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上的梁山英雄造反,由遍地開花似的反抗、割據到逐漸融合、匯聚,形成了聲勢浩大的起義浪潮,重重打擊了腐朽沒落的北宋王朝。但最后走上招安之路,斷送了梁山大業,原因何在?
一般認為原因是領導權掌握在投降派宋江手上,而宋江又深受封建正統愚忠文化的影響,他在梁山有意識地貫徹了一條投降招安的路線。這誠然是個重要原因,但決不是決定性的。一個主要頭領決不能決定整個一個組織集團的命運,決定命運前途的是這個組織集團的性質。那么,梁山的起義到底是一種什么性質的起義?是不是如前所說的是一次農民起義?中國的農民起義歷來是要么成功,改朝換代,要么失敗,氣壯山河的,絕沒有如梁山一樣功敗垂成自取滅亡的。
梁山起義的性質到底是什么,應該說是由梁山一百零八位英雄好漢的階級屬性決定的,而梁山英雄又來源于那些階層呢?在梁山英雄隊伍的結構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又是什么階層呢?
梁山英雄主要來源于以下五個階層:一、鄉村地主(包括個別大地主)。二、下層官吏。三、中高層軍官。四、無正當職業者。五、個體勞動者。前三類都是可以不勞而活的,后兩類大多不違法犯罪很難糊口。以上各階層的價值取向各有不同,而決定梁山方向的主流價值,隨著晁蓋中途犧牲,上山的降將又越來越多且被置于重要位置,最后前三類占了梁山的大部分。在招安和繼續造反的問題上,后兩類由于缺乏自身的改造,多對問題認識不足,態度不夠堅決,形不成合力,以致反抗抵抗不力,最后被生死以共,同享榮華富貴的謊言欺騙,走向了一條不歸路。
鄉村地主,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和社會威望,有大片農田,有私人武裝性質的莊客,靠收租和放債生活。他們和官府及江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稱霸一方。他們對封建統治者雖不至于死心塌地,對封建秩序雖不至于全力維護,并且常常因利益之爭而激烈內斗,但要他們完全背叛那個階級主動掙脫那根鏈條是十分困難的。他們對綠林好漢的反抗破壞之舉是暗中支持充分利用的。當他們內斗失敗,家族逐漸中落,就被迫走上了梁上。他們具有兩面性,立場的搖擺是與他們的利益相關的,柴進是這個階層的代表。
1)史進:華陰縣史家村,其父為里正。從小不務正業,使槍弄棒。開始不肯落草少華山,后流落到瓦罐寺攔路剪徑。在東平府時與一妓女李瑞蘭有交。最后因生活所迫而上二龍山。
2)柴進:滄州橫海郡大財主,大周柴世宗之孫,家里有先朝敕賜的丹書鐵券,專一接納天下豪杰,三五十個養在家里,“便殺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庫的財物,柴進也敢藏在莊里。”養過武松、石勇、宋江,支助過王倫、杜遷上梁山,也是林沖上梁山的介紹人。因被高俅叔伯兄弟、高唐州知府高廉生事陷害而上梁山。
3、4)孔明、孔亮兄弟:白虎山孔莊一霸,拜宋江為師,和武松相打而結識。后因爭競把本鄉一個財主滿門殺害而上山為王。
5、6)穆弘、穆春兄弟:揭陽鎮三霸之一,鎮上所有外來客都必須先向他投到。
7、8)李應、杜興主仆:鄆州獨龍崗李家莊地主,李應因給揚雄、時遷說情而和祝家莊起爭執。杜興,祖貫中山府人,因做買賣打死同伙客人,吃官司監在薊州,被揚雄救了,后在李應莊上做管家。
