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謀反案” 續:明朝的“民主”
應該說,從洪武二十二年二月初四,趙勉正式升為刑部尚書起,到洪武二十三年五月初一,趙勉被調任戶部尚書止。這期間約一年零五個月(中間有一個閏四月)的時間,“漢派勢力”基本全面控制著“公檢法”,達到權力最大的高峰,圍剿和打擊功臣元老派的布局正是在這一段時間內完成的!期間主要完成的任務就是“三打胡黨”!
其工作流程是,確定好打擊目標以后,首先由詹徽發難,或者安排都察院其他御史發起攻擊,然后在刑部立案,進入調查、取證、審理階段(筆者注:調查、取證是最容易出現貓膩的),最后再依照大明律作出判決!這部分工作由刑部尚書趙勉負責解決!
刑部辦案不能一手遮天,還應該由大理寺復核,那么大理寺這關怎么過?不要緊,都是自己人!
大理寺卿張庭蘭(張廷蘭),湖廣澧州人(今湖南澧縣),呵呵,大家都是湖廣老鄉。趙勉在大理寺任大理寺卿時,副手左少卿正是老鄉兼同年的張庭蘭(張廷蘭)!趙勉由大理寺卿調任刑部侍郎進入刑部時,張庭蘭順理升為大理寺卿!
怎么樣,“漢派勢力”基本全面控制三法司(公檢法),不是筆者在瞎編和杜撰吧!事實啊!
為什么,三百多年來這么多明史研究者,就沒有注意到這些極其重要的細節呢?先入為主,盲目相信“我大清”所著的《明史》是最大原因!最后一股腦,把殺害功臣群體的“屎盆子”扣到了老朱的身上!漏過了那么多驚心動魄的內幕,膚淺啊!這也是筆者為什么小視所謂著名明史學家-吳晗的地方!在古人布的“局”里跳不出來,并且一直跳不出來!怎么不是人生的悲劇?
對于朱元璋,半路出家的明史學家孟森倒是表現出極高的悟性,有人向孟森請教,為什么,明朝官員都那么敢言,而清代官員,都一個個噤若寒蟬!孟森沉吟片刻,說道乃“太祖養士之風”啊!
這些洪武十八年以后上來的小青年,只要抓住理,當面頂撞朱元璋的,那是不計其數啊!臨了,朱元璋還要加以褒獎,呵呵,好,好,直臣啊!下次繼續!繼續!
這是什么,這就是“民主”!在朝堂之上,是謂“精英民主”,在田間地頭,是謂“大眾民主”,可以說,朱元璋是“精英民主”、“大眾民主”的實踐者之一,古今中外能超過的人其實不多啊!
然而,頗為反諷的是,經過歷史的打扮,朱元璋一直是以“獨裁、專制、嗜血”的形象而流傳于世的!可見,試圖穿透歷史,沒有一雙慧眼,如何不像吳晗一樣被古人所騙呢?
以孟森的悟性,本應該在明史研究中取得更大成績,但是孟森研究的基礎,仍然是“我大清”編著的《明史》,自然他也不得不走上了歧途,對于明史上的一些錯誤,未能給予深入的揭示,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當然,“我大清”編著的《明史》,并非一無是處,但它明顯為新統治者說教,刻意丑化前朝,掩蓋了一些事實真相,誤導了后學,是非常可鄙的!因此,筆者認為,“我大清”《明史》只宜參考,價值不高!研究明史,必考《實錄》!《明實錄》的價值遠大于“我大清”《明史》!
那么,《明實錄》的信息是否就是那么完整,可信呢?不,也是需要我們用慧眼去透視的!
對于某些風云人物,朝廷黑幕,那也是“不可說,不可說”啊!畢竟離利害人太近!需要曲筆啊!執筆者需要在保住腦袋的情況下,混碗飯吃。因此,第一要與中央保持一致,第二要獲得當時的大多數人的接受認可,交得了差。至于真相?見鬼去吧!他們的常見手法是,如果不好說則干脆不說,雞毛蒜皮的事卻不厭其煩地予以記錄,而這些無關緊要的不經意之筆,正是今天我們探究真相的極可靠材料!這就要依靠我們強大的分析能力!
好,下面我們繼續分析“三打胡黨”這段極為云波詭譎、驚心動魄的歷史!
洪武二十二年(1389)一開年,正月十八日,老朱在武英殿接見了劉基次子劉璟,說道:“這劉伯溫是個好秀才,吃胡陳蠱了,那胡家吃我殺得光光的了。”(見《誠意伯次子閣門使劉仲璟遇恩錄》)恨意、快意溢于言表!
