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國學者夏商先生曰:前文《國學商道:“渾然若昧”說秦穆》提到,所謂華夏華人,便直接源于渭河流域“華胥之渚”的華胥氏部族。昔有女媧氏和伏羲氏出于華胥氏部族,后有神農氏部族亦出于華胥氏部族。華胥氏部族開枝散葉有分支,后世伏羲氏部族和神農氏部族亦有分支,但又能說誰家是華夏“正宗”之族?而誰家是“偏支”的“戎狄蠻夷”之族?
再從上古“公天下”時代的民主推舉與“禪讓”歷史來看,炎黃之前為神農氏世代。神農之前,是伏羲氏世代。所謂“神農氏炎帝”或“炎帝神農氏”之稱,則顯示炎帝比黃帝距神農氏“天子”血緣關系更近一些。而黃帝代神農氏為“天子”,才正式宣告了神農氏世代的終結。在黃帝之后,伏羲氏部族的后裔“帝摯少昊氏”也曾登基為“天子”。至虞夏之際,“少昊氏”部族的“益”也曾被確定為“禪讓”接班人。只是由于夏朝“家天下”的自私與霸道,中國的歷史才自此拐彎。于是,便有了儒家精英編篡的炎黃世系“正宗嫡傳”神話,也便有了分封建藩制的“五服貢賦”與“戎狄蠻夷”的三六九等。那么,在經過夏商周三代之后,這個“少昊氏”部族,會不會再次打破這個三六九等的“國際慣例”神話呢?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徹底摧毀這個三千年封疆建藩“諸侯經濟”體系的主攻手,恰恰是“益”的子孫秦嬴部族。而且,這個秦嬴部族,也正是崛起于“西部”的渭河流域!這個“西興東衰”的否極泰來,或許便是萬年“華胥古國”生生不息的明證。
“禮崩樂壞”與“西興東衰”的周期輪回
歷史上偶然與必然的不解之謎,只有當我們驀然回首并細細品味時,才會感到似曾相識的心靈震撼。人生一世,不過百年。一個人一生有效作為的時間,也不過三五十年。而如果是在重復前人的失敗教訓,那么三五十年乃至三五百年同樣也是彈指一揮間!
孫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所謂天下大亂“諸侯爭霸”,決于“兵戰”也。《孫子兵法》可謂神乎其神,但當年吳國為何手持“兵圣寶典”而不能一統天下呢?乃“術”不制“道”也!
自盤古氏“開天辟地”以來,中國地理的總體特征就是西北高東南低,這是自然之“形”自然之“勢”。若從生存條件和資源稟賦而言,總體上則是“西貧東富”,這是自然之“時”自然之“位”。形勝于西,勢成則東。人合時位,天下歸心。盛極必衰,否極泰來。東奔西走,周而復始。恰如水無常形,下流不歇自達九天,西極高遠上善則明。昔經有巢氏和燧人氏到華胥氏,而有華夏部族在渭河流域“華胥之州”的繁衍昌盛。爾后有華胥氏“生伏羲于成紀”、繼而“徙治陳倉”、最后“都于陳宛丘”。再復有“神農氏起于姜水”,再復有“炎帝起于姜水”而“黃帝起于姬水”,再復有周人部族起于“姜水”之濱,再復有秦嬴部族起于渭河之濱。然后,便是“漢承秦制”和“百代皆行秦政治”。這萬年中華文明史,便是一部“進城趕考”和“西興東衰”周期往復的歷史長劇。
司馬遷的《史記》劈頭就說:“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征。于是軒轅乃習用干戈,以征不享,諸侯咸來賓從。而蚩尤最暴,莫能伐。炎帝侵陵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撫萬民,度四方”。
但神農氏以前是怎么回事?司馬遷沒有講。那么神農氏“天子”世代有多少代,司馬遷也沒有說,而僅用神農氏“世衰”這倆字就省略過去了。不過先秦時期的《尸子》記載稱,神農氏“天子”傳位有七十多代。若按每代平均三十年計算,則僅此神農氏時代就長達兩三千年。想當年“神農氏起于姜水”之際,則必為伏羲氏部族“都于陳宛丘”盛極而衰之時。神農氏“嘗百草”而“育五谷”,自然是澤被萬民四海歸心。而軒轅氏“起于姬水”而“習用干戈”,則又是神農氏部族“東出”函谷關七十代而“世衰”之秋!
