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教授
2008年06月26日 中國經濟時報
郭松民
前兩天,我應邀到T城電視臺參加一檔電視談話節目,T城電視臺派了一輛車來B市接我,同去的嘉賓,還有兩位五十開外的教授。
Y教授任職于社科院,兼職于某名牌大學。他身材頎長,留著一頭銀灰色的齊耳剪發,頗有學者風度。C教授則是某學院的院長,五短身材,膚色黝黑,看上去很健壯。
彼此見面,行禮如儀。在搞清了誰是誰之后,Y教授用一種似羨似妒的眼光看著我,一疊連聲地說:“你這次賺了,賺了,賺了……”似乎我剛做完一筆大買賣。C院長也隨聲附和,把我弄得一頭霧水,因為我自知從未做過任何生意,亦沒有涉足股市、樓市,有什么賺的呢?
詢問之后才知道,原來我最近參加一檔電視節目,無意當中成了新聞熱點,我的“知名度”也隨之上升。兩位教授說我賺了,意即我“賺”在知名度上。
我心里很不快,無論如何也是文化人嘛,何以像生意人,全無是非,只“賠、賺”?想到此,便沒好氣地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什么賺不賺的問題。”
此言一出,氣氛立即有點尷尬。大概是為了緩和一下吧,C院長轉換了話題,問:“今天咱們去討論的主題是什么呀?”
我聞聽不禁大驚,連說話都有些口吃了:“您怎么現在還不知道要談什么,沒有任何準備怎么做節目啊?編輯沒有把文案發給您嗎?”
看我這種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C院長似乎很開心。他朗聲笑道:“到時候臨場發揮就行了,文案倒是發給我了,不過我沒有顧上看。”
我一時無語,只在心里替電視觀眾暗暗抱屈。
看我不再說話,C院長又問電視臺給你多少勞務費?我說:“不知道呀,給多少算多少吧。”C院長說:“你太沒有經驗了,我每次接到邀請,先和他們談出場費的問題,達不到我的標準我不會去的。”他看了我一眼,又補充道:“這不單是一個錢的問題,還是一個尊嚴的問題。”
一路無話。只有C院長不停地抱怨T城電視臺“太摳門”,不該用一輛車接三個人,要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自己帶輛車去。并說他每次外出,必打“飛的”,非四星級以上賓館不住,像這次這么受委屈,還是第一次。
到了T城,節目錄得十分順利。C院長果然有才,雖然毫無準備,但面對鏡頭略無難色,侃侃而談,倒也滴水不漏。
節目錄完,我們一行人回到辦公室,已是下午六點。電視臺的L主任說,聽說你們晚上還有事,所以已經給大家買了快餐,送你們回B市的車也已經到了樓下。C院長聞聽此言,立刻滿臉都是不快,說:“我們沒什么事,快餐怎么吃呀,隨便找個館子吃點再走吧。”
這下輪到L主任滿臉尷尬了,他連連解釋說,本來是打算要請大家吃飯的,只是打電話邀請的時候您一再說錄完節目就要往回趕……他一面道歉賠罪,一面手忙腳亂地打電話訂包間,讓我在旁邊看得很是不落忍。
晚宴就不多說了,珍饈佳肴,賓主盡歡,院長喝得滿臉通紅。
回B市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很好,C院長和Y教授沒有任何疲憊的表現,一路滔滔不絕,他們倆對這些年的日子甚是滿意,覺得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我忍不住插話道:“不見得吧?腐敗就很嚴重,還有環境污染,還有一些社會丑惡現象,比如吸毒、賣淫……”
“賣淫是社會進步的表現。”Y教授不假思索地打斷我;
“這怎么理解呢?”我吃了一驚。
“這符合人性嘛,再說,還解決了一部分就業問題。”Y教授輕笑著說。
“您難道沒有發現,‘小姐’絕大多數來自社會下層家庭,而嫖客多數是有錢人,您不覺得這里面有社會不公平的因素嗎?不覺得這里面有壓迫和剝削嗎?”我反問道。
“你的分析工具已經陳舊了”,Y教授的語氣里似乎有些不耐煩,又似乎想回避什么,“你一定要說剝削,那我倒要說是‘小姐’剝削了嫖客,嫖客付出了勞動,還要向‘小姐’付費,難道不是被剝削嗎?”
Y教授很為自己這個機智的反駁而得意,隨即哈哈大笑,C院長也笑得喘不過氣來。
我一時語塞,只好默默地靠在座位上。
前方,一座超級大都市的輪廓已經出現,燈火輝煌,極盡奢華,無限的溫柔與富貴盡在眼前。司機似乎也感到興奮,一踩油門,汽車驟然加速。
我想,如果從空中俯瞰,我們這輛黑色的小轎車,可能很快就要沒入滾滾紅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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