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一輛大型豪華旅游車緩緩停下來。
“怎么啦?發生故障啦?”有人問。
“沒有。”司機回答。“前面是燃油車禁行區......”
“他們的禁行區不是在山背鄉嗎?怎么,到了眉兒山啦?”
“這邊眉兒山也是他們聯合體的一員。”李燕解釋。“大家下車吧!今天畢老爺子組織的山區考察,可他自己沒有來,知道什么原因嗎?他說到山區考察要等到十多天后再來。我們都知道,在現在這個社會,大凡‘考察’,都是先前做好的演出,都是揀好的往外拿,這沒什么看頭。我們這種突然襲擊的考察方式就是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是郭風提出來的。我們原來準備是明天,但突然提前,即算畢老爺子是神仙也預料不到。他說了山區聯合體很多好,是不是事實我們馬上就知道了......”
“李大姐。”郭風下車了。“我們的車不能直達山背鄉會不會是他們已經知道消息后臨時的變通?利用這個時候馬上準備,不還是演戲?”
“我也是這樣看的。”鄧奇也下了車。“一路上我們看到的都是田地沖毀,房屋倒塌,淹死的牲畜到處都是。這山區嘛......不過老郭,到了這眉兒山還不說別的,涼爽了不少,空氣中也沒有我們路上來的那種怪怪的氣味。你說呢?”
郭風肯定地點點頭。
“小妮?”李燕突然發現不遠處的一群孩子。“是林小妮吧?”
“您......李奶奶?”小妮猶豫。
“你還記得我?”李燕喜不自禁。“啊!小妮,長長這么高了,還上學了......”
“李燕,你這么認識山區的孩子?”鄧奇奇怪。“你來過?”
“大家都過來看看。”李燕興高采烈。“我不是和你們說過當年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白血病孩子嗎,就是眼前這個林小妮呀!孩子,想死奶奶了!”
“您真是李燕奶奶?”小妮也很興奮。“李奶奶,你們這么多人這么站在路上?您這是要去哪兒?”
“我們是來你們這里青楓坪度假村看看的。”郭風接口。“小妮,怎么你們山區從眉兒山就禁車啦?什么時候開始的?”
“這是郭風爺爺,孩子。”李燕介紹。
“郭爺爺。”小妮很有禮貌。“無論是眉兒山還是影子山,都是我們風景秀麗的家園。保護環境就是保護我們優美的生存環境,這應該是人類的共識......”
“可你們這樣做不是侵犯了人家的權利嗎?別人到了你們這邊,必須換上你們的環保車。”
“郭爺爺。您這話說得不對。”小麗跟上來。“保護了好的環境,就是保護了大家的利益。我們為什么要這樣做?比如說,您和這些爺爺奶奶到我們青楓坪旅游,是沖著青楓坪優美的自然環境來的。我們公社有鄉規民約,比起在眉兒山禁車要嚴格的多,為的就是保住這種優美的環境供大家游覽。我們做到了,大洪水之后我們迎來了許多的游客......”
“林小麗!”小妮像個大姐姐。“怎么對郭爺爺這么沒禮貌?”
“郭爺爺。”小妮安慰郭風。“馬上會有山背鄉那邊的混動車過來。當然,您也可以和我們一起乘坐桂花園服飾接送職工的車,他們還有五分鐘就會過來了。要是您覺得累,可以在休息室坐一會。”
“小妮,怎么今天還上學?”李燕問。“今天不是星期天嗎?”
“李奶奶,今天是我們休息。”小妮回答。“我們是昨天到眉兒山的。我伯母說今天休息,非拉我們住一晚,我們也體驗了土匪窩山洞的滋味。現在我們正準備回家......”
“作業完成了嗎?”李燕拉著小妮的手。“身體真沒問題啦?去醫院檢查過嗎?”
“我在省城的醫院檢查過。李奶奶。”小妮回答。“醫生伯伯說沒事了。李奶奶,我們都是完成作業后過來的。這次眉兒山大洪災,眉兒山的同學落下了課,我們是來幫他們補習的。我們汪校長說了,我們山區的孩子要學會從小互相幫助共同進步,今后才會有團結合作的精神。李奶奶,桂花園服飾的車來啦!”
“你怎么看?老郭。”鄧奇問。“這些孩子天真無邪,應該不會參與作假吧?”
郭風只是笑了笑,沒作聲。
“小妮,真沒想到你能好得這么快,而且很快就上學了。”坐在車上的李燕摟住小妮。
“老李,你當初說的那個孩子就是她?”鄧奇問。“你們省婦聯極力關注的孩子,你來山區的目的是來看這孩子的吧?”
“也可以算是吧!”李燕回答,轉頭看了看郭風一眼。“當然,外界傳說山區聯合體怎么怎么的,我們也有一些人不信。某些人對這個社會的看法很固執,他們有一句很經典的話:‘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在我們沙湖,聯合商社蓬蓬勃勃在發展,還有陽江也是。但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相信。畢賢同志力推山區聯合體,曾多次要求組織老干部考察團進入到這邊實地考察。畢老爺子沒到過山區,他的話不可作為依據。今天這個參觀可以說具有突然襲擊的效果,現在我們馬上可以到達山背工業園區了。當然,我們不參觀這里的工廠,我們是來看這里的人民公社的......”
“停車!”是郭風在叫。
車緩緩停下。
“老郭,你又玩什么鬼花樣?”
“郭爺爺。”小妮說。“到山背鄉還有幾公里,您這樣走著去會很累的。”
“謝謝你,小朋友。”郭風拍拍小妮的肩膀。“你沒看你郭爺爺身體很棒嗎?郭爺爺坐了很久的車,就想下車走走。再見!”
“再......見。”
“老李,這個姓郭的是什么人?怎么怪怪的。”
“我陽江的一個朋友。”李燕平靜地回答。
辰子坡高處,郭風長長出了一口氣。
眼前崇山峻嶺,滿目蔥綠,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
“難道這么大的洪災這里沒受影響?”他有些懷疑。“我們可是災害剛過就起程來的,這邊手腳再快也不能整治成這樣吧?”
“老哥!”郭風招呼。這是一片基建工地,人們正有條不紊地工作著。他招呼的是一位正在倒茶的老人。
“這位是......”老人站直身子盯著。
“我是路過的旅行者。”郭風自我介紹。“您抽煙......”
“同志啊!”老人推辭。“咱這個地方可是不能吸煙的......”
“為什么?”郭風奇怪。
“嘿嘿!”老人有點不好意思。“這是鄉規民約定的。咱這是旅游區,要求人家做到自己得首先做到。不瞞同志,我快七十了,總算看到了家鄉這么大的變化,李捷說了,保護住環境就保護了我們自己的生存。同志你看,咱辰子坡,凹口,青楓坪三個地方一百多人,過去就指著眼前這六十多畝山田生活,日子艱難呀!黃娟是去過大地方的人,她辦公社,沒落下咱窮苦人家。是她告訴咱辦旅游也能掙錢......”
“老哥,你們這么大的工地都是靠辦旅游支撐?哪棟房子是您家的?”
“在這邊沒我家的房子。”老人臉紅了。“我是公社敬老院的。大水來了,公社把我們這些老人轉移出去了。前些年,我兒子在文敦鄉煤礦挖煤,井塌了,人都被埋在里面。嗨!同志,不說這些傷心事......”
“那......你這樣的情況他們接受?”郭風奇怪。
“公社接受,當然接受。”老人疑惑的眼神。“同志,您是上面來的吧?”
“您看我像嗎?”郭風笑了。
“也不大像。”老人也笑了。“說實在的,同志。現在當官的出門坐車,前呼后擁的咱看過。你身背背包,翻山越嶺,肯定不是當官的。你別怪,咱最怕的就是上面,今天一陣風明天一陣雨的,弄得咱老百姓不知道天南海北了。你說我這個情況還有多少活頭?七十歲啦!兒子死了,媳婦走了,剩下一個孫子才十四五歲。可黃娟給我講,如今日子好了,要多活幾年才對得住自己。嘿嘿!黃娟你不認識吧?這公社就是她組織辦起來的。還有他的男人吳聰,都是好人。我進了敬老院,吃喝不用愁,每月還有兩百塊錢零花。孫子也作了安排,到了三四三廠技術學校。隔三差五地也懂得來矮頭埡看看我。兄弟,我們這邊日子有奔頭......”
