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這是何其偉大的剛柔兼濟智慧。剛與柔、進與退、動與靜、屈與伸,二者不可廢其一。曾幾何時,帝王將相和術儒合伙把玩的儒術獲得至尊霸權后,中華民族從此被注入了陽盛陰衰的基因,疲軟的種子開始萌芽。經由“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運作,術儒進入了社會上層,擁有了相當的話語權后,作為患得患失的投機者,立即把“崇柔抑剛、揚術抑道”作為實際的治國思想。從此,曾經剛健的中國一步步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致人而不致于人”的生存智慧被忘卻,于是,中華民族為“軟弱就要挨打”的鐵律寫下了絕好的注腳。
當年,正是腐朽清政府“絕不給對方以口實”的“韜光養晦”,葬送了強大的北洋水師。甲午戰爭是一場擁有先進武器、硬件一流的中方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地全軍覆滅的戰爭。中日甲午戰爭,是近代史以至現代史上,中國軍隊與入侵之敵交戰時武器裝備方面我們唯一領先的一次戰爭。它又是近代史以至現代史上,中國軍隊敗得最慘的一次戰爭。多年慘淡經營的北洋海軍全軍覆滅。不堪一擊的北洋水師可謂中國倒下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一切后果由此蔓延擴展,迅速產生了一個競相挑釁中國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外軍慧眼識破了清廷的外強中干。戰爭雙方裝備實力與最終結局反差如此之大,不得不令人深思。北洋水師是一支付出了巨大投入的艦隊。嚴格的要求和訓練,使艦隊官兵在文化素質上也達到了較高水準。英國遠東艦隊司令斐利曼特爾評價道:“其發施號令之旗,皆用英文,各弁皆能一目了然。是故就北洋艦隊而論,誠非輕心以掉之者也。”依當時的標準看,這是一支知識化的軍隊。
北洋水師在裝甲和火炮口徑方面一直保持優勢。排水量7335噸的定遠、鎮遠兩艦是亞洲最令人生畏的軍艦,屬于當時世界較先進的鐵甲堡式鐵甲艦。設計時綜合了英國“英偉勒息白”號和德國“薩克森”號鐵甲艦的長處,各裝 12英寸 大炮4門,裝甲厚度達14寸。日方嘆其為“東洋巨擘”。一直以此二艦為最大威脅。面對落后的局面,日本加速造艦計劃,搞出所謂“三景艦”對付定遠、鎮遠二艦,但直到戰時,它們仍未達到如此威力。黃海大戰中,定、鎮二艦“中數百彈,又被松島之十三寸大彈擊中數次,而曾無一彈之鉆入,死者亦不見其多”,皆證明它們是威力極強的海戰利器,科技含量極高。
對日本來說,這是一場沒有決勝把握的戰爭。精心策劃戰爭的日本為勝敗皆做好了準備。開戰之初,世界輿論普遍看好中國,認為在強大的北洋水師面前,日軍有以卵擊石之嫌。但是,戰爭不僅僅是武器的較量,還是戰略戰術、戰爭目的、戰斗意志和軍魂的較量,一支沒有靈魂的軍隊即使配備全世界最為先進的武器,也難逃失敗的厄運。
艦隊是實力相當的艦隊,或者確切地說北洋水師在硬件上還略勝一籌,結局卻是一邊倒的結局。當面臨的是戰場而不是操場、面對的是敵艦而不是靶艦的時候,“節制精嚴”的北洋艦隊變得毫無節制可言,艦隊布陣陷入混亂,作戰效能低下,儼然一群烏合之眾。戰場上的北洋海軍如此失序,完全像一支未加訓練的艦隊,迅速作鳥獸散。其六年合操實戰尚不能成一陣,而組建時間很短的日本聯合艦隊,在整個作戰過程中隊形不亂,“始終信號相通,秩序井然,如在操演中”。據統計,黃海海戰中日艦平均中彈11.17發,而北洋各艦平均中彈107.71發。日艦火炮命中率高出北洋艦隊九倍以上。雙方艦隊的實力與戰績相較是極不相稱的。在硬件并不強大但頗有戰斗精神的日本軍人面前,北洋水師成了一頭徹頭徹尾的“黔之驢”。“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養就是為了用。為什么龐大的北洋艦隊如清臣文廷式所指:“糜費千萬卻不能一戰?”資料表明,這支所謂的新式軍隊,很快就與八旗綠營的腐敗軍風相差無幾。北洋海軍在一片承平的中后期,軍風被各種習氣嚴重毒化。
自林則徐以后,國人皆知西方專恃堅船利炮,無堅船利炮要割地賠款。清廷也以為過去之失盡在船不堅、炮不利。現在船不可謂不堅,炮也不可謂不利,為什么還要割地賠款——甚至是更大規模的割地賠款?為什么巨額軍餉堆砌起來的海軍從理論上說能夠一戰、實踐中卻不堪一擊?