神農以前上五千年“西興東衰”的世代“禪讓”詳情,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不幸的是,炎黃以來“下五千年”的世代興替史,卻是以“諸侯相侵伐”鼓角錚鳴的戰爭殺戮為開篇!從黃帝部族與炎帝部族的“阪泉之戰”,到炎黃聯軍與蚩尤部族的“涿鹿之戰”,華夏神州骨肉相殘動輒“伏尸百萬”的波瀾壯闊,又豈至于秦滅六國的“虎狼之師”?可是,既然“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那么不畏強暴且能夠“以暴制暴”,“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難道又不是中華民族“被增長”的勇敢、智慧與偉大?故此,為何會“諸侯相侵伐”?為何要“習用干戈”?怎樣才能“修德振兵”而“度四方”?戰爭的目標與獲勝的標準是什么?應該說,中國的這些“兵之道”,實源自“伏羲八卦”。而中國的“兵之祖”,乃為軒轅黃帝。所謂“黃老之說”,亦為“兵道之說”。而“兵圣”孫子,則是援“兵之道”以求“兵之術用”罷了。
“等級禮制”與“兵戎爭霸”的文化嬗變
據《竹書紀年》記載,帝堯陶唐氏“十二年,初治兵”,“七十年春正月,帝使四岳錫虞舜命”,“七十五年,司空禹治河。七十六年,司空伐曹魏之戎,克之”。這里意思是說,帝堯在位的第十二年開始建立正規軍隊。第七十年時,命令四方部落首領授予虞舜攝政權。第七十五年時,授命司空禹治理江河。第七十六年時,授命司空禹征伐曹魏一帶的“戎”人,并征服了他們。這大約是迄今為止中國古籍對“戎”的最早稱呼記載,也是階級社會君主制國家政權形成過程的清晰記錄。在古漢語中,“戎”既是華夏族對異族的蔑稱,也同“兵”意相通。其邏輯關系也顯而易見,“戎”是非我族類的叛逆,也便是戰爭的禍端和戰爭的必然對象。“夷”的稱謂出現比“戎”晚,說明“夷”是對“戎”的進一步細化歸類,直至最后形成“中原”與“西戎北狄東夷南蠻”的完整概念。其實,這些四方“戎狄蠻夷”概念,在當年“大禹治水”而形成的諸侯“五服”朝貢等級制度中就可找到影子。
由此,我們即可以想見,當年軒轅“習用干戈”,就是因為“諸侯相侵伐”的“禮崩樂壞”。“而神農氏弗能征”,便是說“天子”也喪失了“用干戈”強制執行“禮法權威”的能力。可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則證明這時的“天子禮法”,早已不是當年神農氏出函谷關得天下時的“道法自然”了。在那個民風淳樸的遠古時代,即便是“諸侯相侵伐”,大約也依舊會有“大逆不道”與“討逆”乃至“挾天子以令天下”的陣前叫罵。可最終,還是“諸侯爭霸”得“用干戈”來表決。軒轅氏“乃習用干戈”而“諸侯咸來賓從”,也是“替天行道”戰炎帝殺蚩尤建立“國際慣例”新秩序的結果。
至帝堯陶唐氏“十二年,初治兵”和“伐曹魏之戎”,則說明到了堯舜禹時代,“用干戈”已經成為常態化制度化的習慣思維。當然,從堯到舜的“禪讓”,自會伴有“天道禮法”的說辭。從舜到禹的“禪讓”,同樣會有“天道禮法”的說辭。再從夏禹到夏啟的夏朝“家天下”傳承,也依然會有“天道禮法”的說辭。乃至到夏商周三代的更替,便累年積淀出了一整套君臣上下尊卑貴賤等級禮教。春秋之際孔子的“克己復禮”,即為此“王道天下”諸侯分封等級禮制的集大成者。然而,如此等級壁壘嚴明之日,也便是社會不公至極之時。此所謂盛極而衰,即有“諸侯相侵伐”的“干戈爭霸”。于是,便復有“起于姜渭”的“天下為公”。興于“為公”而衰于“不公”,周而復始皆因“平等”與“等級”。或者說,歸根結底還是在于天下蒼生99%之“公”與1%權貴階層之“私”。
