造的,不知道,不過文中至少是沿用了劉歆得的五德世系表,所以成書必然是在西漢后。

回到劉氏父子身上。劉歆這個人雖然聰明絕頂,但是有時候也缺心眼。一般來說,販毒的自己都不吸毒,跳大神的自己都不迷信,可這位專好制造讖緯的大爺自己卻真的相信讖緯這回事!漢哀帝建平元年,民間開始流傳一則讖言:“劉秀發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為天子。”劉歆聽了,連忙把自己的名字改為劉秀,美滋滋地以為今后能坐上皇帝的位子。可惜自古以來,買了體育彩票以后自己修改號碼拿去兌獎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劉歆不知道恰恰是在他改名這一年,另外一個叫劉秀的小孩子在濟陽出世…………后來真正的劉秀長大了,他的一個朋友蔡少公告訴他這則讖言,說當今國師也叫劉秀,說不定這預言就應到那個劉秀身上,劉秀微微一笑,說你咋知道這一定不是我呢?

后來劉歆因為老存著這個念頭,就被人攛掇著叛亂;這位老爺叛亂的時候也還先算卦,先是說只有在東方才能成事,臨出兵了又說等太白金星出來咱再走,結果拖拖拉拉之間貽誤了戰機,失敗被殺。一代大儒就因為深受封建迷毒害而死,可憐可憐。

劉歆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學說卻還在。本來“漢應火德“只是在學術界流傳,后來王莽拿這個做了篡位的借口以后,這學說反倒名震天下,人人皆知。當時天下民眾的心理是,凡是王莽反對的都支持,凡是王莽滅掉的都要光復;王莽以木德篡掉的本是不為官方承認的“火德”,他們反而認準了漢非是火德不可,土德反而沒人提了。劉秀打天下的時候,打出的旗號是復興漢室,為了表現出自己的正統,他也不得不承認漢是火德,并為自己大造讖緯。比如他打下河北以后,以前在長安跟他睡一個大學男生宿舍上下鋪的儒生強華獻了一個《赤伏符》,上書:“劉秀發兵捕 不道,四夷云集龍斗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符名為“赤”,符言里又說“火為主”,無論這讖緯是劉秀自己偽造的還是別人造的,總之是承認了漢是火德。

到了劉秀開國,光武中興,定都洛陽。這個洛陽的“洛”字帶水字邊,與火德相沖,不吉利,于是劉秀去掉“水”字添了“佳”字,改做了雒陽。接下來“立郊兆于城南,始正火德,色尚赤。”至此“漢繼火德”終于為官方所承認,漢人從此不穿黑保安服也不穿黃馬甲,清一色全改穿了龍蝦袍。后來班固和范曄兩個人寫歷史寫到這段,都覺得這個“土德變火德”不好解釋。班固比較聰明,在《漢書》里拿劉邦當年那個斬白蛇稱赤帝的故事來證明漢確實是火德;而范曄比較老實,在《后漢書》里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漢初土德,色尚黃,至此始明火德”,打個哈哈就蒙混過去了。

從那以后,東漢就是火德,而且有了個專用詞組叫“炎漢”,得到大家公認,土德和水德則幾乎沒人再提了。

而“五德始終說”則從東漢開始演變成了兩套算法:一套是鄒衍從黃帝起算的五行相勝法;還有就是劉歆開發出來從伏羲起算的五行相生法。這兩套五德系統并行不悖,都流傳到后世,不過“五行相生”法后來居上,逐漸演變成主流,歷代王朝多采取這種算法,“五行相勝”法只有在前者不管用的前提下才會被人想起來。

比如說吧,公元144年,就是漢順帝去世的那年,九江一個叫馬勉的陰陵人發動叛亂,宣布自己是土德,尚黃色,火生土,所以漢朝要滅在他手里,于是自稱“黃帝”,這是按“五行相生”的算法來玩的。后來這位“黃帝”被朝廷鎮壓,入土為安,成了“土帝”。就在同一年,九江地區又出了一個華孟在歷陽起義,有馬勉前車之鑒,證明五行相生的說法不靈,于是他改弦易張,宣布說水能克火,老子我就是黑帝(因為水德尚黑),這是按五行相勝的算法來玩的。可憐天不佑德,王師反走,最后堂堂“黑帝”也落得個凄慘下場。估計這兩位九泉下相見,一定會相擁著大哭吧,克不行,生也不行,太TM冤了啊!

到了東漢末年,張角兄弟率領黃巾軍起義,他們的理論基礎是后來被小霸王孫策斬了的那個于吉寫的《太平經》,經里稱漢為火德之君,而黃巾軍自稱拜的是中黃太乙神,承的是土德,打的旗號是“黃天當立”,此節常看三國的人都熟悉。可惜,這一次土德還是沒有“德”起來。可見就算是哈德之人,也未必真的能“德”國的……

這幾次起義只是“德性”大爆發的前兆。黃巾之亂后,緊接著歷史跨入了華麗的三國時代。曹操一代梟雄,不是傻子,他雖然挾天子以令諸侯,卻不謀朝篡位當那個出頭鳥,也就不著急為德性的事上火;劉備那時候還拖著關張二人滿世界流竄,也顧不上德;孫權年紀還小,真正第一個吃螃蟹的家伙卻是袁老二袁術。

熟讀三國的人都知道這袁老二心比天高,卻沒什么能耐,仗著自己是高干子弟就胡作非為,還琢磨著當皇帝。當時有句讖緯“代漢者,當涂高”,袁二說我們老袁家是春秋時代陳國大夫轅濤涂的后代,應了這個“涂”字;而轅濤涂是大舜的后裔,舜是土德,那我袁家也是土德,根據五行相生,恰好取代漢的火德。
于是在建安二年,他就高高興興地稱了帝,誰知道眾叛親離,末了這位“皇帝”連碗蜂蜜都喝不到就掛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倒真是土德呢;因為蜂蜜是水,土克水,所以他喝不到……說句題外話,袁二在這上面栽了大跟頭是因為他不學無術,不知道當年西漢年間譙周(就是三國演義里那個整天夜觀天象鬧著要投降的老爺爺)曾經問過陰陽大師周舒,周舒說這讖言指的是魏,但沒說明理由。后來小譙又去找名偵探……不對,名術士杜瓊。杜瓊解釋說這個“當涂高”代表的是魏;為什么呢?因為“魏”指的是皇宮兩側的柱子,稱為魏闕;涂字是通假字,通的是途,也就是路;所以當涂就是指正當著道路,而正當著道路的建筑自然就只有高大的魏闕了。這樣看來的話,袁二根本就是冒名頂替偷了曹操的月票坐公車,他不能不敗。

袁家老二死了,還還有個老大。袁紹比他弟弟強,知名度高,人緣也好,實力也強,不免也動了稱帝的心思。他討破易京捏掉公孫瓚后,不免得意起來,這時候他手底下有個叫耿苞的主簿,悄悄說現在漢朝的火德已經不行了,將軍你是黃帝之后,享土德,正是取而代之的大好時機。

這個耿苞倒真是用心良苦,自知若說袁家是大舜之后,就等于把袁大降到袁二的檔次了,干脆再提高幾代,從黃帝起算。袁大自己聽著挺高興,不過他比自己弟弟多個心眼,把這事拿出來給幕僚們商議。幕僚們一致表示這個耿苞大逆不道,該殺。袁大沒敢吱聲,回頭就把耿苞砍了,證明自己沒這心思。

袁紹尚且如此,別的諸侯就算有了稱帝之心,也就不大好意思說出來。后來大家彼此爭戰,誰也沒空琢磨這檔子事。一直到了三國局勢穩定下來,曹丕篡了漢,這德性之說才重新浮出水面。

當初在漢恒帝的時候,有人在楚、宋之間見到了黃星。遼東一個叫殷馗的人說:“五十年后,在譙、沛地區要出一位大英雄。”到了漢靈帝的時候,又有人在譙看到一條黃龍,太史令單矧說這地方將要出帝王啊。這不禁讓我們想起當年的公孫臣來,這詐術經歷了這么多年,還是米有進化的說。

這些真實性無可考證的祥瑞黃來黃去的,做為篡位用的理論基礎足夠用了。黃色是土德,這么多黃色的讖緯出現在曹氏的老家,用意不言自明。而且,曹丕選的是五行相生派的說法,而不是自稱自己是克掉火德的水德,理由很簡單,因為漢家的天下是“禪讓”給曹丕的。據說在禪讓的時候,有N多只黃鳥叼著紅色的書聚集到了尚書臺,不用問了,這一定是“上天”降下來的征兆,紅火生了黃土。等到曹丕登基,立刻宣布改元黃初……看,連年號都是黃的!

