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攝影師阿爾貝托科爾達在1960年為切卡瓦拉拍攝的照片:略微抬起的頭部,是對敵人的蔑視,還是與生俱來的不屈與高昂。一頭拉美人典型的卷發,一臉卷曲的濃須,雙眉舒展,將一雙眼睛襯得炯炯有神,深邃的目光凝視著遠方,閱盡滄桑而又堅定有力,是在思索著革命的前途,還是在想著他下一個戰斗的地方。雪茄煙緩緩上升,慢慢地消散在周圍的空氣里,那是革命者的睿智和談定。雙唇緊閉,微微上移的下巴,恰如他的個性——似乎只在自己的理想面前才會顯得順從。光線,角度,都處理得恰到好處,渾然天成的黑白影像更是彰顯出早已逝去的歲月。如果一定要從中挑出一點遺憾的話,那便是缺少了我們所熟悉的貝雷帽,因為那顆金色的五角星正散發出革命的光芒。
切卡瓦拉本身就是一個傳奇,沒有人會想到出身于資本家兼莊園主家庭的他有一天會沖破這個藩籬,與他深惡痛絕的舊勢力分道揚鑣,這和他的親密戰友菲德爾卡斯特羅年輕時候的舉動是多么的相似啊;沒有人會想到在1955年6月的墨西哥城中,一個古巴人和阿根廷人的握手和促膝長談會導致一件在當時的世界眼里幾乎不能完成的事情的完成——在1959年取得古巴革命的完全勝利;沒有人能理解在1965年,36歲的切卡瓦拉會拋棄他的權位和家庭,帶著他的理想踏上大西洋對岸的國度,以羸弱之軀同他眼中的敵人戰斗;同樣沒有人理解的是在1967年的10月,切卡瓦拉在玻利維亞的依格拉村留下的一句“開槍吧,懦夫,你只是要殺一個人”讓整個世界振聾發聵而又為之黯然失色?! ?/p>
我們敬畏那些為在整個世界和人類的歷史中位自由和平等而奮斗不止的人物:非洲圣人史懷哲,圣雄甘地,特里莎修女,曼德拉,馬丁路德金。甚至奧巴馬,即使我們對其向伊拉克增兵的行為頗有指責,但至少他讓我們見證了一個足以載入史冊的奇跡。與他們比起來,那些所謂標榜自由民主的政客和組織看起來是多么的卑劣和骯臟,那些發生在我們身邊的欺騙和背叛又顯得多么的渺小和不堪一擊。人類從何而來,人類將往何處去,誰能給出一個讓大多數人比較滿意和信服的答案?我們如此狂妄自大,我們早已無所畏懼,正常的價值和選擇早已被扭曲,人性深處的美好正面臨著被吞噬的危險?!独菆D騰》中陳陣養的小狼能夠以生命的毀滅來換回了狼性的回歸,如果崇高的人性可以存在于生命永恒的塔尖之上的話,那么我們人類又將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這是一個信仰缺失的年代,我們一直都在忙碌著,很可笑的是自己卻不知道為何而忙,從什么時候我們開始發現活著似乎越來越艱難。70年代的人郁抑了,80年代的人蝸居了,90年代的人失業了,10年代的人還正在享受他們的童年,因為他們不諳世事,無憂無慮。什么時候我們已經對這個門的那個門的麻木不仁,什么時候我們已經對各種八卦緋聞謠傳見怪不怪,我們一方面在歡呼微博讓我們的聲音傳得更遠,卻不知什么時候我們早已成了資訊的俘虜;我們在享受著技術與科學帶來的快捷和便利的同時,卻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禁錮在狹小的空間之中。封殺復出在相繼上演,續集翻拍卻又接踵而至,各種明的暗的規則正在大行其道,各式美的丑的角色開始粉墨登場,作秀似乎成為了時尚,造假儼然已形成潮流,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一撥又一撥的人開始寂寞,然后又一撥一撥的變成了傳說。