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23日新議《論》之“學而時習之”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是《學而》的第一篇,《學而》又是《論語》的第一章,后來《學而》就發展成了《論語》的代名詞,故有詩云:“鄰壁嘲啾誦《學而》,老人睡少聽移時。”足見這段話在論語中的位置是何等的重要。
用現代漢語的語法來比對這段話,會發現其中隱藏著一些賓語。如:“學什么而時習之”,“有朋自遠方來做什么”,“ 人不知什么而不慍”。要想理解這段話的意思,不僅要知道被省略的賓語是什么?還就要弄清楚其中一些詞的基本涵義。
在理解這段話的意思之前,首先要明確這句話中“說”和“樂”這兩個字的發音。唐代的陸德明在《音義》中寫道:“‘說’音‘悅’,‘ 樂’ 音‘洛’。”能明顯地體會到,其中的“洛”音是方言,直到現在,我們也經常能聽到這種讀法,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lè音。
我們先來看“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說文》是這樣解釋“學”字的:“覺悟也,本作斆,篆作學。”原本是“斆”,小篆簡化后寫成“學”,這就是學字的來歷。這里的“覺悟”并不等同于現代漢語中的“覺悟”一詞,而是“學,覺也,悟也”,因為在《說文》中,“覺”與“悟”是相互解釋的。本義是理解,明白。班固的《白虎通義》中這樣寫道:“學之為言,覺也,悟所不知也。”其中的“學”字,也講的是它的本義。
《說文》是這樣解釋“習”字的:“習,數飛也。”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說:“數飛也。鷹乃學習,引伸之義爲習孰。”“習”的本義是像雛鷹學習飛行一樣,多次的飛。引申的意思是練習熟練了。這里又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練習熟練了做什么?鷹把飛行練熟了是為了飛的更高更遠。我們把學到的東西練熟了是為了做什么?這里并不只是說學習這個動作,還強調的是學習的目的。
“時”這個詞,是放在動詞“習”前的,通常我們把這個位置的詞統稱為副詞。《說文》是這樣解釋“時”字的:“時,四時也。”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說:“時,四時也。本春秋冬夏之稱,引伸之爲凡歲月日刻之用。”由此可知,“時”的本義是一年四季,引申之后的意思是“經常,時時刻刻”。并沒有出副詞的范圍。
“說”同“悅”, 三國·蜀漢的譙周說:“悅深而樂淺也。”還有一種說法是:“在內曰說,在外曰樂。”由此可知,“悅”與“樂”都說的是高興這個事兒。前者是發自內心的,緘默不為人知;后者是表現在外表,或喜形于色,或手舞足蹈。
《史記·孔子世家》中記載:“ 孔子 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我們再簡單解釋一下這句話:其中“六藝”指的是禮、樂、射、御、書、數,不是后來的儒家經典之“六藝”;孔子用《詩》、《書》、《禮》、《樂》教弟子,其中不包含《易》,《春秋》;“孔子晚而喜易,讀易,韋編三絕,”孔子晚年才喜歡上《易》,還處于學習階段;《春秋》也是孔子晚年的作品,“弟子受春秋”,孔子并沒有給弟子講《春秋》,只是把書傳給了他們。學什么而時習之?學《詩》、《書》、《禮》、《樂》而時習之。這回知道學后面的賓語是什么了吧!
現在,我們可以解釋“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了。“領悟習熟《詩》、《書》、《禮》、《樂》,并把它們用于實踐,使之能對我們成為君子而所幫助,不是一件很令人心慰的事嗎?”這樣解釋就符合這句話的意思嗎?不用急,慢慢往下看。
我們再來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說文》是這樣解釋“有”字的:“有,不宜,有也。”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說:“謂本是不當有而有之偁”。不應當來的,都來了,能高興起來嗎?有矛盾,講不通。
《說文》是這樣解釋“朋”字的:“朋者,羽蟲之屬(屬)”。那“屬(屬)”又是什么意思呢?“凡異而同者曰屬。”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說:“朋者羽蟲之長”。 蟲是古代對動物的總稱 ,羽蟲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鳥類。 《孔子家語·執轡》云:“羽蟲三百有六十而鳳為之長。”可見,朋是一種鳥,應當是鳳。在《說文》中去查“鳳”字就更加明確了。“鳳飛,羣鳥從以萬數,故以爲朋黨字。”“朋”本是古文的“鳳”字。這樣上面的“有”字的本義就能講通了。“見(xiàn)則天下大安寕”,更何況“來”了。這回明白“來”后面省略的賓語是什么了吧!
關于“遠方”的一些問題,本人認為在這里它并是一個名詞,不同于我們現在所說的“遠方”。就像“以史記之”,“以儒教之”一樣,“史記”和“儒教”在所處的年代還沒有發展成為名詞。“自遠方來”讀的時候應是“自遠--方來”,遠,是遠方之意;方是來的副詞,將要之意。“方”字的這種用法可見于《楚辭·屈原·涉江》:“余方高馳而不顧”。
現在,我們可以解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了。“想不到鳳將要從很遠的地方來,可見天下國泰民安了,這不是一件讓人歡心鼓舞的事嗎?”這樣的解釋,好像同上一句沒什么關系,題跑的有點太遠了。
為什么“朋”能來呢?這是因為我們對天下治理得好。為什么天下能治理得好呢?是因為我們能“學而時習之”。學是為了天下大治,我想這就是夫子想要告訴我們學習的最終目的,也是夫子教學的初衷;從中還可以了解到夫子的積極地入世態度。
如果你不了解這些也沒有關系,再接著往下看。
最后我們來看一下“人不知而不慍,不矣君子乎”。
《說文》是這樣解釋“人”字的:“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最”是有單一性的,同是為“人”的你我,能是最貴者嗎?這里的“人”當指的是最高統治者。
《說文》是這樣解釋“不”字的:“鳥飛上翔,不下來也” 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說:“凡云不然者,皆於此義引申叚借。”實為動詞,后引申為副詞。本義是不下來,不接觸。
《說文》是這樣解釋“知”字的:“知,詞也。”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說:“識敏,故出於口者疾如矢也”。 《說文》:“詞,意內而言外也。”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說:“意者,文字之義也。言者,文字之聲也”。可見“知”本義是言詞。
《說文》是這樣解釋“慍”字的:“慍,怒也” ;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說:“怨也”。本義是含怒,生氣。
現在,我們可以解釋“人不知而不慍,不矣君子乎”了。雖然統治者不能接受你的言論,但是你并不怨恨他,這不就是君子的表現嗎?
通過上面對《學而章》的解釋,總體上會感覺有點凌亂。但是,如果我們讀過《孔子世家》之后,就能體會到夫子真正要說的涵義是多么的高大和深遠。真可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后雖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質;周監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夫子崇仰地是周禮,終其一生都在整理和宣揚周朝的文化。在“學而時習之”的過程中,屢受打擊,處處碰壁。“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夫子在倔強地堅持著他的入世原則。“有朋自遠方來”這是夫子的治世理想,在戰亂四起的春秋,夫子對盛世周禮的可望是多么的強烈,故在臨終前發出“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矣已夫”的感嘆。“人不知而不慍”這是夫子的避世原則,“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士”,經多年的努力,理想終不能實現的孔子,選擇沉靜下來,但是他一直堅信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天下有道,我不與易也”。
希望我對《學而章》的理解,有助于大家去重新審視這部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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