唯一討厭的是,那袁氏兩兄弟一個把持了舜帝,一個占有了黃帝,曹魏自然不能和他們同流合污,必須另選一個新祖宗。從古籍里查考,能和曹魏拉的上關系的是顓頊,但顓頊按照劉歆的系統是屬水德,按照鄒衍的系統則根本沒他什么事,這就與曹魏大力宣傳的土德不符合。怎么辦?沒轍,小丕丕只能狼狽地解釋說我們是顓頊的后人嘛!什么?你說他是水德?對啊,但顓頊和舜的祖先還是一樣的嘛!所以我們承的還是舜的土德啦……這個解釋當真是牽強附會,一看就是走投無路硬憋出來的理由。不過也罷,就是個形式嘛,沒什么大不了的。

Once upon a time, 光武大帝為了討個吉利,把洛陽的水字邊去掉變成雒陽,這個咱們前文說過。現在魏國做老大了,就有人上書說按五行學說土乃是水之牡,水襯著土乃能流動,土得到水才能變的柔軟……最后總結說水對土德是有好處的。這一通玄之又玄的物理課把曹丕侃了個暈頭轉向。不過他這么一想,反正土克水,不吃虧,于是下令把雒陽改回來,佳字去掉,水字放回去,變成洛陽。

到了魏明帝曹睿的時候,這小家伙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老鬧著要改正朔。群臣心想這改正朔,就得改服色,咱們大魏黃色挺漂亮,這么一改會被人嘲笑的,就紛紛表示反對。曹睿小朋友卻是個驢脾氣,三番五次地鬧,非改不可。大臣里有個叫高堂隆的就上了道書,先順著曹睿的毛摸了摸,穩住皇帝,接著和司馬懿等人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就是搬出董仲舒的三統論,說曹魏是地統,地統尚白,可以按照這個來改朔,祭天的時候用白色的牲口,但服色還是按五行的黃色來吧。于是在群臣連拉帶勸之下,曹魏總算是仍從黃色土德,小孩子畢竟難伺候呀。

至于其他兩國,蜀漢號稱是繼漢正統,自然是火德。南朝劉宋時候一個叫劉敬叔的人在《異苑》里提到過這么一件事:“蜀都臨邛有火井……桓靈之際火勢漸微,諸葛亮一覽而更盛。”意思就是說臨邛有一口盛產天然氣的火井,桓靈的時候逐漸燒的不如以前了,等到諸葛亮到了四川去看了一眼,這火就重新旺盛起來;這就是暗示本來漢代到了桓靈就快完蛋了,幸虧有諸葛丞相在四川撐著蜀漢,這才漢火重光,一息不滅。搞笑的是,劉備稱帝的時候,也有人匯報說在武陽的赤水看見一條黃龍,待了九天才走。且不說這是曹魏玩剩下的橋段,單從顏色上來說也與漢德不合,不過蜀國有資格做美國政客的人很多,他們引經據典地解釋說《孝經援神契》言“德在深淵則黃龍見,龍者,君之象也”,《易經》里又說飛龍在天,所以老大您當皇帝是完全符合天意的。就這樣,他們輕輕跳開“黃”字,避實就虛單說“龍”字,打著降龍十八掌蒙混過去了。

而吳國呢,孫權更沒什么創意,照搬了曹魏的劇本,先改元黃武,帶了個“黃”字,又在鄱陽發現一條黃龍;等到了黃武七年年底,孫權坐不住終于稱帝,立刻就有人說在夏口又看到一條黃龍――敢情這三國的黃龍比耗子還多――于是這一年就是黃龍元年,他連年號都懶得想了。這么黃來黃去的,吳自然就是土德了。

所以說這三國鼎立,其實就是倆土一火三撥人爭來打去。

到了三分歸晉的時候,司馬氏該應什么德呢?魏是土德,那么晉就應該是金德,尚白色,因為土生金。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未必大家都這么想。晉武帝泰始二年的時候,一群老頭子官僚上書奏說咱們晉是受了魏禪,應該學堯禪讓舜的傳統,繼承前代的土德和黃服色。司馬炎本來打算恩準的,這時候跳了來一個孫盛,氣哼哼地說:“你們全錯了,學沒學過五德始終啊,晉代了魏,是以金代土,尚白,這才是王道啊!”
寫到這里,我得說我太感動了,因為前面幾百年以來,天下只圍著“土德”和“火德”打轉,好象全世界只有那么兩德似的,乏味啊乏味,現在終于冒出一個新鮮的金德,總算可以換換空氣了,不然土土火火的,讀者不煩我也會膩味死,孫盛大人真好。

德性之說一旦興起,自然就會有“哈德”的人來獻符瑞來配合論點,這一次也不例外。據說魏明帝時期有人在張掖的刪丹縣金山柳谷里面發現了一塊大白石頭,上面寫著:“上上三天王述大會討大曹金但取之金立中大金馬一疋中正大吉關壽此馬甲寅述水”一共三十五個大字。魏明帝一看,有“討曹“二字,心里就不痛快,派人把那個討字的那一點敲掉,變成個計字。等到司馬炎受了禪讓后,一個叫程猗的人提起這茬,跟司馬炎說:“這石頭上有個“大”字,乃是極為興盛的意思;還有個金字,正是我晉朝的德性;還有個中字,意思就是正趕上交匯的時機;還有個吉字,當然就是吉利的意思。這石頭分明就是暗示陛下您開創大晉王朝乃是順應天意呀!”  

好嘛,他倒省事,就揀了四個吉祥字兒說,別的就裝沒看見。

關于晉的德性,還有一個例子。在建興年間,晉愍帝司馬鄴在位。江南出現了一首童謠:訇如白坑破,合集持作。揚州破換敗,吳興覆瓿?R。坑是一種陶制容器,它的口是用金屬籀起來的,所以屬“金”,又是“白”顏色,所以白坑實際上指的就是“金德尚白”的西晉司馬氏。果然到了建興四年,匈奴大將劉曜攻陷長安,司馬鄴投降,西晉滅亡,“白坑”破了個亂七八糟。

細心的人也許要問了,這個金德有矛盾啊。蜀漢是火德,火非但不生金,反而是克金的,怎么會歸晉呢?這個嘛,好解釋,因為伐蜀的不是晉,而是魏。雖然那時候司馬氏早就把持朝政,但名義上還是曹魏的天下,皇帝還是曹奐,所以滅蜀從五德來看,恰是“火生土”;而到了伐吳的時候,曹魏土德已敗,司馬氏已經得了天下,承了金德,土生金,所以晉伐起吳來也就無往而不利了。五德之說雖屬虛妄,在這里倒也很難得與現實配合的很巧妙。

接下來的歷史,可就麻煩了。以往雖然五德說法很多,可都是一朝一代交替著來,還算有個譜兒。可從西晉開始,這譜子就徹底亂了套,因為五胡亂華,開始了史稱十六國和南四朝的大分裂時期,那時候南北分立,諸國蜂起,華夏大亂,其混亂有甚于伊拉克塞黑索馬里,大家人手一“德”,混亂到家了。

五胡亂華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滅亡了西晉,把司馬氏和中原大族趕去了長江以南。在中原折騰的少數民族兄弟們宣稱自己是繼承了西晉的正統,該按著五德繼續排行;而在江南的東晉以及隨后的宋齊梁陳四朝則認為自己才是華夏正根,有資格參與五德循環,北邊那些蠻子都是僭越,是偽朝。結果“五德始終說”的鏈條到這里就一分為二,一南一北兩條分支,雙方誰也不服誰,倒也煞是熱鬧。

讓咱們從北邊先說起,這一位是十六國中第一位英雄豪杰劉淵,他是匈奴人,左賢王劉豹之子,曾在晉朝為官。西晉八王之亂后,他被匈奴諸部推為首領,起兵反晉。因為他漢化程度太深,總覺得起兵得有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想來想去,終于被他想出一個有創意的理由來:當年劉邦曾經與匈奴和親過,我就是匈奴人,而且也姓劉,那就是漢室宗親呀。于是劉淵拿著這位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說事,宣布國號為漢,還很有幽默感地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立漢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為神主,擺明了是繼承蜀漢的火德,不承認晉的正統地位。可惜他出身少數民族,沒人搭理他,他這個興復漢室的口號沒多少人響應。