“您說您這邊沒房子,又住的敬老院,這大熱天你到這邊做什么?”
“嗨!同志。”老人突然變得嚴肅了。“這辰子坡是老家,這次災害辰子坡也倒塌了一些房子。黃娟現在病在床上,可心里總記掛咱們辰子坡的人。聯合建筑的工人正沒日沒夜地趕工,山背鄉那邊的工廠也騰出房子安置我們。我沒別的能力了,燒燒開水,清清場地......還有下邊的稻田也照應照應。是的,咱勞累了一輩子,身子骨沒多大用途了,盡盡心吧!”
“妮子,快給爺爺奶奶倒茶!”黃娟興奮地坐起身來。“唉!這次畢老爺子沒來真遺憾,李阿姨,不是說明天到嗎?我們這邊已經安排了車到沙湖接你們了......”
“還不是心急嗎。”李燕解釋。“聽說到山背鄉聯合體參觀,大家踴躍啦!這不,都起了個大早,都想盡快趕過來。黃娟,一路上真的,別的地方都一片狼藉,唯獨你們這邊清清爽爽,幾乎就沒有洪災的痕跡。我都懷疑是不是有過洪災咯!”
“李奶奶,我們這邊災害很嚴重。”小健解釋。“我們都參加了抗洪搶險......”
“去去!”黃娟撲哧笑了。“你小鬼懂得什么。你那叫抗洪搶險?身子還沒沙包高,你們不搗亂,我還少分點心。知道嗎,今后這樣的事給我少參合就行。”
“黃娟,畢賢說你都累病了,現在好點啦?”李燕關切地問。
“其實我早好了,現在是被他們強制在這里修養。”黃娟解釋。“吳聰在沙湖那個樣子,現在都工作了,你們看看......”
“媽!您就別逞能了。”小妮紅著臉。“杜靜阿姨說您昨天還站不起來,身子還是軟軟的......”
“今天來了這么多爺爺奶奶參觀......”
“我們可以給爺爺奶奶做向導!”孩子們異口同聲。
“媽,這也是鍛煉的機會,您讓我們陪同爺爺奶奶參觀我們的人民公社吧!”小妮鄭重其事地說。
“徒步旅行者,郭風。”青楓坪接待員登記。
“老爺子,您這個年紀沒有陪同在山區還真危險。”接待員認真地說。“我們影子山地區雖說兇猛的動物沒有,但也存在一定的危險性,例如植物中也有致人迷幻的種類,也有毒蟲和蛇。在在山區徒步旅行要有相當多的經驗,還得有人相伴。我們這邊地形介紹圖您有嗎?”
“沒有。”郭風老實地說。
“那我們贈送您一張本地的地形圖。”她認真地說。
“姑娘,多少錢?”
“這是免費的。”接待員笑了。“我們這里也經常有徒步過來的。我們度假村怕這些人走失,所以特地印制了這種地形圖。老人家,您這樣大的年紀為什么還徒步旅行?迷路了怎么辦?”
“這不是有了你們的地形圖嗎?”郭風笑了。“姑娘,謝謝你。不過我還想問問,你們這里出售干糧嗎?我需要補充點......”
“當然有。”姑娘站起身來。“您過來看看,我們這里品種很多,您可以自己挑選。”
“學習示范區?”鄧奇很是驚訝。
“是呀!鄧爺爺。”小琴介紹。“我們的人民公社是走社會主義道路,應當努力提高社會主義覺悟,堅持組織起來,共同富裕的道路。人民公社設立了這個學習示范區,目的是弘揚社會主義思想,倡導共產主義理想,鞏固集體經濟,帶領更多的人走社會主義道路......”
“哈哈!老鄧。怎么樣?這山區的孩子都超過我們這些老家伙了。”李燕調侃。“你就是小琴吧?”
“是的,李奶奶。”小琴紅著臉說。“我們學校的道德品質教育和少先隊活動就是學的這些,事實證明這都是正確的。我和很多孩子都是孤兒,是人民公社收留了我們。黃娟媽媽說了,集體就是我們的家,公社就是我們的家。走集體道路我們是最堅決的,我們不想再做流浪兒了......”
“怎么回事,小妮?”李燕奇怪了。
“李奶奶。”小妮眼睛紅了。“說實話,學校的許多孩子都是孤兒,這中間也包括我。在我們學校的三百多學生中,收留這樣的學生有六十一名。大家很感激集體,決心長大了為集體服務。他們都努力學習,因為他們有動力。我媽媽說了,公社就是我們的家,社員就是我們的家人。”
“公社就是我們的家,社員就是我們的家人。”鄧奇細細地品味著。
“老人家,您真的要從這里上山?”接待員姑娘驚奇地問。
“是的,姑娘。”郭風回答。
“這里現在不能通行。”姑娘肯定地說。“洪災過后,我們公社的人都到現場勘查了,一些地方有山石垮塌,也有樹木折斷擋住了道路。現在我們還騰不出手來恢復,因為這次抗洪我們很多骨干都累病了。還有工廠,因為延誤了生產正在加班加點趕工期。老人家,到了青楓坪這您得聽我們的,我們有責任保護您的安全。”
“姑娘,這是你多慮了。”郭風笑哈哈地。“你看,我這個徒步旅行者走了這么多地方不都過來啦?徒步旅行我經驗多啦!這個你放心。謝謝你們給我補充物資,還有這張地形圖......”
“不!老人家。”姑娘急了。“這張地形圖是原先印制的,洪災之后實際意義不大了。山區損毀的路段到底有哪些還沒有實際勘察完全,也沒有標明在圖上。現在上山危險性很大。”
“謝謝你,姑娘。”郭風說。
“那......您拿點我們山區出產的藥物?”她問。“凡有興趣上山的游客都必備這些藥,出了問題可以救急。”
“李奶奶,您累了吧?”小妮問。
“不累不累!”李燕興高采烈。“孩子呀!想不到你們山區發展成這樣了。學校比城里絲毫不差。還有農科所,還沒聽說鄉下現在還實行科學種田。等一下我們去矮頭埡看農民新村,到躍進水庫看發電,到青楓坪看度假村......”
“李奶奶,您現在來還不是時候。”小健介紹。“您要是過段時候來山區就好了......”
“為什么?”
“我們山區的香稻米就要收割了,香芋也快收獲了。我聽說這些都是過去的貢品,只有皇上才能吃。現在我們種植了很多,能上普通百姓的餐桌。”
“是嗎?”鄧奇很驚訝。
“是的。”小妮說。
“現在能看看嗎?我是說即算吃不上,看看也行......”
“現在看也看不到,您走過了。”小琴說。“你們山外的車都是在眉兒山下,香芋就種植在眉兒山。那邊還有很多黃鴨,黃娟媽媽說等一下在青楓坪您可以品嘗到。”
“老李,怎么啦?”
李燕拿著手機發呆。
“青楓坪一名接待員說有一個叫郭風的不停勸阻從后山上山了。黃娟現在在問這個郭風是不是我們一起來的,因為她聽小妮說路上有一位爺爺下車了......”
“那你趕緊聯系郭風不就得了?”鄧奇說。
“我剛才聯系了,可沒有信號......”李燕汗水直淌。“所有的參觀暫時停止,我們馬上趕到青楓坪!這個郭風真是的,這不知走到哪兒去了!”
“是不是馬上聯系山前鄉的張誠?”李敏問。“這可是沙湖老干部參觀團的同志,真要出了問題怎么對得起畢老爺子。娟姐......”
“不急,李敏。”黃娟安慰她。“郭風先生聽說是業余徒步旅行愛好者。當然,我們這邊山區他不熟悉。現在問題是他的手機信號不能接受到,我估計他到了上敦鄉至清河鄉一帶。我們山背山前兩鄉還有眉兒山是最早設置信號覆蓋的地區,上敦清河經濟停滯,暫時沒有這個能力。如果李燕阿姨說手機聯系不到,估計是上述情況。當然,從時間上分析,應該他在上敦鄉的湯河村一帶。我估計問題不大,因為青楓坪說他帶了我們山區的救急四寶。湯河一帶有我們的救災幫扶隊,馬上用有線電話通知上敦鄉轉各村,發現有郭風的消息馬上回信,如有意外馬上采取救援!”
“娟姐,這事就交給我行了,你起來干什么?”
