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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故友》127——132

郭風 · 2010-10-29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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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

    “爸爸!”小妮端著碗過來了。“媽媽幫東陽叔叔辦婚事去了。我來照顧您好嗎?爸爸,您怎么不看我呀?我是小妮......”
    “小......妮。”我說。
    “對的!”小妮很高興。“我是小妮,是您的女兒......”
    “女......兒。”
    “對,您的乖女兒。”小妮大聲喚著。“爺爺,您快過來!我爸爸真的能說話了。”
    “是嗎?”勞叔過來看望。
    “聰兒!”勞叔詢問。“你真能說話了嗎?我是誰你還認識嗎?”
    “認......識嗎。”我輕輕地說。
    “我是你勞叔呀!”勞叔焦急地說。
    “勞......叔。”
    “對對對!我是你勞叔。”勞叔笑了。“你真能認出來,可真的不簡單啊!”
    “不......簡單。”我費力地說。
    “是吧!爺爺。”小妮十分高興地問。“開始媽媽說爸爸能說話了我還不十分相信。現在我信了。我爸爸不但能說話,而且說得很有條理,吐字也很清楚。爸爸,要不要現在吃飯?”
    “吃......飯。”我輕聲地說。
    勞叔眼里充滿了疑慮。

    “師母,您現在還能想起來這張紙嗎?”劉文全問。“這個上面畫了一個圓圈而且布滿了數字的這張紙。”
    “記得。”夏師母低聲地說。“這是我交給小陳的......”
    “是不是這張?”劉文全遞過紙張問。
    “是的,是這張。”
    “您能理解夏老師當初留下這張紙的用意是什么嗎?”小陳搶著問。
    “這個我不知道。”夏師母回答。“這張紙是在他衣袋里發現的。我看不明白,把它交給你們了。不過,有一個細節......”
    “您說說。”劉文全和藹地說。“夏老師在我的印象中是一個堅強的長者,沒有極大的威脅他不會這樣走的。師母,您說的每一個細節對我們都十分重要,您仔細回憶一下,最好沒有疏漏,這樣對破案有用處,也能幫助夏老師洗雪沉冤。”
    “這個我知道。”夏師母說。“老夏喜歡用拼圖來表達意思,過去他常常教我怎樣看懂他的圖案。喜歡用九宮格來拓展一幅不完整的畫,并且在這幅不完整的畫上標明數字來延伸他要表達的意思。他的數字表示方位和連接順序,必須配合九宮格來讀才能讀懂。可這次我讀不懂了,因為每組數字都是分成兩組,而且有相應的符號在里面......”
    “是不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師母沒有機會細想。”小陳解釋。“師母,當時您是不是很慌張?圖上的符號沒來得及仔細看清楚就交給我了......”
    “是的,這張紙我幾乎根本沒看清就交給你了。”夏師母回憶說。“我是當著大家的面拿出這張紙來的,甚至可以說是沒看......”
    “您發現夏老師發生問題之后是不是馬上想到了報案?”劉文全問。“您基本上沒有動過房間內的所有東西是吧?警察多久到達的?”
    “所有東西我都保持原狀。我報案后,警察三十多分鐘到達的。”
    “您是不是認為到現在為止只有這張紙能成為證據?”劉文全問。
    “小劉。”夏師母為難地說。“我能找到的東西確實只有這張紙。要是今后我再發現了什么,我肯定會告訴你們的......”
    “那好吧!師母,您多休息,我們走啦!”劉文全起身告辭。“老師的性格我們也清楚,他基本上不會留下太多的東西作為證據的。您老休息吧。”

    “劉隊,你認為這次和師母的談話會有收獲?”小陳問。
    “有收獲,而且收獲很大。”
    “很大?”小陳詫異地問。“我怎么一點也察覺不出......”
    “你想。首先,我們知道了老師是在什么情況下來表達自己的想法的。”劉文全說。“師母說他們經常用這種圖案來表達意思,師母只是在緊急情況下沒有去推測這幅圖,假以時日,師母肯定會想清楚的。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警方已經接手了這個案子,有了這幅圖,今后再和師母仔細推敲,真實的意思肯定會得到。你說是不是?”
    “是。”小陳若有所思。“可這得花費多少時間?”
    “第二,我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什么錯誤?”
    “如果說吳聰案子是導致夏老師自殺的原因,肯定沒有人會相信。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老師自殺了?當然得查他最近接手的竊聽案,這個竊聽案應當是導致他自殺的根源。你想,證據丟失了,似乎這個案子已經沒法偵查下去了。但恰恰是證據丟失給了我啟發,當初夏老師為什么找到證據后廳里不許別人接觸?這說明這個證據關聯到許多敏感人物,而夏老師是找到證據的當事人,自然卷入了其中,但只要證據還在,夏老師的人身安全就沒有問題。現在夏老師死了,而且跟著證據丟失了,這正好說明夏老師的死因和竊聽案相關。他經手了這個案子,而且他經常受到這個案件的威脅。他之所以這么久沒事,當事人肯定和他達成了某種妥協,這樣,雙方互相制約,誰也不敢發難。廳里把這個案子讓我們辦,我仔細想過,我們可能也會身陷其中。小陳,你不象我,你有父母兄弟,有美好的前途,有身居要職的親戚,而且肖廳長也很賞識你。如果你現在覺得退出這個案件還來得及......”
    “難道你想獨自面對?”小陳問。“你先別說這些難處,你不是認為我們犯了致命的錯誤嗎?到底我們犯了什么錯誤?”
    “現場!我們沒有迅速到發生竊聽案的現場偵查,這是最大的錯!”
    “這么久了,而且事關沙湖,我們能查得到東西嗎?”
    “事在人為!”劉文全回答。“任何人做事總得留下痕跡。我們要做的是人家的疏忽導致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更何況人家不過是一家酒店,而我們是警察。我們的詢問只要得當,他們不敢有什么隱瞞。走!現在還早,我單獨去趟沙湖。你就別去了,留在警隊待命吧!”
    “一起去吧!”小陳說。“沙湖我有一些朋友,到時候辦事要方便得多......”

    “黃娟。”季欣高興地喊。
    “季總。”黃娟喜出望外。“您不是去了上海嗎?什么時候到家的......”
    “先看看吳聰吧!”季欣說。“本來和對方的簽約應該順利的,突然聽說吳聰得病的消息,這個合同不敢簽了......”
    “看看吧!”黃娟把季欣讓了進來。“身體其他問題沒有,只是意識恢復慢,語言功能開始能學舌了,而且能夠站立和挪步。”
    “怎么會這樣?”季欣走近我問。“不就是和警察爭執了一下嗎?應該不會嚴重到這種程度吧?我在上海也聽到了這些報道,加之思柳辭職,所以我趕快回來了。黃娟,如果吳聰的情況沒有好轉,我們聯合體錯過了一個極好的發展機遇。我剛才不是說簽約嗎?我們在陽江的展示很成功,聲譽蓋過了春暉集團,有相當量的定單倒向了我們,但大型零部件的擠壓造型我們還缺乏經驗,盡管吳聰帶出來的技術人員多數回到了我們春意公司,但誰也沒有從事過大型部件的擠壓工作。對方要量很大,我們若不把這個技術攻破,這種單子我們還是不敢接。不過,我叫他們還是繼續在談項目,這個機會丟了真的可惜。”
    “什么單子?”
    “大型挖掘機和道路鋪設機械......”
    “吳聰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修養。”黃娟遺憾地說。“明天他老家有人過來幫我,我可以解放出來了。最近無論是公社還是工廠,無論是商業還是基建,包括沙湖那邊的碼頭工程都處于滿負荷狀態。原指望東陽幫我,現在他要結婚了,我們總得讓他休息幾天。何況這陣子他出力真不少。您回來了,即算這單業務不成,我們將來還有機會的。您是老資格的高級管理干部,這點小事對您來說小菜一碟,有您掌舵,我們能省心不少。為了您的女兒女婿,您也得勉為其難是吧,否則,東陽和思柳也會休息不好。”
    “你這個黃娟!”季欣哈哈大笑。“連吹帶捧加威脅,費盡心機呀!好吧,既然這宗單子沒有希望了,我幫著參考一下山區的建設還是可以的。我聽說沙湖那邊的商場開業了,而且省城的展示會也供不應求。眉兒山那邊的基建進度很快,還新增了蘑菇產業和養殖業......”
    “這些先不談。”黃娟笑著說。“您剛回來,如果見面就談工作,豈不是一點人情味都沒有?而且思柳馬上要結婚了,咱們還是談談這事吧!再說,今晚我們山里會發生一件大事,正好和季總商量商量......”
    “還是先顧著吳聰吧?黃娟。”季欣說。“在外面聽到這事心里真難受......”

    “那位新加坡客商是怎么發現被竊聽的?”劉文全問。“當時的情況能不能詳細介紹一下?”
    “可以。”詹梅說。“這位新加坡客商居住在我們酒店,是沙湖市政府安排的。當時沙湖政府來的人員詳細地檢查了酒店的各項設施,提出了整改意見,并且親自指定了居住的客房和休息的包間。我們是遵照市里的指示布置的,我們沒有做那種缺德的事,也沒有必要去竊聽對方的機密,這是上次來的警官說的。我們沒有事,我們酒店是清白的。至于為什么會發現竊聽,我們真的不知道。對方既然來沙湖投資,相關的本事總得有一點吧?反正他們說被竊聽了,我們幫著報案了。”
    “上次來的是省廳的警察......”
    “結案了吧?”詹梅問。“這么久難道還沒結案?”
    “這個我也不好說。”劉文全說。“這個案子還存在疑點,我們還得繼續查下去。當時警方是怎么查訪的?你可得實話實說。”
    “我們酒店有監控錄象。他們到了酒店,只詢問了情況和查看的錄象就完了。”
    “他們是查看還是翻錄了?”
    “他們取走了整個資料。”
    “這么說你們這里現在關于當時的資料都沒有了?”劉文全顯得很失望。“能帶我看看當時的現場嗎?”
    “當然可以。”詹梅站了起來。
    “請跟我來吧!”她說。
    “等等!”小陳插嘴。“過去了快一年的時間,現場難道還留有痕跡?”
    “我也不知道。”詹梅回答。“是你們自己提出要查看的......”
    “還是看看吧!”劉文全說。“我們不是調查嗎?怎么現場都不去看?這算調查嗎?”
    “劉隊,我覺得沒有用。”小陳說。“案子是去年春節前發生的,到現在都十個多月了,難道酒店還會留有痕跡?......”
    “那就不看?”詹梅問。
    “看!”劉文全斷然回答。“包括你們的資料室的各種資料我們都要看......”
    “可資料都被你們拿走了。”詹梅不滿。“你們那個警官把所有資料都看了個遍,并把當時有用的東西拿走了。說起來這個竊聽案對我們酒店影響很大,原來我們生意很好,可發生這個事件之后,一段時間幾乎沒人敢住了,好在現在漸漸淡忘了。兩位警官,這案子的調查是不是秘密進行?要是你們繼續大張旗鼓的,對我們可是很不利呀!”
    “當然是秘密進行,這個你大可放心。”劉文全說。“資料室前有錄象嗎?”
    “資料室前面?”詹梅突然變得滿面通紅。“有吧,我們這里所有重要部位都有監控......”
    “所有監控是不是都進入錄象資料?”劉文全繼續追問。
    “這個我可不知道。”詹梅回答,顯得很勉強。“我去問問管理資料的人員,應該都進入了資料。這位警官,我們酒店共計才發生過這次竊聽案的,從你們開始調查起這類案件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了。如今怎么又要查資料室......”
    “陽江發生的綁架案的受害人彭朵好象也是你們酒店的員工吧?”劉文全突然轉過身問。“不要把事情撇得那么干凈,僅僅從這一點我們也有權對酒店進行調查。當然,我首先答應過對你們的調查是秘密進行的這個承諾是不會變的,但是,這要看你們是不是主動配合我們。”
    “當然配合!當然配合!”詹梅如釋重負。“我們老百姓歷來都是積極配合政府部門調查案情的。不過......”
    “不過什么?”小陳問。
    “那個彭朵已經沒有在我們酒店工作了。”
    “詹老板。”劉文全笑了。“我們事先都調查得很清楚了。那個彭朵屬于山區的農工商運聯合體,被派來沙湖大酒店實習。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你們酒店是隸屬于山區的那個聯合體!說她已經不在你們的酒店工作了,這理由成立嗎?當然,我并不是說這其中有什么不妥。因為彭朵在這個案件中始終是一名受害者。說這些,我不過是想提醒你,對待警方的詢問應當據實反映,不得采取欺瞞的行為。走吧,去資料室!”

    “你就這么相信他們?”季欣問。“黃娟,你想過沒有,現在政府部門還有哪些能使人信任?何況這還是執法部門。你想,他要這樣做能討著好?真的把幕后的人物挖出來了,也要看權力的等級是不是夠。當初我想兼并三四三廠,并不是想吞了這個工廠,而是我發現了一種趨勢,就是民營企業正在大肆變國營為私有。許多地方的企業都被侵吞了,國家的國有資產正在大量流失。我發現了吳聰這樣的人才后心里十分高興,至少我自己有了得力的幫手,因為我一直覺得在維護國營企業的斗爭中吳聰會是一個十分得力的人物。春暉集團改制,我們抵擋不住,我憤然帶領一部分人員出來了,即算是組織處分我也不管它了!因為吳聰給了我一個很好的范本,就是你們的桂花園服飾這樣的共有制企業模式。”
    “季總,我和吳聰都應該叫您季叔叔,是吧?”黃娟說。“這個警察真的是個不尋常的人,請相信我對人的觀察吧!他和祝書記很要好,而且他伯伯劉力先生在我們公社的農科所擔任所長,妹妹在生態園種植管理花卉。我向他們了解了他的情況,他們一致認為在陽江的刑警中他是正直的。他已經知道了案件的結果,知道了幕后主使者是誰,他決心把這些人的真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決心洗清某些人對吳聰的誣陷。他覺得他有這個責任也有這個能力,這樣熱心的人我覺得不應當讓他寒心。我始終相信,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有正義和友善存在的......”
    “黃娟!”季欣正告。“我不會聽你的一面之詞就支持你的這個行動。我經歷過的東西太多,得到的經驗和教訓也太多。知道這次為什么我支持‘筒子’在陽江向春暉集團叫板嗎?按理我當初還是春暉的老總,對春暉總有那么點感情吧?可正是這種抹不去的感情使得我對私有化了的春暉痛惜不已,我必須使春暉集團崩塌,必須使他回歸國有企業道路。現在春暉兼并的陽江鋼鐵廠已經出現了問題,這正是我們需要的,如果我們還能在機械業務方面擠壓春暉,那它只有死路一條了......”
    “陽江鋼鐵廠出問題了?”黃娟問。“什么問題......”
    “這個你先別問。我們現在是談山區這個事情。”季欣顯然不愿再談春暉。“我剛才說為什么對于那個警察不能相信,正是出于對目的的考慮。請問,他之所以這樣做,目的何在?要知道他真敢這樣做的話,他自身的危險性很大,弄不好會有性命之憂!”
    “他說過了,不管會發生什么,他只想解脫吳聰。盡管現在吳聰在家修養,但殺人的嫌疑并沒有解除。如果對方要想交換,他可以不使對方過分難堪。我聽祝書記說過,這個人是當今的另類,是現在這樣的社會里重新推薦毛澤東思想的人。據說,他在陽江組織了毛澤東思想學習小組......”
    “那還差不多!”季欣顯然被說服了。“既然他屬于毛澤東思想學習小組,那我們可以相信他。不說別的,黃娟,我現在也開始自覺學習毛澤東思想了。我在外地也看到了許多這樣的學習小組,因為這些人都是特別正派的人......”
    “那今天晚上的行動?”
    “配合他!”季欣動容地說。“既然他提出這個行動,我們應當積極配合。就沖他是毛澤東思想學習小組成員,我們應當毫不猶豫地相信他!”


    “這個人是誰?”劉文全問。“他怎么可以隨便進入你們的資料室?”
    “這是我們山區聯合體的一名成員,叫做梁栓......”
    “他從事什么職業?”
    “他是聯合網的主管。”詹梅回答。“他奉命來酒店檢查設備......”
    “是檢查監控設備的吧?”劉文全嘴角露出譏諷。“真是巧得很,日期和竊聽案報案吻合,正是你們報警的前一天這位梁栓進入過你們的資料室!”
    “我們的工作人員怎么不能進入資料室?”詹梅據理力爭。“我們的監控設備和資料室由山區負責檢查和維護,他們會定期對這些進行檢查的。再說了,這和外商報案沒有直接關系。他的檢查日期在我們報案前,如果你們認為我們不能對自己的設備進行檢查,請說出理由來。”
    “詹老板!”小陳態度嚴厲。“我們劉隊只是說這種巧合太離譜了,并沒有說你們的人員不能進入資料室。我們是負責進行調查的官方人員,請不要有抵觸情緒,否則對你們是不利的!”
    “不利?”詹梅冷笑著。“如果警方認為是我們酒店安裝了竊聽設備,請把當初從我們這里拿走的資料拿到法庭上展示!如果真是我們的不軌作為,我們愿意接受法律的懲處!”
    “詹老板。”劉文全制止了小陳的發作。“既然資料上出現了疑點,你們有義務配合我們弄清楚這件事。你們酒店的進出登記資料呢?有沒有這位梁栓先生的出入確切時間?”
    “當然有!”詹梅怒氣未息。
    “給警察找梁栓出入部分的資料!”她吩咐管理人員。
    “你還得通知山區。”小陳現在比什么都急。“主動配合我們弄清這件事。剛才我們劉隊說了,配合政府部門調查案件是你們應盡的職責......”
    “不錯!”劉文全說。“梁栓是這個時候進入了酒店。詹梅阿姨,請立即通知山區的梁栓,我從你們的資料上看出了復制的痕跡。我當然不知道你們復制的目的何在,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警方要拿回這些資料。請你們積極配合。”
    “他們復制了?”小陳大吃一驚。
    “是的!我們復制了。”詹梅豁出去了。“只要竊聽設備不是我們安裝的,我們可以問心無愧!但對于現在的某些人不君子的行為我們不得不防,我們必須有自己的第一手資料,免得被人栽贓誣陷。”
    “既然你自己承認了,那更好!”劉文全說。“剛才我態度不好,我向您道歉。但是,我說過了,這個復制的資料我們必須取回。小陳,你不是沙湖的朋友很多嗎?立即借用一輛警車,我們馬上去山區。要快!”