9、10)盧俊義、燕青主仆:北京城大員外,家里管事人員就有四五十個。燕青從小父母雙亡,為盧收養長大,是其心腹。
11)扈三娘:扈家莊女子,上梁山后由宋江做媒人嫁給王英。
12)宋清:宋江之弟。
下層官吏,他們和鄉村地主有緊密聯系,密密麻麻地遍布于官僚系統的最末端,很難突破垂直其上的龐大官僚中端。他們充分利用手中的一點權力和便利,為惡為善,一如己意。對上陽奉陰違,和江湖聯系頻多。其中有想出頭的,也有個別因為正直而被上司陷害的。宋江是這個階層的代表。
13)宋江:鄆城縣宋家村。宋江在縣城居住,和父親弟弟分開。心機深沉,野心勃勃,視錢財如糞土,專一接納江湖人士。滿口忠義,手段毒辣。
14)歐鵬:黃州人氏。把守大江軍戶,因惡了本官而逃走江湖,上黃門山入伙打劫。
15)李云:沂水縣都頭,朱富師傅,被朱富因救李逵而設計拉上梁山。
16)朱仝:原是本地富戶。鄆城縣馬軍都頭,管四十個土兵。暗助晁蓋、宋江逃跑。后做縣當牢節級,放跑雷橫而被刺配滄州橫海郡,被知府喜歡,謝絕梁山入伙邀請。但在帶知府小兒子逛街時被梁山設計偷走知府兒子并殺死,于是被迫上山。
17)雷橫:鄆城縣步軍都頭,管四十個土兵。原是本地打鐵匠人出身,后來家里殺牛放賭。暗助晁蓋、宋江逃跑。在出差時曾到梁山聚過。后因打死縣令包養的戲子而下獄。
18)武松:清河縣人。因醉酒后打死爭執的同事而逃到柴進莊上一年多。打虎后做陽谷縣都頭。醉打蔣門神為施恩奪回快活林產業后,被張都監陷害入獄,得施恩上下打點而刺配。血濺鴛鴦樓后遇張青介紹上二龍山入伙,入山前即有“異日招安”之準備。
19)施恩:孟州牢城營老管營之子,經營東門外快活林,有百十處客店,三二十處賭坊兌坊,月入三二百兩銀子。
20)戴宗:江州兩院押牢節級,與吳用交好。專收所管犯人的常例錢。宋江題反詩后,為宋江出主意逃避拘捕,不成,通知梁山。
21)李逵:沂水縣百丈村人。打死人后出逃,后在戴宗手下做一個小牢卒。吃酒好賭。
22)楊雄:河南人,薊州城兩院押獄,兼市曹行刑劊子手。
23、24)蔡福、蔡慶兄弟:北京土居人氏,北京兩院押獄,兼市曹行刑劊子手。
25)裴宣:本是京兆府六案孔目出身,被知府陷害刺配沙門島,路過飲馬川,被救上山入伙。
中高層軍官中,有被排擠打擊者、犯事者、因家人原因而反者、被梁山施計招來者、沒落軍官子弟等,但大多是圍剿梁山的敗軍之將,他們的落草都有投機的成分。
26)魯智深:曾是關西五路廉訪使,后在渭州做提轄。他是軍官類中唯一的因主持正義而主動反抗的,他堅決反對招安。
27)林沖: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他是軍官類中唯一一個被統治者逼上梁山的,他堅決反對招安。
28)揚志:三代將門之后,五侯楊令公之孫,曾應武舉,做到殿前制使官。
29)花榮:清風寨副知寨,和正知寨不和,和宋江交情很深。
30)黃信:青州兵馬都監,花榮的上級。
31)秦明:祖上是軍官出身,青州兵馬總管,黃信的上級。雖然說“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但被宋江設毒計而無法回頭,全家被殺后宋江做媒娶花榮妹妹。說黃信來入伙。
32)徐寧:東京金槍班教師,在京時多與林沖相會。是湯隆的姑舅哥哥,被梁山賺上山來。
