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名北川干部自殺 誰逼死了他?
2010年06月09日10:40【南方報業網】 【導讀】沒有任何征兆,年輕的北川干部魏宏,從醫院4樓墜亡。這是繼2008年農委主任董玉飛、2009年宣傳部副部長馮翔之后,北川第三個自殺的年輕干部。 兩年過去了,在四川省什邡華花果山孝德堂,倒塌的神像仍未修復。而地震后余生的人們,心理修復更為漫長。攝影_郭繼江 魏宏: 攝于2010年春節后。 沒有任何征兆,年輕的北川干部魏宏,從醫院4樓墜亡。這是繼2008年農委主任董玉飛、2009年宣傳部副部長馮翔之后,北川第三個自殺的年輕干部。是什么成為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這個自董玉飛之死就引人深思的話題,再次拷問世人。 南都周刊記者_謝海濤 實習生 諶潔 四川綿陽報道 北川農業局農能辦的楊世平,最后一次看見同事魏宏,是在2010年5月20日下午,他在起草關于沼氣綜合意外保險的文件。34歲的魏宏,剛從禹里鄉調來9個月,在同事的印象里,他工作負責,話不多。 下午5點半,北川公安局的王玨給魏打了一個電話,想約他去聚餐。在北川縣政府現駐地安昌鎮,魏宏的朋友并不多,耍得好的幾個都是從禹里鄉政府調來的。他們曾在5·12大地震中生死與共,先后調到安昌后,聚餐成了他們相濡以沫、彼此取暖的重要方式。 然而,這一天,電話里魏宏說有事,“說得斬釘截鐵,語氣嚴肅。”王玨到了飯桌上,一問其他幾個朋友,都說魏宏有事,這讓王玨覺得有些奇怪。 同樣疑惑的還有北川縣婦聯副主席王丕芳,晚上9點多,她又打電話給魏宏,問在哪里。一開始魏宏不說,后來說在404醫院。王丕芳接著問:你病發了?他說:就是。2008年3月,魏宏曾因酒精肝,到綿陽404醫院治療過。王丕芳曉得身邊有人在照顧他,才放下心來。 5月21日早晨9點,王丕芳在單位,突然聽見有人給領導打電話,說魏宏出事了。她連忙撥魏宏電話,沒人接。又撥。10點多,終于有人接了,是魏宏的老漢(川語:父親)。王丕芳問怎么回事,他說,曉不得,人正往殯儀館送…… 這是為啥子?王丕芳陷入了震驚之中。 這一天,北川重建正在如火如荼中,安昌街頭車水馬龍,新縣城就要拔地而起。 這一天,農歷四月初八,佛誕日,與2008年5月12日一樣。在習慣了農歷計時的北川民間,似乎這才是大地震兩周年紀念日。在這樣的早晨,魏宏的突然離世,因此蒙上了神秘的殉難色彩。 繼2008年農委主任董玉飛、2009年宣傳部副部長馮翔之后,年輕北川干部魏宏的墜亡,再次引起滿城風雨。是什么成為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這個自董玉飛之時就引人深思的話題再次拷問世人,而在大地震兩周年之后,北川的干部乃至群眾的心理生存狀況,再引關注。 沒有征兆的墜亡 四川綿陽涪城區工區派出所警察伍磊,是5月21日早晨6點38分接到綿陽404醫院報警電話的。404醫院是北川農業系統的定點體檢醫院。2008年9月,董玉飛在自殺前兩 周,曾在此治病。 感染病大樓位于404醫院的右側圍墻處,墻外水泥地上,滿是磚塊雜物。工區派出所副所長梁勤和民警張利本,早上6點40分左右趕到時,于圍墻外兩三米處,看到一男子仰躺,早已斷氣,他身穿紅色夾克、深色褲子,衣著整齊。涪城區公安局刑偵大隊法醫初步鑒定,該男子系高墜身亡。 工區派出所警察胡繼軍、伍磊詢問醫護人員獲悉:5月20日下午5點到6點,該院一名曾給魏宏治療過的劉姓醫生,接到他老漢的電話,說魏宏可能又病發了。當天晚上7點,魏宏入住感染病大樓4樓409病房,該病房只有他一人。 當晚值班的是一名陳姓護士,每兩個小時查一次房。晚上12點半,護士問魏宏是否不舒服,好像他“也沒啥子”。次日凌晨2點半,護士看到他側身睡著。4點到4點半,護士再去查夜,已不見他,床上只有一個包,找遍病區,不見人。6點,隔壁病房一個老人和清潔工,發現樓下墻外躺著一個人,護士認出了魏宏身上那件紅色夾克。 在警方最終結論出來之前,魏宏的死因一時成謎。 “出事那天,從親人到朋友到同事,我們沒發現任何征兆。”北川縣農業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長趙其洲,5月21日早晨7點50分,在山東接到了同事電話,說魏宏出事了,他還在奇怪:這個小伙子最近也沒什么情況。當晚10點多,他匆匆趕回北川。一年多前,董玉飛出事的當天,他和農廣校校長劉遠斌親手將董抬上運尸車,兩人抱頭痛哭。