先哲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日復命。復命日常,知常日明,不知常,妄作兇。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是故,“西興”之初者言“天道”,求“公”也。“東衰”之極者言“王道”,守“私”也。“天道”在“合”,“王道”在“分”。而諸侯分封等級禮教之說,實為“王道”之文化“霸道”。所謂“戎狄蠻夷”,乃是貴族世襲觀念三六九等的“天經地義”。所謂“仁義禮智”,除了是對“天道禮法”倫理規范的道德美化之外,便簡直就是對“化外”之民的直言辱罵了。于是,在舊的“天道禮法”秩序已經“禮崩樂壞”,而新的“天道禮法”等級秩序尚未建立的過渡時期,便只能是“用干戈”來表決的“諸侯爭霸”了。
或許是自堯舜禹到夏商周三代“天道禮法”積弊太深,因此春秋戰國“諸侯爭霸”,這一打就是五百多年!而自虞夏之際“伐曹魏之戎”起,“戎狄蠻夷”之患便愈“伐”愈成燎原之勢了。周人興于西岐,便是起于文王伐西戎。“禮崩樂壞”平王東遷,亦是緣于鎬京被西戎攻掠。至春秋之際,就已經是“戎狄蠻夷”蜂擁而起“華將不華”了。不過在當時,包括“百家爭鳴”的諸子先賢,也很少有人能夠理清“伐戎”與“戎禍”的因果關系,更遑論“大中華”本該是個什么概念了。于是,管子的“尊王攘夷”,即算給“春秋爭霸”定下了“國際慣例”。但這個“國際慣例”的本質,還是“通貨積財富國強兵”和“作內政而寄軍令”。歸根到底,還是“用干戈”說話才是硬道理。
基于此,便有了從齊桓公到晉文公和秦穆公,“霸諸侯一匡天下”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當此期間,在“春秋首霸”的始發地,正在孕育著一部被后世奉為“兵家圣典”的“孫子兵法”。孫子開宗明義即稱:“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也就是說,只有從事關國家生死存亡的戰略高度,才能真正理解治軍用兵之道。這句話,也可看作是從軍事角度對歷史興亡規律的高度概況和總結。
“兵家圣典”與孫子的千古遺憾
孫子名武字長卿,齊國樂安人,為“諸子百家”中兵家流派的代表人物。其曾祖、祖父均為齊國名將,自齊桓公至齊景公累有封功。這種貴族家庭環境,給孫子提供了優越的學習條件,使他得以遍閱古代軍事典籍,了解黃帝的用兵謀略以及伊尹、姜太公、管仲等人的實戰經驗。加上當時諸侯爭霸戰亂頻繁,又使他從小就耳聞目睹了戰爭的慘烈。但孫武生活的齊國,齊桓公當年“霸諸侯一匡天下”的輝煌早已不在,而且陷入連年內亂。大約在公元前517年,已至18歲的孫子感到無用武之地,于是他便離開齊國到了南方的吳國,在吳國的都城姑蘇過起了隱居生活,潛心研究兵法。在這里,孫子結識了從楚國逃來的伍子胥。當時,伍子胥欲借吳國之力報復楚國,而吳國國君闔閭為圖霸業,也想攻打楚國。兩人一拍即合,但卻苦于沒有良將。于是,伍子胥向吳王推薦說,孫子“精通韜略,有鬼神不測之機,天地包藏之妙,自著兵法十三篇,世人莫知其能。誠得此任為將,雖天下莫敵,何論楚哉!”最后,經伍子胥先后七次推薦,吳王終于決定讓伍子胥拜請孫子出山。
據載,為考察孫子的統兵能力,吳王挑選了180名宮女由孫子操練,這就是傳說的孫子“吳宮教戰斬美姬”典故。公元前506年冬,吳國以孫子、伍子胥為將出兵伐楚。孫子采取“迂回奔襲、出奇制勝”的戰法,溯淮河西上,從淮河平原越過大別山,長驅深入楚境千里,直奔漢水重創楚軍。接著五戰五勝,一舉攻陷楚國國都郢。孫子以3萬軍隊攻擊楚國的20萬大軍,創造了“以少勝多”的輝煌戰例。
