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人總想闊 不許翻燒餅

 
2003年底，自身就遭到極其黑暗的國企改制，從此對國企改制發生濃厚的興趣。2005年學會上網發帖子，開始把自身的遭遇寫成帖子發到網上。不過那時候，很少能讀到下崗工人發的帖子，難道在利益受損以后，他們不知應該據理力爭么？于是發帖《給下崗工人的忠告》，呼吁遭到不公正對待的下崗工人們奮起抗爭。
最近兩年，我欣喜的看到，一些被下崗買斷工齡的工人，也開始在網上發帖子了。講述他們所在的工廠，管理層是如何的貪婪，如何的變換手法，或無償或廉價的將工廠占為己有。工人們被買斷下崗以后凄慘的生活狀況，以及他們的開始抗爭。
只要我發現這類帖子，我是發現一帖，下載一帖，保存在我的電腦中，然后仔細的閱讀，加以分析比較，我想從中找出實質性的東西。
最近讀了一個帖子，我以為是我所讀過的帖子中，寫的最好的一個。因為它不僅寫了他們遭遇的極其黑暗的國企改制，還詳細寫了他們集體上訪的過程，尤為精彩的是：這里面有不少信訪官員的話語,讀來非常生動，茲錄于下：
 05年12月，單位的大哥大姐動員我一起上訪，在上訪的過程中，我上國企改制網看了很多改制企業職工與律師的對話，并查閱了相關的法律法規及國家的改制政策，才明白我們單位的改制嚴重違法。我們上訪到公司，改制辦的工作人員說：“我們也知道不對，但我們是按長政辦發【2004】35號文件搞的，錯也是市政府錯了，你們只能找市政府。
 “你們不要到處告，告到哪里都沒用，最終還是要由我們處理”。(07年1月中院信訪室（0731-85798430）退休返聘的余法官說)
劉凱法官（85798346）拿了我的材料于07年3月5日開了個調查筆錄會后，就一直沒處理，拖了近二年后，他跟我說：“周大姐，你這樣的問題，長沙市太多了，全國就不要講，如果我依法支持你，會引起地震，不支持，法律上又說不過去，希望你和單位調解算了，你的問題，單位幫你解決，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來，單位都會滿足你。”
 “我們又沒有參與你們單位的改制，當然是由你們單位處理撒，你們不服可以到法院起訴。”我們說法院不受理，要我們找政府，問題出了，總得有個解決的途徑，請你給我們指條路，我們該怎么走？她說：“我也不知道”。（長沙市核查辦工作人員說）
市改制辦張主任說：“你們以前是國有企業，現在是民營企業，以前的國有情結不能帶到現在的民營企業中來，如果現在還有國有情結，那就是不對的……。”
我們問，我們的國有企業是怎么變成民營企業的？企業誰控股？產權歸誰所有？他們都沉默不語。只要涉及關鍵問題，他們一律保持沉默。
我們要求看企業的資產評估報告、審計報告、總經理離任審計報告、……，劉局長說：“這些都是企業的機密，不能給你們看，
領導警告我：“今晚派幾個人守著你，明天不準去現場，否則就抓你……。”
我問刑偵隊譚杰隊長：“你們警察究竟是立警為公、執法為民？還是為貪官污吏保駕護航？”譚隊長說：“我們老師告訴我們，警察是國家的暴力工具。（這種老師誤人子弟，真該槍斃）
干警說：“大姐，我們和你無冤無仇，只是執行上級的命令，我們脫了制服也會支持你。”
 市國資委工作人員說：“長沙市的改制工作是由梅xx先生主持的，梅說了，改制是摸著石頭過河，沒有先例，難免犯錯誤，錯了就錯了，不再翻燒餅。所以，我們也不好辦。”
注：梅xx是湖南省委副書記
我們能讀到如此生動的記述，這個帖子的作者是一位女士，我們應當記住她的名字，她是：
湖南龍驤交通發展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職工的代表周乃瑛。她帖子的題目是《以改制的名義侵權的職工的公開信》
通過周的帖子，我們可以看到是兩種話語引發的沖突，一種是下崗工人所使用的話語，如周所言：“我上國企改制網看了很多改制企業職工與律師的對話，并查閱了相關的法律法規及國家的改制政策，才明白我們單位的改制嚴重違法”。她是先學習了相關的法律法規然后才開始走上維權之路的，并在維權的過程中，使用這些相關的法律法規作為弱者的武器。我注意到：所有維權的工人們都有這一過程，因為你主張權利必須提出相關的法律依據。
按馬克思的觀點：法律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倘果真如此，此時下崗工人們依據法律提出的維權要求，可以說是和統治階級保持一致的表現，按說應該得到各級官僚機構的支持才是。可是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是絕看不到這種情形的。
我們能看到的是什么呢？推諉，扯皮，恫嚇。總之，各級官僚此時所做的是：絕不讓法律中規定的人民的權利得到實現。所以我說，“法律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這句話如今已經并不準確了。