后來劉淵死掉,他兒子劉聰即位,派劉淵的侄子劉曜攻破了長安,拿下了晉愍帝司馬鄴,西晉滅亡。接著劉聰的兒子劉桀接替皇位,卻被大將軍靳準殺掉。于是劉曜乘機在司空呼延晏等人的擁戴下砍了靳準,做了皇帝。 司空呼延晏給劉淵上書說:“晉朝是金德,本朝取代了晉朝,按照五德相生的說法,金生水,應該是水德。這個漢是火德,十三不靠。不如把國號改為趙吧,趙出自天水,正應了水德。” 劉曜一聽,想想自己叔叔打了這么多年漢室的旗號,也糊弄不了老百姓,于是下詔,把漢的國號改為趙,水德尚黑,服色旗幟都改黑色。

   劉淵手下本來有一位大將石勒,是羯族人,一直很受重用。劉曜稱帝改號后,把他也封了個趙王。后來兩人交惡,石勒滅了劉曜,也建立了一個趙國――史稱劉氏趙國為前趙。石氏趙國為后趙。在二趙混戰的時候,發生了這么一件事:荏平的縣令師歡打到一只黑兔,獻給石勒。石勒身一邊一個叫程遐的人說這兔子是黑色的,黑色乃是水德之象,預示著您將取代晉朝金德,石勒聽了特別高興,宣布改元太和以紀之念。
等到石勒砍了劉曜,該稱帝了,于是就想到了黑兔這件事。恰好侍中任播也上書說:“那個劉淵的趙來路不正,不該在五德之內。我們石趙才該是繼承了晉朝正統的水德。”兩件事聯系到一起,于是后趙就應了水德,尚白。這和當年劉邦指漢為水德張蒼附議的故事真是同出一脈的師兄弟。

后趙日子并不長久,攤上一個超級變態石虎為君,很快陷入宮廷斗爭之中,先被石閔(冉閔)把石氏皇族殺的七七八八,然后末代皇帝石祗起兵討伐不成,被自己的部將害死,水德的后趙就此OVER。 這個時候,中原之地有三處主要勢力,一是改名冉閔的石閔開創的冉魏;二是氐族符氏;三是鮮卑族慕容氏。 南邊本來在劉淵時期還有一個李特、李雄的成漢政權,不過他們沒德過什么東西,后來被東晉大將恒溫滅了,不提也罷。

公元352,十六國第一名將慕容恪滅掉了冉魏,燕主慕容俊覺得自己很不得了,于是稱帝建立燕國,史稱前燕。既然稱帝,就得找找自己的德性是什么。別看前燕自己是鮮卑族,可還真看不起其他少數民族,很多大臣覺得這什么前趙后趙都是蠻夷,不能算在五德循環之內。當年張蒼把秦朝踢開,讓漢直接繼承周的德性為水;后來劉歆也把秦踢開,讓漢直接按周德繼德行為火;這前燕大臣們也打算如法炮制,讓前燕直接繼承晉德,晉為金,那么前燕該是水德――――轉了一圈,還是抄襲前后趙那一套。讀書人說話羅嗦,商議了很長時間也沒個準數,慕容俊心里也沒底,就從龍城召來了一個明白人韓恒。韓恒那也是一代名士,他說咱們燕王是在東方發跡的,按八卦來說就是震的方向,而四象是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所以震方又是青龍,青色乃是木德之色,所以燕該是木德。”

其他人一琢磨,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而且后趙是水德,五行相生水生木,燕即木德也不吃虧。最初慕容俊不太樂意,大概是嫌這個木德不如水德好聽,后來群臣都贊同木德,他不得以只好下詔公告,從此前燕就確定下來是木德,尚青色。

“五德始終說”到目前為止,一直為諸家皇室所迷信,雖然中間頗有爭議,但從漢至前燕,五德循環,貫徹始終,都有本可據有案可查。而直到前秦,這一條鏈子卻意外地中斷了,原因就出在前秦的一代英主符堅身上。

前秦的前途本來并不被人看好,開國君主符洪的孫子符生是個暴力分子,這小子在位的時候把國內折騰的烏煙瘴氣,符堅氣不過,就發動政變把他給殺了,自己即位,局勢立刻大為不同,他這個皇帝當的實在華麗,對內修政安民,對外滅掉前燕、前涼、代國,一統北方,一時極有霸主氣象。

按說這前秦在符堅治下,比前面幾個勢力都風光的多,而且興儒學,早該有人站出來議論德性。可偏偏這么怪,前秦的“德性”史書上卻沒提過,符堅也從來沒明確說自己是啥德。

有一種說法認為,符堅并不迷信,所以他對這類玄幻的東西是持反對態度的;在他執政期間,老莊還有圖讖之類的東西都是嚴令禁止,所以“五德”自然也在禁止之列。不過這種說法并不正確,因為符堅雖然禁那些玩意,但這是出于自王猛的意見,他本人其實也頗信這些符異讖緯。新平王符??有一次給他獻了圖讖,王猛說這小子妖言惑眾,砍了吧。符堅對王猛一向言聽計從,就要殺符??。符??臨刑前上了一篇文,在文里引經據典一通神侃,把符堅給侃暈乎了,結果給他追授了個光祿大夫。而在符堅臨死前,姚萇問他要玉璽,他瞪著眼睛罵道:“你丫一個小羌崽子也敢逼我,你算什么東西,根本連一點圖緯符命的憑據都沒有,還想要玉璽登基?”說明他還真是信這個的。

還有一種說法是前秦應木德,因為符氏最早的時候是姓蒲,后來符洪聽過一句讖言“草付應王”,恰好他孫子符堅背后還寫著“草付”,于是改姓為符。草屬木,那么由此推之,前秦該算是木德。這個說法得到了后秦開國之君姚萇的支持。他殺了符堅搶了玉璽稱帝,自謂是以火德替了符氏的木德。

而還有第三種說法,出自北魏,說前秦承前燕正統,以木生火,應該是火德才對。

這三種說法要么是沒有史料支持,要么是跟理論不符,符堅本人又不可能現身說法,所以到現在還是一筆糊涂帳。以我個人的看法,有可能是符堅確實信圖讖之說,但是王猛不讓,于是他也就沒搞五德的花樣;以他對王猛的信任程度,就算后者死了,這個政策應該也不會改;等到淝水之戰后,前秦崩潰,符堅也就沒時間玩五德游戲了,因此前秦沒有官方認定的德性。

前秦風光了一陣子以后,終于趕上了淝水之戰,引致全國大崩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前秦倒真象是火德……碰到淝“水”,于是掛了――當年劉秀改洛陽為雒陽看來還是很有道理的,地名和王朝之德也相克喲。

前秦一倒,麾下有點能力的人都蠢蠢欲動,中原大地立時就冒出了無數割據勢力。個頭兒比較大的有后秦、西燕、后燕,后來又冒出夏啊、北燕啊、南燕啊、后涼啊、北涼啊、南涼啊、西秦啊(我還韭菜呢)等等一大票國家,跟當年蘇聯解體后獨立出一大堆“斯坦”似的。

后秦剛才提過了,國主姚萇自稱是火德,以繼承符氏的“木德”,至于前秦到底是不是木已經不重要了。那一票X燕的德性沒明說,但想來是繼前燕正統順應“木德”的。其余幾個小國都是路人甲,路人乙的角色,到底什么德不說也罷,不過有一個國卻不得不提,就是大夏。夏的創始者是赫連勃勃,這家伙是匈奴人,曾是后秦的將領,后來戳桿子自己鬧了獨立。赫連勃勃一聽名字就是個滿面大胡子的蠻夷(當然,人家其實長的挺有氣度,姚興見了都要流口水的)而他所做的事也和野蠻人差不多。他給自己建統萬城的時候,每修一段城墻就派一個人拿長矛去扎,扎進去就把建筑工人處死,扎不進去就把持矛的人處死,比現在北京施工隊的老板還黑。其他的殘暴事跡更是不勝枚舉,在十六國時期的暴君里能排的進前三名。