可以看出,老朱對于胡惟庸那是耿耿于懷,恨意難消,越來越強烈的!很明顯,在這種心理狀態下,“漢派勢力”主導“三打胡黨”,進行擴大化斗爭得到了老朱事實上的縱容!而“漢派勢力”的目的是,得以投其所好,借以鞏固朝中的地位!
洪武二十二年(1389)是“漢派勢力”控制的三法司高速運轉的一年!一些元老派的把柄逐漸被他們所掌握。
轉眼進入洪武二十三年,正月初一,率先歸鄉的信國公湯和自鳳陽來南京參加朝會,不料突患中風,不能說話,只得留寓京師。正月初十,老朱為表示關懷,親自到湯和的南京家中探望,湯和不能說話,躺在床上流涎而已!老朱派太醫治療,并送之歸鄉,還通知湯和之女魯王妃返回鳳陽侍侯父親。
信國公湯和是真病還是假病?歷史上爭論紛紛,持裝病說的人較多,但是湯和與納哈出類似,性頗嗜酒,屬于喝酒不要命的主兒!有心血管疾病還是比較可靠的!湯和中風,從洪武二十三年正月突然惡化到洪武二十八年八月初七去世,堅持了5年多,期間,二十七年正月,老朱又在南京接見過一次!到底是真病還是裝病,還是兼而有之,還真不好說!不過正因患病,湯和躲過了一場災難!一個活死人,未能入了酷吏詹徽之眼罷了!
解讀這段歷史,不能離開當時的學大誥運動,轟轟烈烈的群眾監督(大民主)被廣泛開展了起來,社會下層人士監督和批評社會上層形成潮流。以法律、道德治國,成了高于特權的制度!連老朱的至高無上權力都受到法律、道德的限制,不可為所欲為!
“運動”從來是把“雙刃劍”,既可以給群眾壯膽,遏制高層官僚的貪污腐化等官僚主義行為,但是囿于其認識的局限性,也容易制造出一些冤假錯案!
洪武二十三年四月間,導火索終于來了,太師李善長的家奴盧仲謙等人,揭發主人李善長與胡惟庸曾素有往來,10余年前的一樁樁一件件,說得是有鼻子有眼。吉安侯陸仲亨家奴封帖木等人,也告發陸仲亨與延安侯唐勝宗、平涼侯費聚、南雄侯趙庸等皆與胡惟庸、李善長結為朋黨,曾謀劃發動政變,尚未執行而已。
陸仲亨(1336—1390),濠州(治今安徽鳳陽)人。17歲起追隨老朱造反,對老朱十分崇拜,本為老朱心腹,建國以后,先后駐守西北的陜西和西南的云南地區,鎮壓反叛。當時,云南大部雖已平定,但是滇西南的麓川思倫發還沒有徹底歸屬,心持兩端。洪武二十年五月間,西平侯沐英、吉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南安侯俞通源、四川都指揮使甯正、楚雄衛指揮袁義、大理衛指揮鄭祥、品甸衛指揮賴鎮、金齒衛指揮李觀、儲杰等云南眾將接到老朱指令,各軍須“固其營柵,多置火銃為守備”,“不許一人往平緬,惟靜以待之”,“如是數年之后,則麓川之地可入版圖矣!”。
老朱經略云南不易,至今中國人還在享受其福啊!今天大家到云南瑞麗等地旅游,應該感謝老朱!
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垮臺時,辦案人員報告,陸仲亨、李善長等人與胡惟庸曾來往密切,是否追究,老朱十分詫異,陸仲亨、李善長雖然有點小毛病,但絕對是我的心腹之人,不可能反對我,置而不問!
但是,疙瘩就此種下,不由得仔細觀察起陸仲亨來,陸仲亨貴為功臣,卻一天到晚心事重重的樣子,在這些功臣群體中是絕無僅有的,使得老朱閑暇之時是百思不得其解!
