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是一個好人,勤勞勇敢,刻苦耐勞。
長年的辛勞不僅沒有摧垮他的身軀,反而使他更加強壯。多年養成的勤勞與節儉的習慣,還為他的家業日后的興旺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他被朋友稱道,為敵人重視,在他的世界里,絕對算得上一號人物。敵人側目,均不敢過其門。
然而不知受了誰的蠱惑,他忽然相信起一種說法來。依那種說法,勤勞、節儉不是美德,而僅代表老土、落后、野蠻以及未開化。真正的時尚應該追求奢侈,或者叫高端消費。
從那個時候起,他仿佛變了一個人,吃喝講營養,穿著講品位,搓麻將,逛窯子,無所不為。因為開銷很大,他學會了欺騙朋友。因為學會了欺騙朋友,朋友開始遠離他,敵人開始不拿他當回事兒。有敵人擰他的耳朵,有敵人打他的耳光,有敵人向他臉上吐唾沫,還有敵人騎在他的脖子上拉屎。淘虛了身子再加上沒了朋友,他真是既沒了底氣,又沒了智慧。多數時候,智慧需要靠一定的實力來實現。現在他已經沒有什么實力了,徒遺下一副軀殼。
但他畢竟風光過,所以還是死要面子。有時候他把被敵人擰壞的耳垂上掛了耳環或打個耳釘,有時候在被打紅的臉上涂上一些胭脂或脂粉,有時候把敵人吐到他臉上的唾沫做成面膜,還有時候把敵人拉在脖子上屎挽成一條領帶。在諸種手腳里面,他最喜歡后者,因為這樣一來看著有些洋氣,二來他的敵人會比較高興。敵人因此經常夸他沒有“大人主義”,越來越脫離“民族人”之落后習氣,更接近“文明人”,更像“負責任”的人了。
更加難以令人置信的是,他還染上了吸毒的壞習慣。以前的家業全被輸送給敵人,從敵人那里換來毒品,整日云山霧罩,尤其是晚飯后一吸就是半小時。僅如此也還罷了,他還要每年總結一下比上一年舒服了幾個百分點,并且一直下決心要保持到不低于八個百分點的水平。朋友勸他兩句,他馬上就翻臉,甚至認為朋友妨礙他的“文明人”進程。對于朋友表示的痛心,他常常笑其愚,笑其不懂享受白癡一般,還竟好意思厚著臉皮來勸即將成為“文明人”的他。雖然敵人一直在夸他,但耳光、侮辱、毒品卻一點也沒欠他的賬,總是按時支付。每到此時,他不是講些什么大局、戰略、長遠,就是講些什么合作、發展、交流,總之都是一些方針、原則、核心之類令人半懂不懂的話。
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要釘。這話說得不錯。再好的人也經不住這么折騰。好好一個人,眼看著說不行就不行了。或許,他已經知道,該戒毒了,該恢復勤勞勇敢、刻苦耐勞的本來面目了,否則這輩子就真地完了,但做這些的最關鍵一步是戒毒,然而戒毒是那么容易的么?想想都怕啊。
他會不會戒毒呢?誰知道!或者會吧,畢竟他曾經勇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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