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子最突出的特質,不是他聰明,也不是他有智慧,是他知天命以后百折不回的努力,與特別的好學。
孔夫子所謂“學”、所謂“學問”,不是“知識”,是“智能”、是知道“安身立命”之處、是“做人做事”的道理。所以夫子會對子夏說:“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所以夫子也說:“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余力,則以學文。”這“學文”之事,都是學會了孝順、友愛、信義等等做人、做事的道理以后的事。另外一章孔子就非常直接了當的說了:“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好學,不在文字記問,在做人、做事也。了解了這個脈絡,才能了解為什么孔子弟子這么多人,魯哀公問他,他所有的弟子中有誰好學,孔子說,只有顏回好學。而顏回的好學不在讀書、記誦,在“不遷怒、不貳過”。《中庸》里說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這才是孔子真正所謂學問。是學問,就要能用在自己身上。
歷來講這一章的三句話,幾乎都是獨立的三章。也就是說,“時習”、“有朋自遠方來”、與“人不知而不慍”這三句,說不出一個脈絡。《論語》是孔子與弟子之間的對答,旁邊的人記下來的。當時,有個人問孔子某件事情,孔子回答了這三句話。這三句話一口氣說出來,是回答一個問題。因此,這三句話是有個中心思想貫通的。
“時習”如果解釋成“反復練習”,很多時候是很枯燥的,感覺不出特別的喜悅。我認為最好的解釋是“因時而習”。譬如說我們要練習耐性,在不耐煩的時候,那才是學習的“時機點”。警覺到自己該學習耐性,然后努力在自己不耐煩的時候警覺、練習、進步,那才是真正的喜悅。其它,練習傾聽、容忍、堅強、孝順、… 等等,都有它的時機。這才是“時習”的真正意義,也才是孔子生活中學習的根本道理。否則,一般說反反復覆地練習,其實大部份時候都是很枯、無趣的,大部份的時候是不悅的,不是嗎?
“朋友”兩個字的解釋,各有它纖細的不同。志同道合的人是“友”,同門師兄弟姐妹是“朋”。一個人若是不認真,那就根本沒啥討論頭。一個人若是認真學習某樁事情、某個技術、某個思想等等,一定會有學習上的關卡。這個時候,如果師父在身邊當然最好。但是大部份的時候,師父不在身邊,于是就只有同門師兄弟姐妹切磋琢磨了。譬如說,學習打陳式太極拳,有某個動作或應用,一直抓不到訣竅。去跟學楊氏太極的門人討論,招式不同,難于搔到癢處。甚至問其它學陳氏太極的門人也不行,因為師父不同,打法不同,拳架子的名稱雖然一樣,打法還是就不一樣。就只有同一個師父、同一個門派的師兄弟姐妹才能切磋琢磨得深入、痛快、搔到癢處。因此,這“有朋自遠方來”是說“切磋琢磨”。這遠方來的朋友,可不是順道而來,是專為尋求答案,找自己來的。能夠跟自己相當的師兄弟姐妹切磋,能夠互相討論多年來自己跨越不過的關卡,能把自己多年來的心得想法讓同門師兄弟姐妹印證,這可是非常大的快樂。真正用功的,必然有這種體會。
在切磋琢磨或是跟別人討論的過程中,自己把多年精要的心得和盤托出,人家似乎還不太同意,自己也不會不高興。這就是“人不知而不慍者,不亦君子乎”的意思。自己滿心熱誠將自己引以為傲的心得跟人說,卻得到一副不以為然的響應,能維持心里不惱,這還真得有君子功夫不可。
因此,這一章三句話,一個脈絡,就是“學習”:自己練習,跟人切磋琢磨,教導人家,三個層次。
《論語》開宗明義,就是談學習。這是人之初就該有的態度,也是人到最后一天還應該保持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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