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眾人相助 奶奶醒轉(zhuǎn)危為安
怨將恩報 菩薩心感動蘭珍
一
后半夜時分,在城郊的一個沒有房門的破房子里。幾個四五十歲的收廢品的婦女正躺在地鋪上睡覺。
忽然,睡在最外邊的那個叫春香的女人喊叫起來:“誰?誰摸我干什么?哎呀!不好了!進(jìn)來了一個人,可能是小偷進(jìn)來了。大家快起來呀!快起來抓小偷啊!”
聽到她的叫喊,黑暗中的幾個人都慌忙地跳了起來:“在哪里?在哪里?”
有的拿著棍子、有的拿著臉盆、也有拿著枕頭的。
春香指著趴在地上的一個黑影說:“這不是?就在這兒趴著呢?我一喊叫,他就不敢動了,咱們快點把他按住捆起來送到公安局吧!你們還楞著干什么?”
聽她這么一說,幾個人圍上去就要動手。一個叫秋菊的攔住了大家,她說:“慢著,我看不會是小偷,要是小偷他早就跑了。春香,你去把燈打開。”
她今年四十來歲,是這里的實際領(lǐng)頭人。雖然她沒有什么文化,但平時考慮問題數(shù)她最成熟最周到,所以,有個什么事情大家都聽她的。
春香走過去趕快拉開了燈。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滿身灰土、氣息奄奄的老太太——奶奶伏在那里,大家一陣驚呼。
秋菊說:“原來是個老姐姐,她可能是迷了路走不動了。”
那個叫蘭花的說:“秋菊啊!多虧了你這一句話呀!要不是我這一棍子下去,后果不知道將會怎么樣呢?”
秋菊連忙對大家說:“看她這個樣子,別說那么多了,來!我們大家一起把她抬到我的鋪位上來。”
當(dāng)她們將奶奶翻轉(zhuǎn)身時,那個叫春香的又驚呼起來:“哎呀!她的臉上怎么還有血呢?還青一塊紫一塊的。肯定是被別人打的,”
秋菊又說:“那大家更應(yīng)該輕著點,來!放到我這里來。”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奶奶抬到里邊秋菊的鋪位上。
秋菊一邊給奶奶蓋被子一邊問大家:“誰那里有開水,快點拿過來。還有春香,你把毛巾弄濕了拿過來。快點。”
春香端過來半碗水,滿臉焦急神情的秋菊扶起奶奶的上身喂了她幾口。然后用毛巾給奶奶擦臉。
過了好大一會兒,奶奶才慢慢地醒了過來,她輕輕的睜開了眼睛,望著這幾位救了她的命的女人,眼角淌出了感激的淚水,她的嘴唇輕輕歙動著說:“謝謝——你們——救了——我。”
秋菊伏下身子對她輕聲說:“老姐姐,你就別說話了,閉上眼睛休息養(yǎng)神吧!有我們在這里,你什么都不要怕。”
奶奶聽了她的話,便又閉上了眼睛,受到了極度驚嚇又疲憊不堪的她很快就睡著了。
秋菊她們幾個人也分別都躺了下去。然而,此刻的她們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睡意,小聲地猜測和議論著奶奶這個不速之客的來歷。
春香首先說:“這個老姐姐呀!肯定是遇到壞人了。你看她的臉上和身上被打的那個樣子。”
另一個說:“不一定吧!你沒有看見她還拎著包袱嗎?要是遇到了壞人,包袱早就被壞人搶跑了。”
春香又說:“要不就是兒子和兒媳婦不孝順,把她從家里趕出來了。”
又一個說:“那也不對。兒媳婦不好說。當(dāng)兒子的再不孝順,也不會深更半夜把他的老人毒打一頓趕出家門呀!”
春香:“那可沒準(zhǔn),現(xiàn)在有的年輕人怕老婆比當(dāng)年漢奸怕日本鬼子還厲害呢!媳婦叫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媳婦讓他打狗他不敢抓雞。我們村就有這么一個。大冬天的,讓他媽住到四面透風(fēng)的茅屋里去。這種人也不怕老天爺響雷劈了他們。”
另一個說:“那養(yǎng)這樣的兒子有什么用,還不如養(yǎng)條狗呢!養(yǎng)條狗它還會給人甩甩尾巴,看看門呢!”
半天沒有說話的秋菊說:“不管怎么說,這位老姐姐肯定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既然我們看見了她這種情況,我們大家伙兒就得伸出手來幫幫她。”
春香問她:“怎么幫她呢?你要是想好了,就給我們大伙兒說說吧!”
秋菊語氣沉穩(wěn)地說:“咱們大家都看到了,老姐姐的傷勢可不輕。第一條:等天亮了,一定得去益民診所叫李醫(yī)生來給她看看傷,咱們大家都給她湊湊,每個人先拿出五塊錢來給她治治傷病,你們看怎么樣?”
春香說:“行,行!沒有問題。救人要緊,不夠了咱們再湊。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人家躺在那里活受罪。”
一個說:“你說咋辦就咋辦。”
另一個說:“就是。”
幾個人都無一例外地響應(yīng)著,
秋菊說:“第二條:為了以防萬一,這幾天我們大家還要輪班看著她,咱們少掙幾塊錢不算啥,老姐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春香:“這也沒問題。我還建議,大家今天從外邊回來時,都不要空著手回來,都給老姐姐帶點好吃的東西,你們說好不好?”
大家異口同聲的說:“好!”