可最令人FT的是,這么一個野蠻人,卻大搖大擺地自稱自己是大禹之后,所以國號為“夏”,奉的是金德,也要在華夏正朔的五德循環里占那么一席之地。打下長安以后,赫連勃勃曾經在統萬城的南邊刻石頌德,里面說“我皇祖大禹以至圣之姿……網漏殷氏,用使金暉絕于中天……于赫靈祚……金精南邁”。大致意思就是說:老子是大禹后裔,自從殷商以來金德一直混的不太好,一直到我,這才算是金德復興云云。具體赫連勃勃怎么推演的已經不可考,我估計可能是因為他和后秦之間頗有淵源――后秦屬木德,按五行相勝系統的算法,金克木,這就對的上卯了;唯一的問題是,后秦是人家東晉滅的…………算了,俺干嘛要給他找理由算正統?反正他這個金德來路不明,事實上也沒幾個人承認。


這十幾國在中原鬧騰了許久,最后終于被鮮卑族的北魏統一,北邊這才算是安定下來。北魏是什么德咱們等會再說,先回過頭來說說南邊。

其實南邊的形勢比北邊就簡單清楚的多了。西晉末代皇帝司馬鄴被劉曜拿下的時候,正好晉室里有個叫司馬睿的皇族在長江以南的建鄴呆著。當時“永嘉南渡”才過去六年,人心惶惶群龍無首,大家看司馬家也剩不下什么好棗兒了,于是矮子里拔高個,把他擁戴為帝,繼承皇統,史稱東晉。

東晉局勢比起西晉要穩定多了,長江橫在那里就是天然的馬齊諾防線。只要北方五胡諸國沒出古德里安與曼施坦因,這個偏安江南的朝廷就能一直平安無事。雖然東晉也組織過幾次北伐,可都被少數民族兄弟們敲了回來,于是只好乖乖地趴在江南養活那一大窩磕藥的名士。北方諸國中只有符堅認認真真南征了一次,可惜淝水之戰客場慘敗,讓東晉躲過了一場大劫。這件事經常被江南名士拿來吹牛,說咱家才是正統,看見了嗎,老天爺保佑著呢。

東、西晉其實是后世學歷史的人為了考研劃重點方便而分的,當時人家江南可是堅定地認為只有一個晉朝;既然只有一個晉朝,那德自然無需改動,于是東晉也是金德――――同時期的北邊,什么水德木德火德金德掐的正歡實,東晉都是置身局外,冷眼旁觀,嗤以之鼻,最多從牙縫里蹦出三個字:“哼,偽朝”

   公元420年,那時候北魏還在打掃北方中原地帶,東晉出了一場大變故,被自己朝中的大將劉裕逼著禪位,劉裕代晉稱帝,國號“宋”,史稱劉宋。

   劉裕這人是個不世出的軍事天才,在東晉服役那幾年屢立奇功,最遠曾經打下過長安,后來又被“金德”小太陽赫連勃勃攆出去了。這個人的身世很有意思,據他自己說是西漢楚元王劉交之后――如果這個譜系是真的話,他倒是與劉向、劉歆兩父子有親戚關系呢。小時候他也是靠賣草鞋為生,跟當年那位大耳朵的漢室宗親際遇頗為類似。

    按說他跟漢朝皇室這么有緣分,篡了位以后該說自己復興漢室才對。不過劉裕大概是知道那時候去漢朝滅亡有幾百年了,已經沒什么號召力;何況有劉淵前車之鑒,還是換個國號的好。劉裕篡位前是被封為宋公,于是國號就是宋了。

國號換掉,那么德自然也得要換。五行相生,金生水,劉宋就應該是水德,尚黑。《宋書?祥瑞志》里記載了這么一件事,說在東晉義熙十一年的時候,建康(因為要避司馬鄴的諱,所以東晉初建鄴就改名為建康了,就是今天的南京。)的西明門忽然塌陷,鬧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水災。這當然不是豆腐渣工程的錯,西方屬金,西明門就是指金鄉之門,被水毀了,恰好就是金德衰水德興旺的跡象。所以讀宋書,經常可以看到皇帝老兒穿著黑介幘單衣晃來晃去,就是尚黑服色的緣故。

劉宋王朝過了六十幾年,被蕭道成推倒。蕭道成的南齊不用說,蕭字草字頭,屬木;加上水生木,于是齊就應木德,尚青色。關于這個的符兆還是一如既往地玄,說蕭道成十七歲那年夢見一條青龍追著西邊的落日跑,有術士解釋說落日就是劉宋,這青龍自然就是蕭道成;而他的兒子蕭賾十三歲那年,夢見穿著木屐在宮里溜達。木屐當然是木頭做的,暗示他早晚會登基云云。這還算是祥瑞里比較有創意的,其他廢物點心就只會比照著史書,編造說哪里哪里又看見一條青龍云云,叫人看了想打瞌睡。

南齊傳了五十五年,終“禪讓”于梁。那么梁是什么德呢?經過前面這么多朝代的熏陶,大概大家都猜的出,木生火,梁一定是火德嘍?……桀桀桀,今次你就說錯了呀!

梁的開國皇帝梁武帝蕭衍是一個奇怪的家伙,他本來也是南齊皇室宗親,他老爸就是蕭道成的親弟弟;有這么一層關系在,他就算踢開末代皇帝蕭寶融,自己繼承南齊的皇位也完全合法。不過他不干,非要用自己的封號“梁”來做國號,明擺著想另立新朝新氣象;立新朝也罷,然而在議德的時候,他卻又搬出自己是齊朝皇族的身份,說大家都是一家人,談什么五行生克的就見外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前朝什么德咱也是什么德。于是乎,這“五德之說”第一次蒙上了“親情”的色彩,而齊梁也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對真正連續同德的朝代。(秦漢、前后趙本來也是同德,但那是在不承認前者正統地位的前提下,所以不算)

后來梁被北年投誠過來的侯景折騰了一氣,元氣大傷,最后被大將陳霸先篡了位。這位陳霸先是個老實人,梁是木德,木生火,那么陳朝自然就是火德,整個過程中規中矩,乏善可陳。一方面是因為沒什么可爭議的,另一方面也證明南朝對五德之說也開始不怎么重視了。

綜觀東晉以及南四朝,五德循環波瀾不驚,個個都是順理成章繼承下來。相比起南朝“德”的平穩過渡,長江北邊的“德”可就真稱得上是熱鬧非凡。

長江北面最早當老大的是北魏,北魏的皇族拖把頭……不對,拓拔氏源出黑龍江,是鮮卑族。五胡亂華的時候,拓拔氏也南下想瓜分中原花花世界,在山西建起了代國,后來被符堅攻滅。等到前秦崩潰,拓拔??趁機跑到內蒙古重建代國,然后改國號為魏。

別看這北魏一派游牧民族氣象,來頭卻還十分正點哩。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拓拔氏最早系出黃帝!!黃帝有個兒子叫昌意,被封到了北邊大鮮卑山,就是拓拔氏的先祖。無論鄒衍還是劉向、劉歆,“五德始終說”排的世系里黃帝都是屬于后土之德,而北方俗語里“土”字念“托”,“后”字念“拔”,這就是拓拔氏的起源……強吧?完全無敵的設定,這比那個《從機器貓看階級斗爭殘酷本質》就更有想象力。

既然北魏自稱是黃帝之后,那連符瑞什么的也省了。拓拔??改國號稱帝的時候,就依照這個說法,上應土德,服色尚黃,干脆利落。嘖嘖,看看人家北魏多氣派,別的朝代都是參考著前朝之德來確定自己的德行,比如漢是火,魏就是土;宋是水,齊就是木;只有北魏煌煌大氣,不跟那些小家伙蝸角相爭,直接從黃帝開始論輩份,根正苗紅……當然啦,這是官方的說法,實際上拓拔氏在北魏之前一個帶“德”的勢力都沒消滅過,無牛可吹,無德可替,只能走祖宗路線。所以這個北魏的“土德”是橫空出世,沒法排進五德始終說的循環里去。
   
后來北魏在公元439年統一了北方,五十一年以后,到了公元490年,太和十四年,一代明君魏孝文帝拓拔宏開始親政。拓拔宏雄才大略,精熟漢典,終于覺察到本朝這個“土德”來路實在不正,和歷代傳下來的順序接不上榫頭,于是下詔讓群臣討論討論,看能不能換一個更合適的“德”,或者找出個更合適的解釋來。

