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民本思想　　

儒家講民本思想，法家似乎對著干，表現出一種“反民本思想”。　　

秦孝公任用商鞅變法，一些官僚、貴族反對，商鞅說：“我們要變法，眼光就要超過世俗，超過現在，看到遙遠的未來，才可以談變法。和現在一樣的見解，還需要變什么法？正因為高于平常的人，所以要遭受常人的非議。常人習慣于舊有的習俗，不習慣于新的東西，所以，變法不要和他們商量，打定了主意就不要懷疑、猶豫，一心推行下去就行。”　　

在商鞅看來，百姓無論是在認識上、行為上，還是對變法可能的估計上、承受上，都會反對變法。所以變法就應該從上而下，強力推行。　　

從上而下，這似乎是一種反民本的思想。　　

《史記》中還設計了一個叫趙良的儒者來跟商鞅對話，勸商鞅行儒道。趙良說道：“您相秦，大修宮殿，不替百姓著想；嚴刑酷法，傷殘百姓的肢體；百姓對朝廷的命令奉行不二，但也只是表面畏懼，內心其實充滿了怨恨。您現在得罪了權貴，不受百姓愛戴，出門前呼后擁，保安眾多，我看是離禍害不遠了。”商鞅認為是迂腐的話，沒聽。誰知孝公死后不久，太子惠王上臺，抓住商鞅車裂了。　　

表面上看，商鞅確實在和大多數的百姓在對著干，但深入看看他的變法內容和變法行為，我們會發現，其實并非如此。　　

商鞅變法前，采取了一個措施來立信。他讓人放了一根木頭放在咸陽南門，貼出告示說：能把木頭扛到北門的賞給十金。百姓看看，覺得不可思議，沒有相信。商鞅命令加重賞金為五十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人出來把木頭扛到了北門，得到了賞金。大家看商鞅言出必行，相信了他。　　

取信于民就是為了要動員百姓，讓他們都來了解法令，執行法令。為什么要動員百姓呢？因為法令跟百姓息息相關，需要百姓去執行，去獲得變法的好處，去推進變法，維護變法。　　

我們來看看變法的內容。把百姓按編制組織起來，互相管理、連坐。家里有兩個男子的，一定要分開住，不然加倍收稅。獎勵軍功，敢于私斗的，重重處罰；貴族沒有軍功，不得加官晉爵。廢井田，開阡陌，獎勵耕織，抑制商業活動。等等。　　

百姓一直以來都在服兵役打仗，但軍官都是世襲的貴族。現在，商鞅搬掉了百姓頭上的貴族，百姓們能不高興、鼓舞嗎？百姓原先也種田，但大多歸了公，現在田地分給大家種，多打糧食還能獲得獎勵，能不努力耕種嗎？可見，這些法令就是對百姓的直接激勵。百姓看著努力生產，勇敢作戰，能改變命運，還能不保護變法，模范執法嗎？這樣直接和百姓相關的法令，怎能不讓百姓了解，讓它們堅定信任呢？如果百姓不信，法令的激勵作用就落實不了，效果就會大打折扣，變法就會受阻。　　

所以，商鞅雖然說百姓對變法是惰性的，但最終變法的內容與百姓緊密相關，需要百姓去落實。如果不考慮百姓需求的亂改一氣，或只考慮中央、朝廷需求的去加強斂財，那樣的變法百姓最終得不到好處，自然沒有動力去支持，只會冷漠以對，最后只會在官僚內部的斗爭下夭折、流產。而不會像商鞅變法一樣，雖然人亡了，但政未息。變法的已深入民心，變法的效果已凸顯出來，朝廷、百姓都得了好處，變法不再以個人為轉移，自然會走向成功。這就是商鞅變法與后世很多變法如王莽改制、王安石變法、張居正變法等的根本區別所在。　　

所以，我們就要對史書中說到的反對變法的“民”指的是哪類人。其實，就是掌握各級權力的官僚階層，主要是權貴。作為君民結構下的民是被動的，他們的要求很低，能有口飯吃，過得下去就行，也就是現在很流行的生存權的說法。而權貴的要求就不一樣，他們是現行制度的受益者，變法首先打擊的是他們，制度改變損及的是他們的利益，他們自然站出來反對，而且善于以百姓的名義反對，說什么擾民、不便于百姓之類的理由。看看史書的記載，就再清楚不過了。　　

《史記》記載，法令初下，咸陽人對法令說三道四的有上千人，后來秦國大治，這群人又來夸贊法令好，商鞅大怒，說這些人是刁民，盡數遷往了邊城。來來回回說三道四的，肯定不是一般的百姓。即使不全是官僚，也是官僚找出來的游說集團。《史記》還記載：“宗室貴戚多怨望者”，并慫恿太子出來觸犯新法。商鞅就對公子虔、公孫賈用了刑。后公子虔又犯法，被削了耳朵。這樣一番威恩并施后，秦國大治，“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百姓豐衣足食了，自然更擁護新法，“勇于公戰，怯于私斗，鄉邑大治”。　　

我們再來看戰國時的另一場改革——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穿上胡人的服裝騎馬射箭，這本來是很平常的事，但在文化、禮儀觀念極深的古人看來，這是絕對不行的事。但是趙武靈王覺得這件事有利于民——可以提高趙軍的戰斗力，使人民少犧牲而打敗胡人、外國的騷擾而獲得安定，更有利于國——不僅提高國防，還能征服胡人，占有中山等地，開拓國土。　　

但趙武靈王擔心權貴們的反對，因為他覺得人們做事向來是“事利國者行無邪，因貴戚者名不累”，也就是說，當權派更容易反對變法。為了減少變法的阻力，趙武靈王派出使者、甚至親自登門勸說叔父子成，又當面駁斥大臣趙文、趙造、周袑、趙俊的謬論，最終下發了胡服騎射的命令。于是，不久趙國軍威大振，吞中山，服胡人，連秦人都有點害怕起來。　　

可見，變法雖然不直接從底層做起，但要從根本上給百姓帶領好處，才會有實效。這表面上看是反民本思想，但其實是民本思想的變種——民本思想在這里變得隱藏了。　　

× 烏有之鄉 WYZXWK.COM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