秋菊對大家的表現(xiàn)很滿意,她高興地笑了:“平時我看大家對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還斤斤計較,鬧點兒小矛盾呢!今天遇到這種事情了,一個個都變得慷慨大方起來了。”
春香回答她說:“這你就不明白了吧?平時呢?是正常作生意,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尤其是咱們這些頭發(fā)長見識短的婦女們,經(jīng)常有點兒小磨擦,那也是正常現(xiàn)象。現(xiàn)在呢,是在別人遇到了難處的時候,你幫不幫助別人?這是考驗一個人有沒有良心的時候。這個時候大凡是有半點良心的人,都不應(yīng)該對錢那么計較了,應(yīng)該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那三塊五塊、十塊八塊錢,對于我們也算不了什么,但對于處于難處的人,也許會救她一條命的。姐妹們,我說的對吧?”
大家附和著:“對,對。是這么個理兒。”
聽到春香能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來,秋菊感到有些驚訝:“春香,你那幾年初中也沒有算白念。這個理兒我們心里也是這么想,可就是嘴里說不出來。這文化高一點和低一點就是不一樣。”
春香一受到秋菊的表揚,臉上竟然飛起了紅暈,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說:“秋菊姐,你別夸我了,其實我是最佩服你的本事了。要是當(dāng)初你家里能有錢供你上大學(xué),你最少也是個大學(xué)教授。”
秋菊說:“我可沒有那種想法,我覺得現(xiàn)在過的就挺好,咱們憑力氣憑本事吃飯,身體也健康,高高興興地活著比什么都好。”
春香:“走到哪一步說哪一步,你這才是真正的‘知足者常樂。’”
這時,外邊的公雞叫了起來。
秋菊告訴大家說:“別再說話了,大家都閉上眼睛打個盹兒吧!不然一個上午做事都會沒精打采的。”
于是,屋子里便又歸于寂靜。
二
兩個多小時以后,天就大亮了。
這個由四位收廢品的婦女組成的臨時家庭開始忙碌起來了。她們穿好衣服以后,按照平時的分工,有的做飯,有的去打水,有的則在對著鏡子梳理著自己的頭發(fā)。
春香到奶奶跟前摸摸她的額頭:“呀!她的頭有點發(fā)燒,得趕快找醫(yī)生給她看看。”
秋菊已經(jīng)把稀飯熬好,她說:“我剛才已經(jīng)摸過了,是有點發(fā)燙,可能是昨天晚上受了些風(fēng)寒。大家趕快吃飯吧,從今天起我們每個人抽出一天時間看護(hù)老姐姐。今天就由我開始。春香,等一會兒你出去路過益民診所時,讓李大夫趕快到我們這里來一下,你就說我們這里有個緊急病號。”
春香說:“好!我跟他關(guān)系很熟,我會讓他馬上過來的。”
秋菊說話時已把飯盛好了,是熬的玉米粥。菜是自己家里帶來的咸菜。大家圍在一起,“呼呼嚕嚕”地吃了起來,都是一副很香甜的樣子。
春香由于吃的太急,熱飯把她燙的呲牙裂嘴直吸溜,她故意開玩笑說道:“菊姐,你把飯做熟就行了,怎么還做這么燙?”
幾個人都輕輕地笑了起來。
秋菊對她說:“快點吃吧,這么燙的飯還是堵不住你的嘴。”
春香三下五除二把飯喝完,便把碗撂下站了起來,說:“菊姐,等會兒你幫我把碗洗一下,我先走了啊!”
說著她已經(jīng)走到了門外。
秋菊笑著說:“這個春香啊!做什么事都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公道急。”
院子里,春香推著她的那輛帶著兩個收廢品的大筐,急急的往外邊騎去。
太陽已經(jīng)從地平線上升了起來,火紅的霞光把周圍的一切都映的紅彤彤的,更把春香的臉龐照的紅撲撲的,好象熟透了的蘋果一樣。
三
在縣城一個偏僻街道的益民診所內(nèi)。三十多歲的李大夫正在掃地。
春香走了進(jìn)來:“李大夫,你起這么早啊?”
李大夫抬起頭,笑著問她道:“都快七點了,還早啊!春香!你哪里不舒服了?”
“我哪里都很舒服。”春香對他笑笑說。
由于她們幾個人和李大夫都是熟人了,說話比較隨便一些。
李大夫笑著說:“哪里都舒服你還來我這里干什么?”
春香說:“是我們那里的別人不舒服。”
李大夫關(guān)切地:“她們幾個誰病了,厲害嗎?我這就去。”
“不是我們幾個。”春香說:“在昨天夜里的后半夜,我們住的屋子里突然爬進(jìn)來一個人,一開始可把我們幾個人嚇壞了,我們都以為是小偷兒呢?差點要揍她呢!后來打開燈仔細(xì)一看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給打了,渾身是傷。現(xiàn)在還躺在那里睡覺沒有醒來呢!秋菊姐讓我過來跟你說一下,讓你有空了去給她診治一下。”
李大夫說:“哦!還有這種事,你先過去吧,我準(zhǔn)備一下東西隨后就到。就在你們住的那個地方吧?”
春香點點頭,臨出門時她又叮囑:“我走了,李大夫!你可要抓緊點啊!”
李大夫在里間回答:“你放心吧,我準(zhǔn)備一下馬上就到。”
春香完成了任務(wù),便騎著她的自行車往大街小巷里駛?cè)ィ_始了她新的一天收廢品生活。春香是一個很樂觀的女人,她一邊走嘴里還一邊哼著小曲。
四
秋菊蹲在已經(jīng)醒來的奶奶身邊,正在一勺一勺的喂她喝粥:“老姐姐,你堅持著吃點東西,身體才可能會恢復(fù)的快一些。”
奶奶順從地點點頭,她的眼里一直閃爍著感激的淚花。
這時,背著藥箱的李大夫走了進(jìn)來。
秋菊忙放下了手中的碗招呼他:“李大夫,你這么快就來了。又給你添麻煩了。”
李大夫很有禮貌地笑笑說:“自己人,還客氣什么。”
他來到奶奶跟前說:“這就是那位病人吧?”