在戰勝楚國后,闔閭的鋒芒又轉向了越國。公元前496年,在兩軍交戰時,他卻中箭身亡。闔閭去世后,由太子夫差繼承王位,孫子和伍子胥整頓軍備,以輔佐夫差伐越復仇。公元前494年春天,吳軍大敗越軍,越王勾踐帶著5000名甲士跑到會稽山據險抵抗。但由于吳軍團團包圍,勾踐只得向吳屈辱求和,夫差不聽伍子胥勸阻,同意了勾踐的求和要求。公元前485年,夫差又聯合魯國,大敗齊軍。公元前482年,夫差與晉、魯等諸侯國君在黃池會盟,爭得霸主地位。司馬遷在《史記》中稱:“西破強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
隨著吳國霸業的蒸蒸日上,夫差逐漸自以為是不納忠言。伍子胥認為必須徹底滅掉越國,絕不能姑息奸留下后患。但夫差聽了奸臣的挑撥,不僅不理睬伍子胥的苦諫,反而制造借口逼其自盡。孫子深知“飛鳥絕良弓藏,狡兔盡走狗烹”的道理,對伍子胥的慘死下場十分寒心。于是,他便悄然歸隱深山,繼續研磨他的兵法13篇。事情果不出伍子胥所料,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公元前482 年,越軍乘吳軍主力北上黃池與中原諸侯會盟之際,發兵襲擊攻入吳國國都。公元前473 年,吳國正式被越國所滅,夫差愧恨交加,自刎而死。孫子所親手磨礪打造的吳國鐵旅,及其“百戰不殆”的軍功夢想,至此也便匆匆消失于歷史的深處。
在風云激蕩的“百家爭鳴”之際,管子相齊而為法家之先驅,孫子將吳而為兵家之鼻祖,此皆生逢其時之蓋世英杰。齊公吳王先后稱霸天下,固然是管子與孫子的赫赫偉業。但霸極而衰,天下依然烽火連綿爭霸不休,恐非諸子平生之所愿,或亦為其“術”之力所不逮。故此,為何會“諸侯相侵伐”?為何要“習用干戈”?怎樣才能“修德振兵”而“度四方”?戰爭的目標與獲勝的標準是什么?這便又歸源于“兵之道”了。
孫子曰:“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之者不勝。”在這里,孫子便已經將“道術用”及“時勢位”的關系,高度概括于“天人合一”的“道法自然”了。那么,何謂“兵之道”?“令民與上同意也”!能讓軍與民、官與兵、民與官“同心同德”,這不就是“軍民團結如一人”的“人民戰爭”思想嗎?“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這不就是為了共同的理想信仰奮斗犧牲的英雄主義精神嗎?但若沒有“大公無私”的現實基礎和理想目標,又怎么能夠占據這個“兵之道”的制高點呢?
如前所述,“禮崩樂壞”而天下大亂“諸侯爭霸”,往往興于“為公”而衰于“不公”,周而復始皆因“平等”與“等級”。或者說,歸根結底還是在于天下蒼生99%之“公”與1%權貴階層之“私”。所謂“術”不制“道”,這是孫子的歷史遺憾與無奈,也是他留給后世的無窮智慧與啟迪。“道”為“術”之本,“術”為道之用。看《孫子兵法》,若不察其“道”而惟求其“術”,則舍本而逐末矣!而怎樣才能“有容乃大”?怎樣才能“全勝有道”?怎樣才能基業永固“長治久安”?則恰如老子所言:“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此所謂,九九歸一,“大道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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