33、34、35、36)孫立,孫新、顧大嫂夫妻,樂和:孫立兄弟原是軍官子弟,調來登州駐守,孫立任登州軍馬提轄。顧大嫂在登州城東門外開酒店,家里殺牛放賭。樂和是登州城內一個小牢卒,其姐姐嫁給孫立為妻子。他們為救顧大嫂的兩個弟弟解珍解寶,聯合鄒淵叔侄而劫獄上梁山。
37)呼延灼;河北名將,現授汝寧郡都統制。敗軍之將。
38)韓滔:東京人,曾應武舉出身,陳州團練使。敗軍之將。
39)彭玘:東京人,累代將門之后,穎州團練使。敗軍之將。
40)凌震:燕陵人,東京甲仗庫副炮手。敗軍之將。
41)宣贊:東京衙門防御使保義,掌管兵馬,與童貫不和。敗軍之將。
42)關勝:關羽之后,蒲東巡檢。敗軍之將。
43)郝思文:與關勝是拜義兄弟,為其參贊軍務。敗軍之將。
44)單廷珪:凌州團練使。敗軍之將。
45)魏定國:凌州團練使。敗軍之將。
46)董平:東平府兵馬都監。敗軍之將。
47)張清:東昌府兵馬都監。虎騎出身。敗軍之將。
48、49)龔旺、丁得勝:張清的副將。敗軍之將。
50)索超:大名府留守司正牌軍,上將。敗軍之將。
無正當職業者,就是流氓無產者,包括黑店主、破產的小生意人、攔路邀搶者、占山為王者、偷者、逃犯、混江湖人士。
51)白勝:鄆城縣安樂村人,賭客。
52、53、54)朱武、陳達、楊春: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現在少華山落草為王。
55、56)李忠、周通:在桃花山落草為王。李忠先是在江湖上使槍賣藥度日。
57、58、59)杜遷、宋萬、朱貴:最早在梁山落草。朱貴和李逵是老鄉。
60、61)張青、孫兒娘:孟州十字坡開黑店,后被魯智深招到二龍山。
62、63、64)燕順:販羊馬客人出身,消折了本錢,流落綠林打劫。王英:車家出身,半路見財起意劫了客人,事發到官,越獄上清風山。鄭天壽:打銀為生,自幼學習槍棒,流落江湖,路過清風山被留住入伙。
65、66)呂方、郭盛:前者因販生藥到山東,消折了本錢而占山打家劫舍。后者因販水銀而翻船,不得回家而漂上對影山入伙。
67、68、69)蔣敬:科舉不第,棄文從武。馬麟:小番子閑漢出身。陶宗旺:莊田人家出身。三人和歐鵬一起在黃門山占山為王。
70、71)鄒淵、鄒潤叔侄:在登云上聚眾打劫,好賭,和孫新交好,與楊林、鄧飛、石勇也相識。
72、73)鮑旭:在枯樹山占山打劫。焦挺:祖轉三代相撲為生,江湖流落,正投奔鮑旭。
74、75、76)李俊、童威、童猛;揭陽鎮嶺下一霸,主要以撐船為生,專販私鹽。
77、78)張橫、張順兄弟:揭陽嶺一霸,潯陽江上擺渡,劫財謀命。
79、80)鄧飛、孟康在飲馬川占山為王。孟康善造大小船只,因造押運花石綱的大船,被催逼責罰,于是一怒把本官殺了,棄家逃在綠林。
81)楊林:多在綠林叢中安身,與飲馬川上好漢認識。
82)李立:揭陽鎮嶺上一霸,開黑店,謀財害民。
83)石勇:放賭為生,因賭博打死人而逃到柴進莊上。
84、85、86)樊瑞:幼年作全真先生,在江湖學得一手好武藝,現在和項充、李袞一起在芒碭山占山為王。
87)郁保四:青州地面強人,專劫過往客商販運的馬匹。
88)段景住:平生只靠去北邊地面盜馬。
89)時遷,以偷為生。
90)劉唐:自幼漂在江湖,打聽到了押運生辰綱的線索。
91)公孫勝:紫虛觀道人,游走江湖,亦瞄準了生辰綱這筆大買賣。
個體勞動者,包括手工業者、獵戶、醫生、文人、漁民、農民等。
92)吳用:鄉村私學先生。