   一百二十八

    “大嫂!”阿旺走進來。“這是我老婆妗芝......”
    “大嫂!”妗芝大方地給黃娟招呼。
    “不是說你們明天到嗎?”黃娟驚喜不已。
    “我們回去一商量,大家都同意過來了。我想,大嫂這里缺人,早點讓妗芝過來可以幫大嫂替替手。阿興也是這個意思,我們就一起過來了。大嫂可別擔心我們的行李,我們老街基本上都是相互照應的,行李有人管著,大家還一致催我們盡快趕到,好在我們的摩托車技術不錯,先把人送過來再說。”
    “大嫂!”屋外傳來阿興的叫嚷。“謝天謝地,總算到了。花妹,進去見見大嫂!”
    “阿旺阿興!”黃娟感動不已。“真得謝謝你們夫婦居然這么老遠的騎車趕來。說實在的,今天我真的有大事需要辦,正愁找不到人替手,你們趕來了,幫了我的大忙。你們先休息,等一下再過來。”
    “說什么呀!大嫂。”妗芝說。“阿旺回家和我一說,我們心里都急得不得了,只想趕快過來看望吳大哥的情況。大嫂,您放心,我和花妹都是在醫院做護工的,懂得怎樣照顧大哥。我們把醫院的活辭了,手續都辦理好了,孩子也安置妥當了。我們現在一切就緒等著來照看大哥,您怎么讓我們先休息?”
    “坐下先休息是正常的。”黃娟笑著說。“這么遠坐摩托車總累得慌吧?到了大哥大嫂這里,總不能連歇一會的工夫都沒有就馬上工作的吧......”
    “大嫂!”花妹進來說。“我們提前一天過來,就是為了照顧大哥的。我們和大哥不生疏,大嫂可不要小瞧我們呀!”
    “那好吧!”黃娟拉著兩人的手,無可奈何地笑了。“那你們先工作,我去安排你們的住宿。醫院不能安排過多的人留在這里,再說還得輪流歇會兒。你們還沒吃飯吧?”
    “吃過了!”阿興回答。“我們先到了眉兒山,興寶大哥非得在他那兒吃飯,我們只得聽他的。大嫂,今后他可是我們的領導,尊重領導是應該的......”
    滿屋子的人都笑了。
    “我先過去安排一下。”黃娟站起身來說。“你大哥這里什么都沒有,連茶都拿不出,看!老家來人了,他高興得什么似的。”
    “真的!”阿旺說。“幾天時間大哥變得真快。我們那次過來大哥還什么都不知道,現在好象他懂得點意思了......”
    “你們可以陪他說說話。”黃娟笑著說。“他最近可以學著講幾句了,說話句子不能太長,否則他學不來......”

    “劉隊,你說怎么辦?”小陳問。“如果他們真的錄制了資料,這些機密不是泄露了嗎?”
    “所以要馬上找回來。”劉文全嚴肅地說。“我們現在雖然不知道這些資料是什么內容,但肯定很重要,否則夏老師怎么會自殺?我現在知道了那個圓圈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夏老師提示我們有人復制了資料。可這張畫總讓人感覺有點怪怪的,如果真的是指山背鄉,數字方面感覺不對,不錯!夏老師不過在數字上和我們打了迂回戰術,地點所指在山區這是沒錯的。要不......是不是師母更改了數字?”
    劉文全苦苦思索......
    “劉隊!現在我們不管怎么樣,既然他們已經承認了復制,而且答應歸還我們,我們還是迅速趕過去拿回來就是。現在不管數字怎么樣了,我去找車,你在這等我......”
    “不......”劉文全猶豫。“我們不能完全聽信他們的。盡管他們承認了復制,但似乎和老師的圖上標明的不實。小陳,我總感覺我們警隊中間有內鬼,要不就是泄露了辦案步驟,要不就是更改了證據。當夏老師自殺了,而且正是需要重新研究竊聽案的時候突然夏老師的那個重要證據丟失了。那張圖是指向山區,但上面的數字標識相差太大。我想,我們是不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劉隊!”小陳分明著急了。“我想,既然他們承認了復制,我們先把東西要回來再說,至于圖上的標識我們今后再研究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去找車,你先在這等著......”
    “我們一起去找車吧!”劉文全說。“你的意見是對的,不管怎么樣我們得把東西先拿回來。你的朋友在什么部門工作?關系還好吧?”
    “劉隊!”小陳臉色變了。“你還是在這里等我為好。我那個朋友壞得很,喜歡稱呼人家小名。還有一些小時候的見不得人的東西他喜歡倒底......”
    “哈哈!哈哈!”劉文全大聲笑了起來。“那好,你去吧!去吧!你既然那么害怕我在場,我也樂得清凈點。記住,要抓緊時間,我懷疑有人當內鬼,怕的就是有人捷足先登呀!”

    “大嫂!”妗芝有些埋怨。“我們是過來做事的,您怎么拿這么多吃的東西來?”
    “弟妹。”黃娟笑了。“初到山區可能有些不習慣。我們這里什么都好,只是晚上太清凈。你們兩今晚輪換一下。你吳大哥晚上基本上沒事,除吃藥和推拉之外沒有其它治療。還有,他可能有些奇怪的舉動,你們是老街人,基本上習慣了他的這種行為,你們要不以為意......”
    “這些我們都知道。”花妹說。“我和妗芝都是金鱗市立醫院的護工,做這個行當多年了。大嫂放心吧!”
    “弟妹。”黃娟拉著兩人的手說。“孩子多大了?上學怎么樣?”
    “大嫂,別提了。”妗芝回答,花妹臉色突然變得難看。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黃娟和藹地問。“妹子,你們老遠來這邊,是看得起你大哥大嫂。要是有事瞞著我們可就不對了。我和阿興也說過,有困難可以大家解決的......”

    “大嫂!”花妹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我們老街是窮,但老街的人好,可老天好象總跟我們窮人過不去。我兒子小偉已經十七歲了,上不起高中,呆在家里待業。可如今這個社會哪有工作分配?這不,走邪路了,染上了毒......”
    “吸毒?”黃娟大吃一驚。
    “是的,他吸毒了。”花妹的淚水從臉上流了下來。“家里本來就不寬裕,可出了這事,做父母的總不能不管孩子吧?我們變賣了家里的東西幫他戒毒,他阿旺表叔也幫扶著,好歹進了戒毒所。大家都說凡惹上了毒基本上沒指望了,可做父母的怎么會放手?這是我十月懷胎......”
    花妹已經泣不成聲了,黃娟和妗芝也淚流滿面......
    “妹子!”黃娟拍著花妹的后背。“你先不著急,等到孩子出來咱們再說。你們也是,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訴我們?好歹我們也是街坊,也是老街人呀!妹子,咱們走一步說一步,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只能這樣打算了。我想等到孩子出來先放到山區,一方面給他繼續戒毒,另一方面也讓他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咱們山區也有醫院和藥廠,文先生正在研究中藥治療方法。上次你大哥中毒了,也是他們解救的。孩子還小,正在長知識長身體的時候。我們都是女人,都是母親。我們不信有什么東西能夠使一個母親放棄自己的孩子,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換回自己的孩子。你們在興寶大哥那里肯定沒有吃飽,你們急急忙忙趕來,先用點副食充饑,明天我再給你們安排。”
    “大嫂。”妗芝疑惑地看著黃娟。“吸過毒的你們也要?”
    “只要是我們的孩子,不管他做過什么我們都要!”黃娟堅定地回答。“我們每一個母親都沒有權利放棄自己的孩子!我們現在不是一家一戶,也不是老街的二十多戶人家,我們是山鄉近十個人民公社和各個工廠商店車隊和養殖場的大聯合體,集中了數萬人的企業,我堅信我們有力量解決一切困難!”

    “怎么去了這么久?”劉文全埋怨道。“我們需要搶時間,可在沙湖我們白白耽誤了幾個小時。看你平時做事蠻利索的,怎么到了這種關鍵時刻拖拖拉拉的?”
    “找人難。特別是人地生疏找人就更難了。”小陳停穩車,打開車門。“劉隊,我真的沒耽誤多久。這是個新進來的,我說借車他還是很上緊,可車鑰匙被人帶走了。他打了半天的電話,才找到帶走鑰匙的人......”
    “那趕緊起身吧!”劉文全催促。“我們耽誤太久了。”
    “行!”小陳發動了車。“是直達山背鄉嗎?”
    “當然。”

    “有人找我。”黃娟放下電話。“這里就拜托兩位了。明天三四三廠的服務部門會安排好一切的。老街的車要中午到達,阿興和阿旺就負責在這接待。兩位弟妹就負責在醫院照護你大哥。這些我們都商量過了,山背鄉這邊會按照規定實行按勞分配發給報酬的......”
    “大嫂!”妗芝急了。“我們真的是過來照顧大哥的,我們不要什么報酬......”
    “弟妹,我們是街坊。按照你吳大哥的關系來說,你們是他最親的人了。但這里是山背鄉人民公社,這里有她自己的規矩,即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破了這個規矩。在老街,你們相幫我不會說什么,可到了這里得按這里的規矩行事。這幾天我很忙,過幾天清閑了,我帶大家去我們家看看,我們的人民公社只辦了三年多,社員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大的改變。今后你們也會和這里的社員一樣,會過上好生活的......”
    “大嫂,您忙去吧!”花妹含著淚說。“大哥就交給我們了。您放心辦事去吧!”

    “堵車?”小陳驚訝地說。“怎么這個時候堵車啦?”
    “這個時候是應當堵車了。”劉文全嘴角帶笑。“而且堵車好象很嚴重。”
    “劉隊,你先坐著。我下去看看什么情況......”
    “這有什么可看的?”劉文全笑得厲害。“你耽誤的這幾個小時,導致了這條路上堵車了。你要是能早點借到車,這個時候我們可能快到山背鄉了。小陳,俗話說既來之則安之。其實你也很辛苦,到這個時候還沒吃晚飯吧?我給你帶了點,不過已經冷了......”
    “你吃飯了?”小陳驚訝地問。
    “我當然吃了。”劉文全悠閑地回答。“我知道你這一去肯定會留給我兩個多小時的空閑,加上沙湖大酒店的熱情,我不得不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完了我還要求他們給我打包,因為我肯定你沒有吃飯。”
    “我真的沒有吃飯。”小陳忙不迭地說。“劉隊,現在不管冷熱,什么東西到了嘴里都是美味佳肴......”
    “可惜冷了。”劉文全不無遺憾。“要不,咱們下車找個地方熱了吃?”
    “不了!不了!”小陳說。“我已經餓得肚皮貼著后背了......”
    “可憐!”劉文全輕聲地嘀咕著。
    “好吃!”小陳叫嚷著。“真正好吃!劉隊,剛才你好象說這是沙湖大酒店的東西......”
    “是的,是沙湖大酒店請的客。”
    “你平時不是不允許吃不花錢的東西嗎?”
    “這次例外。”劉文全說。“今天有兩個案件混在一起,而且馬上要水落石出了!不僅吳聰的刑責可以免除,而且沙湖酒店的竊聽案可以洗雪,沙湖大酒店出這點東西是應該的。并且,這次案子之后,我已經不是警察了,這是我在祁廳長那里作的承諾,但肖廳長必須兌現承諾,因為這是一種對等的交易!”
    “什么交易?”小陳迷糊地問。
    “廳里承認解除吳聰的責任。而我退出警隊,不公開事實真相。沙湖這邊的錄象資料交還廳里。我們算是兩清了。”
    “劉隊!你這是說的什么啊?”小陳臉色通紅,頭上冒汗。“我怎么越聽越糊涂呀!”
    “你當然糊涂。可你和我配合得非常到位!”劉文全面帶微笑。“當你一去兩個多小時,我就知道現在你正在按照我的部署在進行。到了路口,我看到堵車,我知道你們覺得事情還不穩妥,制造了這些麻煩來阻攔我到達山背鄉。小陳,你家庭條件好,也從來沒從事過刑事案件的偵破,但卻處處和我糾纏在一起,甚至夏老師的證據也由你遞交給了我。我算得是一個老偵察員了,對這些難道沒有懷疑?現在我有一條去山背鄉的路,可以迅速插到山背鄉,你愿不愿意和我走走這條路?”
    “......”
    “從這邊過去,我們正好趕上‘小飛鼠’......”
    “‘小飛鼠’?”
    “對!你們的‘小飛鼠’不是正趕往山背鄉去了嗎?”劉文全說。“兩個多小時足可把‘小飛鼠’送往山背鄉。但要想從那邊偷到資料,可沒那么容易!”
    “為什么?”小陳冷汗淋淋。
    “因為那邊根本沒有資料!”劉文全厲聲回答。“一般干壞事的人總是心驚肉跳,一點風吹草動就難以把持,這是慣例。沙湖的資料確實被人復制了,但復制的不是山背鄉的人,而是夏老師。夏老師復制資料,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因為他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
    “夏老師做什么啦?”
    “受賄。”劉文全說。“有人給他賄賂使他兒子能在國外讀書。這是師母講給我聽的。至于那個資料,則是你送給我的......”
    “我?”小陳已經停止了吃飯。“我什么時候把資料給了你?”
    “你忘記了那份被你修改了的圓圈紙嗎?哈哈!小陳。”劉文全終于忍不住大笑了。“你真是太傻了!老師和師母生活了這么多年,幾乎相互知根知底。你那份證據再次擺到師母面前,她一眼就看出這不是原先交給你的那份,因為她看出了太多的破綻。比如說4字和9字的寫法,夏老師寫得柔和,但你給我的紙上面這幾個字的筆劃都十分生硬。為了防止你們對我的跟蹤,我有了什么想法就和師母電話交談。還記得‘九宮格’嗎?蒙上九宮格,延伸數字,可以找到夏老師隱藏的東西。我終于破解了迷團,找到了資料......”
    “......”
    “你們的‘小飛鼠’現在很危險。”劉文全笑了。“我說我帶人去抓這個在押犯,可那邊的人說不必,政府方面肯定要懸賞捉拿他,要是由警方抓了,那這個獎勵不好處理。行啊!地方上的派出所也很缺少資金,咱就讓給他們吧!”
    “‘小飛鼠’你是怎么知道的?”小陳終于軟了。
    “第一次的視象資料被盜,我們就已經知道是‘小飛鼠’在作怪。他有一只腳長一只腳短點,有關刑事專家作出過分析。但我很奇怪,小飛鼠不是被我們抓住了嗎?難道真有人敢從大牢里把他請出來作案?嘿嘿!還真有這樣的人,我去了梁城監獄,你們的同伙做了這樣的事。今天正好又是這些人當班,如果肖廳長愿意以越獄的罪行處分小飛鼠也行,可以為那些人解脫罪責嘛!小陳!你現在不要試圖打電話給肖廳長,你的那兩下子可太欠了,我是科班出身,下手沒輕重,要是弄傷了你哪兒可不是玩的。在祁廳長那里我可是事先講明了的,盡量不會對你使用手段,但如果你要逼迫我,那是另外一回事!”
    小陳臉色灰白,冷汗淋漓。
    “走吧!下車。”劉文全命令。“我們去湖東,那邊有船送我們回廳里!”

    “怎么樣?黃娟。”賀所長問。“咱們是不是可以行動啦?”
    “還早吧?”黃娟猶疑。
    “開燈!”賀所長大聲吩咐。
    新增設的路燈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一個身著黑色衣服的陌生人出現在網站大樓旁。
    “抓住他!”賀所長大聲呼喚。“這是剛剛由省廳傳達下來的緊急通緝令上的越獄犯‘小飛鼠’。省里懸賞五萬元捉拿......”
    “抓住‘小飛鼠’!”人們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抓住他!”
    “小心!”黃娟發出警告。
    “小飛鼠”迅速從大樓竄出來,跳上了一輛摩托車發動著......
    “怎么回事?”黃娟憤怒地問。“這是誰的摩托車?”
    摩托車向著人群飛馳,人群緊急避讓著......
    “讓開!”黃娟指揮人群避讓。“大家注意安全!”
    隨著隆隆的車聲,“小飛鼠”霎時間走得無影無蹤。
    “都怪我!”賀所長自責道。“要是晚點,這家伙跑不了......”
    “沒事,老賀。”黃娟安慰他。“現在要緊的是查查那輛摩托車,因為我覺得好象這是事先準備好了的。你想,如果對方沒有接應,今天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人都走了,怎么查?”
    “他走不了!”黃娟笑著。“他這是自投羅網!你沒看到他走的是去眉兒山的路嗎?桂子那邊早就準備好了,而且現在我們最好的民兵組織還是眉兒山的。桂子是特種兵出身,而且足智多謀,一個小小的在逃犯在他手下走不了兩個回合的。”

    “開燈等候!”林桂命令。“山背鄉那邊沒有抓住這家伙,他跑我們眉兒山來了。”
    “桂子!”興寶跑過來。“按照你的吩咐所有的鐵釘都打歪了口子,現在是不是鋪上去?”
    “快鋪上去!把原來的換下來!”林桂吩咐。“換完后大家都聚集到一旁。這家伙有些瘋狂,興寶叔還是避開一些為好......”
    “桂子,你看不起你興寶叔?”梁興寶有些不高興。“我年輕的時候可是老街出了名的打架第一!這如今來了點年紀,可也不怵這個什么老鼠!要真是你興寶叔不行了,我也不擔當這危險活了......”
    “好啦!興寶叔。”桂子笑了。“算我說錯了。咱眉兒山個個都是爺們,都是英雄好漢!別說是一只老鼠,就是一群老鼠我們也打掃干凈!”
    “桂子哥!”有人叫。“那邊好象是摩托車過來了......”
    “讓他過來吧!”林桂顯得悠閑。“我先告訴大家,雖說這是公安的通緝犯,但我們也不可以傷他。如今這些律師可臭得很,他們總會找茬。只要我們不動手傷他,說什么也不會找上我們的......”
    “那他自己傷的算不算我們傷的?”
    “當然算不上!”桂子振振有辭。“所以我才叫開燈等候。讓開吧!先看好戲......”
    “小飛鼠”駕駛的摩托車在黑暗中突然被強光照射,碾過鐵釘布,車胎發生了爆裂,連人帶車滾到了路旁。
    “投降吧!‘小飛鼠’!”林桂輕松地說。“你現在傷了,我們可以馬上為你治療,否則這傷口會感染的。你現在是在逃的越獄犯,你已經沒有了退路,也不知道要往何處去,與其這樣過逃亡的日子,我勸你還是投降為上。你不要以為你本事了得,就我而論,兩個你這樣的人也不是對手。我不想傷人,我只想大家平平安安的......”
    黑暗中的人影突然翻身起來向著前面跑......
    “羅漢坡開燈!”林桂向著電話里下達命令。
    強烈的燈光下黑影猶豫了,但他沒有遲疑,掉轉身子向著鷂子巖跑過去。
    “他會掉進河道的!”興寶說。“還有鷂子巖的夾縫會拌腿......”
    “正是要他到鷂子巖去。”林桂說。“那邊懸崖絕壁,老鷹也飛不過,除非他想死!”

    “你們別過來!”被圍堵的小飛鼠發出絕望的呼叫。“你們再往前,老子會拼命的。老子反正是一死,能拉了墊背的......”
    “你以為會有人給你墊背嗎?”林桂哈哈笑著。“咱眉兒山的大老爺們是什么?是人民公社的社員,是堂堂正正的漢子。小飛鼠!聽我的命令,立刻扔掉手上的刀,匍匐在地上......”
    “你敢過來嗎?”他威脅。“除非我一死相拼,否則誰也別想抓住我......”
    “狗屁!”林桂嘲笑。“那梁城監獄是怎么進去的?還敢夸口誰也別想抓住你!你看看你今天是怎么向我們眉兒山爺們投降的。小丹!蛇帶來了嗎?”
    “帶來了!”有人答應。
    “是那幾條最毒的眼鏡蛇嗎?”
    “是那幾條......”
    “給我扔過去!”林桂憤憤地說。“居然敢在咱們眉兒山撒野,居然敢和咱們眉兒山叫板,今天不讓他死個難看咱不算眉兒山的大老爺們,過去給我扔......”
    “別!別!”夾縫中的小飛鼠發出難聽的聲音。“我......我出來......”
    “不是出來!是投降!”林桂厲聲吼道。“先把刀丟棄,然后爬出來!”
    刀扔出來了,一個黑影從夾縫中慢慢爬了出來......