這一下不得了,驚起了座下無數讀圣賢書的閑人。要知道,這北魏群臣多是些機關干部,最喜歡開會,解決問題與否倒還次要,最重要的是能過嘴癮。當年北魏歷代皇帝想遷都洛陽,這些大臣就嘁嘁碴碴聊了半天也沒個定論,只好擱置。前兩年拓拔宏因為多了句嘴,問祭祀太廟該用“杜”還是“??”字來形容,又引得大臣們興高采烈地又發帖子又灌水,折騰了半天也沒結論,最后拓拔宏自己鎖帖了事。現在既然皇帝開了新話題,大家豈能放過,于是紛紛引經據典,引發了一場大辯論。

最先站出來的是中書令高閭,他是個書生,文學青年出身,比較有學問。他說五德之說本自漢代開始,一共有三種說法,張蒼認為是水德,賈誼、公孫臣認為是土德、劉向認為是火德;水德從邏輯上說不通,而土德則是把秦朝當成正統,都不足取,所以漢的火德應該是直接取代周的木德,這才合乎天理。以后魏土德代漢火德,晉金德代魏土德,趙水德代了晉金德,(前)燕木德代了趙水德,(前)秦火德代了燕木德。秦雖然不是我們滅的,但它滅亡的時候恰好我大魏始稱帝,所以我們應當接替秦的正朔,火生土,咱們大魏還是土德。

聽到他這么一說,旁邊跳出二人,一個是秘書丞臣李彪,一個是著作郎崔光,他們都是拓拔宏身邊的重臣,掌握著修史的大權,自然嗓門比別人大些。他們兩個覺得,你高閭小P孩一個懂什么?老爺我是專門修史的,這方面我們才是行家。我大魏當年神元皇帝拓拔力微跟晉武帝司馬炎是好哥兒們,后來劉聰、石勒肆虐的時候,本朝兩位皇帝還幫過晉朝的忙,晉朝一直感恩不盡;后來平文皇帝抵抗過符堅,太祖滅掉了后燕,這才有了大魏的天下。無論趙啊秦啊燕啊全都是僭越之輩,是偽政權,不能算五德循環之內。魏有恩于晉,而晉朝滅亡的時候,正好又是平文皇帝興旺的時間,那么繼承晉金德的理應就是我大魏,應水德之象。再說了,晉滅后的六十幾年里本朝服色一直都是黑色的,這難道不是天意嗎?這實在就是天意呀!

    簡而言之,他們兩個的意見就是我大魏當年跟晉有過淵源,理應繼承其正朔,中間的那些朝代全不算――――他們可真強,輕輕“不算”二字,就忽略掉了足足一百八十六年,奧運會都能舉辦四十六屆了。這讓當年的張蒼都為之漢顏。

這兩派各執一詞,嘰嘰喳喳地吵啊吵啊,拓拔宏聽的是頭暈腦漲,也不知道聽誰的好,末了擺擺手,縮著脖子說讓大臣們都商量一下吧。這一下子,大家吵的更歡實了,從八月份一直討論到了來年正月,足足五個多月,官僚作風實在不輸后世宋代那群玩“濮議”的大臣。

最后,那一班大臣聯名上了一份奏表,說經過組織仔細研究(廢話,五個月了都),我們覺得還是崔老師說的有道理,大魏應該順水德,以接替晉的金德。拓拔宏被他們鬧的沒脾氣了,回旨說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吧。于是從這一年起,太和十五年,北魏不再是土德,而是水德,服色尚黑,總算是攙和進“五德循環”的次序里來了。

打那以后,北魏孝文帝拓拔洪算是見識到了那些家伙搗糨糊的能量。等到三年之后他想遷都的時候,就再也不敢搞民主討論了。他先拉著一群老少爺們兒說咱們今天南征啊大家跟著我走,等到了洛陽以后全都走不動了,這拓拔宏才說既然大家都走到這里了,索性別回去了,就定都這里算了。事實既成,群臣沒奈何,只好答應。從此北魏定都洛陽,進一步漢化,逐漸走向強國之路。這幸虧是先斬后奏,若是拓拔宏按老辦法讓他們商量,恐怕這歷史就得改寫了。

孝文帝遷都后三十四年,公元528年,契胡酋長爾朱榮入洛陽,殺了胡太后與元釗,另立了元子攸為帝(那時候拓拔氏已經漢化,改姓元)。公元530年,元子攸親手殺了爾朱榮,爾朱榮的侄子爾朱兆又殺了元子攸,另立了元恭為帝。這時候在冀州的大軍閥高歡發兵殺了元恭,擊敗爾朱兆,立了元修為帝。534年,元修跟高歡有了矛盾,就逃到了關中,依附另外一個地方實力派人物宇文泰。高歡沒奈何,新立了元善為帝,遷都鄴。而一年后,元修被殺,宇文泰找了另外一個皇室成員元寶炬當皇帝。于是經過這么一番亂七八糟的折騰,北魏出現了兩個皇帝,就此分裂成高歡的東魏和宇文泰的西魏。

甭管這魏是東是西,畢竟都是魏,所以兩魏名義上全部都是水德。可惜好景不長,公元550年高歡的兒子高洋廢了皇帝,建立了北齊;而七年之后,宇文泰的兒子宇文覺也廢掉了皇帝,建立了北周。于是中原分裂,形成周、齊對峙的局面。

這樣一來,問題就浮上水面了,魏只有一個,德只有一個,如今一分為二,這怎么算呢?這高洋、宇文覺都是太子黨出身,都有著天下英雄舍我取誰的氣度,覺得自家才是正統,于是彼此都不理睬對方。北齊先宣稱自己承魏水德,應木德,尚青;接著北周不甘示弱,也宣布自己為木德。

神奇的事情在這時候出現了:不曉得哪個變態出的主意,北周這個“木德”應的非常古怪,木德尚青,而北周的服色卻是尚黑,是水德之色;他們又宣布實行古代夏朝的歷法,而夏朝分明是金德;更離譜的是,宇文家自己公布的族譜里,最早的祖先是神農氏炎帝,炎帝卻是火德…………這就完全徹底地亂了套。本來一朝一色,習為定制,到了宇文家就成了五顏六色的萬花筒,除了黃土以外,四德俱全,倒也算得上是另類的行為藝術。對此我除了說聲“靠”以外,就沒別的評論。

靠歸靠,這四彩斑斕的北周卻真成就了一番霸業,在公元557年滅掉了北齊,統一北方,想來是上天也被這不按規矩出牌的宇文一族氣糊涂了。

周武帝宇文護死后,他兒子宇文謨接替了皇位,就是周宣帝。這小子是個廢柴,整天都在后宮嘿咻嘿咻,也不理國政。他有個妃子姓楊,這妃子的爸爸當然也姓楊……咳,咳……不說廢話了,她父親就是今后開創一代圣世的隋文帝楊堅。

    宇文謨只在位兩年,就在“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的后宮生活中累死了。他年僅八歲的兒子即位,輔佐朝政的自然就是身為外戚的楊堅。接下來的故事就算沒聽過這段歷史的人也能想象的到,公元581年,楊堅廢掉這個小娃子,自己做上了皇位,隋朝誕生了。

隋代的是北周,而后者本來“德性”就是亂七八糟的,于是這隋朝索性快刀斬亂麻,只認準了“木德”說事,別的一概忽略。按照五德相生,木生火,隋應火德。早年有人獻過圖讖,說“赤帝降精,感應而生隋也。故隋以火德為赤帝天子”,還有人看見一大堆龍滿處轉悠;甚至在楊堅收到禪讓書的時候,有人看到一只朱雀降臨在宮殿之上……反正都是老掉牙的符瑞橋段,總之能證明隋應火德乃是天命所受就成。接著就好辦了,受禪,登基,宣布本朝火行,朝會之服、旗幟、犧牲盡尚赤,OVER。

有意思的是,此時江南的陳朝也是火德。從西晉滅亡開始,南北兩邊演變出兩套彼此獨立的五德循環次序,而且都自認來路正統,對方是僭偽;于是北邊罵南邊是島夷,南邊罵北邊的是索虜,誰也看不起誰。然而造化神工,經過這幾百年的輪回,這兩條線的終點站“陳”與“隋”一南一北恰好都是火德,倒是巧合。究竟誰才是真命天子,就看哪家的火燒的更旺盛了。

公元588年,隋軍南征,五十一萬大軍南下討陳,兵臨建康。沒有人能夠阻止陳朝的滅亡,就連隋軍總指揮楊廣自己也不能。大軍殺入建康,拿住在藏在井底的陳后主,(井者水也,陳朝的火德天子躲到井里,你說那還能落著好嗎?)從此中國經過三百多年的大分裂終于恢復了統一。而“五德循環”的兩條分支在經歷了各種各樣的混亂之后,也終于合二為一,重新并到了一起…………謝天謝地,不然我就要他喵的累死了。