“躺在床上久了,這身子就嬌嫩了。我得起來活動活動!”
“他沒事啦?”老書記問。
“沒事了。”沈老先生說。“幸虧他自己及時采取了措施。當然,他不知道使用我們的救急四寶,如果當時服用,情況沒有這么嚴重。”
“嗨!驚動沈老先生,真是的......”老書記起身送客。
“郭風,你這家伙裝什么蒜!”老書記回過身來吼道。“無組織,無紀律!聽不進人家的好心勸告。你充什么英雄!我告訴你,為了你這家伙,整個山區都動起來了。黃娟,張誠這些正在床上養病的人都出動了。當我聽說出事的是你這個家伙,我都想勸他們算了!山區抗洪搶險,這些人多累呀!現在還要添上你這個麻煩事......”
“老書記,我......”
“你住口!”祝書記眼睛冒火。“你當你心里頭的壞點子我不知道?哈!你始終不相信人家,不相信山區合作組織真的取得了輝煌成果,始終不相信人家給你看到實際情況。李燕說了,她說你郭風有一句名言,叫做什么‘耳聽為虛,眼見未必為實。’。你信不過別人,你總應該信你自己吧!你們一路上看到的是什么?田地沖毀,房屋倒塌,淹死的牲畜都沒人清理了。你到了山區,你看到了什么?山清水秀,生產蒸蒸日上,無論是孩子,無論是老人,不都是精神面貌大不一樣嗎?你在這邊看到沖毀的田地了嗎?你看到倒塌的房屋了嗎?當然,你可能會說山區的災情不大,沒有下游嚴重,可是我告訴你,一十六公里長的防汛戰場山區集中了六萬多人搶險,全國關注的眉兒山堰塞湖就在這邊。我不是說山區救援你花費了什么值不值,說實話,我是心疼這些人,這些還未從抗洪搶險的勞累中恢復過來的人!”
“老書記,我錯了......”
“知道錯就行了。”老書記也轉和善。“郭風,你要知道,現在這個社會再次舉起人民公社這面旗幟多么不容易啊!我記得你今年也六十了吧?”
“是的,老書記。”郭風面帶愧色。“我馬上退休了,現在工作也不多。”
“在這邊多休息幾天吧,我和李燕說一聲。”老書記疲倦地坐下。“在山區休息的期間多接觸這邊的群眾,干部。你不是對新東西很好奇嗎?多了解了解山背山前和眉兒山的情況,這樣,你那個耳聽為虛,眼見未必為實的論斷你就能再重新評估評估。我希望你能真正了解山區這個聯合體......”
一百一十六
“星星!”興寶說。“這次你得給伯伯幫個忙。”
“幫什么忙?伯伯。”
“我們有一個泥塑壞了,你伯母正想叫你過來修理一下,沒想到你自己過來了。這東西對她很重要,她已經保管四十年了。這次收藏不好,有些損傷......”
“我行嗎?”星星問。
“你當然行!”興寶說。“你大全叔叔說吳星現在技藝已經非同小可了,甚至超過他爸爸了。”
“大全叔叔不會這么說的。”星星肯定地說。“我爸爸在大全叔叔眼里簡直神圣化了,他是個老實人,決不會這么夸一個孩子的。伯伯,這是你編造出來的,對吧?”
“確實是伯伯編造出來的。”興寶臉紅了。“不過說你長進很快這話可是真的。星星,你伯母等你過來可等得很苦呀。我不許她去陽江找你,怕影響你學習,早一陣子又發大水,她呆在山洞里坐立不安,生怕把這個泥塑弄壞......”
“那您把泥塑拿出來讓我看看。”星星說。“看看我能不能修補......”
興寶從衣箱里拿出了泥塑。
“這是我爸爸的泥塑。”星星驚訝地說。“我一看就知道,這是我爸爸的東西,是他的手藝呀!”
“文大哥說所有解毒藥和新近研制的去腐生肌藥對吳大哥都沒有用處。吳大哥一如既往,不見好轉也不見惡化。而且文大哥還說,他好象換了一個人......”
“換了一個人?”聶東陽奇怪。“什么意思?那些地方看出我大哥象換了一個人。”
“這是文大哥的觀察。”李捷說。“東陽,你現在是整個山區的主管,要盡快想辦法讓吳大哥好起來。......”
“這個我知道。我現在是問你我大哥哪些地方象換了一個人。”
“文大哥說。”李捷猶豫著。“吳大哥現在好象對自己的眼睛和額頭上的傷情滿不在乎,而且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思考問題變得比原來更加敏銳,文大哥說,從許多方面感覺他換了一個人,具體怎么回事他也說不清,一種感覺而已......”
“憑感覺?”東陽放心了。“我大哥本來就對自己的身體不怎么顧惜的,這是他的一個特點。至于說胸有成竹,從我認識他以來他都是這樣,無論技藝上還是處理問題上總是讓人感覺匪夷所思。文大哥和我大哥接觸不多,這種感覺不能作為參考。他還有其他問題嗎?比如說治療方面的新思路。”
“文大哥說他已經知道了。吳大哥最后是喝了部隊衛生員的一杯水之后再也沒進食了,他建議查一下......”
“查部隊的衛生員?”聶東陽簡直傻眼了。“這象話嗎?難道一個小小的衛生員會害吳大哥?李捷大哥,我們不能這么做。”
“文大哥沒說查這個衛生員,而是想向郭建強通報一下這個情況。吳大哥說這個衛生員是我們眉兒山人。龍翔他們的公社屬于眉兒山山口,由他們去了解更合適。老爺子說吳大哥是逍遙丹一類的毒素,和衛生員的出處相吻合,現在只要查出解毒藥來配合治療吳大哥,又不是追究誰的責任。”
“這件事情太大。”東陽考慮。“需要討論商量。基礎驗收怎么樣?有消息嗎?還有唐先強的案子,這個對我們影響很大......”
“據說婁富貴在核實案情的時候一肩挑了。”李捷說。“熟悉他的人說這真是奇聞。過去他也犯過案,但總是找人擺平了,不是證據確鑿的事情從不吐口承認。誰知這次大不一樣,很痛快,給唐先強減輕很多。沙湖方面正在請律師為唐先強辯護,文先生說唐先強可能是緩刑。基礎驗收嘛,聽說結果還沒出來,估計問題不大。”
“那就好!”東陽興奮地說。“我從眉兒山了解到那里的重建進度很快,先期的一百戶施工已經安裝窗戶了。這次支援眉兒山是我們的重要一項工作,你們除開抓緊準備收割香稻工作外,能有閑暇可以組織一些勞力去眉兒山。山前那邊已經這樣做了,他們的災情很嚴重,在所有公社中算得上是毀滅性的。”
“我們有個三十多人的突擊小組一直在幫著運送材料。現在要是材料充足他們的進度還要快,可是,大量的房屋倒塌使得建筑材料緊張......”
“這個我們可以想辦法。”
“娟子情況怎樣?好轉點嗎?”
“本來有好轉,從沙湖考察團來過之后又嚴重了。”東陽嘆了口氣。“那種勞累,真該好好歇歇了!”
“這種泥不行!伯伯。”
“為什么?”興寶奇怪了。“不都是潮泥嗎?有什么不一樣?”
“顏色上的差別。”星星說。“我可以肯定這是兩種不同地方的潮泥......”
“星星。”興寶壓低聲音說。“實話告訴你。為了這個泥塑修理,你伯母冒著酷暑跑了幾百里地才從犁溝挖到這些泥。這泥塑確實是你爸爸的東西,伯伯不小心弄壞了。伯伯怕你爸爸生氣,總想著修好。好不容易等到你來了,伯伯滿腔的高興你總不會一瓢冷水澆滅它吧?星星,即使有些顏色上的差別也不要緊,這泥巴干透了色差就看不出了。相信伯伯,這次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伯伯,您說得太恐怖了吧?”星星笑了。“難道我爸爸真的會為這樣一件泥塑生伯伯的氣?不會的,即算他真生氣,我也可以請出娟姨勸解。我爸最服娟姨了!這種泥真的不適合修補,會影響效果的......”