一百二十九

    “什么?記者招待會?”肖長勝驚訝地問。
    “對!明天召開記者招待會。”祁廳長回答。“吳聰為了救助彭朵的這個案子已經鬧得滿世界都知道了,到了我們應當回應社會質疑的時候了。現在的相關證據,也就是老夏的那個什么鞭一類的兇器,事實上根本屬于子烏虛有。我查看了存檔記錄,沒這回事,證據庫也沒有存放物證,當時的電視臺拍攝的現場資料也不存在這個東西,那么怎么能認定吳聰對周衛國造成了傷害?即算吳聰到過現場,也只能算是對救援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但說他傷了周衛國是牽強附會的。老夏的最后會見的人現在已經查清楚了,和鄭波省長無關。當然,這個人我們也不便現在透露,這個情況你應該早知道了。”
    “這些都是劉文全告訴你的?”肖長勝倒吸了一口涼氣。“可......”
    “可什么?”祁廳長嚴肅地說。“是不是上面難以通過?這個可以交易嘛!今天從眉兒山那邊傳來了消息,越獄的小飛鼠已經被抓獲。我們可以把提審小飛鼠的權利交給你,但明天的記者會必須由你主持,宣布解除吳聰的刑責。你知道,這個小飛鼠關聯多少人,真要捅出來我相信誰也受不了。這個厲害關系對方不得不考慮的。”
    “對這個案子我一點不清楚。”
    “相關的細節劉文全已經全部告訴你的那位小陳了。當然,我也可以請劉文全參加。他別的不做,專門介紹破案的全過程,也免得大家尷尬。我到場,可以顯得這次會議的重要性,也可以為你們打點掩護。主要看你們是不是各自守護原則。老肖,一個吳聰就真的那么重要?連法律都不顧了?”
    “周書記要報這個仇。”肖長勝搖著頭。“老祁,我這樣做其實也是無奈。按理老夏已經被逼得這樣了,他應該解氣了,但不放過吳聰,似乎是他們的原則。我知道,逼死老夏的是那個資料,現在只要交出資料,大家都覺得安全了,吳聰這個事我認為可以解脫......”
    “交出資料就安全了嗎?”祁廳長問。“要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今天在山背鄉,小飛鼠幾乎被活捉,但是,又是我們內部有人幫了他。有人在網站大樓邊故意停放了一輛摩托車,而且沒有抽出鑰匙,這給了逃犯一個機會。好在小飛鼠最終沒有逃脫。試想,倘若是他外逃了,被其它地方抓住,最終結果會怎樣?就這點,我們就要感謝人家。是我們及時發出了追捕令,使得他們有了名正言順的行為......”
    “好吧!”肖長勝無可奈何地說。“這事咱們到此為止,其間的厲害關系也不管了,明天我宣布吳聰解除刑責,其他的你來辦。老祁,我覺得我們做這事太難,總得看人家的臉色辦事。”
    “這有什么難?”祁廳長說。“你只要想到我們是在為人民辦事,就不必看人家的臉色了。他大不了是個省委副書記,過去祝書記在的時候要你們看過他的臉色嗎?為什么現在會這樣?還不是你們這些人奉承出來的?如果你們沒有想往上攀爬的意思,憑什么要去看人家的臉色?還有,劉文全要辭職......”
    “為什么?”肖長勝問。“他可是現在最好的刑警......”
    “還不是為了你?”祁廳長難過地說。“你想,他把你逼到了這個地步,你在上面怎么交代?他的辭職,可以為你解除一部分,至少對方不會感到威脅了。我對他這樣做也很惋惜,但現在是這個情況有什么辦法?這樣的社會真的需要有能力的人嗎?”

    “管事的呢?”一個陰陽怪氣的青年敲著桌子問。
    “干什么?”彭多問。
    “找你們管事的。”幾乎沒有還嘴的余地。“收保護費......”
    “我就是管事的。”彭多似乎見多了。“我們沒有需要保護的,不會交什么保護費!”
    “不懂事是怎么的?”來人惡狠狠地說著,準備動手。
    “到外面動手怎么樣?”彭多問。“打爛我的家伙可是要賠錢的。我們聯合商社別的好說,可對付你們這樣的流氓可是嚴厲的。”
    “就憑你?”對方的氣焰下來了。“在我們廟前這地方難道不懂得規矩......”
    “我從來不管人家定過什么規矩!”彭多狠狠地說。“我們聯合商社只知道按照自己的規矩行事。我們懂得自己保護自己,從來不會要求人家保護,況且憑你們也保護不了我們。出來吧!我要看看你們到底有什么本事保護我們。”
    “你準備以一敵三?”
    “一對一也行,一對三也不怕!”彭多傲慢地說。“跟著師傅練了半年,到底管不管用還不知道。要是今天我栽了,我可得找我師傅說理去,原來我學的是些三腳貓工夫......”
    對方三個漸漸成了合圍之勢......
    “彭經理。”一位商社的員工問。“要不要報警?”
    彭多擺擺手,雙手漸漸捏緊,骨節發出咯咯聲......
    “來吧!”他輕蔑地說。“你們可以一起上來!”
    三人面面相視,誰也不敢輕易向前。
    “你們這點東西也配在廟前收保護費?”彭多再次激將。“我真不知道這些人憑什么怕你們,其實只要真正敢和你們較量,你們也不過是只紙老虎!今天如果你們不敢動手,改日再在廟前來收‘保護費’,我們聯合商社有權制止,也可以組織大家抵制。你們剛才也看了,我已經吩咐我們的員工不報警,難道你們當我欺騙你們?敢在廟前收取保護費的居然三對一都膽怯,看起來真是紙老虎了。”
    三人面色通紅,準備上前......
    “住手!”隨著一聲大喝,一輛汽車插了進來。老莫從車上下來,隨即婁富貴也下車了。
    “真的三打一嗎?”老莫氣得臉色通紅。“你們是哪里的?”
    “莫叔!”三個青年唯唯諾諾。“我們......我們......”
    “滾!”老莫吼道。“我們婁老板來廟前吃東西,居然碰上你們這些沒出息的東西!是誰讓你們到廟前來收費的?這聯合商社也敢得罪?”
    “你是什么人?”彭多怒氣沖天對著老莫發問。“也敢在我們聯合商社門口教訓人......”
    “小兄弟。”婁富貴和顏悅色地說。“你是聯合商社的彭多是吧?我認識你們唐先強總經理,也認識你們吳聰總經理。咱們可不能算是外人呀!今天我特地來你們廟前來吃東西,可我對小兄弟的氣概真是佩服得很!不過我想問問,如果真的動手,你相信你能勝得了?”
    “必勝無疑!”彭多信誓旦旦。“我師傅曾經說過,憑我這身手在現在這些青年人中以一敵三可以立于不敗之地。我很早就想試試師傅教的這些東西是不是真有用,我還沒有實戰過,是我師傅不許我隨便出手。可我聽師傅說過,當年他和吳叔叔交手的時候,僅憑這一招就打敗了吳叔叔,使吳叔叔佩服得很。后來吳叔叔也練了這個,把一個黑社會的大頭頭撞得幾乎送了命。還是我師爺爺看出了對方的內傷,派出了吳叔叔上門治療......”
    “對對對!”婁富貴臉色紅透。“原來彭多兄弟是何大全師傅的高徒,真是小看了......”
    “還不快滾!”他回過頭來沖著三人大吼了一聲,那些人灰溜溜地走了。

    “你剛才說的那個被你吳叔叔撞傷的人就是我。”婁富貴老實地說。“也幸虧你師爺爺看出來了,否則我真有性命之憂。不過這是徒手,要是對方用器械怎么辦?你也能一敵三?”
    “那要看對方用什么器械。”彭多毫不猶豫。“如果僅僅是木棒一類我還可以隨便使用店子里的家什來應付。但如果他們敢動刀,那我可不能對他們客氣了。我文伯伯給了我護身的東西,要是他們先動手用這些東西,我可要用護身法寶了......”
    “什么法寶這么厲害?”婁富貴變得象一個孩子似的。“我能看看嗎?”
    “不行!”彭多堅決拒絕。“看是不能看,但我可以告訴你是什么。文伯伯看到我單獨在外頭闖,怕我出事,專門研制了一種能短時間讓對方喪失抵抗的藥彈。沒有我們的獨門解藥是根本不能治愈的,而且不能亂用藥物去解。文伯伯反復交代過,使用前自己先要注意預防,要搶上風頭......”
    “可你現在告訴了我。哈哈!哈哈!”婁富貴大笑。“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和你作對的。我不敢以自己的健康來試驗你的這種藥彈......”
    “你不會告訴別人吧?”彭多鬧了個大紅臉。“我看你還算個君子,所以......”
    “我是君子?”婁富貴問。“我記得剛才告訴過你,你吳叔叔撞傷的那個黑社會大頭頭就是我。你難道沒看到剛才這些人很怕我?我叫做婁富貴,是陽江的惡人......”
    “那你今天想怎么樣?”彭多氣得不得了。“我們聯合商社不懼怕任何人,即使是全部黑惡勢力都來咱們也不怕!”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呀!”
    “虎?”彭多憤憤地說。“我看他們頂多象個虎樣子,只要大家敢于抵抗,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別說是我們聯合商社這樣的企業,即使是這些松散的個體商戶,只要敢起來抵抗,任何黑惡勢力都不敢為所欲為。”
    “我今天可不是來找你們打架的。小兄弟!”婁富貴笑了。“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是慕名來吃飯的。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們對于顧客可不會采取抵制吧?”
    “喔,原來婁先生是顧客?”彭多啼笑皆非。

    “你的意思是不為私營企業做事?”老書記祝星光問,“可人家付給的報酬多呀!年薪千萬,真是匪夷所思!你也快六十了吧?這個年紀還能做多久?也就三五幾年是吧?有了幾千萬存款,到老了還不是等著享福?”
    “老書記。”季欣心情有些沉痛。“我來找您是想排解心里的一些不快,可您給我說了些什么?錢?難道人生的奮斗僅僅為了錢?當年你們抗擊日寇,打倒蔣家王朝,跨過鴨綠江抵抗美帝也是為了錢?共產黨是帶領人民群眾建設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社會的政黨,這是共產黨的宗旨!我是一個共產黨員,我不能違背當初入黨的誓詞。我們當初之所以要兼并陽江鋼鐵廠,是因為有人盯上了她,企圖把國有的大型鋼鐵企業化為私有財產。您知道,當時的春暉集團想兼并這樣大的企業也有難度,是您和我談話之后我們才下決心的。那時困難重重,沒有您的鼓勵和幫助真是寸步難行。還有后來的三四三廠,我們也想兼并......我不想看著國營企業一個個被糟蹋,我想重振國企......”
    “三四三廠現在不是緩了過來了嗎?”老書記眼里帶著老人的智慧。
    “那是因為吳聰他們的努力。”季欣執著地說。“三四三廠有一大批愛國愛廠的職工,他們始終不愈地想著怎樣振興三四三廠。無論是六七十歲的老工人還是四零五零的工人,他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想三四三廠早日解脫困境。我當初以為只有我們春暉集團的職工有著這種國有情結,看來三四三廠的工人這種情結更甚,這是為什么春暉能夠被改制成功而三四三廠始終打不倒的原因。這次我雖然帶出了一批職工,但大多數的職工仍然在私營的春暉公司工作。”
    “那是許多人辛辛苦苦創建的國有企業,轉眼成了私人的,因此你不甘心,因此你要在經營上打敗她,使她重歸國有?”
    “對!”季欣眼里發出一種光亮。“現在有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但我突然感到力不從心。上海的談判我們春意集團和春暉成了對手,要是吳聰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們肯定能使春暉一蹶不振!可惜我們拿不下整個項目,給了春暉有機可乘。即算他們拿下百分之三十的定單,我們也算失敗了......”
    “具體卡在什么地方?還非得吳聰么?”
    “還真得吳聰不可。”季欣遺憾地說。“老書記,這些我不想說了。明天思柳結婚,我是過來請您過去參加婚禮的......”
    “這點我早猜到了。”祝書記笑著說。“帶我的問候和祝福給東陽和思柳,但我很難過去參加婚禮。這邊老年大學剛剛開辦,參與的學員猛增,我這個校長還真有些應接不暇。過去管一個省沒覺得怎么樣,現在管一個學校都這么難,看來能力不夠,需要加強學習啦!”
    “哈哈!哈哈!”兩人哈哈大笑。
    “您們笑什么?”剛剛進來的東陽也笑著問。“爸!您老也在老書記這......”
    “東陽!坐......”祝星光很高興。“明天要結婚了,怎么還有空到山前來?”
    “我爸媽說我得親自來請老書記過去主持婚禮......”
    “這個不必要。”老書記懇切地說。“剛才我也和你爸爸說了,我們老年大學事務繁忙,我真的抽不開身,我想還是不過去了。再說了,如今山區提倡結婚從簡,只要你們年輕人今后生活幸福,誰參與還不是一樣?說實話,在這山區我活得真是自在,特別是看著吳聰和黃娟他們把農民帶動起來了,成立了聯合體,廣大社員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心里這個滋味呀真叫暢快......當然,我和你爸爸不一樣,他始終對春暉念念不忘......”
    “春暉集團包含了我爸爸太多心血,我爸爸念念不忘是合情合理的。不過爸爸,即算是感情再深,為了自己的身體,把過去忘記了吧......”
    “這怎么能行?”季欣痛惜地說。
    “我們現在不是正在做前人從來沒有做過的嶄新的事業嗎?我們的聯合體做的不正是真正為老百姓謀福祉的正義事業嗎?只要我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廣大人民群眾看清了應該走什么道路,我們后面的隊伍會越來越大的。剛才大嫂給我說了,樅縣的蘇書記明天來山背鄉考察。大嫂已經通知了內丹縣的屈縣長......”
    “他們來考察什么項目?”季欣問。
    “今年我們這里都是新稻種,常規品種不夠。聯合體準備向各地定購一定數量的常規稻米來做食品加工的原材料。大嫂說,普通的稻米價格太低,聯合體準備加價收購。樅縣聽到了這個消息,他們蘇縣長搶先一步來考察了。當然,還有上次那個七一水庫。我們聯合體去的人修治七一水庫取得了成功,整個影子山區有各類水庫五十一處,其中在內丹縣的只有十四處。共同保護影子山的植被和水資源,對于發展當地的農業有致關重要的作用。老書記,您聽說了國家要退耕還林的政策嗎?”
    “當然知道,電視里不是每天在叫嗎?”
    “您看這個政策怎么樣?”
    “還不是說農民現在賣糧難,國家用政策遏制糧食生產嗎......”
    “賣糧難?”季欣問。“我們國家真正到了糧食過多需要遏制的地步?就說今年,特大的洪水使得多少農田絕收,大量的農民需要國家補貼才能度荒,但電視上仍然在鼓吹賣糧難!這次災難幾乎是全面性的,有哪點理由說明糧食過剩了?即使在我們聯合體這里,損失小些,但由于糧食深加工,也需要大量的糧食。事實上是晚稻收倉后沒有什么地方會發生賣糧難的問題。我建議黃娟以高于市場價收購農民的糧食,就是防止某些人借電視炒作坑害農民,使糧食價格被人為的壓低,造成農民的收入減少。”
    “原來如此!”老書記憤憤地說。“那為什么國家要出臺這樣的政策?這不是坑全國人民嗎?”
    “為什么出這樣的政策我們不知道。但肯定這個政策是坑農的!外表看荒廢田地國家有補償,但我們想一想,一個國家連糧食都不能自給,有什么底氣搞社會主義建設?過去說過要廣積糧和農業是基礎,糧食是基礎的基礎。但現在我們連糧食都要靠進口,我們還搞了些什么?居然還大肆宣傳虛假的農民賣糧難,這是人做的事嗎!”
    “這確實不妥。”老書記有點疲勞。“黃娟能這樣做很有道理,既然說農民賣糧難,那幫助農民多銷售些,既有利于農民,也為政府解了困,自己還獲利,誰也不能說什么。季欣,你是老同志,可得多幫幫他們。”
    “說實在的,我幫他們很少,他們幫我很多。就說我們現在這種非國有非民營的經濟體模式就是吳聰和黃娟他們的發明。老書記,可別小看這種發明,這簡直是破天荒的創造。現在國家大力推進民營企業發展,等于是在培植私有制。但國家又強行對國營企業進行改制,還是在推行私有制。吳聰的這個桂花園服飾你能說她是什么制?總不能把她當成國有企業強行改制吧?所以,這種模式對于保衛人民利益有著特殊的意義,可以算成他們對社會的貢獻。根據這個模式,我們春意集團和三四三廠都采取了桂花園服飾的模式來對抗當今的私有化,甚至私營企業也發現這種模式更利于發展生產和和睦各種關系。例如文光華先生的制藥廠。我們還可以試行其他方式,但現在看來這種方法確實無懈可擊。還有吳聰的商業網點,在這次抗擊‘賣糧難’的時候居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當糧食販子或巨頭企圖控制糧食價格的時候,我們聯合體充當了抬高糧食價格的先頭部隊。我問過黃娟,難道一開始吳聰就知道今天這個局面嗎?集體所有制企業率先在城市建設商業網點可是有太大的提前量呀!黃娟說,當初吳聰不過是覺得農民在外打工太苦,不僅別人不把他們當人看,還經常拖欠工資。那些在沙湖湖東區當清潔工的農民工為了討薪還被政府派人打了。吳聰只是想解決他們的基本生活和居住環境而想到在沙湖建商業網點的。現在這個效果居然這么大!政府如果繼續宣傳賣糧難還有誰相信?聯合體加價收購了!樅縣的蘇書記是先得到這個消息的,因為原來沙湖化肥廠的齊廠長和吳聰是好朋友,我們首先把消息告訴了他。這個效果會有滾雪球的效應,為了農民利益,我們準備上門登記,防止有人炒作糧價坑害農民,同時也會限量收購。明年還會和農民定合同,由我們提供種子和技術服務,但必須由我們收購,價格在合同上寫明,保證不讓農民吃虧。而且合作的農民組織優先......”
    “你們怎么想得這么到位?”祝星光書記驚訝地問。“這種能力當省農業廳長都綽綽有余啦!要真這樣,多少農民可以脫貧致富,多少聯合起來的農業合作組織可以帶動農民走富裕道路!那個所謂的退耕政策咱們先不管,吃進口糧的問題咱們也不管,單單這一撬動,農產品價格上來了,農村就有了希望。國家的所謂這個補貼那個補貼,真的補貼到了農民手中嗎?季欣,上海那個合同能簽就簽,不能簽下來就不要硬來。好不容易在山區落腳了,慢慢來不行嗎......”
    “可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呀!”季欣感嘆地說。“春暉現在顧不了陽江鋼鐵廠了,那邊改造設備需要投入三個億。但他們哪里拿得出這個錢?為了和我們搶合同,春暉現在孤注一擲,使得陽江鋼鐵廠開始鬧事了。在陽江鋼鐵廠我還留下了一個伏筆,就等著我們打敗了春暉集團在上海的這一仗就可以總攻春暉集團了,眼下就是民營春暉崩潰的開始。我們可以一鼓作氣先收下陽鋼,然后再擠兌總部。我經常想起吳聰在省委黨校和胡元教授的那番爭論,關于叢林法則的爭論。胡元認為資本主義的叢林法則是最合理的社會,說只有這樣才能促進社會的進步。吳聰當時說了,既然我們社會主義國家要實行叢林法則,要實行人吃人的制度。那好!在這個強者生存的年代,我們組織起來的聯合體就和你們這些弱肉強食者較量較量!這次就是一種較量,而且機會難得。可惜......”
    “可惜什么?爸爸。”東陽問。
    “吳聰病了。我們沒人知道大型部件的擠壓技術......”
    “爸,您怎么不早告訴我?”東陽搶著說。“吳聰大哥在德國進修的時候看到過國外的擠壓造型。他拿來和國內的比較過,認為相當多的地方可以改進。他帶回來的許多筆記和心得我們都已經整理出來了,我們把這些叫做《吳聰筆記》,而且進行過試驗和生產,例如大型的風能發電設備就采用了大型部件擠壓。三四三廠許多工人都已經熟練地掌握了這項技術,技校也把它作為教材......”
    “又是吳聰!”季欣簡直喜出望外。“沒想到這個吳聰還真是無處不在。他總沒有想到春意集團會有今天這個難關需要解決吧?老書記,我們告辭了。我得馬上通知在上海談判的代表,我們可以全部接受對方的合同......”
    “兩個工作狂!”老書記喃喃地說。“又是另外一類......”