如今又是魏宏事件,無疑是雪上加霜。 同樣感到疑惑的,還有魏宏的朋友們。“肯定奇怪了,我們這幾個耍得好的朋友,都不曉得”。王丕芳甚至還回想起5月19日,他們一起吃飯時,魏宏精神很好,吃完飯后,還去唱歌。他照樣點了最喜歡的《小烏龜》。 而親人的回憶,則推進到出事前一周的5月14日。那天,魏宏回禹里公干。中午,他先到親戚家,安慰老人說:把身體養好,不能勞累過度。此外,還對一個待業在家的表兄弟,說了一些“社會上有些事情不公平”的話外,這位親戚想不出他有什么異常。當天下午,他就去了鄉政府,聯系沼氣池的事情。工作人員田科回憶說,當時他“狀態很好”。 趙其洲事后注意到,魏宏從住院到死亡,前后不到十個小時,根本還沒來得及檢查身體。趙其洲說,究竟這是怎么一回事,我們都不明白,但肯定和地震后的壓力有關。即使他是得病,也不是絕癥;即使是絕癥,北川這么多年也沒人因病自殺。 那場大地震到底給魏宏帶來怎樣的影響?在沒有預兆的平靜之下,北川的干部群眾又隱藏著怎樣的隱患呢? 大禹故里的救贖 “地震后,他就像變了一個人。”時任禹里鄉副鄉長的王丕芳說。鄉政府多名職工及村民,對此也印象深刻。 禹里,古稱治城,為大禹故里,至今已有1400多年歷史,1952年之前,一直是北川縣(石泉縣)政府所在地,位于縣境中部,是西至茂縣,北上松潘的要道,青片河與白草河,于此匯成湔江奔流而下。 1976年,魏宏生于此,在石泉街上度過了童年,在幾百米外的石紐街上了小學和中學,除了去綿陽農校讀書的幾年以及調到農業局的9個月,他幾乎從未離開過這里。他的工作履歷很簡單:從禹里鄉青石辦事處、農經公司、禹穴辦事處到禹里鄉政府。 在鄉親們眼里,這個身高1米73、寸頭、略胖的娃,會說羌語,擅長羌族歌舞,活潑得很。每年的北川羌歷年,禹里羌族活動、旅游活動,都少不了他。此外,他也繼承了羌人的另一喜好:好酒。十幾年前,媽與老漢已住在北川,就他一人在禹里,平時愛跟朋友喝酒。親戚都勸他:少喝點,少喝點。 讓家人擔心的,還有他的個人問題。幾年前,他耍了一個湔江村的女朋友,家人不大喜歡,后來就沒耍。有人問他耍朋友的事,他就笑一下。在禹里,年過三十而未婚的,很少。 作為鄉政府干部,他工作負責,經常下隊,“遠得很,有時三四天回來一次,一身都是灰。”小舅母說。 地震當天上午,禹里鄉政府召開機關建設動員大會,中午,他和鳴牛村的村干部正商量事情。14:28左右時,在北川縣城,他的父親、農業局干部老魏,正在辦公室里,用電話通知局長董玉飛到陳家壩開會。董玉飛來不及走出大樓,地震來了,老魏跑出辦公室,3秒后,辦公室所在的一樓已塌了下去。 這時,在禹里,水、電、路瞬間就斷了,全鄉283人遇難,1260人受傷,跑出辦公樓的魏宏,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開始了救援。 當天生死茫茫,20公里之遙的北川縣城,相隔如陰陽兩界。魏宏不知道住在縣城的父母到底怎么樣了,一度對著北川的方向,長跪痛哭。直到三四天后,有人從山外上來,說看到過他的媽與老漢,魏宏才放下心來。 現禹里鄉副鄉長、武裝部部長黃興華,對魏宏地震中的表現印象深刻:“第二天早上,我帶他到城鎮里搜尋被埋的人,我們兩個人,到處去問,當時余震不斷,瓦片一直往下落…… 而余震之外,洪水的陰影也在逼近禹里。地震當天,在禹里下游20公里外的唐家山,崩塌形成巨大的堰塞湖,湔江迅速倒淹,5月16日已到禹里地界,3天后,鄉政府組織老百姓往石紐山上轉移。 在王丕芳的印象里,山上條件比較苦,周六周日都得上班,魏宏每天騎著摩托車,轉送救援物質。這時的他,已一無所有,家已在水中。 一直到2008年6月10日,唐家山堰塞湖放水,7月15日以后,老百姓陸續從山上下來。這時,在地震中膝蓋受傷的老魏,已從重慶治療回來。他媽喊他出去看下老漢,也治下病。他說忙得很,后來水退了好幾個月,安頓得差不多了,他才出去檢查。 2008年9月,他被提拔為禹里鄉社會事務辦副主任。 這一年,魏宏失去了伯伯、一個侄女、耍得好的幾個朋友,所幸父母還在;而他的老領導,曾任禹里鄉黨委書記的董玉飛,痛失獨子,于當年10月3日自盡;他的鄉親,禹里鄉三坪村的馮翔,同樣痛失愛子,于次年4月20日自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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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