秋菊說:“是啊 !這位老姐姐昨天晚上不知道被什么人給打了,三點多鐘的時候爬到了我們這個屋子里。看起來傷勢還不輕,你給她認(rèn)真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大問題?另外她還好象有點感冒,你都給治療一下。”
“好!”李大夫蹲下身子來,仔細(xì)地給奶奶檢查了起來。
檢查完以后,他對秋菊說:“還好,沒有傷到筋骨,主要是軟組織受到了挫傷,我估計打她的人不是婦女就是個小孩子。但是她的精神受到了極度的驚嚇,需要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修養(yǎng)一段時間,我再給她開一些調(diào)養(yǎng)的藥,調(diào)養(yǎng)個十天八天就回慢慢好起來的。”
秋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要是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那她的感冒?——”
李大夫一邊開藥一邊回答說:“我知道,這藥里有兩種是治療感冒的。”
秋菊說:“那我們就放心了。謝謝你了,李大夫。”
李大夫笑著說:“咱們都是老熟人了,就不要總是這么客氣了。不過,我現(xiàn)在帶的藥不太全。是你跟我去拿?還是等我抽時間給你送過來?”
秋菊連忙說:“我這就跟你去那吧,不能讓你再跑一趟了。你還要給別的人看病呢!”
李大夫:“那好,咱們現(xiàn)在就一起走吧。”
秋菊對奶奶交待著:“老姐姐,我去去就來啊!”
奶奶向她點點頭說:“你去吧。”
秋菊就和李大夫一起走了。
五
在李大夫的診所里。
李大夫一邊給秋菊拿藥一邊說:“這些內(nèi)服的要是一包一頓,一天三次;這些外用藥一天你給她抹兩次,抹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因為她身上有幾個腫起來的地方稍微碰一下都會很痛的。能過三五天就會明顯地好起來的。”
秋菊點點頭:“我記住了,你算算一共需要多少錢?”
李大夫笑笑:“就算了吧,你們也是幫助別人做好事的。讓我也學(xué)一次雷鋒吧!”
秋菊說:“那怎么能行?你進(jìn)藥租房子都是需要成本的。讓你跑來跑去就夠麻煩了。”
李大夫說:“看你說的,這些都是我份內(nèi)的事,應(yīng)該盡到的職責(zé)。這樣吧,收個藥錢,我按進(jìn)價給你算。三六一十八,五七三十五。一共是一十八塊六。”
聽了李大夫的報價,秋菊覺得不對勁兒,她說:“不對吧?這么多藥怎么才收這么一點錢,你是不是算錯了?你再算一遍。”
李大夫和氣地說:“行了,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我心里有數(shù)的。”
秋菊說:“你肯定是少收了。那我先替那位大姐謝謝你了。“
李大夫說:“謝什么呀!你們這些收廢品的,整天走街串巷、塊兒八角、三毛五毛的掙錢也是很不容易的,你們都能這樣幫助別人,我怎么還能掙你們的錢。咱們做人都要將心比心啊!“
秋菊感慨地對他說:“李大夫,要是咱們所有的醫(yī)生都能想你這樣想就好了。原來我們在北街那個診所看病,一點小毛病就得化二三十塊,他的心真是太黑了。”
“現(xiàn)在是市場經(jīng)濟(jì),干什么都不能不考慮效益。”李大夫說:“但是做醫(yī)生的,首先考慮的是要治病救人。特別是對于你們這些掙錢不容易的人,盡量讓你們用最少的錢把病治好。凡是有良心的醫(yī)生都是會這樣做的。”
“你說的太好了。”秋菊笑著說:“象你這種思想就應(yīng)該去做人大代表。”
李大夫也笑了:“還做人大代表呢?連我老婆都不想聽我的話呢!”
秋菊說:“那就還當(dāng)你的大夫吧!好了,以后有空再跟你說話吧,我得趕快回去讓她吃藥呢!謝謝你了!”
說著她便匆匆地向外邊走去。
“你慢著點走啊!”李大夫?qū)χ谋秤罢f:“如果這位老人再出現(xiàn)什么新的情況你還過來。
六
傍晚時分。
經(jīng)過秋菊的精心伺候,奶奶已經(jīng)徹底清醒過來。秋菊一邊做飯一邊和她說著話:“老姐姐啊!昨天夜里,你剛開始進(jìn)來的時候,把我們幾個人給嚇壞了,后來一開燈看見你傷成那個樣子,又把我們給急壞了。現(xiàn)在你蘇醒了過來,總算讓我們放心了。”
奶奶感激地說:“多虧你們大伙兒救了我,要不是你們,說不定我昨天夜里就會被凍死的。真是太感謝你們幾個了!”
秋菊說:“謝什么?咱們都是這么大年紀(jì)的人了,什么事沒有經(jīng)過?該幫的忙我們是一定要幫的,你現(xiàn)在能不能跟我說說,昨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奶奶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說:“唉!現(xiàn)在一想起來還是覺得那么害怕,身上直起雞皮疙瘩。等過幾天以后我再慢慢地給你們說吧。”
秋菊忙說:“老姐姐,對不起,現(xiàn)在我不該問你這個的。”
“沒關(guān)系。”奶奶說,她接著又問道:“你們幾個都是干什么的?”
秋菊笑著對奶奶說:“我們幾個人都是收廢品的,除了收秋收麥那兩季在家里忙個十天半月,平時里家里閑著也是閑著,出來門能掙一點兒是一點兒。總比伸著手給孩子們要錢強一些。有多余時還能幫扶他們一下, 的小孩子上學(xué),長大了蓋房娶媳婦,都得要花很多錢呢”
奶奶點點頭又問:“你們都是一個村的吧?”