隋傳了二世,終于被超級敗家子楊廣敗的精光,天下大亂。李淵父子太原起兵,在公元618年終于逼得隋恭帝“禪讓”,李淵自己做了皇帝,是為唐太祖。新朝既然創立,按習慣就得推“德”,五行相生,火生土,唐于是就順了土,服色尚黃。

本來這件事清清楚楚,無可爭議。可偏偏有人看著不順眼,非要跳出來唱反調。這個人就是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唐高宗在位的時候,他寫了一本《大唐千年歷》,說唐的這個土德應該承的是漢的火德,而非隋的火德;為什么呢?因為從曹魏以降到隋,歷代都沒有統一過中國,他們都是沒有資格參與“五德循環”的,不過是些五行“?l氣”(就是類似汽車尾氣的玩意,文人罵人最陰損)。這個王勃畢竟是大才子,手筆非凡:漢代張蒼踢開秦朝讓漢承周德,不過是裁掉了從周亡到漢興之間的四十三年時間;北魏時期崔光甩掉十六國,讓北魏上追晉德,也不過省略了中間一百八十六年而已;這位大爺下手比前人狠的多,輕輕四字“唐繼漢德”,漢唐之間魏晉十六國南北朝三百九十八年的時光就被一刀切掉扔進下水道去了。這個算法實在是太過荒唐,連朝廷都覺得不象話,根本不予以采用。

到了武則天奪了李氏天下后,把國號改為了“周”,追認周文王為武氏始祖。周按鄒衍的說法乃是火德,于是武周于是也跟著祖宗學,應了火德,旗幟尚赤。這又是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兒,因為無論是“五行相克”還是“五行相生”都解釋不了為啥唐“土德”以后會是周的“火德”。不過錯歸錯,卻沒人敢糾正,這可以理解,換了我穿越時空回到那個時代,也一樣裝聾做啞,為什么?旁邊周興、來俊臣都支楞著耳朵吶,萬一我說了什么話惹得武則天不高興,被請進大甕里洗桑拿,那可怎么辦?總不能指望狄仁杰來救我啊。

反話是沒人愿意說,說奉承話的卻是大有人在。武則天曾經建起過一座祭祀用的明堂,后來天有不測風云,那天整個明堂“呱”地一聲被火燒成白地了。武則天心里這個郁悶啊,整天在宮里蹲著畫圈。這時有個叫張鼎的左史諂媚地說:“這個大火在王屋上燃燒,正合我大周火德興旺之象吶,這是祥瑞啊。”氣的左拾遺劉承慶上書直言:這小子哪兒是奉承,這分明是在說風涼話啊。陛下你可千萬別信。”

當初武則天剛登基的時候,李嗣真給她上了一個表,又把王勃的舊話重提,建議把周、漢尊為二王后,其他的小朝代尤其是北周、隋要降格處理。這一次武則天恩準,頒令全國改制,于是只有周、漢兩朝被尊為正統,其他的包括“唐”全變列國了。

后來唐中宗李睿復了位,怎么看這些政策怎么不順眼,于是一股腦全廢掉,改用唐初的政策。

一直到了天寶年間,歌舞生平,就有溫飽的閑人想追求更高層次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追求,而想要更高追求就得升官,升官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上書朝廷,以得到皇帝青睞。當時上書言事的人為求能吸引眼球,不惜在奏章里說些奇怪的話,話說的越是詭異,觀點越是新奇,就越容易得到注意。這其中就有一個叫崔昌的人拿王勃的舊文改了個名字,然后上交朝廷。這一次正趕上唐玄宗在位,他大概也是位行為藝術家,覺得這說法真新鮮,有意思,而且宰相李林甫也贊成,于是準了。結果周、漢重新被奉為二后主,其他朝代又被降至列國,一如武則天時代,只不過這一次承繼大統的是唐的土德。甚至兩年以后,禮部出了個叫《土德惟新賦》的高考作文,讓考生以這件事為題談談感想。

后來唐玄宗扒灰扒出楊玉環,兩個人恩恩愛愛,楊玉環的哥哥楊國忠得以把持朝政。這楊家一直是當隋是自己本家的,看到唐朝居然把隋也給貶開了,這楊國忠心里著實不舒服,于是建議說咱們不如從北魏開始算起,把北周和隋都放進“五德循環”里。唐玄宗那時候和楊玉環如膠如漆,這個面子自然得賣,于是就按楊國忠說的改制,倒霉鬼崔昌則被楊國忠貶的遠遠的。

就這么拉拉扯扯了兩三個來回,唐的土德這才算真正穩固下來。諷刺的是,就在唐“德”穩定下來的同時,唐朝社稷卻開始動蕩起來,安史之亂爆發。

安史之亂持續了八年,等到其被平定以后,這唐朝的日子也就開始一年不如一年了。

接替玄宗的是他兒子肅宗,后來代、德、順、憲、穆、敬一路傳下來,到了唐武宗李?e(音“纏”),他為五德之說增添了一個小應用。話說這唐武宗有一次得了病,很長時間都沒好,他就開始琢磨上了:“當年漢朝是火德,所以劉秀就把洛陽的“洛”改為“雒”,免得火被水澆滅。如今我大唐乃是土德,而我的名字帶三點水,土克水,這病自然就好不了,看來王朝之氣是不可以壓住君主名字的。”于是李?e下詔改名,改“?e”為“炎”,火生土,這就順溜了。當初曹魏初定土德,就有人跟曹丕說把“雒陽”改回“洛陽”吧,土克水,王朝之氣壓住首都之氣,是大好事。估計李炎就是想到這個典故,所以才加以發揮的。

說句題外話,唐武宗的前一任皇帝唐文宗本名叫李涵,也是帶水的,后來他登基的時候改成了李昂,不知道是否也與五德之說有關系。手頭沒什么確實證據,姑妄提出來這么一說。

唐朝傳二百八十九年,掛了,藩鎮節度使們紛紛獨立,中國進入五代十國的亂世時期。按照慣例,咱們先說北邊。

取代唐朝的乃是朱溫朱全忠(這名字起的真好)這人于公元907年建立后梁,成為五代中的第一個朝代。唐是土德,土生金,后梁應金德,朱溫自命為金德王,連內殿都起名叫金祥殿,可以說是金光閃閃。還有人在廣南附近抓到一頭鹿,這頭鹿的耳朵上缺了兩塊;據說鹿這個東西活過一千年全身就會變白,耳朵缺一塊。現在這頭鹿缺了兩塊,就是兩千歲,正合著本朝的金德尚白之象。

   亂世當前,天下大亂,后梁一直忙著與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的后唐對抗,精力有限,這五德之事沒什么精力去管,于是“金德”就是登基的時候被提了一嘴,再沒多說。

公元923年,后梁為后唐李存勖所滅。 李存勖和他父親李克用都是沙陀人,因為祖上為唐朝立過大功,賜姓李氏,所以國號為“唐”,對外打出的旗號都是復興唐室。這一點跟西晉末年的劉淵很象,不過他們比劉淵幸運的多,這個“唐”是為當時的人所認可的。既然是復興唐室,那么李存勖自然就不能承后梁的金德自稱水德,而是堂堂正正宣稱自己和唐朝一樣,是土德。

接著后唐被滅于后晉,耶律德光他兒子石敬塘把燕云十六州賣給了遼國,換來耶律德光對自己的支持,隨即滅掉后唐,稱國號為晉。后唐是土德,那后晉顯然就是金德了。后晉在中原屁股剛剛坐穩十年,就被遼國滅掉;后晉的節度使劉知遠乘機在太原稱帝,國號“漢”,并讓遼國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被迫退去。
劉知遠是沙陀人,卻自稱是東漢顯宗第八子淮陽王劉?之后,不過他并沒有襲漢的“火德”,而是按五行相生的原理,取代了晉德,晉金生水,自應水德。不過他“德”什么已經不要緊了,因為后漢天下一共只持續了三年,就被大將郭威奪了帝位,改國號為“周”。

