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牦牛與江淮名妓

                       盧麒元

在雪山腳下，看到了兩只白色的牦牛。欲影之，被牛主索要拍照費用。付費。只照了牦牛與雪山。

照片中的牦牛已經不像牦牛了。牦牛的眼睛里沒有一絲的圣潔和英武。那是一只已經學會了坐枱的牦牛。我心里面清楚，這照片已失去了應有的價值。

下山。友人嘆曰：“與牦牛合影的費用太便宜了。原本奇貨可居，還可以收貴些的。”我問：“應該多貴？”友答曰：“可以比照名人的出場費。當年，一睹江淮名妓的芳顏，恐怕要十畝水田吧?！蔽覇枺骸敖袢蘸稳朔碱佒凳€水田？”友人笑曰：“不告訴你?！?/p>

我無語。其實，我已經猜到了。

商業化必然延伸到文化。在中國，商業化得非常深入。關系就是金錢。見一面，意義重大。一些人的會客室里，擺放的是與大人物合影的照片。其中，一些照片的成本是非常昂貴的。如果，在一些人的會客室里，擺上一幅牦牛與雪山的照片，那反而有些煞風景了。這是當代中國最流行的價值觀了。

價值觀是社會狀態最真實的寫照。江淮名妓的價格，就是南宋社會價值觀的真實寫照。如果你認為江淮名妓太貴了，那你可能還沒讀懂南宋史。江淮名妓，不過是貴族之間的交際工具而已。那仍然不過是貴族社會地位的價格。十畝水田，也不過是證明了貴族“高貴”的身份而已。這與今天的“合影”有異曲同工之秒。所不同的，今天的“貴族”連“杜十娘”都省了，大人物竟然直接坐枱了。然而，“高貴”的人們未必清楚，等待他們的永遠是卑賤。在忽必烈無情的鐵蹄下，南宋的貴族們被列做第四等最卑賤的“南人”。

哎，可惜的牦牛、可憐的江淮名妓、可悲的大人物?。?/p>

老實說，我多少還尊重當年的江淮名妓。至少，杜十娘曾經怒沉百寶箱。那些江淮名妓還懂得羞澀，還有一點兒尊嚴。就算是已經學會坐臺的牦牛，多少也還有一點兒牛脾氣?？墒?，可悲的大人物啊！你們為什么非要將自己淪為白色牦牛呢？

真正高貴的東西是不可以交易的。比如巍峨的雪山。可以象雪山一樣不朽的東西，是人的品德、氣節和才華。沒有高尚的品德、氣節和才華，多么高貴的地位也未必可以使人高貴。

一個傲然屹立的偉大民族，一定有不同凡響的文化。不同凡響之處，一定不在乎商業化。大凡商業化到無底線的民族，最終都會失去自己的一切。畢竟，再貴的價格，也仍然意味著出賣。可是，有些東西是不能出賣的，就算是天文數字也不能出賣的。比如貞操，就不能隨便出賣。特別是政治精英的政治貞操，絕對不能隨便出賣。如果，政治精英淪為了白色牦牛，這個國家的未來還可以期待嗎？

夕陽西下，回望蒼涼的雪山，用心影下這無與倫比的美。此刻，沒有了坐臺的牦牛，沒有了操縱牦牛的主人，沒有了一切商業化的印記。這一瞬間，成了心中的永恒。

我沒有俯瞰山下的城市?？墒牵倚睦锸怯衅诖?。我多么希望，在山下的城市中，還有如雪山一樣超凡脫俗的君子啊。

入夜，到藏民家里喝酒，在供奉的諸神像中，有一幅毛主席像。我笑了。高貴者的高貴，仍然存留在樸實百姓的心中，他們會像雪山一樣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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