93、94、95)阮氏三兄弟,打漁為生,和吳用相熟。
96、97)解珍解寶:獵戶,被陷害入獄,顧大嫂是他們的姑姐,孫立孫新二人是他們的姑舅哥哥。
98)曹正:林沖徒弟。祖代屠戶出身,做生意虧本,入贅莊農,開個酒店,后隨魯智深上二龍山。
99)石秀:原是操刀屠戶出身,販羊馬虧本,流落在外,賣柴度日,好打報不平。后結識楊雄,幫其開屠宰作坊。
100)薛永:河南洛陽人,祖父是老種經略帳錢軍官,因惡了同僚,不得升用。子孫靠使槍買藥混江湖度日子。
101)湯隆:祖代以打造軍器為生,父親是延安知寨。父親在任亡故后,其流落江湖,貪賭,以打鐵為生。
102)朱富:沂水縣西門開酒店,與朱貴為兄弟,與李逵同鄉,拜李云為師。
103)安道全:祖傳內外科,在外養有暗娼。因宋江大病,被騙請上山。
104)皇甫端:東昌府獸醫,善相馬,因董平推薦被請上山。
105、106)金大堅、蕭讓:都是濟州城人,前者的篆刻圖章為中原一絕,后者是秀才,其書法摹仿蔡京筆跡可以亂真。
107)侯健:第一等的裁縫,被黃文柄請去家里做活。因拜薛永為師而做內應。
108)王定六:揚子江邊開個小酒店,賣酒度日。張順請安道全時,被打劫后遇其父而相識。
從以上具體分析來看,梁山英雄中的純粹農民出身的很少,不倒1/10,,來自底層的更多的是小生意人和個體手工業者,所以,梁山起義是由地主階級和下層官吏領導的、吸納大量中高級官僚、而與廣大底層社會成員參加相結合的起義,在“義”的旗幟下,他們能夠高度統一,而在“利”的旗幟下,到底是為上層統治者,還是為底層廣大社會成員,他們就會產生分化和矛盾。
由于來自最廣大農民階層的梁山英雄并不多,由于來自于底層社會的英雄在人數上并不占優,且思想成分復雜,又缺乏必要地思想改造,由于他們對宋江的招安路線反對不徹底,所以梁山大業改弦易轍,半途而廢就不足為奇了。
晁蓋其實是有整頓梁山隊伍、堅持梁山方向的思想和努力的。在三打祝家莊之初,當楊雄、石秀來投奔入伙時,晁蓋聽說是時遷在半路偷了一只雞而引發了和祝家莊的對立,晁蓋喝令推出斬首,認為敗壞了梁山的名聲,可惜被宋江以假仁假義阻止,使得梁山英雄思想中殘留落后和陰暗的一面。即便是李家莊莊主撲天雕李應,他先為救時遷而和與自己結盟的祝家莊鬧翻,后得知時遷確系偷雞賊時,對梁山攻打祝家莊也就只是被動敷衍了。思想得不到提高,那么就難得統一;正義不能占領每一個靈魂,那么就形不成合力,前途也就會渺茫。于此可見,晁蓋是希望保持梁山旗幟的純潔性的,是希望梁山做正義的大事的。
在反對宋江招安的問題上,吳用起了重要作用的,林沖、魯智深、三阮、李逵等人是態度堅決的,雖然他們在力量上并不占優。但即便如此,如果他們在事關重大的方向問題上,信念堅定,與招安派分道揚鑣,總結教訓,再把主要方向放到社會底層上去,加強隊伍的純潔性,則梁山大業或許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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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he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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