“難道星星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伯伯不信!你大全叔叔可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呀。”
“可無論怎樣到時候總會有一些細微的差別。”星星苦著臉說。“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不是當地的那種泥,而且必須在當地進行選擇,差異總是有的。一般人看不出,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修補的。特別是我爸爸,我們根本不要幻想騙過他。”
“只要差別很細微就行!”興寶很高興。“我們沒有騙你爸爸的意思。他那個人屬于奇才,在這個方面無人能及......”
“騙過我爸爸也行。”星星突然變得很痛苦。“我爸爸已經看不見了,到時候給他摸摸吧,難道他能摸得出來?”
“你說什么?”興寶大聲問。“你剛才是說你爸爸看不見,什么意思?”
“我爸爸搶救沙湖大堤幾乎送了性命,現在雙目失明了......”
“天啦!”興寶大聲喊著,淚珠滾滾而下。“杲杲!你到底怎么啦!”
“他們說需要多少天結論才會出來?”
“需要五天。”楊惜芳說。
“由那些專家組成?有沒有我們方面的?”
“沒有。都是對方的!”
“這是一個陰謀。”我說。“你馬上去陽江請人過來鑒定,對方是緩兵之計。我記得我說過,他們也可能被洪水阻隔了,大型設備運不過來。我早說過,你們這種合同屬于血腥的條款,簡直是你死我活的搏殺。但既然對方非得如此,那只能使他自食其果。”
“老丁也是這樣認為。”楊惜芳說。“我們已經在陽江大學請了專家過來會同鑒定,但對方回避。”
“那可以發出最后通牒。”
“吳聰。”楊惜芳問。“如果弄到解除合同的地步,你們有沒有能力進行集裝箱碼頭的施工?比如說請專家監理,請專家指導......”
“如果上述條件具備的話應當可以實施。”我考慮著。“‘秀才’的隊伍是一支好的施工隊伍,現在缺乏的是認證。他們各類能人不少,許多都是參加過碼頭建設的。安裝方面三四三廠有大量的技術骨干,這些都難不倒他們。過去我們國家不是缺這缺那嗎?可國家的人民大會堂不就靠著他們這些什么資質都不具備的人建造起來啦?現在許多地方進入建筑業都實行資格認證,可社會上花錢買證書的事情還少嗎?那么多的豆腐渣工程怎么出現的?還不是偷工減料發生的!楊女士,你如果認為立新的隊伍和三四三廠的工人還可以依靠的話......”
“吳聰!”楊惜芳激動地說。“我來就是想聽這句話。老丁估計對方可能在拖,拖到還是不解決問題的時候可能解除合同。現在我們的碼頭工程的施工算得是黃金季節,如果不快點進行,損失會很大。”
“吳大哥!”是田春英進來了。“該換藥啦。”
“好吧!田大姐。”我真感到歉意。“總是麻煩你,我心里真過意不去。彭多來信了嗎?”
“這孩子。”田春英笑著說。“他叫我感謝吳叔叔的指導和幫助。龍翔他們過去,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原來那邊是一幫小混混,是婁富貴管轄的。婁富貴進了局子,這些人沒有依靠和管轄。過去龍翔到過陽江看望唐先強,這些人都知道唐先強非常尊重龍翔的,他們不敢得罪唐先強,所以很怕龍翔。加之那些民兵威風十足,都是部隊出來的精銳,那能對抗?現在那邊已經安定了。吳大哥,你是怎么想起派龍翔過去的?”
“開始我也不想彭多惹麻煩。”我笑著說。“但如果對方欺人太甚的話,我們總不能示弱。彭多正在成長,我應當讓他知道做人就要硬氣,不能被人方的圓的亂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我們的原則,我們決不侵犯別人,這是做人的一個基本道理,但我們也不能任人欺辱,這也是做人的另一個基本道理。其實那些小混混只是一小撮,是紙老虎。廣大的群眾是善良的,同時是有力量的,但他們自己根本不知道這個道理。團結起來和邪惡勢力斗爭,才能取得勝利,人家自然服軟了。我們站住腳了,也就能發展壯大了。田大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吳大哥說的自然是道理。”田春英笑容滿面。“我們過去就是軟弱,人家欺侮了我們只是忍讓。當然我不想彭多惹出麻煩,但也不想彭多象我和他爹一樣老實做人反被人欺侮。我愿意他象他吳叔叔一樣做個鐵漢子,事事處處受人尊重。”
“文大哥是不是回鄉下去了?”我問。“這大半天沒聽到他的聲音了......”
“沒有。”田春英說。“他去法院找一個熟人打聽唐先強的消息。這可是一個讓人焦慮的事,現在眉兒山許多事情需要他解決,可他還使人牽腸掛肚的。好在文大哥做事熱心,在這人緣也好......”
“他怎么能認識法院的人?”
“好象是有人推薦他治療法院一個法官的妻子一個什么病。吳大哥,這個我不大了解。”
“大姐,你覺得文大哥這個人怎么樣?”
“應當屬于好人。”田春英回答。
“哈哈!大姐。”我大聲笑了。“怎么在你的眼里只有兩種人?不是好人就是壞人?你說文大哥是好人......”
“兄弟。”田春英正色地說。“我可不認為只有好人和壞人兩種呀,好人中分好的和比較好的,很好的和特別好的直至最好的,壞的也是一樣,都有程度不同和區別。我說你和文大哥都屬于最好的那種。你們關心我這個毫不相干的人家,盡心盡力地幫我們培養孩子,治療我的病,我只能從心里感激,除開彭多長大以后報答外,我是不能報答了......”
“大姐,想聽聽我的身世嗎?”我問。
“當然。”田春英眼里有一種期盼。
“老頭子,到底怎么啦?”翠翠驚訝地問。“怎么這個年紀了還和小孩子一樣哭個不停地。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不......”
“我要馬上去一趟沙湖!”興寶抹掉眼淚。“杲杲在沙湖搶險幾乎送了性命,好不容易活轉回來兩只眼睛又瞎了。老婆呀!我這輩子親眷少,唯一的就是杲杲這個表弟,出這么大的事情他們都不告訴我,可我......”
“你去吧!”翠翠也是淚流滿面。“只是......”
“只是什么?”
“龍翔他們走的時候把這里交給了你負責,你要走了那怎么辦?”
“你暫時管起來!”興寶肯定地說。“我知道你不會寫數字,但正好星星來了,他們可以幫你。立新的施工隊不用我們費神,你管好材料進出數字就行。其他的服務項目都各司其職,也不用你費神,這些龍翔都委托了人。只是把這幾個孩子看好就行了,這可是吳家的苗子,來不得半點馬虎。”
“這個我知道。”翠翠說。“你快去快回!可別讓孩子門起疑心。依我說杲杲應當沒事了,要是還危險,山里面會讓他去沙湖?他這輩子大難小難的邁過不少了,老頭子,是不是真有那個什么桂嬸嬸和兩個幫手看著他?過去老街腦膜炎死人那么多,杲杲也是連醫生都說了沒救了的,可居然回到家好了。這次竟然還能起死回生,我覺得杲杲的傷情和眼睛要不了多久肯定會好起來的。”
“你這樣認為?”興寶大吃一驚。“老婆,真要是這樣,我們可要每天給桂嬸嬸她們燒高香了。從一開始起,她們真算得是杲杲的大恩人啦!”
“泥塑修好啦?”
“修好啦!”
“啊!”翠翠喜不自勝。“一模一樣,完全的一模一樣!這星星,和他爹真的相象,太相象啦!”
“我們老街的鄉親們那么好,可我這輩子報答不了,你說我內心是不是慚愧?沒有大家的相幫,我和我媽會怎么樣?我能上學讀書嗎?我能生病住院嗎?是呀!我聽我姑婆說,日本人進了老街燒殺搶劫,老街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昔日繁華的老街消失了,代之是人煙稀少冷冷清清,富人都遷移到了現在的金鱗市,老街成了貧苦人的棲息地。但大家仍然幫扶著過,直到解放,老街人民才真正揚眉吐氣了。地方政府關心老街百姓,很早就在老街安裝路燈和自來水,后來又設立了電話和郵政代辦點,對于老街的貧困孩子實行免費上學的政策,還給老街的成年人進行掃盲,組織老街貧苦人家開展生產自救,成立了街道合作社幫助老街百姓增加收入改善生活。......”
“所以吳大哥如今才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地為老百姓操勞,才把大家組織起來共同富裕,才憐貧惜寡,尊老愛幼。好人啦,吳大哥!我也是受盡苦難才有今天的,為什么我不能象吳大哥那樣努力去做這些事?確實,陳麗和我說過努力工作這個道理,但我想我一個婦女能做什么......”
