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3月5日，是毛澤東等領導人為雷鋒題詞的紀念日。雷鋒精神在今天還有沒有價值？是否還需要繼續發揚？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和探討的問題。溫家寶總理近年來多次提到“道德”，我記得前一次是在西歷2009年，溫總理在英國劍橋大學演講時，提到市場經濟理論“鼻祖”亞當-斯密的另一部著作《道德情操論》。溫總理在演講中說到：“企業家身上要流淌道德的血液”。中央編譯出版社西歷2008年出版的《道德情操論》環襯上印著這樣的文字：“溫家寶總理五次推薦的大師巨著”。前不久，溫總理針對中國當前房地產市場形勢發表談話，再次向房地產商發出喊話：房地產商要流淌“道德的血液”。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近日也發表意見認為，雷鋒精神應該繼續發揚光大?？梢?，雷鋒所展現的道德精神，在當今中國已成為廣受關注的現實問題。
　　雷鋒是一個具體的人，他只是一個普通士兵，但他身上所體現的道德精神，具有廣泛的意義。我們暫且不說雷鋒精神在當今中國社會的意義，先說點中國歷史。去年我完成了一部書稿《超越利益集團》，預計下個月能夠出版。這部書稿主要從宋代政治入手，探討中國的現代政治和中國模式。書稿完成后，幾位朋友先“審看”了一遍。我當時問一個朋友：你覺得在宋朝會不會學雷鋒？朋友說：應該會吧。我說，是的，但在宋朝，學雷鋒和現代應該有點不一樣。宋朝有很多著名歷史人物名垂史冊，例如范仲淹。范仲淹的名句至今被中國人牢記：“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我認為，范仲淹這一“先憂后樂”的思想，就是雷鋒精神。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雷鋒精神就是千年以前范仲淹“先憂后樂”思想的延續。
　　但是，為何說宋朝“學雷鋒”和現代不一樣？因為，范仲淹的“先憂后樂”既是針對他自己的，也是針對官員階層的，但不針對老百姓?，F在為人熟知的“天下為公”的說法，就起自于宋朝。當以儒家思想為主導的知識分子成為官員隊伍的主要力量時，“天下為公”的道德訴求就是對整個官員階層的要求，范仲淹提出的思想，包拯就是官員學雷鋒的典型。蘇東坡曾經很明確地說：農民要發財，商人要獲利，這都很正常，官員或政府的作用是讓他們的要求維持在公平競爭的狀態。所以，如果說宋朝也會“學雷鋒”，它所要求的是官員個個都要學雷鋒，而不要求老百姓、商人學雷鋒。因此，當溫總理說房地產商要有“道德的血液”之后，有房地產商近日調侃說，房地產商最近見面的問候語是：“你換血了嗎？”回答是：“剛透析完”。嚴格來說，房地產商的這種調侃，實際上是符合宋朝的政治傳統的：學雷鋒首先應該是政府的事情。
　　由此我們也能發現，薄熙來在重慶的實踐，有一部分內容與中國傳統政治相當接近。最近有人針對重慶的實踐也發表了一些反對意見。我細問了一下，發現，針對重慶實踐的反對意見主要來自于官員階層以及警察內部。如何理解？這些意見指出，重慶的很多官員，現在等著薄熙來離開，因為，他們認為，薄熙來離開重慶后，他們就能繼續“收紅包”了。甚至重慶一些政府單位的小金庫，現在也不敢亂發錢，生怕被現任領導批評。包括一些警察也在說，春節這樣的節假日還要加班，太苦。我認為，官員或公務員階層，作為掌握權力的群體，學雷鋒是應該的。如果受不了，可以離開，可以像老百姓、老板那樣去發財。權力和發財，如同魚和熊掌，兩者不可得兼。
　　然而，我們還應該注意一個問題。范仲淹所說的“先憂后樂”，不是要求官員階層的個人犧牲、個人奉獻，而是“先后位置”。也就是說，他不是說官員就應該苦兮兮、慘巴巴。而是說，要讓老百姓“先樂”，官員“后樂”，并沒有說官員就不能“樂”。這一點，在重慶的實踐中同樣得到了體現。據我所知，重慶市公安局較大幅度地提高了警察的待遇，還將警察因公殉職的補償標準提高到全國最高水平，以至于有的外地警察說，如果要犧牲，我愿在重慶犧牲。這一做法的實質就是人們常說的“高薪養廉”。然而，“高薪”高到什么程度才合適？與收紅包相比，“高薪”的程度無論如何是達不到的。據薄熙來介紹，重慶市干部群體主動上交的紅包已達6000萬元。我懷疑這并不是全部。因此，官員要學雷鋒，要“先憂后樂”，并不是說官員就不該講求個人條件。但是，官員講求個人享受、條件也應該有所限制、有所約束。“高薪養廉”可以看成是制度約束的一個體現，但同時還需要思想上的自我約束。由此，我們就能理解薄熙來對于雷鋒精神的提倡，以及重慶市對于紅色文化的提倡，它是相輔相成的。
　　最不合理的事情是，要求老百姓個個學雷鋒、老百姓時時處處學雷鋒，結果，官員階層自己在腐敗，這必然造成對官員階層信任感的嚴重傷害，雷鋒精神以及學雷鋒，便只能成為笑談，成為虛偽的擺設。因此，學雷鋒、發揚雷鋒精神，流淌“道德的血液”，首先應該從官員階層自身開始，以身作則。這一點，我在以前同易中天先生的爭論中已經說過：政府和官員以身作則踐行道德規范，并不是說政府或官員成為老百姓道德行為的裁判。而是說，官員學雷鋒是必須的，老百姓是否要學雷鋒，那只是提倡，而不能強迫，要讓老百姓自覺自愿。這里的關系是，官員與百姓并不是涇渭分明、截然不同的兩個群體，官員來自老百姓。老百姓中間那些學雷鋒學的好的人，可以當官。如果不想學雷鋒，不想奉行雷鋒精神，就不要當官。我認為，就目前的現實來說，在重慶有很多官員、公務員還沒有真正認識清楚，所以才會有些官員、警察發牢騷。他們可能認為，在其他地方官員都可以拿紅包，為何重慶不行？實際上，這種觀念是把不正常當做正常，而沒有意識到，重慶要求官員階層學雷鋒，這才是應該的，這才是正常的。如果有誰受不了，我覺得他們不應該等薄熙來離開，而是自己離開。因為，按照正常的官員倫理、官員道德，即使薄熙來離開了，繼任者同樣會這樣要求官員。所以，紅色文化還應該繼續提倡，并且不能成為官員階層的表面文章，而要讓它深入官員階層的思想，成為現任官員和未來想當官的人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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