戰斗意志的銷蝕對軍人來說是致命的。同是魚雷艇,我方管帶王平等人駕艇沖出港外爭相逃命之時,日方艇長鈴木貫太郎卻率艇冒死沖入港內,創下了世界近代海戰史上魚雷艇首次成功夜襲軍艦的戰例。其中之差距,是多撥一些經費就可彌補的么?單就軍事來說,甲午戰爭中最令人銘心刻骨的結局,莫過于龐大的北洋艦隊整體覆滅的同時,對方艦隊竟然一艘未沉。就此一點,任何經費短絀方面的探索、船堅炮威方面的考證,任何年輕化、知識化的努力,以致對叛徒逃兵的聲討和對英雄壯烈的謳歌,在這個殘酷事實面前皆成了蒼白無力的開脫。
北洋艦隊如此迅速的覆滅,震驚中外。英國遠東艦隊司令曾評論說,北洋海軍“觀其外貌,大可一決雌雄于海國”。他只看到了這支艦隊的外貌。親歷戰斗全過程的洋員泰萊,對這支艦隊評論道:“如大樹然,蟲蛀入根,觀其外特一小孔耳,豈知腹已半腐。”可謂要害之語。甲午之敗,腐敗使然,疲軟使然。有政治的腐敗,更有軍事的腐敗;有清廷的疲軟,更有軍界的疲軟。可以計算一下,在日本聯合艦隊開炮以前,我們自己內部有多少人參加進了埋葬這支艦隊的工作。在那個政治腐敗、軍紀廢弛、精神頹廢、軍魂無存的社會環境中,一切都因循往復,形成一個互為因果的惡性循環鎖鏈。政權建立了軍隊,又腐蝕著它;軍隊維護著政權,又瓦解了它。它們本想極力避免但結果卻加速了那個無法避免的循環過程。在這其中,它們互為犧牲品。對當今的軍人來說,一個再大不過的教訓就是:武器本身并不是戰斗力,哪怕是再先進的武器。任何武器的效用,皆要通過人去實現。從這一點上來說,北洋海軍之失敗實屬必然。
甲午海戰的慘敗也是一味避戰的結果。慈禧、李鴻章之流可謂“韜光養晦”的模范。戰前,已有種種跡象表明,日本要有大動作。面對日軍的百般挑釁,朝廷為了表示誠意,息事寧人,感化日本,嚴詞要求北洋水師不出港、不演習、不做任何戰爭準備,以免給日方提供口實——這和后來的蔣介石、張學良的做法如出一轍。北洋水師確實也做到了“看好自己門、管好自己人、干好自己事”,嚴厲約束官兵的過激言行。就在開戰前一天,李鴻章仍嚴令北洋水師不得滋事。就這樣,寶貴的戰略空間和戰略時機喪失殆盡。實際上,這是一場戰前已定輸贏的戰爭,沒有任何懸念。
中方的一貫忍讓、委曲求全喚起敵對勢力的絲毫良心發現了嗎?敵對勢力還是一如既往地積極破壞你的“大好局面”,我們的“韜光養晦”對人家產生的唯一影響就是,給了強盜低成本和足夠的勇氣。30年的事實證明,我們越是像鴕鳥一樣把頭鉆進沙堆里,對手就越是欺辱我們;而且,這樣做的結果,頭是安全了,但四肢和屁股完全暴露在對手的刺刀下,最終將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歷史的經驗一再證明,崇陰柔而抑剛健的頹勢管理,必定招致無窮禍患。你若怕鬼,鬼就偏偏登門造訪;你若正氣凜然,則邪氣不侵,鬼自會敬而遠之。不怕鬼的人永遠不會遇到鬼,不怕戰爭的民族才會享有和平。中國駐南聯盟使館被炸、飛機被撞、南海被蠶食等事件說明,30年來的韜光養晦已將中國置于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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