心是孤獨的獵手,卻還有那么多背著死老鼠的獵人們在招搖過市。當老謀子2010年的新拍電影機關槍一般的在各地打響時,我們聽到的是《狼災記》的故作呻吟和做作以及第五代的整體衰落與暗淡。生活正在逐漸虛偽,文化早已泛濫成災,當生存和死亡已經不再是一個問題的時候,還有多少人愿意用一生的時間去詮釋生命的真正內涵,譬如切格瓦拉,或者路遙,還有海子?! ?/p>
“無產階級解放全人類”是馬克思說的,可是真正將這句話付諸實施的卻是切格瓦拉。切格瓦拉是一個徹底的無產者,同志的挽留也好,妻子的勸說也罷,都阻擋不了他對理想和革命的義無反顧。蘇聯向東歐輸出革命其實掩蓋不了其大國沙文主義和蠻橫擴張的嘴臉,在一片舉國上下的歡呼聲中也早已為1991年的解體掘好了墳墓;美利堅合眾國在世界各地的“合作”和“協調”一直讓有識之士與和平愛好者憤慨指責甚至痛罵。切格瓦拉不屬于他的家鄉阿根廷,不屬于他與戰友們親手締造的古巴,不屬于他灑下獻血的剛果,安哥拉以及玻利維亞,它屬于整個世界和人類。他將革命的火種從安第斯山脈播種到乞力馬扎羅頂峰的皚皚白雪之上,他將他自己的信仰和理想不屈不饒的撒播在地球的每一片土地上。當1968年受阿爾及利亞獨立后余波的影響法國的青年走上街頭掀起著名的“五月風暴”時,當1990年納米比亞共和國的獨立宣告著西方在非洲的殖民體系徹底崩潰時,人們是否會想到,沒有了切格瓦拉,所有的集會抗議游行示威將會顯得多么的蒼白無力。而我們再看切格瓦拉曾戰斗過的地方,43年(切格瓦拉犧牲于1967年)過去了,非洲大多數地區依然是天災人禍頻繁,動蕩戰亂紛多,土地貧瘠,糧食缺乏,衛生條件飲水問題觸目驚心。經濟的發展緩慢阻礙了難民問題的解決,而嚴重的難民問題又會對非洲的穩定和發展造成很大的破壞,進而形成惡性循環。而在南美洲,過分強調“華盛頓共識”中的市場調節而忽視了宏觀調控導致資本和財富集中到少數人手中,資本主義的自私自利得到淋漓盡致的表達,大城市的中心區里面歌舞升平一派繁華,而周邊的貧民窟內的窮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上帝如此的失敗,他無法把他的福音傳遞給所有的子民,總有一些角落被陰暗所覆蓋而無法沐浴到溫暖的陽光。這是歷史的調侃,還是現實的嘲笑,我們不得而知。我們更期待那個戴著金色五角星貝雷帽穿著作戰服目光深邃的男人;我們希望看到更多的切格瓦拉的旗幟在世界上每一個飽受瘡痍的地區飄揚,在海嘯后的印尼,在圣城耶路撒冷,在加勒比海上震后的海地;我們期待著有一天,非洲會像美國電影大師西德尼波拉克所描繪的那樣:乞力馬扎羅山的赤道雪峰,山腰繚繞著白云,茂密的草原上,歸牧的羊群在夕陽的余暉里一個跟著一個,映出美麗的剪影;空中悠悠傳來獅吼羚聲,百鳥爭鳴。
當1997年格瓦拉的無手身體骸骨運回古巴后,古巴將格瓦拉的遺骨以國葬的規格安葬在他生前戰斗過的英雄城市——圣克拉拉市。1997的 10月14日,在哈瓦那通往圣克拉拉的公路上,數十萬群眾涌向靈車經過的路旁,靈車所過,鮮花滿地,英雄的回歸如此的感人。切格瓦拉的戰友——古巴領導人卡斯特羅在葬禮結束時親手為他的朋友,他的同志點燃了靈前的長明燈。一個讓他的敵人談之色變所以在他被俘之后的就將其槍殺的切格瓦拉從此不用在波利維亞的荒山野嶺里面被人遺忘。塵埃落定,我們在為英雄的回家之路激動地流下熱淚時,也會在遙遠的地方向偉大的戰士致以崇高的敬意。有一種生存會讓人漸漸淡忘,有一種死亡卻會讓所有人將其銘記,因為切格瓦拉告訴我們,成功,或者失敗,不是由美元和武器的多少來決定的?! ?/p>