秋菊笑笑說:“不是,我和春香是一個村的,我們倆在家里比較說的來。但是論起輩分來,她還得叫我奶奶呢!”
奶奶問:“你們干這個能掙到錢嗎?為什么不去找點別的事情去做呢?”
秋菊回答:“我們這些三四十歲的人,沒有什么文化,去干什么呢?現(xiàn)在不管是大老板還是小老板都喜歡要一二十歲的小姑娘。我前幾年給人家當(dāng)過兩個月的保姆,遇到了一個不好的主人家,那個老太婆太壞了,好象過去《白毛女》里黃世仁他媽,不管你怎么用力氣怎么幫她干活,她都能給你挑出一大堆毛病。真是出不完的力受不完的氣。我一氣之下離開了他們家,發(fā)誓這一輩子也不去給人家當(dāng)保姆了。”
奶奶也表示有同感:“是啊!有些有錢人發(fā)了財以后就是沒有把我們當(dāng)人看,你對他們再好,給他們出再大的力氣也沒用。”
秋菊說:“是這么個理兒。因為他們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實際上還不如我們呢!我看到我們村里有人收廢品掙了大錢。我一尋思,干這個也不需要多大的文化。和春香商量了一下,就又跑出來干這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了快一年了,感覺到還行。自己給自己做事,你賣我買,都是甘心情愿的。誰也別給誰臉色看。咱們也沒準(zhǔn)備賺大錢,一年除了吃喝剩個三千兩千的也不少,總比閑坐在家里強。”
奶奶問:“那你們一個月到底能掙幾個錢呢?”
秋菊笑笑:“這可沒個準(zhǔn)兒,看運氣了,有時一個月只能掙兩三百,有時候碰上了一天就能掙好幾十。年前的臘月最好掙,因為那時不管是單位還是個人家里都打掃衛(wèi)生、處理舊東西。那個月最少也得掙它千兒八百的。除了開銷,一年也就是掙個三千兩千的。”
奶奶說:“我原來聽說你們收破爛的一年最少也能弄個三萬兩萬的。”
秋菊說:“那都是人們亂說。要真的是收破爛的能掙那么多,就都來揀破爛了。”
奶奶相信秋菊的話:“我說也是,怎么也掙不了那么多錢。那你們的男人都在干什么?”
秋菊說:“他們都到城市里頭打工去了。孩子們都上了學(xué),有他們的爺爺奶奶招呼著呢。”
奶奶說:“你們也是一家人分了好幾個地方。他爹掙錢多嗎?”
秋菊說:“過去那幾年不行,累死累活一天只能掙二三十塊錢,就那樣還有時拿不到工錢。狗日的老板一拿著工錢就跑了,幾個月的力氣說白出就白出了。現(xiàn)在這幾年好了,工錢也高了,也能準(zhǔn)時拿到錢了。大家伙兒都說多虧現(xiàn)在中央的領(lǐng)導(dǎo)好政策好。咱們老百姓的日子以后會越來越順暢的。”
奶奶:“是啊!另外兩個人也和你們一樣吧?”
秋菊把熬好的稀飯端下來,開始切菜,她一邊切菜一邊說:“她們兩個歲數(shù)大,都是奔五十的人了,她們倆是因為日子過的不順暢才出來的。就說那個年齡大的叫蘭花,男人早就死了,是她自己一個人好不容易才把兒子拉扯大的。沒想到自從兒子娶了媳婦以后就變了心,光顧媳婦兒不顧老娘了。那個媳婦兒長的挺漂亮,可是她的心比那蝎子還毒。特別是自從她的兒媳婦生了個胖小子以后,兒子就把媳婦敬到天上去了。吃什么買什么,要什么有什么。嫌他娘長的難看,說話羅嗦。把她趕到一間又透風(fēng)又漏雨的茅草屋里,給她吃得是殘羹剩飯,穿的是破衣爛衫。過的真是豬狗不如的日子。”
奶奶說:“狗還不嫌家貧呢!這些人還不如一只狗。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們那里也有,只是沒那么厲害。”
秋菊嘆了一口氣說:“唉!現(xiàn)在有的人家娶媳婦不是娶媳婦,而是娶王母娘娘。”
奶奶又發(fā)起感慨了 :“你們幾個人過的這么艱難,還用這么大的勁頭兒來幫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們呢!”
秋菊擺擺手向奶奶說:“你遭了難,我們能幫就幫你一點,這算得了什么?你可別凈掛在嘴邊上了。”
她們正說著,春香她們幾個回來了。看見奶奶蘇醒了過來,都熱情地和奶奶打招呼。
秋菊切好了菜,把炒鍋放在了火爐上開始炒菜。
那個叫蘭花的說:“咱們今天救了老姐姐一命,老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將來咱們死了,也肯定會上天堂的。”
春香說她:“你呀!就是個老迷信蛋。上什么天堂啊!怪不得你兒媳婦欺負(fù)你,你把什么都寄托在什么天堂啊!來世啊!要是我呀!就跟他們斗,那種人都是欺軟怕硬。你一硬她就軟了。”
秋菊把菜倒進(jìn)鍋里,發(fā)出“吱啦”的一聲響,并冒起一團(tuán)白煙,她一邊翻菜一邊說春香:“春香,瞧你那嘴,又胡扯到哪里去了。”
春香自知多言,朝自己嘴上拍了一下:“不好意思,嘴上把門的又睡著了。秋菊姐,李大夫來了嗎?他怎么說?”
秋菊說:“來了,你走了沒有多久他就來了。他看了以后說不要緊,沒有傷到筋骨。多休息幾天就會好的。”
蘭花從身上掏出一排果奶來:“瞧!我給老姐姐買了一排這種東西。“
春香笑著說:“這可是果奶呀!是給小孩子喝的。”
蘭花說:“我知道,給孩子們喝更說明它有營養(yǎng),老姐姐的身體不久是需要營養(yǎng)嗎?”