延安侯唐勝宗,鳳陽人,開國功臣,食祿1500石,享有世襲鐵券。大明建國以后曾在東北主持過遼東事務,主要負責監控北元、高麗。納哈出金山之戰以后,唐勝宗曾作為第一副總指揮,協助藍玉指揮了捕魚兒海戰斗。其后,唐勝宗又被調往云南,訓練黃平、平越、興隆、鎮遠、貴州等衛軍士,經理屯田事宜!洪武二十三年正月間,黔東南苗族地區發生武裝沖突,貴州宣慰使宋誠(當地土官)求援,朱元璋急調唐勝宗統率貴州等衛指揮使程暹率馬步軍討平之。戰斗規模不大,很快平息。事后,延安侯唐勝宗以此功被賞鈔一千錠,發獎金了!但是,延安侯唐勝宗并未被調回,依然與鳳翔侯張龍等在黃平、平越、鎮遠、貴州諸處訓練軍士,提督屯田。可見當時,無論是北方的晉冀魯豫,還是偏僻的云南貴州,到處都是部隊、老百姓參與的農業大生產運動。
不久,唐勝宗等人又被派往云南訓練軍士,設置了平溪、清浪、鎮遠、偏橋、興龍、清平、新添、隆里、威清、平壩、安莊、安南、平夷十三衛屯守,因耕牛嚴重缺乏,唐勝宗寫報告請示老朱以沅州、思州宣慰司、鎮遠、平越等衛官牛6870余頭分給新設13衛屯田諸軍。
盡管,唐勝宗在云南屯田干得很認真,但是彌天大禍還是向他襲來!
平涼侯費聚,五河費府(今安徽蚌埠)人,工技擊,大明建國以后曾參加過洪武十四年統一云南之戰,立功甚多。費聚除了武術之外,還有什么愛好?喝酒、搞女人,男兒本色,當時的眾將基本都是如此,那是公開的!所以才能顯示出徐達不好酒色的可貴!洪武二十三年正月費聚與鳳翔侯張龍、滎陽侯鄭遇春、龍江衛指揮同知徐參等人被老朱派往云南設置驛傳,建立驛站系統,那知大禍臨頭也是不遠了!
南雄侯趙庸,廬州人,參加鄱陽湖水師大戰,曾與俞通海、廖永忠等以六舟深入敗敵,作戰十分勇猛,破應昌時榮立首功,后隨徐達駐守北平、山西前線,洪武十四年奉調廣東,平“鏟平王”。洪武二十三年三月初二,燕王朱棣率師出長城古北口北伐,降乃兒不花。趙庸、傅友德等老將一同出征。那知四月剛剛班師,等待的就是殺頭之罪!
這些情況,一般的明史學家都是了解的,還有一條線索,就不是大家注意的了!
洪武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九日,河南都指揮使司捕獲流竄至河南的貴州烏撒衛軍士朱黃頭送至京師,經過審訊后于三月間公開處斬!(筆者注:原委前文已有交代)叛軍公選出的“圣人馬四兒”逃脫不知所終!
部隊中存在反叛勢力?還是白蓮教(明教)余黨的反叛勢力,令朝野震動!可怕的是,淮西派人士、包括老朱大多都是前白蓮教(明教)教徒!自宣布白蓮教為非法以后,老朱等人即被虔誠的白蓮教徒視為叛徒!然而手下這些部將是否與其還保持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看來,國內就是有謀反勢力的存在!包括老朱都是這么認為!胡惟庸陰魂不散啊!
洪武二十三年三月間,空氣驟然緊張起來,在監察御史的猛烈攻擊下,“三打胡黨”的包圍圈已經圍攏了,洪武十三年就被視為胡黨的吉安侯陸仲亨首先被抓,證據就是家奴封帖木等人的揭發材料!隨后,四月、閏四月兩個月內,延安侯唐勝宗、平涼侯費聚、南雄侯趙庸、滎陽侯鄭遇春、宜春侯黃彬、河南侯陸聚、羽林左衛指揮使毛驤、羽林衛指揮使陳方亮等先后下獄。一時間,白色恐怖一片,隨著趙勉等人兩個多月的賣力辦案,株連越來越廣!連已死去的功臣們也被人招供出來,如營陽侯楊璟、濟寧侯顧時、臨江侯陳德、靖海侯吳禎、永城侯薛顯、鞏昌侯郭興、六安侯王志、宣德侯金朝興、永嘉侯朱亮祖、汝南侯梅思祖等等,大家都有份!跑不了!
第八子潭王朱梓的岳父英山侯于顯,洪武二十年十二月時已死,居然也被揭發出來是胡黨成員。于顯之子寧夏指揮于琥也未能逃脫被抓的命運!消息傳到長沙潭王府,朱梓夫婦大驚失色。加之朱元璋下詔催其進京,小伙子頓覺大難臨頭,遂與妻于氏相抱自焚而死!慘烈啊!
四月初三,朱梓夫妻自焚的消息傳到南京,朱元璋極為震驚!
我們前面分析過,朱梓為陳友諒之子的說法,純粹為無稽之談,但是朱梓是否加入還在暗中活動的白蓮教,還是有可能的!不上吊、不自刎、不吞毒、不溺水,而采用這種“自焚”死法,是有高度的“明教”嫌疑的!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看看老朱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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