82年前,切格瓦拉出生在阿根廷的羅薩里奧,82年后切格瓦拉早已在全世界生根發芽,歷史是不可以重復的,亦不可以重演。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也許切格瓦拉會是一個救死扶傷的優秀的醫生,也許會在家鄉的莊園里享受自己的世外桃源,或者可以在潘帕斯草原上做一個自由自在的牧馬人,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蓺v史的悲劇恰恰就在這里,命運注定切格瓦拉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的每一次出行都引來無數人的非議和爭論,卻又讓無數人的心里熱血沸騰澎湃不已;他的每一次回歸都招致無數人的責罵與辱沒,卻又讓無數人為之扼腕嘆息。切格瓦拉留給我們的,不是別的,是他的精神。革命是不朽的,精神同樣也是不朽的。沒有人能夠扼殺切格瓦拉的精神,也沒有人能扼殺我們的信仰。
曾經,在美洲的土地上,我們會對形成于公元前2500年的瑪雅文明贊嘆不已,同時也會為這個充滿了人類智慧的文明在200年前的消失而深深嘆息;我們會對18世紀末玻利瓦爾,伊達爾哥,圣馬丁帶領著受壓迫的奴隸們反對西葡殖民統治的武裝斗爭的波瀾壯闊的史詩滿懷敬意;我們會從加西亞馬爾克斯給我們呈現的《百年孤獨》感受到許多血淋淋的現實和荒誕不經的傳說,同時也可以體會到最深刻的人性和最令人震驚的情感。而在現在的阿根廷,我們可以欣賞到斯科拉在豐田中心面對著幾萬球迷旋轉出華麗的舞步;而在塞納河畔的鎂光燈下,梅西可以自豪的捧起2009年的金球獎;在這個6月開始的世界杯上 ,我們依然會期待來自阿根廷的牛仔們如何與伊比利亞半島上的斗牛士們展開生死大戰,在南非的綠茵場上劍鋒所指所向披靡??晌覀儫o法忘記的是曾經有一位偉大的美洲戰士,為信念英勇而戰,為理想慷慨赴死。在危地馬拉的高壓和恐怖之下,在古巴奧連特的沼澤地里和馬埃斯特山區,在剛果的熱帶叢林里,在玻利維亞的峽谷和深山之中,在這個地球每一寸渴望自由民主和平等的土地上,這位“塵世的耶穌”忍受著哮喘和瘧疾的折磨,擁有著鐵一樣的意志,握緊手中的鋼槍,在和他的戰友們一起為整個人類而浴血奮戰?! ?/p>
是誰點燃了天邊的朝霞
千年的黑夜今天要融化。
也許光明會提前到來,
我們聽見你的召喚:切格瓦拉。
是誰指給我閃亮的星斗?
心靈戰勝了虛榮的繁華。
在尋找家園的十字路口,
我們看見你的身影:切格瓦拉。
是誰帶領我重新出發?
正義的思想再度升華。
前進的路需要新的腳步,
我們跟你前仆后繼:切格瓦拉。
是誰站起來永不倒下?
身后的大地開滿鮮花。
革命的意志百煉成鋼,
我們決心和你一樣:切格瓦拉。
堅定我的心讓紅旗飄揚,
接過你的槍奔赴戰場。
唱起我的歌就有了力量,
走在你的路上我們找到新的方向?!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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