春香說:“我說不過你,我買的是一盒蜂王漿,是補身子用的,當(dāng)年我生孩子的時候我孩子他爸就給我買過幾盒。”
另一個說:“我買的是又松又軟的雞蛋糕。”
秋菊高興的兩眼放光:“好!好!買什么都好,這表示了咱們大家對老姐姐都有一顆真正的愛心。”
奶奶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你們大伙對我真是太好了。”
七
在醫(yī)院的病房里。
素云半躺半坐在病床上,她的氣色已經(jīng)好多了。家明正在往一個提藍(lán)里收拾碗筷,他笑著對素云說:“這幾天你的飯量上來了,看你的臉色也越來越紅暈了。“
素云說:“是啊!我這幾天也感到身上有力氣了。家明,既然我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的差不多了,你去跟醫(yī)生說說,咱們就一起回家吧。反正在哪里都是躺著。醫(yī)院的這個來蘇水的味道我早就不想聞了。”
家明卻不同意:“那可不行,你還得堅持再住幾天,醫(yī)生昨天跟我說了,最少還要觀察四五天。不然要是發(fā)了炎,或者弄成腸粘連。那麻煩可就大了。孔夫子當(dāng)年就告誡過我們:小不忍則可能會得大病。”
素云笑他道:“你又胡謅,孔子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
家明是故意逗她開心:“孔子沒有說嗎?那就是我說的。你就再堅持幾天吧!我的夫人,你要是嫌悶的慌,我下午過來的時候給你帶本書來,你想看哪本?”
“現(xiàn)在有什么書好看呀?”素云說:“家里的那幾本書這一段時間都快被我翻爛了。你把新華字典給我拿來吧,永遠(yuǎn)認(rèn)不完的字。”
家明說:“你就別逗了,我去老江那里給你找?guī)妆救ィ皫滋烊ケ本瑤砹瞬簧俸脮N易吡税。斓缴习鄷r間了。”
“對了,家明,有十多天沒有見過表嬸了吧?”素云又想起了奶奶,便說:不知道這些天她過的怎么樣了?你抽空兒去看看她吧。”
家明說:“我估計她那里不要緊,那個蘭珍對她那么好,還準(zhǔn)備給她養(yǎng)老送終呢!肯定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再等幾天你出了院,咱們一起去看她,再跟她解釋這些天沒有去看她的原因。現(xiàn)在你的主要任務(wù)是安心養(yǎng)病,什么心也不要操。等你好利索了,出了院。家里的一切大小事情就由你重新掌管了。”
“好吧,我現(xiàn)在也只能聽你的了,你快點走吧。”素云說:“別耽誤了上班。機關(guān)里的情況我知道,有的人表面上對你點頭哈腰的,一逮住你的什么小問題,就會跑到領(lǐng)導(dǎo)那里打你的小報告,好代替你的位置。”
家明笑著說:“那是你們單位,我們單位可沒有那號人。好了!不跟你羅嗦了。注意吃藥啊!我走了。”
“我還得羅嗦你幾句,下午過來,給我煮點小米粥。這兩天吃的太膩了,再那樣吃,真的會吃成腸粘連了。”素云說。
家明:“知道了夫人,遵命。”
說完他便提著飯盒走了。
鄰床已換了人,是一個身體有點兒胖的中年婦女。因為她的男人是縣公路局的一個頭頭兒,所以柜子上放滿了各樣的慰問品。與素云空蕩蕩的柜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對素云說:“你孩子他爸可真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我真是羨慕你們。我那口子雖說當(dāng)了個局長,可是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整天不著家。總是三更半夜才醉醺醺的回來,一大早就又沒影了。我就象是專門給他看門的。”
素云笑著對她說:“你都當(dāng)了局長太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吃住不用發(fā)愁,無憂無慮。多少人羨慕你的這種幸福生活呀!”
中年婦女:“可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跟養(yǎng)個豬養(yǎng)個狗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素云:“你要是個想做點事情的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那你為什么不去單位上班啊?”
中年婦女:“原來一直是上著呢!每天上午去點個卯就行了。現(xiàn)在我那口子給我辦了個病退,弄得我一點兒事情都不能做了,我這病都是閑在家里憋出來的。”
素云:“那你是太有福氣了,你的丈夫在什么單位上班啊?”
中年婦女:“公路局。”
素云:“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來看你呢?你丈夫干的是肥缺啊!‘要想福,修公路’。”
中年婦女笑著說:“你也真會開玩笑。那根本不是這個意思。現(xiàn)在不是上邊反腐敗的風(fēng)聲緊嗎?今年這還是沒敢往外說呢?去年我住院的時候,外邊都排成了隊。”
素云不再做聲了,她在忿忿地想著:自己過去勤勤懇懇地工作反而被趕下了崗,而有的人因為有權(quán)有勢連班都不上卻拿著高工資。這也太不公平了。
那個女人看見素云突然不說話了,便問:“你怎么了?”
素云說:“不好意思,我心里突然有點難受。不想說話。”
那個婦女馬上拿過一串香蕉來放到素云的床頭柜上,并說:“你吃點兒香蕉,這東西能幫助消化。”
素云推脫說:“你拿回去自己吃吧!我現(xiàn)在不想吃任何東西,想吃的時候去街上買。”
那個女人說:“買什么買呀!你想吃什么我這里都有,家里也多著呢!光香蕉就有兩筐,因為太多吃不完,昨天聽我兒子說,都扔掉了一半呢!”