    “你們的食品真是名不虛傳。”婁富貴誠懇地說。“多少錢?”
    “兩位,十二元。”
    “才十二元?”婁富貴驚訝地說。“你們具明兩客十二元,可我們還有這種湯......”
    “這個湯是新近來的,在市面上試用。所以不收費......”
    “這湯不錯呀,怎么能不收費?”婁富貴問。“再說,這樣的蘑菇整個陽江都沒見過,你們可以賣個好價錢......”
    “那怎么行?”彭多嚴肅地說。“山背公社那邊規定了這幾天不收費我們就應當遵照執行,什么時候上邊說了收費我們再說。”
    “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吳星。”婁富貴說。“這孩子和你差不多大......”
    “吳星是我吳叔叔的兒子,他比我小一歲多。您問他有什么事?”
    “我覺得你有些象他......”
    “這是您抬高我了。”彭多臉色通紅。“吳星上學成績很好。這次學校派他模擬高考居然上了重點線,要知道他才十六歲多。我怎么能和他比較......”
    “我是說形態相似,沒別的。彭經理,謝謝你們的招待!二十元吧,別找了......”
    “那怎么行?”彭多有些著急。“婁先生,在其他地方用餐您可以這樣,但在我們這里可不行!我們的店規里有一條買賣公平,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多收顧客一分錢的!請您尊重我們的規矩。”
    “請找還婁先生人民幣八元!”他向著柜臺高聲喊著,轉身離開了。

一百三十

    “這次你們損失了一輛摩托車。”賀所長笑容可鞠地說。“根據情況我們應當賠償。請黃娟女士核實一下,是誰的摩托車放在大樓附近......”
    “摩托車是新到山背鄉工作的同志放在醫院附近的。”黃娟笑著說。“他不懂規定,但他到過這邊,知道我們這里道不拾遺,夜不閉戶,所以沒有鎖車。但后來不知道被誰挪動到了網站大樓那邊。經過這次教訓,相信今后他會有所警覺。階級社會嘛,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情況出現。謝謝賀所長關心,這是貧困的下崗職工,所以不賠償也說不過去。畢竟省里發了你們五萬元獎勵嘛......”
    “這五萬元獎勵可是大家幫著的。”賀所長趕緊說。“我們可不敢貪功。沒有大家的合作,我們怎么能抓到小飛鼠?黃娟,你們是我們的福星......”
    “這個別說了。”黃娟笑了。“幫助政府捉拿逃犯是盡公民的責任,是應該的。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對受損失者的賠償問題吧......”
    “按原價全額賠償。”賀所長毫不猶豫。“所里已經通過了,大家幫了我們這多,還能使你們受損失?全額賠償!明天拿發票到我們所里報銷。要是我不在,你黃娟誰不熟悉?說我同意了就是。哦!還有這種可能,你不是說他們明天搬家過來嗎?即算發票不在了,也可以報銷,這摩托車不是統一價格嗎?你親自跑一趟吧,說我叫你來的就行。明天省里舉行慶功大會,我代表山背鄉公安派出所出席。黃娟,謝謝你給了我這次機會。說真的,這樣的表彰大會我還真沒有出席過......”
    “謝什么?您作了這么大的貢獻,理所當然要得到表彰。賀所長,到時候會當場兌現五萬元的獎勵吧?”
    “所以。”黃娟笑了。“今后我們要盡量注意安全問題,這摩托車不能不說是你們的一個意外損失。要是我們沒有摩托車或者摩托車不在大樓的附近,小飛鼠不是無路可逃了嗎?那你們的五萬元獎勵也不需要拿出部分來賠償車主了。賀所長,這事情出了使得我們加強了安全警戒,在一些地方安裝了監控設施......”
    “哪些地方?”賀所長小心翼翼地問。
    “還不是出事的地方。”黃娟一語帶過了,神態顯得很輕松。
    “什么時候安裝的?”
    “大概有好幾天了吧!”黃娟說。根本沒注意到賀所長臉上暴出了汗珠。“賀所長,什么時候的表彰會?”
    “明天上午。會后是新聞發布......”
    “您忙吧!”黃娟顯得很歉意。“明天屈縣長將陪同樅縣的蘇縣長過來談事,我們得準備一下。還有,汪校長剛才告訴我,晚上鄭波省長可能會過來。他是來看望老書記的,初次到我們山區,我們得盡地主之誼......”
    “好吧!”賀所長站起身來的時候已經大汗淋漓了。“我不打攪了,不打攪了!”

    “老板。”老莫憂心忱忱。“我們真的得和聯合體合作?”
    “這是最后的救命招數了。”婁富貴說。“現在官場上卸磨殺驢的情況屢屢發生。當初需要利用你們的時候他可以許愿和扶助你,當你危及到他們的時候他可以推出你當替罪羊。我們現在正是遇到了這個麻煩。你說我婁富貴在陽江混得好好的要什么集裝箱碼頭?可人家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非得給他拿下碼頭。你當我有這樣大的能耐能夠威脅外商那個什么......”
    “金絲.佩恩。”老莫回答。
    “對對對!金絲.佩恩。”婁富貴憤憤地說。“我們連金絲.佩恩長什么樣到現在都不知道,更不要說威脅她從吳聰那里撤資了。但某些政府官員能做到。他們想拿下碼頭控制整個全省的經濟,他們大肆掠奪國家財產為己有,我們不過是他們的馬前卒。用自己的本錢為他們打前站!我當初并不知道這個牛橫生的來頭,跟著炒高陽江的房價,原來這其間大有文章。我們現在走投無路了,姓周的告訴我,一個月內不開發那塊地,他們將會收回,而且是無償收回。老莫,那塊地花了我們多少心血啊!光錢就丟進去了四個億,還不包括為獲得這塊地的其它花費。姓周的明明知道我們現在資金周轉不過來,居然準備出這樣的狠招。我想,要是他們的陰謀敗露,首先受到懲處的只怕是我了。”
    “您認為黃娟他們會幫我們?”老莫還是眉頭不展。“我們婁氏在陽江說得不好聽點可以說是臭名昭著,人家避之猶恐不及。我們知道黃娟她們是搞聯合體的,難道會和我們這樣的企業合作?老板,我覺得這不過是自取其辱......”
    “不會!”婁富貴斬釘截鐵地說。“我們過去確實做過許多壞事,但從接觸吳聰先生之后我心里發生了一些變化。特別是唐先強離開我們投靠聯合體之后我有了許多感悟。我覺得吳聰先生和黃娟女士不是等閑之輩,是心里有大目標的人。大凡這樣的人必然心襟寬廣,能容天下萬物。老莫!你跟隨我也算是有些年了。我慚愧不能給你帶來好的生活,但我不能使你和我一樣沒有好的結果。和聯合體合作,為的是將來我們婁氏的下屬員工都能安然自在的工作和生活。我可能難以幸免,但我不想危及大家......”
    婁富貴已經熱淚淋漓了。
    “如果黃娟她們肯,那就是幫了我婁富貴的大忙,拯救了你們這些跟隨我創業的弟兄們!我想給大家一個好的歸宿,但我做不到。我前思后想,如果和聯合體合作,何嘗不是一著好棋?借助聯合體這個如日中天的大旗,使弟兄們改邪歸正,算是我婁富貴給大家的一個最后交代吧!”
    “老板,我們真的很危險嗎?不就是資金緊張點嗎......”
    “不是!”婁富貴沉重地說。“這次從上至下的一個陰謀即將暴露,姓周的要找替罪羊。從沙湖竊聽到夏警官自殺,從最近強制實施的國有改制到碼頭工程的失敗,說明了有一種東西能夠在現在制約這種強權政策的實施,那就是吳先生他們的聯合體。姓周的收回閑置土地的舉措說明了什么?說明他們正在作最后一搏。老莫,其實我很久就思考過,象吳聰先生他們那樣的結構為什么我們不可以實施?我想應該可以。我婁富貴不是天生的壞人,是在自己的私欲和這個社會環境的逼迫一步步變化的。他們山區的聯合體正在以突飛猛進的速度膨脹,甚至連楊惜芳女士也有限地和他們進行了合作。你知道,楊惜芳女士為了幫助季欣打敗春暉集團,自行組織了聯合體自己的集裝箱運輸隊排斥組織外的業務。現在這樣實行可能對業務拓展有一定的影響,但楊惜芳女士的目的好象另有意味。當初上面的意思是在大湖地區任意選擇地址建造碼頭進而強行擴展工業園區,但想不到的是兩個極好的地方都被她占領了。現在她若這樣做,春暉銷出的集裝箱車基本上只能接受退貨的結果了。雙方劍拔弩張到了這個地步,誰勝誰負已經很明顯了。楊女士無疑是一個杰出的商業人才,她倒向了聯合體這就非同小可。而且她是華僑,只要不違法,地方政府對她也無可奈何。我考慮了,準備去山背鄉找黃娟商量一下,先看看對方的態度。同時,我也應該去看望一下吳聰先生了,畢竟我們之間的交往非同尋常,他還親自為我治療過傷。”
    “行,老板。”老莫同意了。“既然您都已經想好了,那就試試吧!吳聰先生我知道,但黃娟女士怎么樣我們不知道。”
    “吳聰無論是身體好的時候還是生病期間,主管聯合體大局的都是黃娟。可以說是女人中的佼佼者!當初和左利芳談判轉讓桂花園大廈和貨棧的背后高人就是黃娟。老莫,我們真有些太自負了,認為對方不過是一些農村婦女,誰知道反而敗在對方手中。我們不能怪黃娟當時沒有手下留情,敵對雙方嘛,是我們首先把她們逼得走投無路的。這個黃娟我也沒見過面,好在明天可以見到了,也算得心儀已久了......”

    “全省救災工作進展怎么樣?想不到你鄭波也搞起了微服私訪。”老書記問。“從今年的災情看,這次可是自五四年以來沒見過的大洪水呀!當時我在山前鄉,被他們制住不許到抗洪現場去,但我知道,這次他們災情很嚴重,山前鄉幾乎要破堤保護國家的鐵路和高速公路了。鄭波,在這邊我思考了許多問題。有農業和農民的問題,也有工業和國家發展的問題,更多的是社會主義的前途問題。黃娟她們給了我一個研究問題的平臺,這就是老年大學。過幾年你也快退下來了吧?我建議你也來這里,許多現象值得你研究一輩子的。”
    “老書記。”鄭波心事沉沉。“救災工作還在繼續,但難度很大。全省共計垮塌堤壩四十多處,絕收一千多萬畝,倒塌房屋七十多萬間,因災死亡兩千多人,失蹤六百多人。共計發放救災物資九億多元,但遠遠不夠!幸虧晚造作物即將收獲,可以緩解部分災情......”
    “聽說上面要求退耕還林和退耕還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還不是因為農民賣糧難。”鄭波說。“這種賣糧難的情況已經持續許多年了。老書記,農村集體化一放開,國家馬上出現了賣糧難的狀況,是不是說明了包產到戶的實際效應?糧食的富余,使得國家更加注重環境保護了。如是,國家拿出資金幫助農戶退耕,其間的損失由國家補貼......”
    “為什么會出現賣糧難?賣糧難真的和包產到戶有關嗎?我們國家的糧食真的富余嗎?你呀!”
    老書記感嘆著。
    “國家把一個省交給你管理。居然人云亦云!”祝星光痛惜地說。“國家如果真的糧食很充足,那為什么救濟糧還要往農村運?這山區總是農村吧?這次災害損失多少?如果國家糧庫故意不收農民的糧食那不就發生了賣糧難?現在許多私人在經營糧食生意,而且不能排除他們后面有巨額資本在操控。如果他們為了壓低糧食價格和某些人聯手造成了這種賣糧難的現象怎么辦?我說的糧食販子后面肯定還有巨頭,否則怎么連我們的主流媒體也跟著瞎起哄?難道一個國家糧食充足是壞事?需要用退耕的方法來遏制?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糧食是基礎的基礎!我不知道是誰作出了這種禍國殃民舉措的,我所知道的是今年我省大面積的災害造成了糧食的全面減產!即使在今后好的年份,要消除這次災害帶給農民的損失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你是省長,這點你自己知道。人家黃娟你見過了吧?馬上要加價收購糧食了。這在大災之年和農民所謂賣糧難的時候可以說合情合理。鄭波,人僅僅是正直還遠遠不夠,我們當官的應該體察民情,了解社會,特別是現在這個社會,許多污七八糟的東西出來了,許多資本主義社會血腥的事情發生了。農民現在已經失去了政府這個依托,成了任人屠宰的羔羊,省政府應當把實情向社會公布,防止助紂為虐的事情發生。”

    “各地報名的民辦教師情況怎么樣?”黃娟問。“生態園那邊馬上要著手進行開學準備工作了,這些民辦教師對新教材還不熟悉,總得培訓一個時間......”
    “報名很踴躍。”梁栓回答。“許多都是網上報名,大多數是并校后失去工作的農村小學教師,基本上是屬于編外的民辦教師。嬸子,現在教師不是問題,問題是誰來擔當校長。校長人選很難,這您說過......”
    “校長人選有了。”黃娟笑著說。“不過,這個校長可是非同小可,說出來嚇死人!”
    “誰?”李敏驚奇地問。“什么事情發生在我們這里難道還會嚇死人?”
    “鄭波省長的夫人。”黃娟笑了。“怎么樣?沒嚇著你們吧?”
    “您是說......汪校長的妹妹?”
    “對!”黃娟肯定地說。“汪校長家世代教育出身,有著這種血統。汪校長的新教材出自老教育局長之手,這是他根據學生應當掌握的知識程度和學生能夠掌握這種程度的能力自己花心血編輯的。我們看到,矮頭埡第一中小學的學生教學成績怎么樣?全省第一!可以領先現在的基礎教育兩年多,而且我們現在實現了電視教學和網絡教學,又有了教學實驗基地,今后培養的人才應當很能適用社會。要在生態園推廣這種教學方式,非得汪校長的妹妹親自出馬。這次居然被汪校長做通了這個工作。我們真得好好感謝汪校長,代表孩子們感謝她!栓子,馬上從報名的教師中挑選出部分人員出來,通知他們接受新教材培訓。暫時落選的也作些安排,例如發給相應的生活費等待聘用。今后不要再在網上招聘了,最好和樅縣聯系一下,當地貧困山區的民辦教師很多,我們應當盡量安排當地的民辦教師。”
    “行!”梁栓興高采烈。“嬸子,這個大問題總算解決了。我們這里呢?”
    “我會給你安排的。”黃娟也很高興。“告訴你阿旺叔,等一下到春意那邊領取兩輛電動摩托車,這是給他的報酬。派出所全額賠償了他的那輛舊摩托。告訴他們,山區禁駛燃油車輛,而且是從眉兒山起,那邊也是我們的人民公社。”

    “眉兒山以自己家園的毀滅拯救了下游百萬畝農田和眾多老百姓的生命。這是功德無量的一件大事。聯合體決定了,為他們立碑紀念。我覺得這個做法很好,這種精神值得頌揚。”祝書記說。“為什么廣大農村在這次洪災中如此不堪一擊?因為他們是分散的農戶。為什么聯合體在這樣大的災害面前能夠眾志成城威風八面?因為他們是組織起來的集體,有著堅定不移的目標!你剛才說賣糧難體現了包產到戶的優越性,我權且不和你爭辯。但災難面前的誰優誰劣總一清二楚了吧?洪災過后,單干的農戶等著國家的救濟,而集體的聯合體主動向外伸出援助之手。象救濟糧款,衣服和生活用品,組織了眾多幫扶隊幫工為垮塌的水利設施進行恢復,派出技術隊伍幫助受災農戶進行補種以減少損失等等,聯合體做了許多許多維系農戶的好事。從這點上我們可以說幸虧有了這個聯合體。她不僅幫的是農戶,同時也是對我們政府工作的支持。鄭波,難道這樣的集體不值得我們大力扶植嗎?”
    “眉兒山情況怎么樣?”鄭波轉移話題。“這次他們可是傾家蕩產了......”
    “可他們是屬于聯合體。”老書記鄭重地說。“他們請我過去看了,他們沒要國家一分錢補償,就在聯合體內解決了。除縣里和部隊捐獻了一些帳篷外都是聯合體出錢維持的,現在已經恢復了生產和產生了巨大的贏利。大部分的社員已經住進了新房,余下的在春節前可以住進去。蘑菇加工廠已經接受了一些定單在生產和銷售,另外聯合商社負責銷售一些。今年他們能夠從下列指標上說明即使遇到了毀滅性的災害他們也能居住條件徹底改善,農民收入大幅增加,社會治安徹底好轉,農村就業,上學,醫療,養老等等各個方面迅速轉變......”
    “就業?”鄭波不解。“他們不過一個小小的蘑菇加工廠......”
    “你孤陋寡聞啦!”老書記感嘆。“他們除了蘑菇,還有香芋銷往東南亞,這個價格不匪呀!黃娟沒有請你們夫婦嘗嘗香芋?也難怪,一百多元一斤的東西多珍貴......”
    “吃了。”鄭波紅著臉說。“我夫人和吳聰是同學,好歹也算是他鄉故知吧!黃娟是一個大方的女人,反正這是她們自己生產的......”
    “你當黃娟是慷集體之概?錯了!黃娟是自己掏錢請你們。現在除山背鄉的旅游地允許香芋上餐桌外,其余的一律外銷,而且在旅游地價格更高。這個姑且不說,還有黃鴨和野化雞產業,還有其中這些產業派生的相關產業,比如說羽絨制品等等,都是這里計劃發展的。和外部的聯系也很頻繁,明天樅縣那個蘇加明縣長要過來簽約。樅縣將按照山背鄉提供的種子和技術生產糧食,聯合體劃定高于市場價格收購用作食品加工。這種產業對聯合體沒有多大利潤,但黃娟樂于做這些。她最怕就是農民兄弟被人坑了,這和吳聰當初在沙湖為拆遷戶謀劃一樣,讓利于農!還有樅縣的許多水庫經管和加固,幫助農民組成聯合經營,聯合養殖,幫助農民進農民自己的工廠管理工作,幫助農民的孩子進鄉下小學讀書結業之后可以進農民技校學習或進工廠工作。她還準備自辦農機技校,農民醫院......”
    “難怪汪霞非得留下來。”鄭波感嘆地說。“老書記,您老不顧陽江的生活條件硬要來鄉下,原來您被黃娟的農民世界迷住了。也難怪,我是初次來這里,聽黃娟說這個香芋是古代進貢朝廷的貢品。我試著嘗了嘗,還真舍不得放筷子。還有黃鴨塊,野生雞,果酒等等,特別是那個八珍湯,幾乎鮮到了骨頭縫里了。省書法家協會占住了這里大多數住房舍不得走,大概和這里的生態環境和美食有關吧。聽說他們的租期快到了,省里是不是組織一次老干部來這里度假,讓大家也享受一下這種環境。”
    “汪霞成了聯合體的人啦,今后你就是聯合體的家屬了。”老書記譏笑著。“和所有聯合體成員一樣,可以享受聯合體發給的票證供應物資。鄭波,我真得祝賀你呀!”
    “您取笑我。”鄭波無可奈何地說。“她姐姐找她嘮叨了許久,說動她辦理了內退,去生態園當什么學校校長。老書記,她們家世代教育家出身,對這個有特殊愛好。過去沒能達成理想,是環境使然,現在終于達成了,她在家高興得什么似的。也好,我外邊應酬多,她在家也寂寞,有事情做總比閑著強吧,更何況是她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將來退了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非得辭職嗎?”祁廳長不無惋惜。“難道一點變通也沒有?比如說......”
    “非得辭職,而且一點變通也沒有。”劉文全回答。“謝謝您在這個案件中對我的支持和信任。說實在的,經過這幾次案件的破獲,使我對這個工作失去了信心,也失去了愛好。辭職之后,我會去一個地方仔細想清楚一些事情。我要弄清楚這個社會什么時候變成了現在這樣,甚至連還原事實真相的可能性都不具備。過去說事實就是事實,真相就是真相,可現在需要倒過來說了,人們可以制造出另一個虛假的真相。心里明明知道這是假的,但自己還必須努力去維護這些假象的‘真實性’!廳長,過去我熱愛自己的工作,為了這份工作我投入了一切,甚至犧牲了成家立業。我顧不上自己唯一的親人失業的痛苦,我為了保持一個警察的公正性不去求別人而使自己的妹妹生活在苦難中。這個工作深深地傷害了我,即算是明天自己工作中的最后一天,我還得圓謊話面對自己良心的譴責。您不要夸我是個好的警察,我自己心里明白。我可以起誓,今后就是餓死我也不再從事這個職業了!從夏老師的自殺到證據的失竊,從我身邊的內奸到監獄的黑暗,從人們積極追捕小飛鼠到山背鄉派出所的作為......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不公平和我自小厭惡的東西。明天我只要求做一件事......”
    “什么事?”
    “解除對吳聰的刑事責任由我到山背鄉去親自向他們傳達。因為這是我愿意交換的唯一條件!”
    “這個可以。”祁廳長回答。“我也知道,不是為了吳聰,你怎么會作出這么大的讓步?老肖也同意了,這個傳達任務就交給你吧!完了你的心愿。小劉,你妹妹現在工作怎么樣?是不是有著落了?還有,我聽說她有個孩子需要上學好象也是因為經濟困難......”
    “這個領導不用為我操心了。”劉文全輕松了。“她現在過得很好,不久孩子上學的事情也能解決。廳長,我在警隊度過了十四年,大大小小的案件也經歷了不少,可象現在這樣憋屈的我真是第一次。我決心把這當成一次磨練,我相信今后我不會再和別人交換了,因為我得維護我做人的尊嚴。我走了,我會參加明天的新聞發布會的,表彰會我不會參加!”
    劉文全推開門,身子搖晃著走了出去。
    祁廳長默默地坐著。屋子里漸漸暗了下來......

