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項觀奇先生為同志，不是筆者一個毛頭小伙子，在對一位老造反派托大，而是確實很多思想能夠靠到一起來。我想一聲親切的 “同志”，即便遠隔歐亞大陸的兩端，而愛國同心，革命同志的情愫是可以連結起來的?！　?/p>

（同時也很贊賞“烏有之鄉”的編輯，各種意見在烏有都可以比較自由地爭鳴。九州生氣恃風雷，只要有爭鳴和思辨，就總能找到解決當前問題的辦法。這不是應景之話。）　　

項觀奇同志的《毛派應該擔當歷史重任》寫得相當之好，洋洋灑灑，落落大方，而且抓住了本質。恕我直言，烏有之鄉的好文不少，但抓住了本質的不多。　　

按照筆者膚淺的梳理，項文中提出了一下17個觀點，當然有部分可能屬于項觀奇的論據，甚至不經意的一筆，但筆者認為非常重要，所以把它也視為觀點。即：　　

⑴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不是哲學而是階級斗爭。⑵現階段的歷史任務已經不是揭批資改派而是解決它了。⑶毛澤東同志繼承和發展列寧社會主義社會存在階級、階級斗爭的理論。⑷瑞典式的典型（社會民主主義）也是歷史的一種進步，我國存在權貴專制戰勝社會民主主義的歷史。⑸“文革”的失敗因為它沒有觸動制度；不能對“文革”一味頌揚，不去研究。⑹毛派的任務是批判地進步，要研究新制度，不能滿足于鼓吹簡單地回到毛澤東時代。⑺蘇東式的，也是中國·朝鮮式社會主義模式存在根本弊端，即政治上專制，思想上鉗制，經濟上僵死；一言以蔽之就是專制。⑻修正主義得勢的根源是專制。⑼要克服專制和特權就必須否定一黨專制。⑽政權變了性質，經濟關系的性質也必然發生變化，所有制形式不變，內容也要變。⑾不能站在專制特權一邊批判資產階級民主派，不能用反動批判進步。⑿軍隊、警察不能凌駕在人民之上，不能被用于解決國內的政治分歧；不能繞過最高權力機構指揮、動用軍隊。⒀防止官僚化，防止特權化的唯一辦法就是人民自己管理國家，就是全民的民主。⒁列寧的思想是對一黨專制的根本否定。⒂毛派不能為了當局的某些人一兩句肯定“毛澤東思想”的表態就俯首致敬、感激涕零。⒃嚴肅的階級斗爭、政治斗爭，不是上網發點牢騷，罵幾句出氣。⒄前途的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最后的勝利是有把握的?！　?/p>

對于以上的觀點，筆者基本認同，對一些觀點則完全贊同。一直以來，就某些問題，筆者也試圖從理論上加以探索?，F在看來不必要了，讀項文就可以了。但筆者對⑴、⑵、⒁持保留態度。　　

馬克思主義是一個龐大的理論體系。西方的一些學者在否定或者非難馬克思主義哲學——尤其是歷史唯物主義、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特別是剩余價值理論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馬克思是偉大的社會學家，他的異化理論極有見地。所以筆者認為“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道理,千條萬敘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笔且环N頗有見地的歸納方法，但又不是全部?！　?/p>

現階段左翼知識分子已經對資改派基本形成了共識，但對資改派的本質屬性的理解尚存在不少爭議，這也是項文試圖說通的一個問題。左、右翼尚沒有形成如同當年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那樣共同的價值追求。而廣大人民群眾中的很多人，還被“春天的故事”等神話欺騙。很多二三線城市的青年職工，如果可以“啃老”的話，壓力遠沒有京滬地區那么大。他們的覺醒是需要時日的。偉大的變革需要偉大的思想啟蒙。如果沒有五四運動的思想啟蒙，就沒有中國革命的勝利。今天我也需要一個啟蒙過程，對資改派還必須持久揭批。當然揭批要抓住要害。有很多人圖口舌之快，談升斗之利。那是比較膚淺的?！　?/p>