素云一聽,心里覺得更難受了。
這時,一個護(hù)士推著小車子進(jìn)來了:“阿姨!你們好,又該掛液體了。”
八
秋菊她們的房子內(nèi)。
這天是輪到春香照顧奶奶,她坐在門口洗衣服,奶奶仍然躺在那里,臉色紅潤多了,眼睛里也有了精神氣。
奶奶說:“春香,這些天給你們添了不少的麻煩,今天你又給我洗了這么多的臟衣服,我說等過兩天我好了自己洗吧!你非要給我洗。”
春香笑著說:“你呀!總是這樣過意不去,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比我媽都大,給你洗件衣服算什么。等你的傷好了以后,要是沒有地方去時,就跟著我們走吧。我和秋菊商量過,我們兩個人來養(yǎng)你。”
奶奶笑著拒絕說:“那可不行,這我已經(jīng)就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了。”
“怎么不行,你沒有聽見電視里經(jīng)常說: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嗎?”
奶奶說:“我還得去找我的親戚去。因為你們掙錢也太不容易了,你們養(yǎng)不起我的。”
春香已經(jīng)把衣服洗好,她用臉盆端著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總說我們養(yǎng)不起你。你才能吃多少,每次做飯時多添一碗水就夠你吃的了。”
奶奶笑笑說:“沒有那么簡單的。”
春香說:“也不會太復(fù)雜。”
她已經(jīng)把衣服洗好,就端著一盆衣到在外邊的晾衣繩上去搭曬衣服。這時,有一個中年婦女向這邊走來。
等那個婦女走近來時,我們才看清楚這位婦女竟然是蘭珍。她手里提著一個手提袋,走到春香旁邊問道:“請問一下,這段時間有沒有看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大媽來過這里,個子不高也不矮,嘴角有顆黑痣。”
春香聽見她最后的那句話時打了個激靈,因為奶奶的嘴角就有一顆黑痣。她抬頭端詳了蘭珍一會兒:“你是她的什么人?”
蘭珍遲疑著說道:“我是——,我是她的一個親戚,是專門來看望她的。”
春香一聽立刻變得喜出望外,她高興地對蘭珍說:“有!有!你這下可算問對人了。她現(xiàn)在就在我們的屋子里躺著呢!怪不得她對我們說她在這縣城里有一家親戚呢!她還說等過幾天傷好了就去找你們呢。正好你們就來看她了。走,我領(lǐng)你去。”
春香以為蘭珍就是奶奶給她們說過的那家親戚呢?她興致勃勃的領(lǐng)著心神不安的蘭珍走進(jìn)了屋子。
一進(jìn)門,春香就高興地大聲喊道:“老姐姐,你看我把誰給你領(lǐng)過來了。”
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奶奶一下子就被驚醒,她馬上睜開了眼睛。當(dāng)她看到來人是蘭珍時,臉色一下子變得痛楚萬分,并把臉扭向了另一邊,而且立刻又閉上了眼睛。
春香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用驚訝的目光望望奶奶,又望望蘭珍。一臉的疑惑和不理解:奶奶怎么會對自己的親戚這種態(tài)度呢?她不是口口聲聲說那家親戚對她非常好嗎?難道是另有什么隱情?
蘭珍臉上的表情非常復(fù)雜,既尷尬又愧疚,她慢慢地蹲在奶奶的面前,哀求著說:“大媽,我是專門來找你的。我都已經(jīng)找了你兩天了。”
奶奶仍然毫無表情地閉著眼睛面朝旁邊,沒有半點和她說話的意思。。
蘭珍的眼圈兒有點紅了:“大媽!你就原諒我吧,這些天里我心里也是一直很難受。我是前天才出院的,一出來,我就到處去找你,我一定要當(dāng)面給你賠不是。我知道那天實在是太對不起你了。”
奶奶仍然不理睬她。
這時,春香才聽明白了是怎么一會事兒,她走到蘭珍旁邊對她說:“噢!我聽明白了,你原來不是她的親戚呀!你就是把老姐姐差點打死的那個人吧?看起來你還慈眉善目的象個好人,可你打起人來卻為什么那么狠呢?難道你的心不是肉長的嗎?”
耿直的春香越說越來氣了。說到最后成了大聲嚷嚷了。
蘭珍的淚都幾乎要落下來了,她覺得心里又難受又委屈:“我不是故意打她的,當(dāng)時我是舊病復(fù)發(fā),我那天晚上究竟干了些什么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第二天,我的女兒回家把我送到了醫(yī)院,我清醒過來之后,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竟然在犯病的時候竟失手把大媽給打了。這幾天我的心里也是很難受啊!”
春香火氣仍然不小,她仍然質(zhì)問蘭珍說:“失手給打了?你說的輕巧。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們救下了她老人家,恐怕她早就沒命了,那時侯你可是要吃官司的,弄不好你還得挨槍子兒呢!”
蘭珍懊悔不已地向她說:“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向大媽也向你們道歉了。同時也對你們救下了大媽表示衷心的感謝。”
春香說:“我們才不稀罕你的感謝呢!我們救了她,是憑著我們做人的良心。有的人雖然很有錢,可是我們看不起他,因為那些人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蘭珍對著奶奶哭了起來:“大媽!你就原諒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奶奶終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說:“那天晚上,我怎么也沒有會想到你竟會對我下那么狠的手?我用盡了全力幫助了你,而你卻差點把我打死。我那樣哀求你甚至給你磕頭你都不肯住手,你當(dāng)時是要把我往死里打的。”
蘭珍流著淚說:“大媽!不管怎么樣,那天晚上我真的是對不起你,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今天真的是來接你的來補償我的過錯的。”
奶奶搖了搖頭:“蘭珍,不管你是故意還不是故意,我已經(jīng)不想再看見你了,更不可能和你一起回去了。那天晚上可怕的情景,你那個嚇人的樣子。我現(xiàn)在一想起來,還是全身哆嗦。你趕快走吧!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就當(dāng)從來不認(rèn)識。”
蘭珍一下子給奶奶跪了下去:“大媽,我的病這次已經(jīng)徹底治好了。你就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我會好好對待你的。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醫(yī)院,用最好的醫(yī)生給你看病,用最好的藥品給你養(yǎng)傷。你就跟我回去吧!我真的會給你養(yǎng)老送終的,我求求您了。”
奶奶又搖搖頭:“你現(xiàn)在就是對我再好,我也絕對不可能會和你一起回到那個令人恐怖的院子里去了。我的心已經(jīng)傷透了。”
蘭珍用一種顫抖的聲音問道:“難道我們娘兒倆的緣分到此就結(jié)束了嗎?”