    “大嫂!大嫂!”黃娟被花妹輕輕搖醒。
    “什么事?”黃娟睡眼惺忪。“是不是你大哥有什么不妥......”
    “您快過來看看。”花妹緊張地說。“吳大哥自己給自己扎針......”
    “你說什么?他自己給自己扎針?”黃娟大吃一驚。“他扎什么針?”
    半推開的門內,我輕輕捏著針頭旋轉著......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黃娟問。
    “我靠在床邊休息,大哥突然翻身起來了。我以為他想要什么,問他,可他什么也不回答,在身上摸索著拿出了這些針在自己身上扎。大嫂,真嚇人!我怕弄傷大哥,只好把情況告訴您。”
    “沒事,花妹。”黃娟安慰她。“你大哥經常有些反常的舉動,你們習慣了就好了。他自己給自己扎針,說明他有把握,不會傷著自己的。你休息一下吧!下半夜我來看護......”
    “不不!大嫂。還是我來!”花妹趕緊說。“你一天到晚忙個不停,我們是特地過來幫你的,怎么好休息?明天老街的鄰居都過來了,還得大嫂接待。大嫂,既然大哥沒事,您還是休息吧,我看著就是了。”
    “反正我現在也睡不著了。花妹,我們說說話吧!”
    “行啊!大嫂。”花妹喜出望外。“不過,大嫂,大哥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這針......”
    “別擔心。”黃娟說。“真沒有事。你大哥跟他師傅學過扎針,而且給人治療過傷,所以我們要相信他。他師傅說過,身體感覺異樣的時候要及時扎針,那樣效果最好。但這次你大哥說不出什么情況下身體感覺異樣,所以他師傅也不知道,真實的感覺只有自己知道。從那個時候起,他師傅發現金針少了幾支,而且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沒有發現,可見你大哥藏得很秘密。他藏針的目的就是自己為自己扎針,他想盡快好起來。他能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好,說明他意識在逐漸恢復。所以我們不去打攪他最好。花妹,你一天的奔波,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大嫂。我真的不累。”花妹感激地說。“和大嫂呆在這一天,我除了高興之外沒有累的感覺。今后就要在這里落戶了,心里真的很興奮。在老街,我們幾乎沒有什么希望日子能好起來,到了大嫂這里,才感受到集體的生活有意思得多。這里什么我們都感到新鮮,人們每天忙忙碌碌的過得真充實,生活條件也很好。”
    “老街的生活現在怎么樣?”黃娟問。“不是說拆遷了各家各戶都拿到了補償款嗎?政府難道不給安置?還有,那邊就業情況怎么樣?”
    “這都是遙遙無期的事情。”花妹說。“那年栓子還沒到山區來,老街的拆遷就開始了。為了這老街的居民不滿拆遷辦的人蠻橫對待栓子,和政府的人干了一仗。可后來栓子被拘留了。興寶大哥沒辦法,只得同意拆遷,才從拘留所把栓子保了出來。那個時候起老街就開始了拆遷,可補償款始終沒有到位。包括你們家的補償款至今還沒領到。市里多次強行拆遷,老街的人先后有五六個人被拘留過。大嫂,現在的政府和以前的不是一碼事了,成了國民黨。老街的百姓都這么說。今年大洪水,整個金鱗市都面臨大災,老百姓只在一旁看熱鬧,沒人去幫忙的。這和過去大不一樣,熱心的老百姓沒有了,只剩下冷眼旁觀的......”
    “妹子。”黃娟笑了。“到了我們山區可不能做旁觀者啊!”
    “當然!大嫂。”花妹鄭重地說。“我們在老街就說好了。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業,必須當成自己的事情辦。不!比自己的事情更加重要,因為這是集體的事業,關系到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在老街那邊,政府搶險并不是為了老百姓的安危,而是保護他們自己的財產。現在這個社會沒有一樣是勞動人民的了。阿興他姥姥說過,過去老街的百姓生活貧窮,但政府想辦法解決,組織了生產合作社為老街人民解決就業問題,大家雖然窮,但互相幫助還是能解決生活困難。現在政府整個不管人家的死活,連住了幾輩子的房子都給拆了,窩都給人家毀了,這才叫沒法活了。幸虧大哥大嫂這里還有條活路。這些年真是度日如年......”
    “怎么啦?都不睡嗎?”妗芝走了進來。“花妹,大嫂白天晚上忙得不可開交,這我們都是看到的,怎么你坐不住把大嫂叫醒來陪你打坐?吳大哥這樣的病人真少見,沒什么麻煩的,你注意點起坐飲食這些事行啦,要是不好解決,你可以叫醒我,怎么可以打攪大嫂?”
    “來來來!你也過來坐會!”黃娟笑嘻嘻地說。“你可別怪花妹,這事給你你也得叫醒我的。花妹發現你大哥自己給自己扎針,她看了害怕,只得把我叫醒。花妹這個發現了不得啊,沈老爺子說過,只要你吳大哥的意識開始恢復了,會好得很快的。等到沈老爺子得閑來這邊,我們請他來診斷一下,或許今年年底你大哥就能正常生活了。妗芝,你怎么也睡不著?”
    “我不放心。”妗芝說。“花妹做這個時間不長,我做了四五年了。在市立醫院做護工,我算是老資格,花妹還是我介紹過去的。大嫂,我們知道,大哥在這個集體中是舉足輕重的人,所以我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在這個聯合醫院做護工和別的地方不一樣,過去我們在市立醫院的時候,許多雜事都得我們自己動手解決,其中包括清掃這些。可聯合醫院居然這么干凈,而且什么事情都十分到位,我真不知道這是怎么管理的。”
    “這里的衛生有許多義務勞動者參與。”黃娟解釋說。“一些休息下來的工人,一些讀書放假的學生,一些暫時沒工作的家屬,一些暫時手頭工作不緊張的干部,還有住院病人的家屬等等。幾乎有時間就清掃衛生。這里的醫護人員必須對病人和病人家屬耐心,對家屬不能理解的事情要努力解釋,必要時可以請院長來解釋。這都是聯合醫院的院規,誰都不能違反。醫院盡可能地為病人治療,醫院能力之外的治療在征得家屬同意后可以轉院治療,其間發生的醫療費用就按照聯合體的規定由雙方各自承擔一半。你們在聯合醫院看不到吵鬧和醫患糾紛,因為這是自己給自己做事和自己的醫院為自己服務。這樣的關系下大家還會吵嗎?你們現在參加了聯合體,將來生病了就是這個聯合醫院看病。聯合醫院看病不花錢,但記帳,由患者的所在部門到時候返還至醫院結算,這些都在聯合金融內部劃帳,和大家沒有什么關系,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實現了在內部看病不花錢,在外地看病自己補貼一半的做法。當然,隨著經濟的發展,這些暫時的福利還會逐步改善。”
    “真好呀!”妗芝贊嘆。“我在醫院做了這么久,經常看到傾家蕩產看病的家庭,經常看到患者家屬目瞪口呆面對帳單的,經常看到的是家屬丟下病人自己失蹤了的,還有賣血為治病的,也有舉著牌子要求賣器官的......大嫂,那真叫做慘不忍睹呀!這個聯合醫院我喜歡,要是大嫂安排我到這里當護工就好了......”
    “弟妹,你是不是當護工來癮了?哈哈!”黃娟笑得前伏后仰。她拉開門看了看,我已經完成了扎針安靜地睡著了。“不要一看到醫院就想到當護工。你當我們這里就缺護工?老街來人我真是喜從天降,老街人才濟濟當我不知道嗎?還有,老街專出女強人......”
    “您說的是興寶大哥的奶奶?”花妹問。“梁家奶奶倒是遠近聞名的女中豪杰。”
    “說說看,花妹。”黃娟鼓勵著。“興寶表哥這個不和我說,好象是炫耀了他的奶奶。但表嫂翠翠說過,可很少。我對支撐起兩個家庭的這位老人有著一種莫名的尊敬,真想完整地知道老人家的事跡。今天反正睡不著了,我們一起談談行嗎?我經常想,要是我沒有在這落戶而是隨吳聰去了老街,我們這些姐妹不是經常在一起嗎?鄰里間不經常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嗎?現在好不容易大家姐妹在一起了,我們不以見面的初次還是幾次為準,總之我們是親姐妹。說說老街,想想今后。妗芝,花妹。你們是不是看我每天轉來轉去的處理大小事物好象輕而易舉?其實我經常出錯。今年要不是你吳大哥,我這里幾乎全線崩潰了。今年大水到來之前,你吳大哥特意安排了人員專管抗洪工作,才使得現在這個局面得以穩定。說說吧,我就想知道老街的事。”
    “還是說梁家奶奶的事跡吧!”妗芝說。“我嫁到老街十七年,梁家老奶奶已經去世多年了,可老街依然傳頌著老人家的事跡。當年日本鬼子打到老街,老街都逃難了,那時興寶大哥的媽正懷著他,老人家拉著全家大小在外流浪,一共是四口人,包括吳家的唯一一個孩子吳聰大哥的爹,那時他才十六歲。這一外逃走了六年,直到日本鬼子投降了,老街的群眾才陸續地回來。但就在回來的路途上,老奶奶發現了一個倒在路旁的女孩子奄奄一息。許多人都說沒救了,但老奶奶說做人不能見死不救,不顧大家的勸阻把女孩抱起了。”
    “當時阿興的姥姥說:‘梁家大嫂,這女孩要是救不活,你擔當得起嗎?’。可老奶奶說:‘人長的都是良心,即算沒救活,咱總算盡了一份力。’。就這樣,女孩在精心護理下奇跡般地活了過來。許多閑話過來了,使得老街的人都聽不下去了。那個時候救一個女孩其實也沒什么,但老奶奶身邊的都是男子。興寶大哥的爹和吳家的孩子也有二十幾了,有人說老奶奶救這個女孩而不收留肯定懷有異心,或許就想收為媳婦。被救下來的女孩姓劉,叫做清花,是吳聰大哥的媽。她是從小得的肺結核,家里無錢醫治只能選擇丟棄。她很感激老人,也愿意做吳家的媳婦。可風言風語很多,老奶奶可不理會這些,強令吳大哥的爹娶下這個女孩,所以發生了今后的許多摩擦......”
    “吳大哥的爹娶下了女孩,可遲遲不愿圓房,這可把老人急壞了。‘臭小子!’老奶奶罵著。‘我們是什么家庭?這么好的女孩哪里找?再說了,人家還巴望著做你們家的媳婦嗎?你小子可以走,但你得留下吳家的后人!’吳大哥的爹果然后來走了,清花伯母生下了吳聰大哥。那天,老人家心里高興,總算吳家有了后人。‘叫個什么名字?’老人問。‘叫杲杲吧!’,吳家大伯生硬地丟下一句話。‘這怎么行?’老人急了。‘這名字不倫不類的。’‘我是他爹,給自己的兒子取名是我的權利!’吳大伯突然發火了,跟著淚如泉涌......‘姑媽,聽他的,孩子就叫杲杲吧!’是吳家伯母在勸慰。整個家庭誰也沒注意,當晚,梁大伯和吳家大伯走了。有人在河邊看見他們乘船走的......”
    “‘梁家大嫂子,這可怎么辦?’阿興的姥姥急忙趕過來安慰。‘沒什么!’老奶奶眼里冒火。‘這些混小子還自以為了不起,有丟下孤兒寡母的勇氣。這如今是新社會,共產黨的政府不會餓死人的。’老街的人猜想,肯定是當年在逃難的時候吳家大伯遇到了可心的女子。可老人強點鴛鴦譜使得他寒了心。當得知留下吳家根苗之后可以走,這才給了他們希望。后來梁家老奶奶果然帶著一個正常的興寶大哥,一個生病的伯母和一個神志有些問題的吳聰大哥掙扎出來了。整個老街的人都很佩服老人,那個時候真難,還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兩個家庭的大小事務都得老人拿主意,還把吳聰大哥調教得很有出息。老街人有了困難都喜歡拿老奶奶來激勵后人。”
    “你們認為,你吳大哥的爹有可能在我們山區這一帶?”黃娟突然問。
    “這是老街人的猜想。”妗芝紅著臉說。“我也是聽阿旺給我學說的......”
    “在那個時候,姑婆能夠帶著大家度過難關真是不容易。”黃娟說。“說她不容易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歷史局限性和婦女的實際地位。但今天我們不同了,我們是聯合體的婦女,有著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你們可以看看我們聯合體內真的可以算做女人頂起了半邊天!規模很大的桂花園服飾的當家人就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妗芝,我請大家過來你當我是想你當護工?不!這里馬上要開始羽絨制品的試驗和生產了。只要你大哥的情況再好些,我可以請其他人來看護。你和花妹帶人外出學習羽絨服裝的生產技術和工廠管理。現在眉兒山的良種黃鴨正在向外推廣養殖,但羽毛的處理沒有跟上,我們這里已經抽不出其他干部,只能靠老街來的姐妹們了。”

    初冬的寒冷中三個姐妹沉浸在娓娓細語中。他們或談老街,或談孩子,或談自己的男人......
    當然,談得最多的是將來。

  一百三十一


    “現在開始新聞發布。”肖長勝志得意滿。“根據省廳決定,有關龍華賓館的綁架案已經作出了決定,當事人吳聰解除刑責......”
    “等等!”立馬有記者提問。“肖廳長關于龍華賓館綁架案的當事人是吳聰先生的提法似乎不妥,這能夠使人聯想到綁架者是吳聰先生。肖廳長準備對此進行更正嗎?”
    “這是你的理解出了問題。”肖長勝顯得不以為然。“吳聰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顧警方勸阻,硬是沖破警戒線,致使救援工作無法開展,負有擾亂社會秩序的責任......”
    “剛才肖廳長已經宣布了省廳對吳聰先生解除刑責的決定。可是,在肖廳長這些話里吳聰可是罪大惡極啦?請問,解除吳聰先生刑責的依據是什么?請肖廳長回答!”
    “是不是這樣?”祁廳長趕緊出來圓場。“我們先就省里關于這個案件的處理結果宣布完再回答記者提問......”
    “我們是請肖廳長回答剛才這個問題的。”這位記者不依不饒。“大家都聽到了,難道是我錯誤地理解了肖廳長的意思嗎?而且肖廳長明明再次說明了吳聰的諸多罪行而省廳竟然解除了其刑責。這個不作出解釋,怎么能使人相信省廳今后不會再次追究吳聰先生?解除這些責任需要理由,所以肖廳長必須給出理由。對不對?”
    “對!”在座的許多人附和著。“不能一方面解除刑責,另一方面又公布諸多罪行,這得有一個使人信服的理由......”
    “我來解釋一下。”劉文全慢悠悠地接口。“我是偵破此案的劉文全警官。剛才肖廳長關于吳聰先生的指責純屬口誤。你們可以記錄下來。這和省廳的決定相違背,對吳聰先生的解除刑責決定是省廳的正式決定,以這個為準。”
    “請問劉警官,解除吳聰刑事責任的理由何在?”
    “解除吳聰先生的刑事責任理由很充分,因為根據偵查,吳聰先生根本不應該擔負刑事責任。我是擔任這個案件主管的警官,我在偵查中沒有發現吳聰先生有什么觸犯刑律的地方。因此,省廳作出這樣的決定是依據偵查的最終結果裁決的。謝謝!”
    現場突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還有。”祁廳長感激地望了望劉文全。“這次案件的偵破,省廳剛剛召開了表彰大會,詳細情況大會有相關的報道。在座的許多媒體都全程報道了這些,可以說,通過這次偵破,使我們公安隊伍得到了一次真正的鍛煉,我們在新的形勢下公安隊伍的發展和鍛煉應該結合改革開放這個主題......”
    “祁廳長!我是陽江日報記者。我也參加了表彰大會的采訪。但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想請廳長解釋。為什么作為偵破工作的主體特別偵查組沒有獲得表彰而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倒被表彰了?例如梁城監獄和市公安局后勤組等等。難道只是這些部門的努力才使得案件得到了偵破?”
    “我們公安系統是一個統一的組織。”肖長勝再次發言。“我這樣說不是說所有得到表彰的就什么都好,沒得到表彰的就一無是處。刑事案件的偵破固然靠專業刑偵,但這些工作離得開后勤嗎?你們是記者,對于我們這個行業你們知道多少?我們這是整體,誰也離不開誰......”
    “我們是記者固然不錯,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請教肖廳長。這么簡單的案子省廳為什么要組成特偵組?”
    “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搞刑事案嘛,當然得刑事偵查。而這次案情重大,所以成立了特偵組。”
    “既然后勤人員的素質在特偵組之上,為什么不把你們最好的后勤組派上來?所謂省廳對案件的重視,我認為完全是糊弄上面。”
    會場發出一片哈哈大笑。
    “你......”肖長勝知道上當了,氣得幾乎吐血。“我們省里表彰誰不表彰誰是上面的決定,也不是我個人能做主的。至于說為什么特偵組沒有被表彰,那得問問上面,這個我不能回答。”
    “請問。”又有記者提問。“被梁城監獄看管的小飛鼠越獄逃跑,按理梁城監獄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為什么在這次表彰大會他們居然獲得了表彰?”
    “因為梁城監獄及時發現了這一情況并上報了省里,使得抓獲小飛鼠的工作進展順利。至于說責任嘛,他們正在調查這個事情,相信不久會有相關解釋的。我們不能因為這個監獄有逃犯越獄了就抹殺其他同志的成績,我們做事一碼歸一碼,那就是肯定成績,指出錯誤。”
    “可聽說小飛鼠并不是警方抓獲的。”這個記者很認真。“我在眉兒山有個親戚說,小飛鼠在山背鄉逃跑了,而且從山背鄉盜得了一輛摩托車。他們眉兒山好象早有準備,連扎破輪胎的釘子布都準備好了,只等小飛鼠過來,最終小飛鼠自投羅網了。可這個表彰會上山背鄉派出所在說明抓獲小飛鼠的過程中明顯和事實不符,連賠付給摩托車主的損失都隱瞞了。請問,省廳這樣的先進集體有多少?”
    “你說的是真的?”許多好奇的記者丟下會議不顧聚集到了這個記者身旁。
    “是真的。我問過我的這個親戚,他說山背派出所的賀所長指示,因為省里獎勵了五萬元,所里賠給摩托車主五千元算是損失費。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到眉兒山那邊去了解抓獲小飛鼠的全過程,我這個親戚是個老實人,我沒看他撒過謊......”
    “那直接去山背鄉問他們的主管行不行?”許多記者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聞更感興趣。
    “現在這樣的社會只怕他們主管不敢說真話,說真話危險呀!”
    “大家靜一靜!”肖長勝大聲吆喝著。“你們是來開說明會還是趕場來了?一個案件發布場地居然成了自由市場,這成何體統......”
    “還是請劉文全同志來主持這個說明會吧!”祁廳長小聲建議道。“他說的好象這些人還能接受。我們許多情況都說不明白,是吧!”
    肖長勝無可奈何地點頭同意。