“大姐,這可是你的偏見。”我糾正她。“舊社會歧視女人,但新社會重視女人。婦女能頂半邊天,這你是知道的,是毛主席說的。他老人家就是要解放婦女,讓婦女走出家庭,走向社會主義建設這個大舞臺施展自己的聰明和才智。黃娟怎么樣?連我都自愧不如,整個山區的人們都尊重她,左利芳現在快生孩子了,但在山前鄉仍然擔當重任,李敏現在是桂花園服飾的當家人,管著五千多職工,還有你家的彭朵,將來肯定是我們聯合商社的重要骨干。不要看不起婦女,我知道,你心里有許多痛苦,但這和彭朵沒關系,相反,在你生病的時候,這個女孩帶著自己的弟弟自強不息地活著直到她們的舅舅回來。可以說是她支撐起了這個破碎的家庭,她的能力就是那個時候鍛煉出來的。她的前途肯定是遠大的。”
“難得吳大哥這么看得起她。”田春英感動地說。“還是換藥吧!山里新近研制的外傷藥膏。這是第二次,文大哥說要是還不見好,可真得......”
“怎么啦?田大姐。”我問。“這傷是不是嚴重啦?你怎么不說話?”
“真奇怪!吳大哥。”田春英震驚了。“你額頭上的傷完全好了!而且連疤痕都沒一個。這文先生的藥也太神奇了!”
“吳聰!”
是齊廠長和梁主任。
“怎么發生這么大的事也不說一聲就走了?”梁主任埋怨。“我們都以為這次和你分手了,可你這個家伙又頑強地活了過來。是不是這個世界還有東西值得你留念......”
“確實有東西值得我留念。”我哈哈大笑。“我要是真走了,你兩個找誰聊天去?和兩個好朋友分手我會先打一聲招呼的,所以兩位盡管放心。怎么今天有閑暇來看我?今天是星期幾?”
“今天是星期六。”田春英端茶過來。“是不是等唐先強的結果?文大哥去的時候就叫你放心,判決的結果不會太差。唐先強不是主犯,而且屬于自首,再說他這次為全省抗洪立了這么大的功勞......”
“田大姐,你的這個想法不對。”我說。“我贊成唐先強的做法,我們看事物要一是一二是二。我們不能把功勞和錯誤相抵消。按照這個說法,那那些對革命有功的人豈不是可以胡作非為?這是煉油廠和化肥廠的領導同志,和我是朋友,可以不以你的話為準,但今后這樣的話不可再說。”
“吳聰。”梁主任笑著說。“你對下屬也不應該這樣嚴格吧?其實我們過來也是要和你談這次抗洪的事。由于東岸的堤壩垮塌了,省里來人調查發現了挪用抗洪資金的問題。”
“有多少?”我緊張地問。
“兩千多萬!”齊廠長搶著說。“去年修堤時有兩千萬是省政府撥款,但用到修復工程上只有九百萬......”
“而且工程質量相當的差!”梁主任不失時機地補充一句。
“對對!質量很差。”齊廠長繼續說。“我們的南岸沒什么,是你們三四三廠的員工修的,我們補充了一部分資金。說實在的,要不是那個楊女士在堤壩上挖基礎坑,這個大堤一點問題也沒有。它除了塌陷三個地段之外基本上完好無損。但東岸就慘啦!基本上需要重新整理了。省委鑒于這種情況決定撤除蔣市長的職務,當然,如今流行異地做官,這沒大不了的。湖東區的婁金貴也降級了,調任市商業局任副局長,這個處分可算得很重......”
“這樣的處分還重?”我簡直不相信這算是處分。“這些人草菅人命,貪污抗洪資金,而且在抗洪搶險的非常時機根本不到一線組織群眾救災和撤離危險地區的人員,請問,老百姓養這樣的干部有什么用?政府順應民意,對這些玩忽職守的貪官處理,已經是重在教育了,已經是寬大為懷了,你們怎么還認為處理很重?”
“吳聰,這個你不知道。”齊廠長惋惜地說。“一個人當到這個位置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得付出多少?何況現在這個社會,眼睛盯著別人地位的不知多少人。這個蔣市長也是,守著沙湖這塊風水寶地,管好自己的職責就行了,怎么在抗洪資金上也打主意?這還不少,一下子一千多萬!這在全省也算得是大案子了......”
“這算得上什么大案子?”梁主任不屑。“常言道,老鼠拉木楸,大頭在后頭。省里不查則止,越往后查越是驚心動魄,我看可能沒這個膽量。好!咱不說這個啦,吳聰,這個眼睛沒好的希望了嗎?我可是希望在你的陪同下去山背鄉看看的。畢老爺子現在情況不好。”
“他怎么啦?”我著急地問。“是不是食堂的飯菜......”
“哪里!”梁主任說。“和彭多在一起習慣了,這孩子一走就沒時間回來看看,這老爺子一時間還真不那個,常向我抱怨。我問過有什么不滿意的,他也說不出什么來。”
“彭多現在是個大忙人。”我解釋。“省里這次有個全運會要在省城召開,他過去布置銷售窗口去了。等他忙過這陣子,我叫他過去看望畢爺行啦。可惜我現在身體不好,不然這樣的盛會我怎么能坐得住?你們家里這次還好吧?我聽說齊廠長家是在鄉下,沒遭災吧?”
“別提啦!”老齊垂頭喪氣。“家里的房子全倒了,眼看到手的夏糧也全毀了......”
“那么大的洪水?”
“哪里!”他說。“水庫潰壩了,村子里沒有防范,幸虧人員及時轉移了,可東西都沒了。盡管政府說了要救濟,可經過鄉鎮干部這一關,下面還有村干部的搜括,到老百姓這兒還能留下多少?老百姓活著一天要一天的生活......現在老婆帶著女兒來沙湖了,沒辦法,鄉下難呀!只能在這里湊合了。”
“有困難嗎?”我在身上摸索著。“田大姐!”
“吳聰,你要干什么?”老齊問。
“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女兒今年考取了大學。是嗎?”
“是錄取了,但通知還沒到。”
“不管通知到沒到,這個大學總是要讀的。”我說。“老齊,我知道你是一個廉潔的廠長,你的負擔重,收入不高,我早想和你說承擔起你女兒的上學費用。現在的大學窮苦孩子都沒這個財力讀了,好歹我還有幾個自己的錢。我已經和黃娟商量過,私人每年捐助五名孩子上大學,你的女兒算是第一個。你不要和我客套,我們都是為的孩子,為的將來!”
“吳大哥,你叫我嗎?”田春英進來問。
“田大姐。”我和善地說。“我床邊有一個小木箱,里面有兩萬元錢,你幫我拿一萬元給齊廠長。他的女兒要上大學啦!”
一百一十七
“杲杲!”
“興寶表哥!”
我真是興奮異常,這樣的大熱天!
“表哥,您怎么來啦?”
“我聽說你受罪了,還不興表哥來看看?”興寶表哥檫著頭上的汗珠。“這些人瞞得我好嚴!這樣大的事情我居然風都沒撈著一點,還有那個栓子,也合同著瞞住我,看我不回去好好教訓他一頓!杲杲,我和你嫂子聽說你遭了這么大的難,哭了整整半天。你嫂子說:‘老頭子,你要是惦記著杲杲,趕明天涼快點你早點動身去沙湖看看他就是了,這回我不攔你。’。正好這些臭小子在沼澤地里撈了兩只水魚,杲杲!這熱天的水魚可是大補元氣的東西啊!我二話沒說出錢買下。他們死活不肯,說是要留給一個人。我問給誰,結果你知道是誰?”
“給誰?”我問。“應該是留給唐先強吧!”
“錯了!”興寶表哥說。“他們要留給你。龍翔現在已經回眉兒山了,整個工程驗收結束,那個姓楊的兌現了當初的承諾,龍翔回來可是興高采烈,大家也感激你這次為眉兒山挽了這么個工程,還親自在現場指揮。你身子不好,眉兒山的百姓都知道了。杲杲,我記得你小時侯很喜歡吃這種水魚,那時候為了你,表哥可沒少下水捕捉呀!現在這種野生的水魚少見了。不是這次沼澤地改造,還捉不到這樣大個的水魚。”
“沼澤地改造?”我問。“當初不是計劃養黃鴨嗎?怎么想到改造水田?”