以往歷代國號,往往都是皇帝登基之前所封的國名,比如劉邦的“漢”朝,是因為他以前被封為漢王;曹丕稱“魏”,是因為他老爸曹操被封做魏公;后來的晉王司馬懿、宋王劉裕、齊王蕭道成、梁王蕭衍、陳王陳霸先、齊王高洋、周王宇文覺、隋公楊堅、唐公李淵,概莫能外。而郭威最大只在后漢做到了監國,沒被封為周公,所以他的這個國號,是跟他先祖及五德頗有關系。

郭威先祖(不用說,也是自稱的)乃是周朝的虢叔,再往遠推就是周室姬姓后裔。巧合的是,按劉歆的五德世系走的話,周乃是木德,而南北朝時候宇文覺的北周也是木德;郭威篡的是后漢水德,木生木,恰好也是木德。三周皆木,就是天意呀天意,因此這個“周”的國號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北邊的說完,該到南邊了。不過南邊的九國(還有一國是北漢)不夠有意思,這班家伙對五德之說并不怎么看重,所以稱帝的多,推演五德的少;何況他們很多人都認為正統在北方五代那邊,自己不過一割據勢力――比如南唐就奉宋為正統,而錢繆的吳越、馬殷的楚則都只是國王級別――所以對這與正統息息相關的五德也就不怎么上心。既然本篇重點是說五德,那這些小國就可以略掉不談了。

對了對了,還有一國應該要提一下的,就是前蜀。這前蜀是王建所創,雖然沒什么“德”的記錄,可是祥瑞卻是十國之中最多的。《新五代史》里一篇《前蜀世家》幾乎三分之一的篇幅都是在記錄哪年哪地碰到蝦米祥瑞;祥瑞太多了,這里不可能一一枚舉,我就舉一個例子,便可見前蜀君臣的想象力奔放到了什么地步:前蜀武成三年八月,有人在洵陽看到了龍,而且不是一條,而是五十條!!連修史的歐陽修本人寫到這里,都忍不住說了一句:幫主,這也太離譜了吧……

五代十國的終點是宋朝。不過在說宋朝之前,還有一國得先介紹一下,這就是遼。

遼的開國之君是耶律阿保機,和后唐太祖李克用是同一時期的人物。他雖然是契丹族人,但一直熱心漢化,手底下重用的都是韓延徽、韓知古、康默記等漢人。公元947年,他也學中原王朝體制稱帝建國,國號契丹,后經反復,最終確定為遼。到了遼太宗耶律德光的時候,遼國得了燕云十六州,漢化程度日益加深。公元947年,耶律德光滅了后晉,進了開封城,躊躇滿志之際也想做中原大王稱帝。既然要稱帝,就要有國號,而且這五德之說是無論如何不能忽略的。

但最大的問題是,遼和中原王朝向來沒什么瓜葛,這個“德”不好聯系。于是遼太宗不得不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祖先。根據契丹起源神話,最初有一男子乘白馬,一女子駕灰牛,兩個人相遇于遼水之上,遂為夫婦生出八男子,就是契丹族的始祖;契丹族生于遼水,那自然就該是水德。于是經過這么一個曲折的過程,總算找到契丹應水德的理由,并因此而將國號改為“遼”,即是紀念契丹族的母親河。所以說遼的水德跟北魏的土德類似,不是五德循環而出,而是橫空出世的。

遼說完了,接著回過頭來說大宋。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這是人人都知道的歷史。宋乃是從后周而出,后周前面說了,屬木德,于是五行相生,木生火,宋為火德,尚赤。這在宋初就確定下來的定制,完全沒有爭議。

唐當年以土德繼了隋的火德后,王勃表示不滿,要求跳過這些朝代上承漢德。這一次,宋朝也碰到了同樣的閑人。公元984年,宋雍熙元年,一個叫趙垂慶的平民COSPLAY了一把宋朝版的王勃,他上書說本朝應該跳過五代,直接上承唐德,為金德;就算后梁代了唐,后唐代了后梁,排到我們這里也該是金德了。這個家伙很明顯偏科嚴重,文彩則有,數學太差,他算錯了。趙垂慶以為五德順序是按照唐(土德)-后梁(金德)-后唐(水德)-后晉(木德)-后漢(火德)-后周(土德)-宋(金德),可惜這只是個理想狀態。可事實上后唐壓根沒把后梁當成正統王朝,認為自己接過了唐朝的大旗,上應土德,而不是水德;所以按這個推演下來,宋恰好是火德,而非金德。

宋朝善待文人,宋太宗沒叫人亂棍把趙垂慶砸出去,而是讓諸位大臣討論。常侍徐鉉指出趙垂慶以為五代五德一始而貫的錯誤,他說唐朝滅亡以后還有后唐撥亂反正,所以正統該從后唐算起,大宋還是火德。為了加強說服力,他還援引了唐玄宗時候崔昌獻議的例子。(詳見前面唐代部分)。趙垂慶犯的是硬傷,辯無可辯,此事就這么平息了。

到了公元1010年,大中祥符三年,宋真宗在位。開封府功曹參軍張君房上書又開始勸說宋真宗改金德。不過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張君房不再在“五德”上繞圈子,而是開辟第二戰場,大談祥瑞征兆。宋真宗是個極迷信的人,尤其癡迷這些東西,對他將上天降瑞,那要比推演五德更有說服力。這個張君房還真搜集到不少論據:他說后周把皇位禪讓給太祖的時候,正是庚申年,庚就是金,而申也是位于金位,這是一;太宗登位的時候,開過一個叫金明池的池子,這是二;前幾年丹徒進貢了一頭白鹿,姑蘇進貢了一只白兔,陛下你封禪的時候又有人在山東獻上白兔一只,鄆州發現一只金龜。金乃白色,所以這些都是預兆大宋該是金德。

這一次論據不能說不充足,不過宋真宗那時候正忙著去汾陰去祭祀后土,沒空搭理這事,于是張君房沖擊金德也遭到了失敗。

天禧四年,又一個閑人光祿寺丞謝絳上書說:“當年漢朝跳過暴秦直接繼承了周的火德,為火德;我大宋也應該如法炮制,跳過五代繼承唐的土德,所以宋該為土德。”這一回比前兩次更不象話,一看就知道謝絳這廝歷史沒學好。在鄒衍的“五德相克”系統之下,周才為火德,而漢則為土德;而在劉向、劉歆的“五德相生”系統之下,周為木德,而漢為火德。這個傻大姐把兩套系統弄混了。

與此同時,大理寺丞董行父上書堅持認為宋該金德,還是老一套的理由,說宋該跳過五代,上應唐土德云云。既然對方拍的是火星磚,宋真宗也懶得跟他們費嘴皮子,直接引用當年徐鉉發的火星帖,回答說大宋是受了后周的禪讓,這么把人家一腳踢開良心過不去。

就這樣,雖然下面不斷有人哼哼著要改德改德,但宋朝的火德卻是始終沒有變過。

事實上,這些爭論已經是“五德始終說”的回光返照。就在那群閑人爭論大宋“德”什么的同時,終于有明白人對這個延續了千年的五德之說感覺到了膩味,并對其進行猛烈抨擊。最早發難的重量級人物是胡瑗,這人是宋初三先生之一,當世大儒,他寫了兩篇《洪范口義》,從“五德始終說”最早的理論基礎《洪范》開始批評起,強調歷史上起作用是人,不是天,漢代什么五行災異全是歪理邪說。接下來出手的是鄭獬,他是仁宗皇佑五年的狀元,寫得一手好詩詞;他寫了一篇《五勝論》,繼續批判陰陽五行;但這“倒五”風潮的中堅大將卻是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歐陽修,他就旗幟鮮明地認為災異都是自然現象,與人事無關,所謂讖緯德兆全是瞎聯系,直接指責董仲舒、劉向、劉歆等的天人感應說是“曲說以妄意天。”在他負責編撰的《新五代史》里,就很干脆地去掉了《五行志》,不予收錄;在《新唐書》里他雖然保留了《五行志》,但是只記錄客觀事實,不跟人事扯到一起。

真正的大地震是自王安石起,這位千古名相發動的變法運動引發了北宋朝中變法派與保守派的激烈對抗,保守派所利用的武器就是與五德聯系緊密的天災異象,一旦天下有什么風吹草動,他們就跳出來說:“看吧,老王又惹老天爺不高興了。”與他們針鋒相對的變法派則堅持認為天災就是自然那現象,跟人類吃喝拉撒沒有必然聯系。最后雖然王安石變法失敗,但經過這么一番論戰,也讓五德之說元氣大傷,此后逐漸地在宋代銷聲匿跡,只有朱熹之類的道學家偶爾能想起來拿出來玩玩了。