    “剛才有記者問為什么我們特偵組沒有被表彰。”劉文全開始說。“這個嘛,我也不能說什么。省廳成立這個特偵組,目的是盡快把這個案件偵破。但我們辜負了上級的信任,工作開展很不順利,有些情況至今還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和拿到證據。所以,特偵組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我作為主要負責人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至于說小飛鼠的抓獲,確實是在廣大人民群眾的協助下抓獲的,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我們是人民的公安,我們做事情和想問題什么時候都不能離開人民群眾,也離不開人民群眾。目前的社會治安形勢十分嚴峻,我們更應當緊緊依靠人民群眾開展工作。有關案件的偵破,請大家提問。凡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有些問題暫時不能回答的,將來歷史會回答。事情總得有個真相嘛!”
    “請問劉警官,龍華賓館案犯罪嫌疑人到底是誰?吳聰先生在其間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這個在各大報刊雜志和電視媒體上都已經明確了,周衛國是綁架者,當然屬于犯罪行為。吳聰先生的行為很好理解,因為被綁架者彭朵是他們聯合商社的職工,他從沙湖趕到陽江來主要目的是解救人質。由于雙方在解救人質方面理解不一,所以導致了誤會,致使夏警官以為吳聰先生沖擊警方封鎖線而開槍傷及了無辜百姓。我們在偵查中沒有發現吳聰先生有任何觸犯法律的行為,所以,我建議廳里解除了吳聰先生的刑事責任。”
    “請問劉警官。”馬上有記者站起身來。“夏警官的死能不能夠給出真正的解釋,他真的是自殺嗎?請問原因。”
    “自殺是肯定的。”劉文全說。“一個人的死無非兩個因素,一個是他殺,另一個是自殺,當然,這是排除疾病等意外情況。夏警官沒有這種意外,他是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死亡的。所謂他殺又不存在,是法醫肯定了他是過量服用了安眠藥導致死亡說明了他確實是自殺。至于原因,現在還不能夠肯定,但不排除因為在解救人質現場下令開槍而導致了無辜者的死亡,他心中內疚而自殺的可能性。當然,這不過是我們的推論,是不是事實現在并不肯定,因為他沒有留下遺書說明。”
    “還是梁城監獄小飛鼠事件。”陽江日報記者站起來。“小飛鼠是我省的著名的江洋大盜,在梁城監獄應當看管嚴密,出現了越獄這樣的事件省里追查情況怎樣?能不能透露些......”
    “案件正在調查,不能提供這類情況。請大家原諒!”
    “據說當初抓住小飛鼠的就是劉警官是嗎?”
    “那是整個警隊的功勞,我只是其中的一員而已。”
    “劉警官在辦理這個案件的時候據說阻力重重。請問這些阻力來自哪里?”
    “這是省委下令偵查的案件,怎么會有阻力?今天來這里說明案件的除了我這個辦案的警察之外,省廳的正副廳長都到場了,所以,所謂辦案的阻力問題根本不存在。因為沒有阻力,所以也說不出來自何方。”
    “但有內部消息。”這位記者堅持著。“劉警官在辦完這個案子之后選擇了辭職,難道你能否認?如果你說沒有阻力,為什么不能繼續在警隊待下去?”
    整個大廳里突然出現了異常的寂靜,大家瞪著眼睛看著劉文全。
    “是的。我辭職了。”良久,劉文全聲音沙啞地說著。“我想我或許根本不適應這項工作。我總感到身體不適,感到精神壓抑,感到真實的生活離我很遠......我請教了醫生,他們告訴我我患有一種精神分裂癥,他們建議我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把這個情況告訴了上級,他們接受了我的辭職。這是我的私人事務,屬于隱私,我不知道誰把這個事情捅給了媒體,而媒體把這個和案件聯系起來了。但是,我還是要在這里說明,我們在辦理這個案件的時候沒有阻力,我們的行動得到了上級的大力支持和幫助。我是辭職了,但那是我個人的原因,是我自己身體出現了問題。這和案件無關。大家如果還有其他問題,請提問......”
    大廳里變得鴉雀無聲。
    “沒有問題了?散會!”肖長勝速戰速決地宣布了結束會議。他快速地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我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妗芝和花妹緊緊跟了上來......
    屋外突然變得鑼鼓喧天,歡呼聲和各種喧嘩象巨浪一樣一波接一波地涌過來。
    許多大型車過來了,裝載著老街鄉鄰行李的車源源不斷地過來了,接著是大型的混合動力客車在聯合醫院前停了下來......

    “嬸子!”林子迅速地從車上跳下來向黃娟這邊跑了過來。“都來了,我們都來了!”
    “嬸子!”是天輝。“您怎么弄得這樣熱鬧?我們老街人可有面子啦!我吳聰叔呢?好些了嗎?”
    “好多了!”黃娟特別興奮。“這里的鄉親們聽說吳聰老家來人,非得組織起歡迎隊伍來迎接。我可沒提倡這樣做呀!好在現在正是農閑,大家也沒其他事情。天輝,一路上還順利吧?陳家老奶奶身體怎么樣?一路上吃得消嗎?”
    “嘿!”天輝驕傲地說。“聽說要到這里來落戶,來看我吳聰叔,陳家老奶奶可高興啦!嬸子,我告訴您一個秘密,今天是陳家老奶奶滿一百歲,這是我們老街的老壽星......”
    “是嗎?”黃娟高興得什么似的。“那等一下我們得慶祝慶祝!今天可是多喜臨門,居然還加上老奶奶的百歲華誕。看來咱山區不發都不行了!來,天輝林子,咱們上車扶老奶奶下車。”
    “嬸子,這行李......”
    “行李有三四三廠的工人幫著搬。他們開來了平板電動車,我們吃完飯再清理。我們先扶老奶奶下車要緊......”
    “吳聰叔!”林子突然發現了我。“吳聰叔!您怎么出來了?”
    “聰哥!”黃娟回頭也發現了我。“妗芝,怎么回事?你吳大哥怎么出來啦?”
    “車到來之前吳大哥突然自己站起來要出門。我們沒有阻攔他,按照您說的跟著他走。原來是老家來車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感覺到的......”
    “是嗎?”黃娟驚喜交加。“你吳大哥能這樣說明他很快會好了!聰哥,老街的陳家老奶奶你還記得嗎?”
    “記得。”我簡短地回答。
    “老人家也到我們山區來落戶了。”黃娟高興地告訴我。“我們兩人一起上車接老人好嗎?”
    “好!”我回答。

    “前面怎么回事?”婁富貴問。“好象擠得道路都不通了,是不是他們在辦什么事?”
    “好象是歡迎什么人。”老莫回答。“我們來他們根本不知道吧......”
    “你是不是以為他們在歡迎我?”婁富貴啼笑皆非。“曾幾何時,我婁富貴還是他們最兇惡的敵人。但事過境遷,我現在不得不求他們幫助,而且這種幫助對于我居然如此重要。許多人都說能夠認識吳聰先生這樣的人是一種幸運,我覺得真的沒錯。盡管在沙湖我損失不小,但急難之時我有了救命的依托。即算我不能幸免,但能為弟兄們找到一條出路吾愿足矣。現在我衷心希望吳聰先生能夠盡快好起來,也希望黃娟能夠像吳聰先生那樣海納百川......”
    “老板。”老莫心有余悸。“我們真的非得投靠聯合體?姓周的真的不記以往的交情敢向我們下手?我總覺得這事太懸......”
    “這些人心里想什么我難道不懂?”婁富貴感嘆地說。“這樣的惡毒方式我也有過,但沒有那些人惡毒。或許我心里還有稍許善良吧,因為我在這個時候接觸了吳聰先生。我們并沒有過多的交談,但我發現當時他對我說的在后來的事實中一步步兌現了,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他是一個誠實的人,是善良的人。我了解過一些情況,姓楊的女人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把桂花園大廈賣了過去,再次請吳聰先生幫手,但吳聰先生沒有理會她。這真是!吳聰先生兩次拒絕楊女士又兩次和她合作。拒絕她的時候是楊女士想和他合作的時候,和她合作吳聰先生能夠獲得很大的利益,但吳聰先生不為利動。合作的時候總是楊女士遇到困難的時候,吳聰先生沒有利益,只有風險和麻煩,但吳聰先生這個時候居然愿意和她合作。你說說,吳聰先生是個什么樣的人?”
    “正直,無私,克己......”
    “還有。”婁富貴說。“最近我還了解到。楊女士為了弄垮聯合商社,居然使用了許多不光彩的手段。例如用政府的力量關閉聯合商社的供應點,對三四三廠部分具有影響力的人物的一些弱點進行調查來達到摧毀聯合體的目的。但這一切都被吳聰先生隨意化解了。化解的手法居然是大洪災。在洪水浸泡大堤的時候楊惜芳女士險些陷入大堤崩塌的危險。若不是吳聰先生的救援,她也是要吃官司的。南岸的大堤如果崩塌了,后果比我們東岸更糟糕。大量的工業區被淹沒,那個損失得多少?吳聰先生的作為改變了她,使得她變對抗為合作。說這是一個無私的男人的人格魅力也好,說是一個善良人的影響力也行。總之,在大家的眼里他幾乎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好人。老莫,最近我總在反思,到底救了我的是誰?是吳聰先生還是那個姓周的?表面看是這個姓周的書記出手救了我,但仔細一想,當初不是吳聰先生強行要求撤離附近的群眾,銀桂商場如果死了人,恐怕誰都救不了我!不說槍斃,蹲大牢是肯定的了。事實上是吳聰先生救了我。因為姓周的對我有所求而吳聰先生是沒有這些要求的。特別是在拘留待審期間,吳聰先生雙眼瞎了來看望我的時候我猛醒了,他是被我害的。不是我們對東岸大堤做了那些手腳,吳聰先生是不會出事的。他越是安慰我我的心里越是不安,你難以想象,就是我這樣的人也會流淚,為吳聰先生流淚!為自己的作為流淚!古人說過,人之初,性本善。我們不是一開始就是惡毒成性的,是社會環境把人一步步導向這種地步的。可吳聰先生為什么沒有改變善良的品德?他不也是在相同的社會環境下生活嗎?能夠認識他是我的幸運,我想,我還能回歸善良的本質嗎?現在我渴望能夠回歸......”
    婁富貴熱淚流淌,雙眼向著遠方......
    “老板,您不能太過傷心了。”老莫安慰說。“您有向善的心就行了,和聯合體合作的意愿我們都支持您。有安定的日子誰不想過?只是現在這個社會有過不光彩的過去是被人瞧不起的,也很難取信于人。怎么說您也是一家大型房產企業的當家人,在陽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我擔心的是黃娟現在能不能相信我們。要是她對我們懷有戒心,您這次來山背鄉豈不是自取其辱?我想是不是這樣,您幕后操縱,由我前面探探口風。要是有合作的可能您再出面......”
    “不行!”婁富貴堅定地說。“即算再難也只能我出面。要想人家相信,自己必須先表達誠意。自己畏首畏尾的人家怎么能相信你?由善到惡容易,由惡向善難,我應當先體念這個難。我不是為了救自己,而是為了救大家!老莫,今后不要叫我老板,可以改口叫大哥或者老婁都行。吳聰先生把自己的企業給了整個桂花園服飾的職工,我婁富貴先從這點開始學起,回去之后把婁氏集團更名,因為這不是我的個人產業了,同樣屬于大家。加入聯合體這個決定我算是行使最后一次獨裁,今后所有決定都由大家決策。”
    “老板,這樣大的事情是不是仔細考慮一下?”老莫心驚膽戰。“婁氏集團如果作出這樣大的改進,對整個陽江無異于一次大地震呀!過去我僅僅對混跡社會這點不滿,但一想到如果不這樣私營企業也很難維持下去,心里才稍稍安穩點。可這樣大張旗鼓地改制,不是公開挑戰姓周的嗎?婁氏集團和許多相關私營企業是他的錢柜,如果不按期向他提供要求......”
    “我已經豁出去了!老莫。”婁富貴面色凝重。“即算他推出了我,我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我婁富貴是作惡多端,但自認沒有血債,我身家巨億,來路不光彩,但從今往后這些錢財將服務百姓,我改邪歸正,棄暗投明,自此洗心革面,即使社會不能容納,我可以以死向社會謝罪。你可以為我作證,我對不起這個社會,對不起被我弄垮的那些企業,對不起廣大陽江居民,也對不起跟我的弟兄們,我沒有把他們往好路上引。你把我的意思告訴吳聰先生和黃娟女士,這個企業托付給了他們,這個企業的弟兄們也托付......”
    “老板!您怎么啦?”老莫看著臉色漸漸改變的婁富貴大聲叫喚起來。“老板!......”

    會場色彩大紅,我和黃娟攙扶著陳奶奶前排就坐......
    “聰兒。”陳奶奶問。“臺上那個字是不是叫做喜字?”
    “是喜字。”我回答。
    “奶奶,那是雙喜。”黃娟大聲解釋。
    “哦?是有人成親嗎?”陳奶奶懂了,心里很高興。“娟子,我們趕巧了。我們剛到,你們這兒有人成親。”
    “是啊!奶奶。”黃娟笑著說。“他們也趕巧了。他們結婚,您老正好壽誕,而且是一百歲。這山區有個講究,越是結婚的時候越巴望最年長的老人出席。最好是老壽星。可從來沒有老壽星在他們結婚這天正巧壽誕的。這是不是雙喜臨門?”
    “這個娟子!”陳奶奶樂得合不攏嘴。“人能干,嘴巴還甜。要是你姑婆見了,不高興死才怪呢!你姑婆長我兩歲,可太要強,壽數不如我。沒見過的東西多啦!娟子,奶奶今天到山區來可又長見識了,原來當年你姑婆是到這里來避難的。好地方呀!好地方。”
    “奶奶。”黃娟問。“您那么大年紀怎么會識字?我看您認得剛才那個喜字,那邊那個字您認識嗎?”
    “那個字嗎?”陳奶奶看了半天,搖搖頭。
    “那是壽字。”天輝搶著回答。“今天有人成親,又有人慶壽。嬸子,今天誰生日呀?”
    “看這個腦袋瓜,真是做瓢的料!”阿興又氣又恨。“老奶奶百歲大壽就是今日,居然還傻頭傻腦地問。你吳聰叔和你嬸子為老奶奶祝壽都不知道,真糟蹋了老街的聲譽。希望你今后在外面少說自己是老街的人了。”
    滿桌的笑聲震動著,攪動了現場氣氛。

    張誠笑容滿面地上臺,雙手擺動著。
    “安靜!安靜!”他費力地喊著。
    “現在我代表聯合體宣布。”他賣著關子,雙眼四處探視。“第一件事:我們的聶東陽先生和季思柳小姐新婚慶典開始。根據聯合體規定以鑼鼓代替鞭炮為新郎新娘祝賀......”
    喜慶的鑼鼓再次敲響,人們熱烈歡呼,東陽和思柳含笑上臺。小妮和健健上臺給東陽叔叔和思柳阿姨獻花。
    “我現在要認真介紹一下聶東陽和季思柳兩人為了山區發展而主動推遲婚事的感人事跡。大家知道,聶東陽先生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從認識季思柳小姐至今已經七年,兩人的家庭條件也很好,不僅家庭條件好,并且都是獨生子女。兩個家里都催著結婚,都等著抱孫子呢......”

