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喪家犬”之詞只是嘩眾取寵,那么孔子到底是不是“懷抱理想,在現實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園的人”呢?筆者認為,這種定位基本可以成立,簡言之,孔子是個失敗的理想主義者。
無疑,孔子懷抱改造社會的政治理想,并不甘心僅僅作一個傳承道德文章的思想家,否則他不會周游列國,游說四方;他的后半生傾力于教育,相當程度上是出于不得已。孔子學說在當時找不到踐行的機會,“道不行”,不僅僅是因為其時統治集團“不堪教化”,更重要的原因是孔子學說不適于那個時代。儒家學說本來是治世之經典,不能逢迎于亂世。處身于不可挽回之亂世,欲行治世之政,這是孔學昧于當世、孔子一生顛沛流離的悲劇之根源。秦國行商鞅之法而終于一統六國的史實表明,最適于孔子那個時代的,是法家學說。只有先以耕戰之策富國強兵,贏得統一,而后才有踐行禮樂教化、仁義道德的基礎。秦朝只二世而亡,而漢朝在尊孔法儒后卻能在較長時間內保持政治穩定,這說明不同的思想學說適應于不同的時代需要,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治世之方,也沒有萬古不移之學理。統治集團能否適時在儒法之間完成轉換,是古代農耕社會能否順利延續的關鍵。這就象以馬克思主義立國的當代中國,也必須實行改革開放,完成政治與經濟的轉型一樣。
儒學之于中國,并不僅僅是一種學術思想或治世良方,它早已成為中華民族的一個象征。這一點,確實不能算是孔子一個人的功勞,這是歷史的選擇,孔子本人對此也始料未及,但這種選擇又與儒學的特性高度相關,因此尊孔子為“圣人”并非過譽。作為治世教化人心之良方,儒學自然成了中華民族實現凝聚與延續的精神符號。由于這一狀態延續千年之久,于是凝固而成難以磨滅的精神烙印。歷史不能超越,身為今日中國人,無法抹去民族共同體身上這一文化的印記。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共同體內每個人都不能反對儒家,不能拒讀孔子;也不能說不尊儒尊孔就枉為中國人。在孔子之前,民族即已存在;孔子之后,儒家之外的諸子百家也依然傳承。所謂符號特征,主要具有概率上的意義。個人是個人,共同體是共同體,二者雖有交集,卻并不雷同。
從這個意義上來看待孔子和儒學,才能理解歷史上和今天的尊孔、貶孔之爭,才能正確對待當前的論語熱和傳統文化熱。對于一部作品為了推廣而作的媚俗,不必責備求全,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
——原載《深圳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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