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普斯所代表的新凱恩斯學派論點，曾經在上世紀的80年代流行一時，現在流行已經褪色。費爾普斯在這個時候獲獎，似乎印證了9月底出版的《經濟學人》所說，如果發型和服飾可以走復古的流行風潮，經濟理論也一樣如此。 

        今年的諾貝爾獎在上周全數揭曉，6個獎項的8位獲獎者平均年齡為58.1歲，其中最年長的是73歲的經濟學獎得主費爾普斯。他的獲獎可以說是爆出冷門，因為在眾多呼聲頗高的提名人選之中，費爾普斯的名字并沒有名列其中。連他自己在獲知得獎之后也說，『我最初以為自己60多歲時能夠獲獎，后來以為可以在70 多歲時獲獎，最近一段時間則以為要等到80多歲時才能獲獎。』

        宏觀經濟學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不同學派的存在，凱恩斯學派、貨幣學派、新凱恩斯學派、理性預期學派分割成不同的對立陣營，欠缺一貫性或共同接受的原理和目標。舉例來說，某些學者堅持宏觀經濟學應該具備微觀經濟基礎，使每個人的最適化選擇清楚地出現在宏觀經濟理論中。其他學者則認為不須凡事追溯個體的行為，可以直接就總合需求和總合供給進行分析。由于不同學派間的歧異，加上經濟環境的變動迅速，使得宏觀經濟學的進展似乎更像是一種學術流行。費爾普斯所代表的新凱恩斯學派論點，曾經在上世紀的80年代流行一時，但現在流行已經褪色，費爾普斯卻在這個時候獲獎，似乎印證了9月底出版的《經濟學人》所說，如果發型和服飾可以走復古的流行風潮，經濟理論也一樣如此。

費爾普斯挑戰菲利普曲線

        費爾普斯最著名的經濟研究是他對『菲利普曲線』的挑戰。在上世紀的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菲利普曲線』曾是經濟穩定政策運作方式的指導性原則。該曲線顯示出，一個國家的失業率（橫軸）與工資成長率或通貨膨脹率（縱軸）之間，存在負斜率的統計關系。因此，政府增加就業（降低失業率）的經濟措施，其代價是將造成某種程度的通貨膨脹。如果我們認同『菲利普曲線』，那么貨幣政策可以透過容許較大的通貨膨脹，譬如增加貨幣供給，以降低失業到接近自然失業率的水平。

        費爾普斯并不同意這種政策建議，他認為持續的通貨膨脹不會造成降低失業率的效果，因為長遠來看，經濟主體關切的是實質（而非名目）的工資和價格。也就是說，人們沒有貨幣幻覺，只在乎經過通脹調整后的價值。長遠來看，名目支出的上揚會與價格的上漲成比例，因此實質產出其實是保持不變的。費爾普斯的觀點是，長期『菲利普曲線』是垂直線──財金當局透過貨幣供給的變動，以提高或降低價格和工資的努力，對長遠的失業率將沒有影響，長遠來看，它會保持在自然失業率水平。而該水平與一國勞動市場的結構特性，諸如職場訓練的要求、戶傭關系的限制、和市場摩擦等因素緊密相關。

        費爾普斯特別強調通脹率不僅與失業有關，也與企業和戶員對物價和工資增長的預期有關，因此他擴充了『菲利普曲線』的不足，提出了『考慮預期因素的菲利普曲線』（Expec- tations-Augmented Phillips Curve），認為通脹率和失業率的短期和長期關系，受經濟政策和人們的預期因素影響。正是因此，頒發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瑞典皇家科學院在頌辭中點明，費爾普斯的研究『加深了人們對經濟政策短期效果和長期效果之間關系的了解』。

        費爾普斯或者瑞典皇家科學院都沒有說明『短期』、『長期』的時間到底是多短、多長，不禁讓人想起凱恩斯的名言：『長期來說，我們都作古了。』人類社會和經濟環境的復雜作用，讓人很難相信任何貨幣政策或財政政策可能造成長遠的影響。因應經濟條件的改變，作出適當的政策調整，恐怕是任何時代的任何政府不可推卸的責任。

宏觀經濟學流行風潮或轉向

        諷刺的是，費爾普斯過去認為長期『菲利普曲線』應該是垂直線的論點，也就是寬松的貨幣政策只會增加長期通脹，不會改變長期失業率。然而，最近十年的通脹和就業數據，卻顯示一條水平的『菲利普曲線』，換言之，橫軸的失業率左右波動幅度大，縱軸的通脹率卻只呈現小幅的上下變動。這種現象，是不是與世界經濟進入全球化時代有關？新興國家的崛起是否改變了西方經濟體的通脹／失業關系？相信此刻的宏觀經濟學者，可能又有人因研究新的全球宏觀經濟面貌，提出新的宏觀經濟理論，而在未來得到諾貝爾經濟學獎。

        諾貝爾經濟學獎，其實應該稱作『瑞典銀行經濟科學獎』，因為當年諾貝爾的遺囑里并沒有這個獎項，而是瑞典銀行在1968年為紀念諾貝爾而增設的。獎項雖然冠稱『經濟科學獎』，但宏觀經濟學卻很難有放諸四海皆準的理論學派，不比微觀經濟學的研究，比較具有行遍天下的普遍性。經濟學既然是研究人的經濟活動，因此難測的人心永遠為經濟研究提供了無窮無盡的題材。

        過去30多年58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中，其中38位是美國學者，反映了美國經濟在世界扮演的舉足輕重角色。如果再加上歐洲的得主，歐美國家更是囊括了其中95％以上的名額。不過展望未來，如果經濟學獎桂冠繼續輪流頒給微觀經濟學、宏觀經濟學、計量經濟學的學者的話，相信研究新興國家市場、轉型經濟體的非歐美的宏觀經濟學者，將有更大的機會成為熱門人選。畢竟，世界經濟的增長與穩定，將越來越取決于這些國家和市場的表現，而不再是美國一枝獨秀的局面。因此，宏觀經濟學研究和理論的流行風潮轉向，也就是在所難免的趨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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