奶奶想了一會兒之后,一字一頓地說:“我們的——緣分——已經(jīng)——徹底——盡了。”
聽了奶奶這句斬釘截鐵的話,蘭珍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春香對她說:“你也別在這里哭了,大媽已經(jīng)說過不可能和你走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別說是奶奶挨過你的毒打。就是換了我,我也不敢跟你去的。誰知道你的病還會不會復(fù)發(fā)呢?因為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奶奶對春香說:“春香!你別那么說她了。蘭珍,你走吧!我已經(jīng)不記恨你了。”
蘭珍慢慢停止了哭泣,她從手提袋里拿出一疊錢放到奶奶身邊說:“大媽,我知道,我給你造成的心靈傷害太深了,是用任何東西也彌補不了的。這是一千塊錢,除了三百塊錢的工資以外,其余的是我對你的精神補償。這個袋子里是我給你買的營養(yǎng)品,給你補補身子。這些,請你一定收下。”
奶奶仍然閉著眼睛,半天都沒有做聲。
蘭珍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大媽,我走了,您多保重啊!”
說完她便站起身向外走去。當(dāng)她剛走到門口時,就聽到奶奶喊了一聲:“你站住。”
奶奶的聲音雖然不太大,卻是令蘭珍的渾身一震。她以為奶奶改變了想法,準(zhǔn)備要向她提出一大筆賠償金呢!
蘭珍立刻站住了腳,轉(zhuǎn)過身走到奶奶的跟前,輕聲地說:“大媽,你還有什么要求就只管說吧。我都會滿足你的。”
蘭珍說這句話是有底氣的,第一,她的存折上還有六位數(shù)呢!第二,她相信奶奶的為人,奶奶是絕對不會獅子大開口的。
奶奶語氣緩慢地對她說:“蘭珍啊!你才四十多歲,還年輕,以后的路還長著呢!聽我的話,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男人結(jié)婚吧!不然,你會毀了你自己的后半輩子的。”
奶奶的話語是那樣的出乎蘭珍的意料之外,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那么沉重地傷害了奶奶。奶奶不但不幾她的仇,反而還是那么的關(guān)心她的未來。蘭珍的表情由擔(dān)憂立刻變成了萬分激動,蘭珍又一次給奶奶跪了下去,涕淚俱下地哭道:“我的好大媽呀!”
九
蘭珍從外面來到了自己的理發(fā)店里。
店里,只有小麗一個人正在給一個顧客理發(fā)。因為他們只顧著說笑,沒有覺察到蘭珍的到來。或者可能他們以為蘭珍只是一個顧客。
那個四十來歲顧客討好小麗說:“小麗,你人長的這么漂亮,呆在這個小店里做這種事情,可是太委屈了你的臉蛋兒和身材了。你應(yīng)該去掙大錢。”
小麗笑著說:“掙大錢?我可是夜里做夢都想啊!可就是找不到門道啊!”
顧客說:“你主要是思想不解放,膽子太小,應(yīng)該大膽地去外邊闖一闖,不去闖,怎么會找到門路了。”
小麗說:“我這個人有點笨,文化水平又低。誰要我呀?”
顧客夸獎她說:“誰說你笨?你是太缺乏自信心了,年輕人想做事就怕沒有自信。我看你人挺聰明,只是缺乏一個好的環(huán)境。”
小麗淺淺一笑:“那你能幫我找個好地方嗎?”
那顧客:“可以呀!正好我有個朋友在新明市迎賓大酒店工作。前天我們在一起喝酒時,他告訴我現(xiàn)在他們酒店正在招聘服務(wù)員呢!要求是聰明、漂亮,我看你就很合適。”
小麗說:“真的嗎?”
顧客一副認(rèn)真的樣子:“我還能騙你?什么時候你抽個空,我?guī)е闳ピ囋嚕WC馬到成功。那里的底薪都一千二,還有提成呢!”
小麗有些不相信他的話:“那么高的工資啊?就怕人家不要我。”
顧客向她保證說:“只要你去,就沒有問題,我的朋友在那里當(dāng)大堂經(jīng)理呢!”
小麗已經(jīng)給他梳理完畢,當(dāng)她給顧客取圍布時看見了蘭珍,她的臉一紅,忙改口說:“我是和你開玩笑的,我們老板娘對我不錯,我怎么能離開她呢!”
顧客卻不知道蘭珍就在店里站著,仍然自顧自地說:“你們老板娘有什么好?你們還不知道吧!她是個大破鞋,前幾天的一個夜里,被她的一個姘頭的家人打個半死,你還不知道啊?”
這時,另外一個女孩小蘭提著一包吃的東西回來了。她一進(jìn)門就看見蘭珍坐在那里,她有些尷尬地:“老板娘!你已經(jīng)回來了。”
顧客這才發(fā)現(xiàn)了剛才進(jìn)來的那個人原來是老板娘蘭珍。他的臉?biāo)⒌匾幌伦泳图t到了脖子根:“啊!啊!——原來是你回來呀?”