“黃鴨的養殖規劃變了。”興寶坐下來。田春英遞過茶來。
“情況是在不斷的變化。”興寶表哥居然出口成章。“我們眉兒山是屬于人多地少的大山區,過去靠著山林和外出務工生存。其實,有些地段還是有土地的,例如土匪窩和沼澤地都是原先的良田。沼澤地有三百多畝,屬于變異成了沼澤地。土匪窩隱蔽了許多年,被我們找出來了。兩項相加,眉兒山人均土地面積達到了一畝多。這可解決了眉兒山的生存和發展的大問題,杲杲,我和你嫂子已經落戶眉兒山了......”
“為什么?”我奇怪。“山背鄉不是很好嗎?還有青楓坪,那邊是你親自指導發展休閑旅游事業的好地方......”
“我媽的墳地在眉兒山。正如黃娟講的那樣,也算是故土難離吧!”興寶說。“我們老街人講究個孝道,守在我媽的墳地旁心里塌實。當年我媽生我,可能連看一眼我的機會都沒有就咽氣了,她老人家要是泉下有知,現在可以天天看著我......”
“我知道了,表哥。”我輕聲地說。“這是你心中的痛苦,我很早就知道......”
“吳聰完全變了。”梁主任說。“我可以說他完全變成了一個我們都不熟悉的人!”
“你怎么能這樣說他?”
“對吳聰我真是太了解啦!”梁主任肯定地說。“在過去,他從來不說別人的是非對錯,許多東西他都以善良的愿望去揣測,即使是象婁富貴這樣的惡人,他都是感化。在抗洪中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多,那個姓楊的女人對他還要怎樣?簡直是處處為難步步緊逼,把他們那個聯合商社弄到了查封的地步,可吳聰還是幫著她,維護著她。你可以看這次的基礎坑的開挖和澆注,都是吳聰安排的。可對于蔣市長和婁金貴,他表現得尋乎異常的痛恨......”
“這使我想起了一件事。”老齊問。“還記得總理對雷鋒同志的題詞嗎?對人民象春天一樣溫暖,對敵人象嚴冬一樣殘酷無情。這說明吳聰愛憎分明......”
“越說越沒邊了。”梁主任被逗得笑了起來。“按照你說的,吳聰不是把蔣市長他們當敵人啦?這說得過去嗎?好啦!老齊,還有困難嗎?這次家里肯定受災很嚴重吧?我也象吳聰一樣獻點愛心,回頭我也捐點錢過來。現在這城市的生活真是了,物價天天漲,連你這樣的大廠長都需要別人獻愛心了,老百姓還怎么活?”
“還有一點。”興寶表哥說。“桂芝娘家也很困難,也是快六十歲的人啦,只有這一個女兒。現在她跟著栓子到了這里,那邊的老人沒人招扶了,她娘生病,又想外孫子。黃娟說了,要桂芝把老人接過來。你說,兩家到了一塊,總不能麻煩集體再安排了吧?加上我們本來就喜歡眉兒山這地方,所以......”
“那他們怎么會接收?他們不是人多地少嗎?”
“杲杲!”興寶表哥臉色有些發燙。“這次表哥可是為眉兒山立了功勞的。”
“為眉兒山立了功勞?”
“是呀,這話是唐先強說的。”興寶表哥說話順暢了。“先前尋找土匪窩,這是你們都知道的,那邊有八百多畝地,現在種上了香芋,到秋季就可以收獲了。這次鷂子巖崩塌造成眉兒山堰塞湖,是表哥發現了石門這個老通道的。唐先強他們按照我的意思打通了石門,使得堰塞湖的水流進了靈潭,聶東陽他們來看過了,說是可以在靈潭建立水電站,可以解決眉兒山公社的用電。據說可以發電一萬幾千千瓦,具體多少我說不出,但東陽說可以辦小型工廠,什么加工工廠的用電都可以解決。由于暴泉的水走了石門,只要開挖新的河道,原來的三百多畝沼澤地可以作為水田種農作物。土質的樣本已經取了送到了農科所化驗。”
“表哥!”我真為興寶表哥高興。“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呀!是我崇拜的興寶表哥,還是挺有本事的!怪不得眉兒山能夠接受你,原來你做了這么多。不過,你們那邊新建村子之后,你不可以再那么費心了,幫著養養鴨子什么的算了......”
“不行!杲杲。”興寶表哥神秘地說。“這個事情只許你知道,連你翠翠嫂子我都沒說。在眉兒山我發現了一種黑頭菇,挺水靈的,我偷偷采回來自己吃了幾回,味道很不錯,看樣子沒有毒。我想發展這種養菇業。我把黑頭菇送去農科所化驗,你猜賓教授怎么說?”
“怎么說?”我好奇。
“賓教授說這可是眉兒山發展的又一大產業!”興寶敞開衣服興奮地說。“我們眉兒山有天然的山洞,而且洪災前唐先強預先派人購置了幾個大水缸,只要把木架搭起來就可以養菇了!賓教授說玉米的桔桿可以當營養基,完了還是可以肥田和做成復合肥。現在玉米已經開始采摘,馬上可以進行黑頭菇的培植了,到時候賓教授說他親自過來......”
“表哥!”我激動地按住興寶表哥的肩膀。“你......你真是太行啦!有了黑頭菇,可以向城市提供新鮮菇,也可以做成罐頭銷往外地!不過......那個藏寶洞大嗎?”
“怎么不大?這次整個村子里的人住進去還只占了角落。現在大田的工作都是機械化,剩余勞力多的是,特別是象眉兒山這樣的地方,更是閑散人員的聚集地。有了山洞產業,今后的農閑時間沒有了,冬季的時間也可以用來養菇,可以消滅那些賭博,打架斗毆和封建迷信等等不良習氣。現在這個情況還沒向龍翔匯報......”
“為什么?”
“因為還沒開始試驗。”興寶表哥紅著臉說。“是不是能夠成功還要看結果。你表哥可不想八字還沒一撇,先就鬧得滿城風雨的。”
“吳大哥!”田春英進來說。“有一個部隊的同志來看你......”
“吳大哥!”果然是郭建強。“我代表我們營的同志們來看望......”
“是建強兄弟!快坐!”我忙不迭地招呼著。“這么大熱的天還來看我,真是不敢當呀!”
“先喝口茶。”興寶表哥遞過茶來。“真謝謝呀!”
“表哥......”我遲疑著。
“怎么啦?杲杲。”興寶表哥問。“你眼睛看不見,行動又不方便,表哥幫你招待客人......”
“是這樣。”我笑了。“我和建強兄弟有工作要談......”
“是呀!”興寶表哥也笑了。“看我糊涂得,你們談,你們談!”
“這次沙湖東岸的潰堤,省里鄭省長到了。”郭建強說。“他對整個沙湖的領導班子進行了批評。吳大哥,我也做了一件昧良心的事......”
兩人都沉默。
“我過來是想聽聽吳大哥的責罵。”郭建強說。“就在沙湖大堤十分危急的時候,我離開了現場。副營長在指揮的時候又沒有聽取吳大哥的建議鋪設彩條布和壓石塊,導致了退水時發生了崩塌。對于我為什么在那個時候離開了現場,我向上面說是開會,我......”
“你干什么去啦?”我好奇。
“我大哥說這次抗洪是擠兌蔣市長的一次極好的機會。希望我們能夠配合,他說東岸大堤是蔣市長伙同婁金貴婁富貴兄弟修的,如果大堤弄得千瘡百孔,姓蔣的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我當時是責備了我大哥,但就在那個時候,我聽到了大堤即將崩塌的消息,我......”
冷汗在我的脊背流淌著。
“吳大哥在堤壩上的所作所為,不僅感動了我,也感動了所有戰士。象這樣的防洪大堤抗拒這樣大的洪水,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我們當時聽了吳大哥的話,這將是一次成功了的奇跡。可惜!”
他痛苦地搖搖頭。
“勝利眼看到手了,被我們白白葬送了!”他聲音埂咽。“我沒有向上面說出我大哥的不軌行為,包括抗洪搶險中的消極,我深感良心的責備。今天看到吳大哥這個樣子,更使我不安。吳大哥,你......”