列寧主義中的民主觀，則是個重要的理論問題。筆者感覺，項同志為了自己立論，有些將列寧拉過去的嫌疑。從歷史看，布爾什維克在它自己領導的制憲會議選舉慘敗之后，列寧一腳踢開制憲會議，宣布一切權力歸蘇維埃。說列寧反對一黨專制，是否可以？還有一個重大理論問題就是，當社會的主流民意反社會主義時，左派是否應該通過宣傳等待人民慢慢靠過來？有無權利通過革命暴力把人民拉過去？社會主義與制憲的關系？這些問題還要思考。也希望左派同志提供建議?！　?/p>

除此之外，筆者對項文是比較贊同的?！　?/p>

筆者贊同項文對理論學習的呼吁?，F在的很多人，以毛派自居，但不怎么讀毛主席著作，至少沒有系統地、融會貫通地讀過。有的人僅僅在網上看過毛主席的零散語錄，有的人就是讀過毛主席詩詞而已。他們對毛澤東，與其說是深思熟慮后覺悟的信服，不如說是對現狀逆反而形成的個人崇拜。有的人甚至呼喚毛主席復活，或者幻想毛主席在天堂審判走資派。毛主席不可能復活了，也沒有天堂。但革命的實踐卻要我們進行下去。至于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原著，更是曲高和寡。如毛主席所說“有馬列書在，有我的書在，你就是不研究。”造成的結果就是，左派中教條主義、形而上學等幼稚病比較常見?！　?/p>

我們說理解當代中國問題的關鍵，在于理解中國的歷史，特別是近百年來中國歷史的軌跡。比較重要的就是，1949年前的中國是怎樣的，1978年前的中國又是怎樣的。　　

對1949年前的中國，有一部分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及無知青年認為政治上存在自由、民主、憲政的萌芽，經濟上有一個“黃金十年”，若沒有日寇入侵等外加因素，是可以發展出一個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的。這種想法天真到可愛，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筆者想請他們注意，到1975蔣介石死時，臺灣還是軍法統治，不能視而不見吧。至于臺灣的民主化，筆者認為既有日據時期就開始的地方自治選舉的影響，又因為臺灣的地方勢力是反國民黨政權的，國民黨不得不讓步給他們。而國民黨在大陸時，地方上的土豪劣紳、村痞山霸都是依附和支持國民黨的，所以如果國民黨始終在大陸執政，中國的境況會比今天更糟?！　?/p>

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就是喜歡想象。他們往往喜歡說不談主義，多研究問題。這使得他們自錮手腳，對社會改革的理想也都停留在呼吁和請愿的水平。你不談主義，就得就事論事；就事論事，就不能全面反對當局，而得依靠當局，小罵大幫忙。邏輯很明顯。胡適到死都在跟國民黨哭求民主就是鐵證。他們對臺灣的民主無尺寸之功。李敖對臺灣民主有貢獻嗎？我看不多。今天大陸的自由主義者大多也是那樣，不足介意。　　

左派對1949年前中國的認識是統一而合理的。但也要注意，我們反對國民黨，正是因為他們不能提供資產階級民主，而非他們提供資產階級民主。否則便無法理解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意義?！　?/p>

對1978年前的中國，有很多人開始糊涂起來了。他們認為，不說是完美無缺的，也是曼妙絕倫的。他們全面肯定那個時代，認為要解決今天中國的問題很簡單，回到1978年前就行了。這種說法完全站不住腳。既不符合馬克思主義否定之否定發展的理論，又不符合中國及蘇聯等的實際。　　

美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者莫里斯·邁斯納在代表作《毛澤東的中國及其后》中，詳細地談了革命后新秩序凌駕在人民頭上——也就是所謂熱月反動的問題。美國的蘇聯問題專家大衛·科茲則《在來自上層的革命：蘇聯體制的終結》中猛烈地批判蘇聯體制的非社會主義因素，并指出蘇聯解體是官僚、精英專政的必然結果。項觀奇同志更是直言當時的中國屬于半社會主義。筆者認同他們的觀點。　　

