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插隊時的老鄉的一次閑聊　　

前天中午接到一個電話，是貧道插隊時一個老鄉張明道從本市打來的。當時比較忙沒有去見面，昨天一早就打這個電話，知道他現在在郊區莆田一個村里打工，說還有張明迎和張永長兩個老鄉也在，就開車去他們那里見面。前年回知青點后兩年沒見了。　　

約好在一個加油站見面，見到他和他老伴兩人。于是一起到他們住的地方。坐下來說話，他說他到這里打工，結果人家嫌他年紀大，準備這幾天就回去。他老伴比他小十幾歲，埋怨說“人家同意她進廠打工，都是因為不要明道，她也只好回去了”，情緒很低。這時貧道才想起：下鄉時明道年齡就比自己大不少，怎么現在還打工？于是算年齡，結果明道今年72（71周歲）。于是說，怪不得人家不要你，都七十多了誰要你！明道說那是運氣不好，去年他在許昌打工還干了大半年呢。　　

聊到這里，想起明迎和永長的年齡，算了算，明迎比貧道小一歲，今年也60周歲了。永長比貧道大三四歲，今年應該64-65歲了。于是說這樣吧，今天中午一起吃個飯。當時才10點，就說咱們到他們打工的地方看看。走沒多遠，明道指著一個緊鎖的大鐵門說就在這里。推也推不開，里面還有惡狗在叫。一會兒來了個浙江人，問怎么回事。貧道解釋半天也說不清自己同明迎和永長之間關系——說是說清楚了，這個浙江人聽不懂。最后保證就待3分鐘，才開了大門。車間里只有七八個工人，主要是組裝一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鐵架子并做烤漆。見到明迎，也沒戴口罩在那里噴漆。見面沒握手，因為他的手套不好脫。沒說幾句，看看浙江人不友好的臉只好離開。　　

中午吃飯就在附近的羊肉湯鋪里，一盤睢縣垛子羊肉，一只燒雞，一盤羊排骨，一盤酸辣土豆絲，5大碗燴面。大家吃得很高興。明迎本來與本組知青老張（眼科專家，某醫院院長）約好今天上午去看眼睛，因為老板叫著出工，就沒去。說有的是時間，那天進城就去看。貧道說那你要與老張越好。明迎說為什么，他不就在二七醫院上班么？貧道告訴他，老張去年就退休了，不會常在的，因此你要事先打電話約。退休？他們臉上都顯出古怪的表情。后來問我們村其他知青：郭豪在哪里？——退休在家練太極拳呢。那陳兆華呢？——早幾年就退了，女的55歲就退了……　　

沉默一段時間，明道說，想起來好像沒多長時間的事，誰知道都老逑了。貧道問，農村現在養老是怎么搞的？他們說，現在政策好，明迎的大哥和三哥都有養老（都是單身），一年1600元，夠吃了。問那年開始的？說三年了。問集體垮了到三年前什么政策？說沒政策。集體經濟垮后，各家顧各家，五保戶就沒著落了。貧道就問明道：你鱉兒都七十了，咋沒領養老金呢？明道說，哪會輪到咱，我還能干呢。　　

明道在我們村是第一勞力，不僅力氣大而且動作敏捷。在各種工地上勞動，別說本大隊，整個工地摔跤沒人能贏他（除了貧道）。所有農活都一把手。上中學時參加縣里　100米　比賽，槍一響嚇一跳，老師在旁邊喊他才動身，最后還是跑第一。在我們隊是很有面子的人（只是因富農出身沒當干部）。不過現在到底老了，一臉皺紋。　　

于是就回憶四十年前的事情，大家情緒也高漲起來，那些知青們辦的差皮事都抖摟出來了。說著說著，貧道問永長，你還怎么還出去打工呢？永長說不行呀，雖說孫子都專科畢業工作了，但根本顧不住自己，每年都還要家里補貼點現金。現在那點地除了吃，夠本都不錯，只好出來打工。他一說貧道就想通了：現在啃老族不僅城里有，農村也一樣。農村學生到城里就業，一樣顧不住自己。周圍的這號年輕人多得是。是呀，這就是為什么中國的“勞動參與率”比世界平均高出十幾個百分點，婦女勞動參與率更是高二十幾個百分點的原因。不是中國人“特別勤勞”，是中國勞動者報酬太低，中國勞動報酬占國民財富分配比例比世界平均低二十幾個百分點，比發達國家更是低得多。一個人工作養活不了兩個人，于是中國人都有“勞動欲望”。　　

于是問永長：你感覺現在好還是在隊里的時候好。永長想了想說：要說還是那時候好，起碼沒這么多發愁的事情。　　

吃完飯，把剩下的肉菜打包，說晚上有頓好面條了。寒暄幾句，貧道就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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