“都過去了,算了吧!”我突然心里泛濫著一種悲涼。“我怎么能夠責備你?建強。我們站在抗洪前線的時候,有時候往回看,就會覺得身后有著千百萬群眾需要我們保護,會感覺一旦堤壩潰敗,身后的百姓將處于滔滔洪水之中,他們已經很貧窮了,如果再遭受這樣的災難,豈不是雪上加霜?寧愿犧牲自己一個,也要自身承擔起一切苦難。有時候我在堤壩上真的難以支撐了,但解救群眾的信念不滅,只要出現危急局面,我一身的力氣又恢復了。我們都是人,是普通人,是千百萬群眾中的一員。今天你能夠向我袒露,說明了你的良知未滅。既然我已經這樣了,還怨天尤人干什么?不過,你應該和你大哥說,他手中的權力是人民給的,是用來為人民服務的,不是用做官場權力爭奪的。今天可以過去,但總有過不去的一天。”
“我知道了,吳大哥。”建強聲音很輕。“我問過副營長,給你喝的水中確實是含有藥物成分,是衛生員從家里弄來的一種催眠的藥物。這是沒有經過試驗的藥,副營長要他想辦法讓你好好睡一會,他沒有辦法,用了這種藥。文光華搭信問我我才知道這事的,他想弄到解藥,可衛生員的藥箱已經隨著堤壩的垮塌丟失了......”
“絕對不要怪這個衛生員。”我告戒。“他是一份好意,屬于無心之過,況且他還很年輕,我不想讓他受任何委屈。副營長對我很關心,更沒有錯。建強,這些都是天意,我命該如此,不能責怪任何人。”
“那個救你的人你有印象嗎?”郭建強問。“我當時追過去問他,想留下他的姓名,可他一聲不吭地走了......”
“我怎么知道他是誰?”我也很奇怪。“象我們在堤壩上搶險,許多群眾自愿上堤幫忙。當我落水的時候有人奮不顧身地救援,這也很正常,是誰我真不知道,我也想找這個人,向他表示謝謝的。”
“我打算去衛生員的家鄉眉兒山訪問,看能不能找到解藥......”
“不行!絕對不行!”我著急了,緊緊拉住他的胳膊認真地說。“建強兄弟,你仔細想想,要是部隊的同志到了那里,還不鬧得驚天動地?這衛生員還能在當地生存?別人會怎么看他?聽我的,千萬不能去他家,那會毀了他一輩子的。我說過,我已經這樣了,不能再讓別人難受了。再說,那種藥即使找到了,能不能解除我的痛苦還是未知數。山區正在研究我的這種情況,相信他們有辦法治好我的這個毛病的。”
“杲杲!”興寶表哥說。“今天晚了,我回不去了,就在這和你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可是要走的......”
“為什么?”我問。“好久沒和表哥在一起了,多和我說說眉兒山的事,多住幾晚不行?”
“杲杲,現在表哥在那邊承擔了一份責任。”興寶說。“龍翔要你表哥看管新村的建設,掌管建筑材料的帳目。龍翔說,眉兒山新增的社員沒有你表哥這樣大公無私,也沒有你表哥這樣兢兢業業,所以,這關鍵的地方得興寶大哥出面。嘿嘿,這眉兒山還真瞧得起你表哥,所以,人家看重你表哥,你表哥得負起責來。你別怪我這次抽空來看你,你翠翠嫂子承擔了看管材料的任務,星星承擔了帳目,還有那邊的老鄉們一致要我過來和你說一聲保重,表哥盡管過來了,心還是牽掛工地的。”
“看來眉兒山是廣闊天地,我表哥在那里是大有作為了!”我哈哈大笑。“我本來想表哥和我一起去一趟三四三廠,看看那邊的情況,一起去碧泉的倉庫,過不久那里要開業了,去一趟南岸大堤,那邊的基礎已經驗收合格了。想不到我表哥現在重任在身,我就不好麻煩了。那邊你們眉兒山的人可棒啦!沙湖還從沒見過這樣過硬的隊伍,有年數了,過去我們三四三廠的民兵也是這樣......”
“還有,杲杲。”興寶表哥猶豫著。“你翠翠嫂子這次本來要我帶點其他補品過來,但我不知道買什么好......”
“表哥。”我譏笑他。“現在還是翠翠嫂子管錢吧?你想花錢怕和嫂子開口?”
“哪里!”興寶表哥顯得很自信。“我們除開自己的花消,其余的錢都捐獻了,你翠翠嫂子也是同意的。你當你嫂子是守財奴,吝嗇鬼?再不能用老眼光看你嫂嫂了,入社以后,她可是大變化了。這次除我管材料外,你嫂子也被分派管后勤。這眉兒山還真看得起人,按照過去講的,‘搞五湖四海’呀!”
“吳大哥!”又是田春英在報訊。“文大哥來電話了。唐先強出來了,是一年半刑,緩刑兩年。”
一百一十八
“沈爺爺,到底是什么事?”彭多疑慮的問。“陽江的展覽布置正在緊張階段,您十萬火急地把我叫過來......”
“是這樣。”沈老爺子說。“有人給我寄來一顆藥丸,我估計是從眉兒山那邊寄過來的。為什么他要用這樣的方法?我想,他不想暴露身份,但又對逍遙丹害了你吳叔叔這件事心懷不安。我說過,這種解藥對受害者沒有好的作用。如果你吳叔叔的眼睛瞎了,還有頭腦可以思考,但如果變成了白癡,不是生不如死嗎?”
“那這藥對吳聰沒用?”文光華問。
“怎么沒用?”沈老先生說。“這太有用了!我們試過許多解毒的方法,但效果不大,為什么?因為過去的藥方我們不知道,逍遙丹這個藥我們也沒有見過,難以對癥下藥。但這個解藥的成分我們可以拿來參考。我說過,這其中有致人腦損傷的成分,但無非是一些迷幻藥,只要我們沒有內服,還不至于造成人體傷害。把彭多叫過來,就是想了解解藥的主要成分。”
“我知道了,沈爺爺。”彭多興奮地說。“我會仔細弄清這解藥成分的!”
“要開會?”張誠問。“發生了什么事?誰建議的?”
“這是吳聰大哥的建議。”東陽說。“吳大哥一共提出了四項建議,要求我們馬上召開會議討論。第一個是鑒于抗洪搶險中出現的問題要認真總結,要整頓干部的思想和作風,防止在聯合商社內部出現沙湖市干部大面積倒塌的現象。我覺得這是對整個聯合體的關懷。第二個建議是馬上改變現在這種管理方面的混亂局面,建議穩定班子建設,不能老是現在這樣捉襟見肘的臨時拉人派人。他認為有了穩定的班子,對規劃發展我們的集體事業有著長遠的好處。第三,要迅速組織對楊惜芳女士的合作研究,認為這是為聯合體今后和私營業主的合作找到一個參考的平臺。他檢討過去推委過和私營業主的合作這種不好的思想,認為這樣會錯過促進集體事業發展的許多機會。第四,他認為自己目前身體狀況不好,已經不利于在聯合商社負責人這個重要崗位上了,建議委派唐先強接任他的工作。”
“他眼睛都這樣了,還東想西想的。”張誠說,心里有些感動。“文光華那里怎么說?難道沒一點辦法啦?”
“大哥頭上的傷已經全好了。”東陽說。“只是體內的毒現在還沒方法去除。沈老先生正在想辦法,正在調節劑量。大哥現在的身體比起以前要好些,我建議讓他去犁溝修養,這是針對他現在眼睛的缺陷而言的。在其他地方,他的眼睛障礙影響很大,但到了犁溝,他的眼睛就不再是障礙了,他不想拖累別人。他熟悉犁溝的一草一木......”
“這個也大家一起討論吧!”張誠說。“還有三四三廠援建眉兒山的靈潭電站的計劃,我建議也在會議上討論。黃娟說過的農科所升級到兩鄉和眉兒山共管的問題,外出水庫加固工程和水庫承包計劃等等,我建議都在會議上討論。和楊惜芳的商討可能涉及面大,建議各公社和工廠都事先準備一下。這個女人經常出其不意,要是可以合作的項目多,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的話,豈不難堪?還有,我聽說過吳聰想把陽江的承志化工廠拉進聯合體,這是為什么?”