這種觀點無疑比較犀利，以至于有人難以接受。不接受不要緊，可以慢慢來，慢慢聊通。但有人卻將“托派”的帽子扣在項觀奇及筆者頭上。我說同志喲，托洛茨基和列寧、斯大林本是理論之爭，完全可以溫和處理。列寧就很寬容，而斯大林動用秘密警察壓制并最終從肉體上消滅托洛茨基。對所謂“托派‘殘酷打擊、無情斗爭，殺了好多無辜的人，甚至殃及中國。完全屬于毛主席“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指示批判的標的。到今天，“托派”總該可以脫敏了吧。而你們抱殘守缺就那么厲害，現在還用“托派”的帽子扣人?！　?/p>

有些人始終認為社會主義就是公有制，公有制就是國家和集體所有制。絲毫不考慮掌握國家的政權的性質，也不考慮集體企業掌握在一把手的手中還是職工的手中。也不想想，井田制時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總算高度國有了吧。那也是社會主義？　　

他們反對國企私改，這無疑是對的。但對國有企業民主化管理及職工權益的保護并不關心，似乎回到名義上的國營就萬事大吉了。現在恰恰是很多國企，給老總們規定了驚人的高工資，在正式員工之外長期使用低酬勞的合同工，這些剝削形式和私有企業毫無二致。而國企領導的任免，則充滿著貓膩，完全是寡頭企業?！熬旁u”之九說“蛻化變質分子所把持的工廠，名義上是社會主義企業，實際上已經變成他們發財致富的資本主義企業。他們同工人的關系，變成了剝削與被剝削、壓迫與被壓迫的關系。像這樣的蛻化變質分子，他們占有和支配著部分生產資料，剝削別人的勞動，難道不是道道地地的資產階級分子嗎？他們在國家機關中任職的同伙，與他們串通一氣，營私舞弊，收受賄賂，坐地分贓，參與了各種各樣的剝削活動，難道不也是道道地地的資產階級分子嗎？”請同志們認真思考一下這段話?！　?/p>

在公有制等于社會主義的形而上學公式的指導下，有些人睜著眼睛說瞎話，說朝鮮是社會主義國家。且不論朝鮮本來的高福利已經名存實亡，也不論朝鮮的貨幣改革完全屬于劫掠民財，單看他們的世襲制問題。周總理曾講過共產黨人傳賢，國民黨才傳子。把朝鮮那樣的世襲制國家稱為社會主義，真是有意無意替太子黨做輿論。將民有菜色的朝鮮當作社會主義的典范宣傳，是社會主義宣傳呢，還是反社會主義宣傳呢？居心何在？當然從地緣政治出發，反對美、韓顛覆朝鮮又是一回事?！　?/p>

部分的原因，就是很多同志為反對而反對，追求事事處處和修正主義者對著干。修正主義說什么，他們就反著說。修正主義者推出李銳，他們就反李；修正主義者推出袁騰飛，他們就反袁。沒有獨立的理論和實踐關注點。實際上還是沒有脫離修正主義的指揮棒。　　

結論就是蘇東體制、中國·朝鮮體制具有巨大的反社會主義因素，而無一例外發生蛻變。有的變成自由資本主義社會，有的變為權貴資本主義社會，有的變為帶有濃厚封建殘余的專制社會。幾乎沒有幸免。如果1978年前社會的基本經濟政治制度不存在問題，第一、就無法理解毛主席發動“文革”的原因；第二、就會得出資本主義復辟僅僅因為修正主義路而已，就成了典型的觀念領導社會的歷史唯心主義了。因此，今后的革命者對上述體制必須加以揚棄地、批判地繼承和發展。　　

理論發展也是如此。筆者反對把毛澤東看作先驗的巫師式的人物。請問同志們，馬克思主義是一個開放的體系還是一個封閉的體系？是一個發展的體系，還是一個靜止的體系？筆者認為，曲解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一如今天老爺們做的，那是修正主義。而反對導師死后或者經典著作外的任何改變的，那是教條主義。對全局而言應該反對修正主義，但左派反躬自省，尤其要注意檢討教條主義?！　?/p>

