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25日 吳冠中畫家去逝,享年91歲。吳老的《交河故城》拍賣出四千多萬元的天價,創造了中國在世畫家全世界最高的價格。他向社會捐贈十多億人民幣,但他在人生的最后二十多年里,也就是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一直住在普通的公寓間,他的畫室僅五平米。他曾經親手將幾百幅他認為有瑕疵的繪畫付之一炬,他說他不能將自己有遺憾的繪畫留給后世。有輿論認為他在燒一棟棟天價的別墅。吳老的特立獨行在當今來看是多么不可思議!但正是這種極端的價值追求,給今日紙醉金迷的中國一個當頭棒喝。他才是一顆真正奪目的明星,在黑夜里劃空而行,將不朽留在人類文化的記憶深處。
中國的中庸經世致用文化,很難造就似乎不食人間煙火高尚純粹的完人,像吳老這樣接近完美的人,在中國歷史上也是鳳毛麟角。
英雄惜英雄。吳老最早學畫時,就傾心梵高的作品。早年他留學巴黎,親眼目睹到心馳神往的梵高的向日葵等油畫,他激動無比,淚流滿面。梵高是用生命在作畫,他和梵高的油畫心靈感應。吳老晚年在文章中寫道,一談起梵高,他馬上就會激動不已。這種悲劇情懷,這種基督殉道的境界,這種英雄情結,這種神圣的情感,這種崇高的心靈,貫穿吳老的一生。在他晚年,吳老越來越覺得繪畫技術并不重要,繪畫的價值主要體現在精神領域,在于傳遞人性、情感精神內涵。吳老年輕時是文學青年,特別喜愛魯迅的文章。吳老天生具有精神追求,在他的繪畫名滿天下時,他比較價值得失,認為不該學畫畫,應該學文學,文學對國民精神對社會的影響更大。認為自己繪畫對社會的價值貢獻遠不及魯迅,并發表驚世言論,說一百個齊白石的社會作用不及一個魯迅,齊白石、徐悲鴻等眾多中國名畫家加起來的價值也頂不上一個魯迅。
在國人看來這是不好比較的,但吳老恰恰認為這是最要緊的比較。因為他們都是傳世社會文化名人,要比比他們的社會價值,只有對中國民族精神,對中國人的靈魂有憂患意識,有危機感和責任感的人,才會去進行這種比較。大聲呼喊這種比較,其實也反映了吳老對當下中國文化現狀的痛心疾首,對時下大量文化名人價值觀缺失的一種深到骨子里的擔憂。
吳老和魯迅一樣擔任得起中國的脊梁,雖然曲高和寡,但他們才真正是中國的主流價值。雖然踐行他們價值觀的人很少,但現在中國最最缺少的就是這種有高級精神追求,人性善良純真和獨立創造的價值觀。這種價值觀已成星星之火,所以格外尊貴,倘若這些星星之火也熄滅了,中國將失去未來和希望。過去中國在物資的貧窮中沉睡,而今天中國在物資的富裕中,在物欲橫流中沉迷,沉迷的后果是不是比沉睡更加嚴重呢?
吳老是仰望星空的人,是有風骨的有高尚信仰的人。在吳老的身上,我們看到中國的希望,吳老是中國的驕傲。
吳老是中國的精英,這不珍貴,珍貴的是:吳老是中國的精神榜樣。
寫于2010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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