只能說一部分法律才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比如取消四大之類，實際執行的就非常之好。因為可以有效的捆住底層人民的手腳，所以各級官僚十分擁護。凡在現實中淪為一紙空文的法律，可以說就不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這部分法律可以說是用來做裝飾用的。看起來很美就行了，是不可以當真的，這一點，連最底層的勞動者都有認識。我有一次上廁所，和清潔工有過如下一次對話：
“你每個月開多少錢？”
“1000元”
“有三險嗎？”
“沒有”
“《勞動法》上規定不是必須交嗎？”
“嗨，《勞動法》那是寫給外國人看的”。

“上訪的人80%都有理，但只有千分之二的人得到解決”就非常能說明這個問題。
 他們的“理”是什么？相關的法律依據呀，而且可以肯定是關于公民權利部分，但得到支持的概率是五百分之一（這五百分之一，為什么得到支持，也是很值得研究的，筆者就曾有幸成為五百分之一，但我的個案說明，這個結果并不是他們的本意，而是出于他們自身利益計算的一種迫不得已，是極端情況下的特殊產物。）。所以說有些法律并不是統治階級真實意思的表示。因為盡管他們雖然在名義上制定了那些法律，但這些法律執行的怎么樣，他們根本就不聞不問，如果你據此法律去據理力爭，他們就煩透了，就要截訪了，就要把你送進精神病院了，所謂“你和他講法律，他和你耍流氓”
 那什么是統治階級真實意思的表示呢？我以為看一看周乃瑛在上訪過程中各級官僚們說的話就可以了，在這些話中，尤以一位封疆大吏的話精采“改制是摸著石頭過河，沒有先例，難免犯錯誤，錯了就錯了，不再翻燒餅” 在現實生活中，真正起作用的是這些潛規則。
現在我們再看一下屬于明規則的冠冕堂皇的官話是怎么說的：
 對此種現象，國資委主任李榮融的意見：“對已經進行轉讓的企業，有違規行為的，或職工有意見的，各地的國資委有責任進行清查處理。換句話說，就是有告必究”（2005年4月20日《工人日報》企業周刊版）
可是5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新聞媒體可曾登過一例有告必究的案例？這樣的領導人講話，又有什么社會公信力可言呢？只能讓人想起一個詞：“忽悠”屬于漂亮的空話而已。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中國為什么上訪的隊伍異常龐大的原因所在了，由法律法規和領導人講話構成的明規則，促使一部分有覺悟的老百姓據此上訪，和他們去講理，但各級官僚是奉行潛規則行事的，決定了他們的必須不講理，在兩方面都很堅決，絕不退讓的時候，只能形成一個長期存在的信訪大軍了。這種情況要得到改變，只有各級官僚依法辦事，就是說讓他們主動放棄特權利益。當然，這在事實上是絕不可能的，用梅xx的話說，錯了就錯了，不再翻燒餅。這就是他們真實的態度。
有一種說法，叫改革的過程，也是一個糾錯的過程。正是因為沒搞過，所以要走一走，看一看，摸著石頭過河，怎么獨獨是各級官僚一占便宜的事，錯了就錯了，不許糾正呢？蠻橫霸道，莫甚于此。
他們為什么會是這么一種態度，此時也不說什么“權為民所用，利為民所謀”“要問人民答應不答應，高興不高興”之類的漂亮話了，因為他們深知事情很嚴重，在所謂的“產權改革”中，太多的官僚經營者面對生產資料巨大利益的誘惑，表現出了蒼蠅見血一般的貪婪，他們一撲而上，迅速的用三瓜兩棗的價格把工廠攫為己有，再用三瓜兩棗的價格把工人們趕出工廠。
從此幾千萬人在社會上艱難謀生，他們一夜之間成為弱勢群體，此事的民憤之大可想而知。所以，任何一個糾錯都會是一場地震，都可能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他們不能不感到十分的心虛和害怕，索性嚴防死守，一點口子也不開。表明蠻橫的背后是極其心虛。
于是我們看到，在現實生活中，不僅糾錯的案例沒有，在中國的主流媒體上，別的改革尚可以議一議，唯獨“產權改革”不許議論，成為言論的禁區。難道和諧和會就這么建？這就是科學發展觀？
在這個國家，只要是各級官僚占了便宜的事情，糾正起來是比登天還難，長此以往，老百姓怎么會不對他們嗤之以鼻，恨之入骨？但他們此時所熱衷于的是什么不再翻燒餅之類，不由不讓人想起魯迅先生的話，“已經闊起來的，總想保持現狀”近一個世紀過去了，還是“大抵如此”嗚呼！這個社會到底有了什么進步，我深表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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