教條主義者完全無視（司法獨立、工會獨立等廣義的）民主的積極意義。站在專制一邊反對民主，用反動壓進步。還是項觀奇同志說到了點子上“在中國，誰在決定政策、 誰在推行政策， 不是清清楚楚嗎？ 不是那些所謂的『知識精英』， 而是黨官僚。 凡是你還有權罵的， 肯定不是主要敵人和危險，誰能封你的嘴， 誰才更可怕?！痹谥袊@個官本位的封建殘余濃厚的國家，我們簡直需要從反封建做起。任何民主，哪怕是些微的，哪怕是西方式的民主，都是對專制集權的進步。只不過我們認為自由主義者的民主治標不治本，口惠不實而已?！　?/p>

教條主義者們完全不懂中國歷史發展的方向。他們對黨的性質、軍隊的性質、當局和人民矛盾的性質等的認識一塌糊涂。一言以蔽之，就是不能運動地、變化地看問題。似乎60年前如何，現在也是如何，將來也會是如何。他們一方面說社會主義社會長期存在階級斗爭，而一到關鍵時刻又稱和修正主義者只有意識形態之爭。那么在他們看來，所謂階級斗爭其實就是整知識分子、整不同意見人士而已。不是嗎？“文革”中的一些人，一說斗“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就畏首不前，說整“反動學術權威”就非常踴躍。這種擒賊不擒王的錯誤做法，長期沒得到反省?！　?/p>

在他們看來，社會的進步要靠某些人的幡然悔悟，靠絕對意識從天降臨，而非人民的推動。在他們看來，歷史發展最好要靠宮廷政變。他們胡編什么某人指示不允許打擊迫害宣傳毛澤東思想的如洛陽“劉三姐”等人的消息，以此自我安慰和滿足。還是項文說得好，“有些同志一見有個『毛澤東思想方陣』，有句『毛澤東思想萬歲』， 有個這樣的表示，那樣的表示， 就熱烈歡呼， 就俯首致敬，就感激涕零， 這是多么得幼稚， 又多么得充滿修正主義味道??！”　　

有人興奮地說“中南海正門新華門兩側的大紅標語，‘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內門照壁上赫然掛著毛主席手書‘為人民服務’的鎦金大字，至今依然?！币驗檫@幾個字沒有被鏟掉，所以今天的公務員就還在為人民服務。原始拜物教！如果按照那樣的標準，國民黨到今天都尊奉孫中山先生。那么為什么毛主席會說一九二七年后，“真能繼續孫中山先生革命救國之精神的，只有先生（指宋慶齡）與我們的同志們”呢？魯迅先生也說國民黨搞祭奠孫中山先生的活動“靜默十分鐘，各自想拳經”。毛主席和魯迅先生的話豈不發人深省？左派不是明朝的大議禮，紀念禮儀的問題、個別標語口號的問題都是細枝末節，關鍵的問題是路線問題！　　

筆者想問教條主義者們一句，如果皇帝反革命，你們還敢不敢革命？反貪官的同時反不反皇帝，是區別真假馬列主義、真假革命的試金石。當然，策略可以，但不能從心底深處被俘虜?！　?/p>

有一些教條主義者甚至滑到了修正主義者的伙伴的地步。他們自覺將言行限制在修正主義者許可的范圍內，不折騰，還不允許別人革命。先是好言相勸，再等等吧，相信他們“有能力糾正自己的錯誤，有能力做出符合人民意志決策”（見對項文的評語）；要是你不聽，就開始口誅筆伐。只要你批評了修正主義的黨，他們就說你否定黨的領導，要搞資產階級多黨制；只要你批評了寡頭的國企壟斷，他就要說你反對公有制，云云；只要你批判軍隊、武警自愿充當鎮壓人民的工具，他就要說你反對黨指揮槍，等等。有一次研討會，一個與會者居然說現在主要威脅是民運分子，左派要幫助當局肅清他們。我簡直懷疑他的背景。還好大多數同志不認同他。這樣的教條主義者，再不醒悟起來，人民都容不下你們?！　?/p>

請同志們捫心自問，自己是教條主義者，還是馬克思主義者？還是讓我們老老實實讀讀原著，兢兢業業搞搞調查吧。項觀奇同志開了個好頭，向他致敬。是為此文?！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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