蘭珍的眼睛里幾乎要冒出火來:“說呀?你怎么不說了?”
顧客窘的說不出話來了:“嘿嘿!嘿嘿!——我是和她說著玩兒的”
蘭珍的憤恨的話語象連珠炮一樣的發(fā)射出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就是那個犯了拐賣人口罪而被判了八年的馬小三兒吧!什么時候被放出來了?我怎么還不知道呢?怎么?這么快就又想重操舊業(yè)呀?在監(jiān)獄里不思改過,又長了學(xué)問了,你還想再糟害幾個女孩子?”
那個被揭穿的馬小三訕笑著說:“對不起,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有惡意,沒有惡意。”
蘭珍怒道:“滾!以后永遠(yuǎn)別讓我看見你。”
馬小三向小麗付了理發(fā)的錢,惶然離去了。
蘭珍坐在了理發(fā)椅子上,一副很嚴(yán)肅的樣子,她對她們倆說:“小麗、小蘭,你們?nèi)グ验T關(guān)上,今天不營業(yè)了。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兩個人去把門關(guān)好后,怯生生的站在一邊。
蘭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你們坐下吧!我要和你們說幾句話。”
小麗和小蘭兩個人在凳子上坐下了。
蘭珍說“你們跟了我兩年了,在這兩年的時間里,我對你們還算不錯吧?”
小麗和小蘭對望了一眼,小麗說:“你對我們跟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有時候雖然批評我們幾句,都是為了我們好。”
聽了小麗的話,蘭珍的口氣緩和了一點兒,她接著說:“我平時對你們有些嚴(yán)厲了一點,但那都是為了怕你們學(xué)不好。你們初中沒畢業(yè)就出來打工,對社會上的許多事情都不太不懂。一不留神就會上當(dāng)受騙。吃虧事小,關(guān)鍵是有時候你們的命也可能會搭進(jìn)里邊。你們的爸媽讓你們出來是為了讓你們掙錢,是為了讓你們長見識的,他們可不想看到一個墮落的女兒、一個殘廢的女兒甚至一具尸體。你們想過這一點嗎?”
小麗她們兩個人低著頭誰也沒有吱聲。
蘭珍說:“這兩年生意不大好做,淡季時還虧本,可我也是照月按時給你們發(fā)工資;逢年過節(jié)我還都給你們一個不太少的紅包,對吧?”
小麗小聲地說:“老板娘,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氣,剛才我是和那個人開玩笑的,我怎么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呢?我根本沒有離開你的意思。”
蘭珍說:“你不要多心,我剛才并不是有意責(zé)怪你,是想讓你們以后要注意。剛才他告訴你們關(guān)于我的事情倒是真的。想必你們早就知道了吧?”
小蘭搖搖頭說:“不知道,我們什么沒有聽說過。”
蘭珍說:“我不信,這件事已經(jīng)傳的滿城風(fēng)雨。連我的兩個女兒都從外邊打電話詢問我是怎么回事兒了。現(xiàn)在我走在大街上,也總是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在這個地方,我已經(jīng)沒有臉面做人了。我現(xiàn)在告訴你們:我這幾天已經(jīng)考慮好了,我準(zhǔn)備出家,去天陽山當(dāng)尼姑。”
兩個女孩子聽了蘭珍的話都大吃一驚:“啊!”
小蘭說:“老板娘,你千萬不要這樣,其實這種事情在我們家鄉(xiāng)那里根本算不了什么的。你要是不想在這里,可以去我們那里再開個發(fā)廊,我負(fù)責(zé)給你找地方。”
蘭珍說:“小蘭,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我已經(jīng)看厭了這個現(xiàn)縣城里某些人的丑惡嘴臉,那些人表面上冠冕堂皇的,背地里卻凈給你身上潑臟水。我已經(jīng)看夠了,不想再看了。昨天我已經(jīng)把那個院子賣給了別人,三天之后我就要走了,我已下定了決心,要在那個偏僻、清凈的深山古剎中了卻我的一生。”
小麗帶著哭腔道:“你走了,我們怎么辦呢?”
蘭珍:“你們就好自為之吧。這個店鋪,我已經(jīng)轉(zhuǎn)給了別人。你們跟了我?guī)啄辏乙灿悬c舍不得你們,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遲早也是要分開的。你們也各尋出路吧!除了這個月的工資,再給你們多發(fā)一個月。希望你們以后好自為之。”
兩個女孩子都哭了起來。
蘭珍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你們不要哭了。你們都還年輕,人生的路還很漫長。我們的這個社會正在變得越來越有希望。你們只要努力,很快就會有好日子的”
相對而言,小蘭還是比較懂事的,她問蘭珍:“那你為什么還要走?”
蘭珍說:“我是特殊情況,和你們不同,需要走另外一條路。我還奉勸你們一句話,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誠誠懇懇做事,踏踏實實做人。不要被社會上那些別有用心的引誘所迷惑。只有把握好自己的人生方向才會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小蘭點點頭:“我們記住了。”
蘭珍:“明天,你們就收拾一下東西準(zhǔn)備回家吧。祝你們一路平安,一生平安。”
小麗和小蘭異口同聲的說:“老板娘,我們也祝你一生平安!”
十
深山古寺中,已經(jīng)剃度了的蘭珍穿著袈裟閉著眼睛坐在蒲團(tuán)上誦經(jīng)。
佛教那沉緩的音樂在莊嚴(yán)肅穆的廟堂里回響,她的口中念念有詞,一只手豎在胸前行執(zhí)禮,另一只手敲著木魚。遠(yuǎn)景——蘭珍的神態(tài)是那樣的莊重、虔誠、靜謐、安詳。
天色越來越暗了,如哀似怨的音樂在空曠的廟宇中久久的回響、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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