    爆發出一陣歡笑聲。

    “可為了發展集體經濟和重振三四三廠,他們兩人協商,多次推遲了婚禮。”張誠繼續說下去。“今天他們走到一起真是不容易,這也表示了我們山區的集體經濟已經走上了坦途,表示了我們三四三廠真正地進入了正軌。我代表三四三廠的老同志,代表三四三廠的中年同志和年輕的第三代工人向他們祝賀!我們的祝賀依然是那么幾句老話,希望他們夫妻和睦,早生貴子,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下面還有李捷代表的聯合體農村人民公社社員的祝福,有春意公司老總季欣先生的祝福,有老年大學祝星光老書記的祝福,有桂花園服飾代表李敏的祝福,有光華制藥廠文光華先生和他的未婚妻田春英女士的祝福,有來自老街吳聰先生家鄉的鄉親們的祝福......我特別要提出的是今天在老街來的街鄰里有一位百歲高齡的老奶奶帶給兩位新人莫大的祝福。結婚慶典里能夠請到百歲老人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這位老人今天正好是百歲壽誕!這是我們今天喜慶的第二樁——慶賀百歲老人陳奶奶壽誕!”
    喜慶鑼鼓再次敲響,人們紛紛把目光轉向陳奶奶,小妮和健健上前給老奶奶獻花。
    “娟子,你這弄的什么名堂?”陳奶奶慌張地問。“現在我該怎么辦?”
    “今天您老百歲大壽,晚輩們怎么著您受著就是了。在山背鄉這邊,男人到了六十,女人到了五十五歲都可以到敬老院安享晚年了。除衣食住行免費外,每個月還發給兩百元零用。百歲老人增加一百元。我們是集體,這是大家定下的制度。小妮!”
    “媽,您叫我。”小妮過來問。
    “昨天交給你的東西怎么忘了?”黃娟問。“把東西給爸爸,讓爸爸親手交給老奶奶。”
    我從小妮手里接過一大包東西,轉身恭敬地交到陳奶奶手上......
    “這是什么?娟子。”陳奶奶問。
    “奶奶。這是我親手做的羽絨衣褲。”黃娟動情地說。“這山區比起平地要冷得多,您老已經一百歲了,抗凍力不如以前了。目前我們還沒有正式生產這種服裝,但我以前是做服裝的,我自己試試看手藝生疏了沒有。我是鄉下裁縫出身,手藝粗糙,您老可別閑棄呀......”
    “娟子呀!好閨女!”陳奶奶感動不已。“即使是親生的女孩也比不過你呀!文秀,你過來!”老人吩咐。“從今往后聽娟子嬸的話,在山區要好好做事......”
    “文秀是您老的重孫女吧?”黃娟問。“瞧!多秀氣呀!”
    “孫子和孫媳婦在南方打工。”陳奶奶耳不聾眼不花地說。“留下兩個女孩照看我。其實我有什么要照看的?他們居然一去六七年不回。好在孩子還算聽話,可城市里哪里不要花錢?都靠兩個女孩掙錢養家......”
    “奶奶。”黃娟怕老人敘說引起傷感。“我們瞧臺上......”
    “現在說第三件事。”張誠聲音已經嘶啞了。“兩天后,各個人民公社將發放年終獎金。許多社員都很關心這件事情,也有許多人向我打聽過這件事情。嘿嘿!我張誠是誰,能隨便向大家透露嗎?可今天是喜慶日子,我可以公布了。兩天之后發放!所有人民公社都是統一發放。各個公社要做好保衛工作,這不是鬧著玩的。今年我們山前的幾個公社比山背這邊差點,但比眉兒山好點。仔細論起來是我張誠的工作沒做好。眉兒山是后起的公社,而且遭受了大災,可收入比我們山前鄉少不了多少。山背鄉雖然早點,但擔負的公共事業多。這個黃娟是什么擔子重她挑什么擔子,比男子漢還男子漢啦!好吧!山背鄉分擔的責任多,但社員收入沒有減少,你黃娟和吳聰的收入少了,甚至還有可能欠債。不過,咱們好歹還有三四三廠的朋友,還有......”
    全場的哄笑聲打斷了張誠......
    “怎么?”張誠紅著臉問。“我張誠說得不好?”
    “說得好!”臺下齊聲回答。
    “那想不想繼續聽下去?”
    “想!”
    “肯定大家想知道今年發放多少年終獎對吧?”
    “對!”
    “可這個我會和大家說嗎?”張誠哈哈大笑。“這個是因為各個公社的情況不同,而且各個公社的結算要到明天才能出來。這些我張誠也不知道怎么能告訴大家?不過嘛......我可以宣布第四件喜事——”
    “什么喜事?”許多人露出失望。
    “第四件喜事就是三四三廠已經提前一個月完成了年度生產計劃和利潤指標!接下來三四三廠將再接再厲,爭取超額百分之十五超額完成全年指標!為聯合經濟體作出貢獻。”
    大廳里發出熱烈的掌聲。
    “現在宣布第五件喜事。”張誠聲音變得洪亮。“我們駐壁泉鎮的聯合商社今年共計完成利潤一億七千萬。一共安排職工一萬五千七百三十四人,壁泉鎮投資九千四百萬,安置拆遷居民九百一十戶,在建樓三十四棟,壁泉鎮的城鎮建設已經步入了快車道!生態園的花卉產業明年的定單已滿,預計可實現銷售收入十六億元!”
    雷鳴般的掌聲再次響起,打斷了張誠的講話。
    “第六件喜事。我們聯合體的春意公司已經拿下了上海定單!這是春意集團自創立以來的最大動作。春意集團在吳聰同志的幫助下解決了擠壓造型的技術難關,為加足馬力生產奠定了基礎。相信不用一年的時間,春意集團就能走出困境,邁上迅猛發展的快車道!”
    歡呼聲,掌聲,熱烈的氣氛一浪高過一浪......

    “快!快!醫生!”老莫氣急敗壞地摟著婁富貴進了聯合醫院。“醫生......”
    “怎么回事?”屈院長過來問。
    “剛剛發生的事。”老莫說。“我們在來山背鄉的路上還是好好的。突然他臉色變了,說話的聲音也陰沉了......”
    “他中毒了!”屈院長檢查了婁富貴的眼睛。
    “馬上通知文先生過來,還有杜醫生!”她向跑過來的護士吩咐。“急救室作好準備,氧氣,灌腸設備都作好準備。把急救推車送到這兒,安排四到五名醫護人員......”
    “你們是哪個單位?”她回過頭來問老莫。“山前鄉的還是眉兒山的?”
    “我們是陽江......”老莫有些遲疑。“我們是到山背鄉這邊來聯系工作的。醫生,這是我們的老總,請您想辦法救救他,我們有錢......”
    “放心吧!同志。”屈院長笑了。“我不過是了解一下病人的情況,即便你們沒有錢我們做醫生的也會救治的。你先歇歇,那邊有茶水,先簡單喝點。這個時候正是午飯時間,我們山背鄉今天又有大事要辦,沒有人接待。現在搶救病人要緊,我不好多和你談了。”
    “您忙!您忙!”老莫感激不盡。“只要我們老總沒事就好。醫生,我們真的是來聯系工作的,你們這里的吳聰我們也認識。他現在應當住在醫院吧?我們來的一個目的就是來看望他的。”
    “遺憾。”屈院長說。“吳聰正好今天有事外出了。您歇著吧。病人交給我們,請放心,我們會盡力的!”
    “屈院長!”外面有人叫。“文先生到了!杜醫生說馬上過來。還有,黃娟姐也知道了,說是安排一下馬上過來!”
    “急救室呢?”
    “都安排好了!”外面回答。“人員按照您的要求都到位了。”
    屈院長向老莫點點頭,向桌走廊的盡頭跑過去。
    “院長?”老莫汗水直流,人幾乎虛脫了。不過他現在已經放心了。
    他還真沒見過這樣的醫院和院長。

    “大嫂!還認識我嗎?”
    “你是劉警官,我怎么能不認識。”黃娟笑著說。“到山背鄉來有事?”
    “當然。大嫂這么忙,沒事怎么好隨便打攪?”劉文全說。“我能見見吳聰大哥嗎?”
    “真抱歉。”黃娟說。“今天他們老街來了鄉親,他正陪著吃飯。劉兄弟有事找他?”
    “關于上次龍華賓館的綁架案,廳里已經作了結論。吳聰大哥是因為救人,沖擊警方警戒線不于追究。我是來宣讀對吳大哥免于刑事責任處理意見書的。既然他不在,向大嫂傳遞也是一樣。”
    “劉兄弟,這可得謝謝你呀!”黃娟心里著急,但仍不忘問候。“你這個時候到山背鄉,應該還沒吃飯吧......”
    “吃飯?”劉文全奇怪。“吃什么飯?是午飯嗎?難道現在是吃午飯的時候啦?”
    “瞧你!”黃娟責怪。“為了你吳大哥這事,居然忙得連午飯都忘了。我現在很忙,我叫人來為你安排一下......”
    “不不不!”劉文全趕緊推辭。“大嫂有事盡管去忙,這山背鄉我有地方混飯吃。不瞞大嫂,我叔叔劉力教授就是你們農科所的所長。我去了那里,他還能不給我飯吃?”
    “劉力教授,你叔叔?對對!你和我說過這個。”黃娟恍然大悟。“可劉教授去了眉兒山,他家的文奎也去了樅縣,現在家里沒人呀!要不,你先跟著我。我去醫院看過一個病人之后馬上帶你去吃飯,不過可能要耽擱一會兒......”
    “沒事。那我跟上大嫂啦。”劉文全說。“大嫂,我看您也沒吃飯吧?”
    “你猜出來的?”
    “不是,大嫂。您忘了我是警察,我一看就知道。醫院的這個病人很重要是吧?”
    “是誰還不知道。但報信的說是陽江來的,是到山背鄉來談工作的。”黃娟急忙說。“人家大老遠過來,正趕上生病,怎么說我們也得全力搶救吧!”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大嫂行色匆匆的。他得的什么病?”
    “聽說是中毒。”黃娟說。“不過屈院長說不大嚴重,可能是藥量不夠,不至于死人......”
    “中毒?”劉文全渾身一震。“那我還非得去看看不可。大嫂,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務人員了,旁觀一下行吧?”
    “你當然可以在場。你是......你,你剛才說你不是警務人員是什么意思?”
    “我辭職了!”劉文全回答。

    “怎么樣?他的情況。”黃娟問。
    “沒事了。”文光華擦擦頭上的汗水。“國外常見的一種普通毒藥,過去經常被那些不法分子拿來騙錢。他們是把這種藥吹得神乎其神,說是多少時間可以致人死地等等。這些謊言連外國人都騙不了,卻能騙中國人的錢。我不知道誰給他服了這種藥,幸虧我在國外混了這些年,知道解除這種藥的毒性。得問問他的一些情況才能得出結果,否則這些人還會再次下手的。”
    “文大哥。這位是陽江市刑警劉文全同志,是劉力教授的侄子。”黃娟介紹。
    “那更好呀!”文光華驚喜。“他是怎么服用的這些藥,我正愁找不到原因,你黃娟就請了個人才來了。小劉,和這個病人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開車的,正在休息室等候。這個病人的身份和來山區的目的以及生活習性等等我們都應該掌握......”
    “等等!文先生。”劉文全說。“這個病人我認識。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陽江黑老大婁富貴!他說他來陽江和你們談工作只怕是假,你們想,一個靠黑惡勢力起家的人和你們這種集體經濟有什么相干?和他一起過來的人肯定是他的親信,那么他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度?大嫂,你們山背鄉現在情況剛剛穩定了,和這種混跡社會的人物最好離遠點。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聯合體是一個大的集體組織,可被人破壞,崩潰起來也是轟然一下子的事......”
    “文全兄弟。既然你稱我為大嫂,那我就稱你兄弟啦!你不會在意大嫂這么叫你吧?”黃娟認真地說。“我們也知道婁先生這個人,也聽說了他在陽江的所作所為,而且在沙湖,我們桂花園大廈和車間都在好好的情況下被他破壞了,因為他想得到那個地盤控制碼頭工程。我們曾經是敵對的雙方。特別是吳聰,還特地和他長談了半夜。后來他終于拿到了這個地盤,可他沒能控制住碼頭工程。在沙湖的防洪大堤方面,他也偷工減料,甚至為了拿下碼頭工程不惜在東岸大堤做手腳,使得大堤垮塌了。為此他被政府追究了責任。對于這樣一個幾乎是十惡不赦的黑社會頭子,吳聰是怎么看的?我記得當初吳聰的師傅說這個婁富貴傷了,可能有性命之憂,吳聰毫不猶豫上門醫治。當這個婁先生因大堤垮塌被刑拘待審的時候,吳聰顧不上當時雙目失明,請人攙扶著去看望他......這使我想起了吳聰曾經和他師弟之間關于世界上沒有廢物這個比喻,他認為沒有什么東西不可以利用成為有用之材的。他師弟問石雕雕刻之后剩余的石粉應當沒有用處了,吳聰說還是可以利用的。后來他兒子星星終于利用石粉制作了鋪設道路的絕佳材料。”
    “您的意思婁富貴可以成為這種石粉?”劉文全驚訝地問。“可你們聯合體的工作怎么能和這種惟利是圖的人扯上關聯?”
    “我想,婁先生主動到山區來可能有兩個目的。”黃娟肯定地說。“第一,他當然是來看望吳聰的。我知道,當吳聰和他接觸過之后,這個婁先生除了賺錢之外真的作惡很少了,至少說針對我們桂花園服飾和聯合商社的動作沒有了。并且在他刑拘時吳聰看望過他之后,這個人似乎已經改變了不少。當然,我們針對一個人的了解是遠遠不夠的。吳聰看望他,對他雖然無能為力,但體現了一種關心。他在這次吳聰出現身體情況之后首次來山區,目的之一應當是回訪。我認為他這個舉動是善意的。第二,從這次他被人下毒的情況看,他應該是遇到了麻煩,有人想要他的命!”
    “有人害他?”文光華大驚。“黃娟,如果他是自殺呢?難道沒有自殺的可能......”
    “不應當是自殺。”黃娟肯定。“他沒有理由大老遠跑到這里來自殺。即算他想自殺,也得把事情說清楚,至少應當見上吳聰一面。不知道我的看法有沒有道理,因為文全兄弟在這里,他可是刑偵專家。”
    “我基本上同意大嫂的看法。”劉文全沉思片刻。“根據陽江那邊的人反映,這個婁富貴確實是在沙湖挫敗之后人變了許多,而且陽江那邊流傳著這個陽江黑老大不怎么樣,因為沙湖有人能夠制住他。他們說的這個能夠制住婁富貴的人可能是指吳聰大哥。不過大嫂,我還是勸你一句,為了整個集體事業,不管婁富貴怎樣了,咱不理會,我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不!文全兄弟。我和你吳聰大哥可不能接受你的這個善意。”黃娟堅持著。“我們辦集體是為什么?是為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我想,其中也應當包括走過邪路現在已經迷途知返的人。你吳聰大哥就是我最好的榜樣。過去在婁先生手下做過事的唐先強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當時說起唐先強許多人都怕他,因為他是婁富貴手下最得力的人。后來你吳聰大哥得知他準備棄暗投明回鄉組織人民公社,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居然大年三十整夜地在金塘火車站陪他談到了天亮,兩人依依不舍。吳聰至今總是能記起這件事,他覺得這是他做得最得意的一件事,他使一個即將墮落的靈魂走上了正道。如果婁先生真的遇到了危險,真的需要我們救助,這不正和當年唐先強那種情況一樣嗎?能夠挽救一個人走上正道,這多么不容易呀!況且這個婁富貴手下還有那么多兄弟,難道其中沒有象唐先強那樣被逼上梁山的血性漢子嗎?......”
    “您是黃娟大姐吧?”老莫出現了。“您這話和我們老板的真對卯呀!我們老板現在是很危險,他過來的時候說了兩件事......”
    “你是婁富貴什么人?”劉文全問。“你們老板說的是哪兩件事?”
    “我叫老莫,是婁老板的保鏢兼司機。有時候也參與商討......”
    “那就是親信了。”文光華笑了。“這個婁富貴是陽江的黑社會頭頭,難道沒你的份?”
    “可我們老板已經真心悔過了。”老莫流著淚。“這次來山區他是有兩個目的的。一個是他說吳聰先生是他這輩子唯一一個他真正欽佩的人,是他終身都難以忘記的人,他認為他這輩子能夠認識吳聰先生是他的幸運,因為吳聰先生使他終于明白了該怎么做人。在他拘留的時候吳聰先生請人攙扶著還去看望了他,使他心存感激。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人卸磨殺驢,想抓緊時間來山背鄉看看吳聰先生。第二,老板想求黃娟女士照看好他下面的弟兄。他覺得過去帶著弟兄們瞎闖,不但對不起陽江的百姓,同時也對不起這些弟兄。他想按照聯合體的模式把企業交由黃娟大姐管理,希望黃娟大姐能夠看在他當年和吳聰大哥的交情上善待這些弟......兄們......”
    老莫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一百三十二

    “娟姐。”李敏的電話。“屈縣長和蘇縣長他們都到了。”
    “我馬上過來!”黃娟回話。
    “是這樣。”她收了電話。“文大哥先帶他們吃飯。我想莫先生也沒吃午飯吧?吃完飯我把唐先強請回來。這是樅縣的蘇縣長到了,而且省里鄭波省長也在,我現在真的抽不出時間來了。請莫先生在婁先生醒來后代我說明這一點。文全兄弟,我想委托你了解一下關于婁先生中毒的原因,你雖然來過我們聯合體,但許多地方還陌生吧?既然你現在已經沒有工作了,在山區多休息幾天同時幫幫我們行嗎?......”
    電話再次響起來......
    “我馬上過來!”黃娟肯定地說。“老街的鄉親們的事?先請張誠帶他們去矮頭埡參觀,李捷是知道哪些人安排到哪些部門的。陳老奶奶和啟剛大叔還有秀蓮嬸子都在矮頭埡的敬老院作了安置,房間都已經布置好了。其他人參觀學校和農科所之后返回三四三廠的宿舍休息。注意,三四三廠已經給部分人發放了供應卡,要對還沒有發放供應卡的進行發放,記得是按戶發放。你先到三四三廠檢查一下接待工作的情況,盡可能做到完美。請妗芝她們把你吳大哥送過來......不是季先生在嗎?先請季先生安置一下吧!還有一個人?李敏,我事情急,不要和我打啞謎!是齊廠長來啦?那好呀!叫妗芝她們先不把吳大哥送過來,讓他在那邊陪陪齊廠長。他們是老朋友......先別掛!你去個電話給我把唐先強叫過來,他的老朋友也來了!一個叫老莫的,對!還有婁富貴先生。特地過來看望吳聰的。你先把他叫過來......忙不贏?再怎么忙不贏也得丟下手頭的工作過來,這是聯合體的大事,不單單是朋友之間的事。急!當然急,晚飯前趕到,就這些!”
    “黃娟大姐,您忙吧!”老莫感動地說。“真想不到你一個女人家擔負了這么多工作,要是我們,早累趴了......”
    “黃娟,你忙去吧!”文光華說。“我也是聯合體的主人,這里交給我啦!我等一下把春英叫過來,這邊婁先生的情況還沒穩定,我得守著。”
    黃娟點點頭,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搞點事業多難呀!”劉文全感嘆地說。“可不這樣行嗎?多少象劉鈴那樣的失業者等著他們去解救,多少離鄉背井的農民工等著他們去幫扶!吳聰,黃娟,你們可要保重呀!”

    “黃娟!”齊廠長叫。“真是忙人啦,哈哈!我們來了半天了,電話也打了不少......”
    “吳聰不是過來了嗎?”黃娟笑嘻嘻地說。“你們老哥們在一起,我坐在一旁做什么?怎么樣?家里情況好點了吧?”
    “吳聰是過來了,可就是笑著坐在一旁沒話說。”老齊苦笑著。“我這次是陪我們蘇縣長過來的。你們不是大量收購糧食嗎?蘇縣長想打聽一下,陳化糧要不要?”
    “先進去吧!你們縣長到了你把我堵在門外做起糧食生意來了,這象什么?別說是縣長,現在我們連村長都得罪不起的。我們是農業企業,沒有行政權力,也沒有制定政策的權力,該怎么樣,見了縣長再說話。老齊,家里真的好點了吧!我總想抽功夫去去你們那邊,可你也看到了,吳聰總是這個樣子。”
    “秋天要好了一些。”老齊嘆著。“我們那邊人心沒你們這里齊,人的私心也嚴重。就拿這次水庫加固工程來說,許多地方就搶工程,也給你們制造了麻煩。”
    “這些我都知道。”黃娟笑著說。“你說是老百姓覺悟低是吧?其實不然,是你們那里當官的覺悟低。工程剛剛開始,這些人就覺得機會來了,找了我們想攬活。我們何嘗不想把利益給當地貧苦的百姓?可這樣做老百姓能得到利益嗎?我們拒絕了,他們就指使人阻工。許多百姓是不清楚的,以為有官員出面鼓動,只要鬧事總會有一些好處的。只要想想,若是真能這樣那國家還不亂成了一鍋粥?老齊,你組織的合作化怎么樣?有沒有點眉目?”
    “難啦!”老齊說。“大災之后人心更加渙散,許多人連家都顧不上了,緊趕著外出打工了。家里都是婦孺老幼,怎么搞合作化?”