孔子有言:墻里開花墻外香。“五德始終說”雖然在漢人王朝受到了冷遇,但東方不亮西方亮,它卻被宋視為蠻夷的金朝女真族看中,并大受重視。五德之說一向被視為“夷夏之大防”的重要理論依據,如今卻被“夏”所拋棄,轉為“夷”所用,倒也真有趣哉。

   北宋與遼澶淵之盟后,自以為可以從此過太平日子了,可是兩國誰也沒料到這時候女真族悄然崛起,隨后幾年間先滅掉遼國,又對北宋發動進攻,靖康之役虜得徽、欽二宗,北宋就此滅亡,只剩下趙構逃去江南立了南宋。

   自從占有了中原半壁江山后,原本生猛的游牧民族女真也開始逐漸被漢化,而且比遼更徹底。金世宗完顏雍很相信五德之說,他覺得本朝滅掉了北宋,那自然是該以土德繼宋的火德啊,于是就在大定三年,公元1163年舉行臘祭,定金為土德;兩年后到長白山祭祖封山的時候,冊文里還說“闕惟長白,載我金德”。

到了金章宗完顏?Z的時候,金朝群臣針對本朝德行爆發了一次大辯論。這一回比前朝哪一回都熱鬧――真奇怪,似乎每一次關于五德議論最熱鬧的都是少數民族政權,比如上次北魏也吵的極其華麗。金章宗的這一次辯論規模相當大,光是主要派系就分成三個:一派主張繼承宋火德,為土德,也就是沿襲金世宗的舊例;一派主張繼承遼的水德,金為木德,理由很簡單,遼金都是北邊過來的,算一家子;還有一派最為奔放,痛痛快快地建議說連北宋帶五代咱全不要,咱大金直接繼承唐的土德,為金德。這一桿子就跳過去二百二十年――還好,還沒打破唐代王勃三百九十八年的世界記錄,到底是蠻夷,這方面怎么也比不過中原士子。

  對于這三種意見,金章宗表面上是都予以考慮,其實心里早就意有所屬,支持第一種意見,金承宋德為土。據專家分析,金章宗雖然是女真族,可已經漢化很深,是個哈中的大菠蘿,皮黃里面更黃。他早就覺得北宋系出正統,自然該從這里繼承才對。

于是到了泰和二年,金章宗終于下詔宣布定土德,從此土德完全確立了在金國的地位。后來到了金宣宗時候,又有人起了議論――這金朝君臣想來是開會開上癮了――這一次上書的是遼東宣撫副使完顏海奴,他手下的一個漢人官員王澮告訴他大金祖先乃是高辛,是黃帝的后裔,理應立廟祭祀之;他還說本朝剛興起的時候,旗幟都是紅色,于是完顏海奴就跟金宣宗說咱們是不是該尚火德呀?金宣宗講究民主,叫來群臣說你們覺得這意見怎么樣?大臣里有一位叫張行信的人站出來,一臉無奈地跟金宣宗解釋說:“陛下啊,我都被這群沒學問的人氣的沒脾氣了。按照《始祖實錄》,我大金是從高麗而出,跟高辛八桿子都打不著呢;再說了,就算大金系出高辛,高辛是嚳帝,排五行排出來是木德,哪能是火德?當年太祖是因為完顏一族多尚白,又看中了金的性質穩固,所以才起國號為金,與德運沒關系;本朝得運是到了章宗一朝才算議定為土。那個什么王澮一沒學問二沒人品,甭理他。”

從這兩次爭論可以看出來,金朝對五德之說有多么熱衷。

無論是金的土德還是宋的火德,到頭來都沒有保佑他們國祚綿長,金宋還是先后倒在了蒙古大軍的鐵蹄之一,從此中國境內就只有了一個政權:元。

元朝的國號取自《易經》“大哉乾元”一句,實際上這個國號還有更深的意義,也與五德有關系。金朝是元朝攻滅的,金屬土德,五行相生,土生金,所以元是金德,所以才會使用大哉“乾”元,因為八卦之中的乾卦是屬金的。元世祖忽必烈改國號時的詔書里有一句“握乾符而起朔土”,就是這個意思。

元改國號是在公元1271年,宋咸淳七年,那時候宋朝還在苦苦支撐,所以兩朝從“五德”上說還是誰也生不著誰。但八年之后元將張弘范滅宋于崖州,問題就凸顯出來了……宋是火德,火克金,和現實正好掉了一個個兒。后來元朝大力禁止圖讖之說,不知是否就是怕人瞧出這個破綻。

這事若擱到別的朝代,早就有人上書建議改德了;這蒙古人都是倔脾氣,死活就是不改,俺金德怎么了?金被火克怎么了?宋還不是被俺捏了?那些住在元大都的北京元人們猜得中這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尾;就在他們還在美的時候,真正克他們的火德悄悄出現了…………那就是明朝。

明朝屬火德,“明”這個國號有傳說指出是“三重火”,明是漢人王朝,漢朝是火德,稱為炎漢,兩重;明朝天子姓朱,朱是赤色,赤色屬火;又明字拆開是日月,日者陽之極也,日配朱色,也成一火。

按照慣例,火生土,下一朝當是土德才對;然而或許是因為明朝有三火,太大了,只能克,不能生,于是反明的人不約而同地扔掉沿用了千年的“五德相生說”,重新撿起了滿是灰塵的“五德相克說”。比如闖王李自成,打進北京以后建立大順朝,登基稱帝,就宣布自稱為水德王,以水克火;不過問題在于,不知道他從哪本書看來的,居然以為水德尚藍,于是滿朝文武都成了藍精靈,真是詭異。

而真正滅掉明朝的滿清,對此則早已準備周全。皇太極早在關外就改族名為滿洲,改國號為清,意以三個水德一副炸彈來斃掉明朝的三個火德。說實話,這怎么聽都覺得很玄幻……民國初年續修的《儀封縣志》還有記載,村民們曾經在十堡村火神廟前挖出來一具鐵牛,上面的字被侵蝕的很難辨認,只能看到前面寫著‘水德’,末行有‘大清’字、‘乾’字、‘四十四年’字。這也算是趣話之一。

這些傳說,就是五德學說最后的余光。其實寫到明清,關于五德的話題就已經沒有多少。從宋以后,“五德始終說”逐漸式微,到了明清已經基本上淪為談資,這東西終于不再象當年那樣威風八面萬民仰止了。

事實上明清兩代對五行學說仍舊癡迷,比如朱元璋就將自己的后代事先按照五行相生的順序起好名字,朱棣這個輩份的都屬木德;他兒子朱高熾,屬火德;其孫朱瞻基,屬土德;曾孫朱祁鎮,屬金德;玄孫朱見深,屬水德;再比如說清朝護衛北京的八旗就是按五行相克確定居住方位,東方屬木,金克木,而金色尚白,于是正白旗和鑲白旗都拆遷去了東直門地鐵口和朝陽門。但是這些都屬于五行上的應用,而五德則不再被兩朝皇室當做一件大事來看待,充其量只是用來做修辭上的裝飾品。從此五德五行,也只有一些無聊的知識分子、喜好怪力亂神的民間傳說、玄幻小說作者和如我一般放著畢業論文不寫卻搞這玩意的閑人才有興趣了。

辛亥革命以后,民國建立,五德始終本該走到了尾聲。不料冒出一個袁大頭又搞復辟,自己登基稱帝,年號洪憲。據說這“洪憲”來源很有意思,本來最初用的年號是昭武,后來有人說這是吳三桂當年造反用過的,不吉利。于是就有高人出現,說不如用“洪憲”,明朝開國年號洪武、清朝心腹大患洪秀全、武昌起義首領黎元洪,皆帶一洪字,大是吉利,于是袁氏詔準…………手里資料有限,我不知道這個“洪憲”朝是否確定了自己的德性;不過想想當年袁紹、袁術兄弟兩個自稱大舜后裔,舜是土德;而土恰好又克清水,說不定袁氏某人就以這個原因而應了土德也說不定哩。

袁氏以后,就是民國。據我一位朋友說,林語堂當年拿民國青天白日旗開涮,說這旗尚青,那民國合該應木德,正好與前面袁氏的土德配了個正著。如此看來的話,咱繼續往下推演,五行相生,木生火,火德尚赤,無怪十幾年后全國河山一片紅了也……

姑妄聽之,姑妄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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