    “這是樅縣的蘇縣長蘇加明。”屈縣長介紹。
    “歡迎歡迎!”黃娟笑容滿面地握手。“不知道蘇縣長已經到了,聯合體內部有些急事耽擱了,真是對不起!”
    “沒有,沒有。”蘇縣長顯得很客氣。“有吳聰先生陪著是一樣的。不過有一些事情需要黃娟女士拍板。關于糧食收購的問題,老齊和我一說這事,我就急不可待了。黃娟,我們樅縣現在積壓的陳化糧一百多萬斤,還有農民的存糧,夠你們用的。但要老齊給我講的那個價格。否則,我把你們當糧食販子對待。”
    蘇加明看起來是一個隨和的人,他的話引起滿屋子笑聲。
    “蘇縣長大老遠跑來原來是和我談價格的。”黃娟也笑了。“我們不是糧食販子,是合作社。之所以大量采購糧食,是合作體糧食深加工的需要。我們加價收購糧食的目的正是為了打擊糧食販子,保證農民增產增收。樅縣和我們內丹縣一樣,地處大山,交通不便,農民生產的糧食和其它物資的收益很容易被那些不法商販剝奪。現在市面上的一些陳化糧,就是他們變換手法把只能當飼料的東西當成好的糧食在銷售,既坑了國家又坑了老百姓。我們今年已經拓展了黃鴨飼養規模,正需要大量的陳化糧......”
    “陳化糧也收?”屈縣長問。“現在我們縣的陳化糧多得很啦!”
    “縣里的糧我不是也在收嗎?”黃娟說。“我們這里今年的糧食消耗量已經超過了六百萬公斤。這才是今年的量。將來食品加工企業擴大,用量將進一步加大。不過屈縣長,這次收購只是明年的計劃,今后的糧食收購我們只收我們指定的糧食品種,不但只收指定的品種,而且必須按照我們的規定保證品質。我們將配給種子和復合肥料,安排技術指導進行整個生產過程。這就要求和我們合作的必須是合作組織,因為我們不能一家一戶地和分散的農戶進行合作。”
    “可以!”蘇縣長回答。“老齊這邊的合作可以先進行。我指的是養殖業,他們的大量勞力已經外出了,只能先易后難。先上養殖業,這更容易組織合作社。七一水庫你們現在已經完工了,我可以保證今后的其它水庫加固工作不會再發生阻工的事件。七一水庫阻工我們進行了調查,確實是當地鄉政府某些人發動的,因為在這個地域有他們親戚的利益。我們在樅縣也提出過不能讓水庫等大型農業設施只管外包獲取利益而不管投入進行維護的殺雞取卵行為,但縣里畢竟難以現場監管。這次許多水庫的潰塌給了我們教訓,而你們這種管理法又給了我們啟發。水庫管理方面你們利潤非常小,而且前期投入相當大,回報會怎么樣?或許你黃娟還有什么高招吧!”
    “高招談不上。”黃娟誠懇地說。“水利是農業的命脈,這是毛主席講的。我們為農業把握住了這個命脈,當地的農業就能有了保障。我想,這可能是最大的回報。但我們現在這個社會畢竟是在鼓動市場經濟,所有事都在講效益。那水庫有沒有效益?我認為當然有。過去的承包人過分利用水庫掙錢,他們超量放養污染了水質,對于破損的堤壩他不進行維修,而且在干旱時節拒絕向農民提供抗旱用水。這個不好。我們向他了解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說是因為鄉政府承包費過大造成的,這應該是強詞奪理。我想,即算鄉政府的承包費不高,他難道就會少掙?水庫做什么都不能過度。例如養殖業,我們不是不提倡為了水質而反對在水庫進行養殖,我們反對的是過度養殖。我們反對開庫放水為農田抗旱也收取費用。我們這些都寫在和你們合作管理水庫的條款中了,我們管理的水庫不會收取農民灌溉的費用。我們可以和群眾商量,合理地使用水資源,愛護這個我們大家賴以生存的資源庫。但我們會在當地發展黃鴨養殖,水下我們會放養適宜清潔水質的優良魚類。可以我們自己安排放養,我們也可以提供種苗給當地的合作組織進行放養。蘇縣長可能對我多次提及合作組織不習慣,以為難道黃娟對單干的農戶就不能實施承包和扶植?說老實話,對于單干農戶我們不僅沒有那么多人力去聯絡和管理,也在合同簽署上很難放心。現在許多假冒偽劣的東西充斥市場,難免我們在收購產品的時候遭遇這類事情。蘇縣長,許多農戶還處于蒙昧之中,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的貪一時之利會給合作組織造成多大的影響。我知道外地的一家合作社做分割肉,結果遭遇到了瘦肉精,導致整個產品需要賠退。一個產品可以導致一個合作組織的崩潰,我不想冒這樣的險。相反,如果對方是合作組織,我完全可以信賴,因為我們之間有各種相關條款制約,也有人全程跟蹤指導檢查,最后還有產品檢驗。這在無論糧食生產還是養殖和加工方面都是這樣,我們不會和分散的農戶合作。”
    “加工企業的合作怎么樣?”蘇縣長問。“例如食品加工方面。黃娟,這可是實際問題呀!你購買了我們這么多糧食,單單運輸就是一個大問題......”
    “我在等著蘇縣長問這個。”黃娟笑了。“我先安排人把吳聰送回醫院再和你談這個事。妗芝,花妹!你們先幫我把吳大哥送回去。我安排好再過來......”
    “我去找車。”她回過頭來對屈縣長說。“我們先去矮頭埡看看。我們的躍進水庫運行和管理應當還行,養殖業和水質監控也做得很好,當然,那邊還有發電,有旅游......”
    “黃娟,別去找車了。”屈縣長說。“我們都是開車來的。”
    “你們的車去不了矮頭埡。”黃娟笑了。“我們這里環境監督委員會不允許你們這種燃油車進入那邊的。”

    “這就是吳聰叔的家嗎?”林子問。
    “快進屋坐!”勞叔喜笑顏開。“老婆子,聰兒老家來人了,快泡茶......”
    “老人家,您別忙。”阿旺趕緊制止勞叔的操勞。“是娟子大嫂讓我們過來看看的。這么多地方我們看都看不過來,怎么還能坐下來?您快別忙了,我們頂多只能走馬觀花了。您老是勞叔吧?我們聽大嫂說過。”
    “都是吳聰老街的鄉親們,到家怎么能不坐會兒?”勞叔撅著嘴說。“到了家里怎么說也忙不到哪兒去,坐下喝喝茶聊聊家常也耽誤不了什么時間。這搬到了山區以來老家還沒什么人來過,聽娟子說大家今后就在這工作了,應該更加親熱了。我現在和你吳聰大哥是一家人,將來有用得我們的地方可不許客氣,我老頭要是有需要大家幫忙的地方也不會和鄉親們客氣的。今天你們初次到這邊,還不知道這山背人好客,日子久了就隨和了,在這里你們是不用客氣的。”
    “您老七十多了吧?”阿興問。“不是說這里人到了六十就得進敬老院嗎?您老這么大年紀,怎么不去敬老院?”
    “這個嘛......嘿嘿!”勞叔有些不好意思。“去不去敬老院可以自由選擇......先吃點東西吧!這山區現在還不到最好的時候,東西都是山背超市買的......你們看,吳聰黃娟在做大事業,可老的老小的小,這個家誰看?我老頭子沒別的能耐,照看家還行。讓他們一心一意去干事吧!我有點熱就發點光。怎么說我還算是三四三廠的職工,是共產黨員,應當支持吳聰和黃娟的工作。”
    “原來吳大哥和娟子大嫂后面有您在支撐呀!”阿旺感動地說。“這家也真難,吳聰大哥病了,娟子大嫂還整日東奔西跑的忙個不停。孩子又這么小,還有一個上學的......勞大叔,您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我聽說過三四三廠的事跡,也懂得了該怎么去做。今天見了您,這種感覺更深刻了。不過吳聰大哥他們雖然累點,山區建設成這樣也算值得了。老爺子,您們家應該有不少錢了吧?”
    “哪里。”勞叔苦笑著。“吳聰和黃娟是什么人你們應當知道。當年吳聰來沙湖投資,身上帶了四十多萬,可一切才剛剛開始,碰上了小妮這孩子得了白血病。吳聰心急火燎地全部拿出錢來要為孩子治病。后來聽說三四三廠的老同志沒錢報銷醫藥費,他和黃娟把桂花園服飾的積蓄都拿出來解決老同志的藥費報銷。還有,他們最看不得人家受罪,湖東區的環衛工人是他們心頭的一塊病。他們始終關心這些弱勢群體的生存,解決了住房,就業,孩子上學......這不,生態園那邊的學校和托兒所馬上要開辦了,正在請山區的民辦教師過去......”
    “難啦!”大家嘆息著。“黃娟現在這么難我們過來干什么?這不是給她增加負擔嗎......”
    “大家可別這么說!”勞叔急得臉都紅了。“娟子可是左盼右盼的巴望老街的鄉親們過來呀!她說老街的鄉親們來了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工作了。因為老街的鄉鄰們是一支有生力量,而且和聰兒骨頭連筋的。她確實有困難,但不是別的,是精神上的支持。雖說他們現在欠下了六七萬元的債務,但許多都是他們堅持不要集體負擔的結果......”
    “不要集體負擔?”阿興奇怪地問。“不是說這里的負擔都是集體負責嗎?”
    “黃娟和吳聰對這些分得很清楚。比如今年抗洪搶險的時候吳聰幾乎死了。后來活過來,在沙湖的搶救和治療吳聰都不肯聯合體支付,說這不是為聯合體負傷的。還有黃娟收留的三個孤兒的生活學習費用,黃娟說他們是自己收留的,一切費用得自己承擔。別看現在已經成立了人民公社,可個別社員的思想并沒有得到轉變。他們只想在這種集體之中撈到好處而不愿為集體作出犧牲。當然,眾多的社員是好的,他們的思想是進步的。黃娟說如果不在這些問題上劃得清清楚楚,就會給這些人把柄,公社就會人心渙散,聯合體這個大樹就會倒塌,因此這比什么都重要。個人虧損點算不了什么......”
    “吳聰大哥現在欠多少?”阿旺問。“勞叔,不是我們老街的人吝嗇,我們老街人是窮。這次好歹我們還是拿到了部分拆遷補償費,我想我們老街的鄉親們來幫大嫂堵這個窟窿。她全心全意為了聯合體發展壯大,可自己卻欠下了一身債......”
    “這個大家不要費心了。”勞叔笑了。“我怎么說還是這個家庭的成員,積蓄了這么些年手頭還有點錢。當年吳聰走出三四三廠的時候給了我一筆錢我都沒有動用,老婆子把眉兒山的房子土地都交出去了,眉兒山那邊要折算價格黃娟都不肯。吳聰的師傅發行的健身拳術光碟得到了一筆錢,他師弟和詹梅也要負責他的全部債務,還有他的三四三廠的兄弟們哪個不是爭先恐后想分擔他的債務?可黃娟都拒絕了。今天老街的鄉親們也想這樣,說明了大家的一份真誠。可吳聰和黃娟是什么人?他們連我老頭子的錢都不肯花,他師傅師弟的錢不肯花,詹梅的錢不肯要,三四三廠弟兄們的錢......他們只有付出而不想得到回報,他們是這樣的人!”

    “黃娟。”老齊問。“陳化糧收那么多干什么?”
    汽車平穩地行駛著,黃娟笑而不答。
    “陳化糧能賺錢嗎?兩百多萬斤的陳化糧,得花多少工夫來......”
    “來怎么樣?”黃娟問。“你當我們和那些黑心老板一樣把陳化糧當成好糧賣?拿陳化糧賺錢?老齊,你錯看我們聯合體了。國家糧庫出售囤積的陳化糧,使得一些商家覺得發財的機會來了,于是大量收購這些吃了對人體有害的糧食來欺騙消費者。我們要做的正是消除這種隱患,我們拿這些陳化糧作飼料,有多少我們可以消耗多少。當我們大量收購了這些飼料糧,那么流入市場的這些害人的東西就少了很多。我們是社會的一分子,同時也應該承擔一份社會責任。”
    黃娟的電話響了。
    “你說什么?”她臉上出現了驚異。“還非得我在場?很嚴重嗎?先強,你先別著急,我馬上趕過來!現在屈縣長和蘇縣長都在,我得把他們安排好......”
    “黃娟。”屈縣長問。“發生了什么事?”
    “有人向婁富貴先生下毒,現在正在搶救。”黃娟平靜地說。“估計婁先生遇到了很大的麻煩,他非得找我。屈縣長,這事情刻不容緩,和蘇縣長的談判我只能安排李捷了。他是分管人民公社這攤子的,我們到矮頭埡這邊來就是和他商談。關于糧食收購是他提出來的,相關打算他最清楚,可以拍板簽約。那邊我得馬上過去,請和蘇縣長好好解釋一下吧!我有時間會過來看看情況的。我們縣的糧食收購優先,簽約也盡可能多。明天各個公社都開始發放年終獎了,李捷的事情也很多,我盡可能過來看看......”
    “黃娟,你去吧!”屈縣長說。“你現在可是分身乏術啦,加上吳聰這個樣子,真讓人心痛。這次我們內丹縣在抗洪搶險這方面你們公社可給我們掙足了面子,我還沒感謝你們呢!老楚從黨校打來了電話,叫我向你們表示這個意思。整個內丹縣就你們這災情最嚴重,可損失最小,還對全縣抗災進行了捐款和別的支援。黃娟,你也要保重身體!”
    “謝謝!謝謝縣里的關心!”黃娟感動地說。“別的不說了,有縣里這幾句話就行了!實踐證明,走合作化的道路才是農民的唯一出路。相信今后縣里會重視農村合作化問題的......”


    “趕緊說吧!”黃娟風塵仆仆地趕來。“婁先生發生什么事情啦?”
    “他被人下毒了。”唐先強說。“劉文全叫醫院化驗了婁富貴的常用藥,主要是治療血脂的藥,含有毒藥成分。這是在姓周的妹妹開的藥店里買的,老莫已經承認了是婁富貴叫他在那家藥店買來的,這絲毫不用懷疑有人對他的加害。至于為什么要害死婁富貴,老莫說是因為陽江的一塊地皮。婁富貴想拿下這塊地皮的愿望已經很久了,為了這個,他聽信了姓周的指使到沙湖來搶碼頭地盤,為了拿下碼頭轉而威脅桂花園服飾,派挖沙船破壞東岸的堤壩等等,為了達到這些,他這些年來損失很多,加上這次被刑拘和最后的賠償,損失在四五億左右。姓周的最后確實給了他這塊地,但現在要收回去了,姓周的為了討好上面的人。婁富貴現在已經到了魚死網破的境地。老莫說婁富貴在銀行貸了一億兩千萬,現在姓周的指使銀行以催逼的手法要求婁富貴還貸,婁富貴因為剛剛賠償了沙湖居民的損失,手頭很緊,根本拿不出這筆錢,看來五天之后這塊地皮的競拍會就會如期舉行了......”
    “你是想我們幫他拿下這塊地皮?”黃娟問。
    “事關重大,所以要你親自到場。”唐先強說。“幫他拿下地皮可能不現實,因為官方參與了這場較量。但幫他挽回一些損失我看還是做得到的。還有,剛才他藥性發作了,文先生手頭沒有特效藥,正在兩難的時候吳大哥過來了......”
    “你是說吳聰過來看望了婁先生?”黃娟的驚訝不亞于唐先強。“他過來做什么?”
    “是吳大哥為婁富貴治療的。”唐先強解釋說。“也不知道吳大哥哪里來的金針,他使用金針為婁富貴治療,而且用了推拿按摩的手法......我想制止吳大哥,但文先生說吳大哥這種治療法是他師傅教的,很內行,也很有功底。婁富貴安靜了,文先生檢查之后說沒有大礙了,吳大哥才轉回去休息去了。我們都很奇怪,你們都說吳大哥沒有好轉,可我看他除了不說話,其他方面一點也不象病人......”
    “這肯定是他師傅在教文先生的時候他在一旁聽到的。”黃娟肯定地說。“過去有過目不忘的人,沒想到吳聰現在就是這樣的人,而且不僅做到了過目不忘,甚至單靠聽覺也能把東西學得一點不走樣。這真是想不到!”
    “大嫂,對婁富貴這事我們怎么辦?救不救?”
    “等我問問你吳大哥吧!”黃娟笑著說。“現在我總算知道了,別看你吳大哥不聲不響的,心里可明鏡一樣,清楚得很!按理婁富貴先生和姓周的斗,那屬于官商之間的斗爭,和咱老百姓關系不大。但既然婁富貴先生現在已經覺醒了,愿意回到人民中間來,愿意為民眾造福,我們就應該歡迎他。社會主義就要想到團結大多數。我先過去問問吳聰,不過我想他會救的,因為他過去就救過婁先生。”

    “聰哥!”黃娟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剛才真的是你幫著婁先生治療的嗎?”
    我鄭重地點點頭。
    “婁先生的病要緊嗎?”
    我搖搖頭。
    “你知道婁先生陷入了困境。”黃娟問。“他那邊因為控制了一塊重要的地段,導致了自己被人陷害。而且馬上這塊地皮要被拍賣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參與?”
    我沉思著,然后點點頭。
    “你的意思是我們參與競拍?”
    我點點頭。
    “以什么名義參與?聯合體?......聯合商社?......三四三廠?......人民公社?......桂花園服飾......”
    我點點頭。
    “你是說桂花園服飾?”黃娟驚訝地問。
    我點頭肯定。
    “到時候誰參與?”黃娟問。“唐先強?......東陽老弟?......季先生?......老莫?......我?......你自己?......”
    我點點頭。
    “你自己參與?”黃娟喜極而泣。“這么說,聰哥,你是不是已經完全好啦?你是不是自己感到自己已經沒有一點問題啦?你想親自參與地皮的競拍會,要不要人陪同?”
    我含笑著點點頭。
    “競拍會在五天之后舉行。”黃娟說。“到時候你穿什么出席?......西裝?......中山裝?......便裝......”
    我搖頭表示著。
    “真想不出什么裝了。”黃娟遺憾地笑著。“你能提示嗎?你想穿什么服裝出席競拍會?”
    “人......民......”我費力地說。
    “人民裝?”黃娟大喜過望。“你能說,你全知道!聰哥。你幾乎嚇死我了!這下你好了,好得那樣突然,我忽然間覺得自己不再孤立,不再無依無靠了。聰哥!這多么好呀!即算這場拍賣我們輸了,但我們換回了你,我們值得。服裝我馬上準備,到時候你穿出去肯定威風八面。是呀,咱中國人就應該穿人民裝,中國人穿人民裝多好呀!我聰哥穿上它更加有型。是吧?聰哥!師傅常說你學什么象什么,不僅形似,更可貴的是神似,能夠得到精髓。聰哥,能告訴我你的秘密嗎?為什么別人說你的金針平時看不到,只能急用的時候出現。還有鋼絲鞭,許多人都說看到了你在陽江鋼絲鞭出手了,但結果什么也沒有。聰哥,這些東西你平時收藏在哪兒?”
    我微笑著沒有回答。
    “不說算啦!”黃娟笑了。“那就這樣。我們參加五天之后的競拍會。到時候你親自參加,我們派一個護理跟隨你。你說是妗芝去還是花妹去?”
    我著急地搖頭。
    “瞧我多糊涂!”黃娟有些自責地笑了。“花妹?......妗芝?......”
    我點點頭。
    “那還是妗芝好些。”黃娟說。“沒有其他人陪你,你要見好就收,盡可能為婁先生挽回損失。我們在家等候你的好消息......”
    我難過地擺動著手。
    “你的意思這還不行?”黃娟急了。“你說誰還能去?誰陪同你?......季先生?......季先生現在忙得很,上海的合同正在付俱實施,而且他對這個恐怕也沒有把握。東陽?......現在他剛剛結婚,正在喜慶時刻,先強就更不能去了,聯合商社現在忙得不亦樂乎,正是兩節期間,是商品旺銷季節。還能抽出誰......”
    “楊......楊......”
    “楊?......楊惜芳?”黃娟恍然大悟。“你是說楊惜芳?聰哥!你現在居然想得起她?對呀!楊惜芳去最好!我們可都沒見過這場面,楊惜芳女士可是見多識廣,這樣的場面對她豈不是小菜一碟。聰哥,我完全相信你已經好了。你能想到楊女士,說明你心里有一個大局。我馬上給她打電話聯系,我們仔細商量好,這次肯定不能出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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