“承志化工廠是樅縣的農民開辦的一家工廠,創辦人是陸老師的一個遠房親戚。”聶東陽說。“這里并不是說吳聰大哥涉及了一種關系在里面。如果關系再好,對方以下兩個條件不具備,吳大哥也不會建議我們接納。第一,對方必須是弱勢企業,第二就是來自鄉下。吳星從那邊過來,認為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這個企業都將倒閉,可以說是一無資金,二無技術,第三就是缺乏管理人才。但是,這正說明這些來自鄉下農民的一種自強不息的精神在大城市的體現。把這樣的企業拉動起來并產生好的經濟效果,吳大哥認為這種示范作用非同小可。再說,他們也不是白吃我們聯合體的,他們不僅能夠幫助我們解決相當量的就業,還能產生不可估量的經濟效果,關鍵是技術支撐和前期啟動。兩鄉和眉兒山的人力資源現在都緊張,而樅縣的集體經濟還沒開始,甚至這次洪災省里都把主要力量投入到了那邊。洪災過后,我們這邊的支援也放到了那邊的七一水庫。孫叔過去很久了,對方說想把七一水庫承包給我們,我想,這也是我們今后經濟發展的一個方面。”
“就這幾個議題?”
“哪里!”東陽說。“省全運會我們聯合體的參展柜臺,聯合商社的開張在即,夏收工作和秋季農田的準備,黃鴨產業和野化雞產業,鄉村旅游和出租房工程,食品加工企業的擴大。還有,我剛剛從農科所了解到眉兒山新近準備的蘑菇產業。這些都要在會議上商討。鑒于吳大哥和大嫂的身體狀況,我建議不通知他們......”
“行!”張誠爽快地說。“你組織吧!我現在比不上你。哈哈!孩子出生了,真有些手忙腳亂!”
“你是說里面有一種石頭的成分?”沈老先生問。“是不是晶瑩石?”
“晶瑩石?”文光華大驚。“這是年代久遠的一種翡翠,哪里去弄?吳聰再不迅速解毒,會對肝臟產生很大的傷害的。”
“古代用這種石加入藥物中的目的,是使藥物的效果擴散。原來我們使用的解藥效果不明顯,是沒有擴散的效應。晶瑩石?對!是晶瑩石!”
“大家都說吳聰象換了一個人。”文光華說。“都認為他現在性格上有很大的變化,沒有了過去那種與人為善的風格,代之的是嫉惡如仇了。肝臟損傷,導致肝火旺盛,這也說得過去。我倒是喜歡他現在這種性格。老是和善和容忍,被人欺負到哪一天?”
“還是想辦法治療吧。”沈老先生說。“中毒這么久了,真得趕快行動了。好在以前的解毒雖然沒有效果,也沒繼續惡化......”
我回到了犁溝。
幾乎不用兩只眼睛,我在犁溝可以說行動自如。
“外面的情況怎樣?”我問。
“很好,吳先生。”這是守在溝口的一個蒼老的聲音。
“哦!是位老先生,怎么派了您來?”我問。“是新來生態園的嗎?”
我想不起三四三廠有這樣的同事。
“上面交代不能和吳先生多交談。”他說。“請吳先生好好靜養,您剛剛服用的是山區新近研制的新配方藥物,上面講這種藥物服用之后,要想好的效果就應當靜養。請進去休息吧!”
“我能和外面聯系嗎?”我問。
“不能!”
失去聯系,而且手機也沒收了......。
每天只能在犁溝溜達,按時服藥......。
師傅教的拳術已經很久沒有練習了,該不會荒廢吧?還有他新創的健身拳。即使不用鋼絲鞭,也可以徒手練一練......。
“星星!”彭多高興地喊。“是不是剛從眉兒山過來?”
“彭多哥!”吳星也很高興。“我聽說你在這抓展覽布置,特地過來看看的。怎么樣?這些都是立新叔派過來的裝修工人嗎?”
“是呀!都是立新叔從他的裝修工人中精選出來的。”彭多興奮地說。“看完這里哥請你到廟前吃涼粉。都說廟前是美食一條街,可除了我們山區來的食品,這廟前的食品算得了什么?”
“彭多哥,現在山區有多少種食品進入了省城?”
“二十三種。”彭多說。“還不包括準備進來的熏黃鴨和雜味雞。據說山區還準備生產蘑菇,要是蘑菇進來,肯定能帶動其它的銷量。星星,有沒有打算和我一起做這種事業?”
“我現在還在讀書。”吳星說。“馬上要進高中二年級了。陸老師說高中二年級也要作好升大學的準備,學校在這次改革中準備將一些成績優秀的學生提前參與高考,我媽媽正在進行活動。估計有些希望,但我不想這樣。”
“對對對!”彭多臉紅了。“你是正在讀書的學生,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瞧我這張嘴......”
“彭多哥,我打聽一件事。”
“什么事?”
“聽說我爸爸的病需要一種藥,而現在山區沒有......”
“是晶瑩石。一種年代久遠的翡翠,現在上哪兒找這種東西?”
“我知道了!”吳星興奮地說。“我知道什么地方有了!彭多哥,要是找到了這種藥,是不是我爸爸可以完好如初?”
“沈爺爺說可以。他所用到的藥物都是對癥的,和解藥中的有效成分相符,但由于缺少晶瑩石這個東西,所以缺少擴散作用。現在吳叔叔已經在犁溝靜養了,這是防止操勞過度引發肝臟病變。大家都說吳叔叔性情變化很大,是與肝臟損傷有關。還有,他額頭上的傷久治不于愈,最近突然莫名其妙地好了......”
“你說什么?”吳星問道。“額頭的什么部位?”
“就是這一帶。”彭多比畫著。
他沒注意到吳星的臉色發生了變化。
“您就不能歇歇嗎?”守衛溝口的人問。“看吳先生整天滿頭大汗的,這么熱的天休息一下多好......”
我確實汗流浹背,但心里說不出的舒服。師傅的拳術真的鍛煉人。
“謝謝您的關心。”我誠摯地說。“我在犁溝這地方不覺得熱,這比起外面涼爽多了。老先生,您是怎么來聯合商社生態園的?”
“網上招聘。”他仍然話語簡單。
“您這么大年紀也上網?”我驚訝地問。“都說那是青年人玩的東西......你怎么實際年齡不大......”
我大驚失色,模糊中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年紀并不大的中年人。
“吳先生能夠看見啦?”驚喜在他的臉上。“這么說山區的藥這次有效了!”
“您是誰?”我問。“怎么才三十多歲就顯得......”
“我是生態園派來守護吳先生的。”他回答。“任何人都不準進入犁溝打攪您。我二十四小時駐守在這里,想不到吳先生這么快好了。”
“能給我聯系大秦嗎?”我問。“幫我聯系大秦,我想知道一些外面的情況。”
“這個可能不行!”他顯得十分遺憾。“即使吳先生有了好轉,也要鞏固一段時間。這是上面規定的......”
“多少時間?這一段時間是多少?”
“上面說兩個月。”他回答。“兩個月之后他們來進行鑒定,確定吳先生完全好了,吳先生才能恢復工作。”
天啦!兩個月!
“我扶吳先生進去休息好嗎?”他小心翼翼。“您剛剛好轉,眼睛剛開始恢復,還不能過多勞累。吳先生,我聽說你在沙湖有一個商場快開業了,您要是休息不好,到時候開業的時候身體沒有恢復怎么辦?想要盡快投入工作,就要多多保養好自己。拿我來說,就是......”
“你怎么啦?”我問。“好象你還不到四十歲吧?怎么年紀不大聲音顯得那么蒼老?”
“嗨!”一聲嘆息,讓人心悸。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從一個年紀并不大的人身上發出的。
“我叫玄文哲,朝鮮族人。”他說。“小時候到老家探親的時候掉進了冰窟窿,落下了這個病。一到冬天就咳嗽不止,您現在看到的這個情形是我最好的時期,而我才三十二歲呀!”
眼淚在他的眼角滾動。
“沒去醫院看過?”我問。
“這是寒惡癥,醫院也沒有辦法。”玄文哲說。“我治病花光了積蓄,成了孤身的打工者,但這樣的身體我能找到工作嗎?我在網上看到了你們的招聘公告,我做過養花的工作,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因為我碰到過的釘子太多了。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加入了應聘,你們通知我在沙湖集結,所以我到了這里,我每天負責看管花卉,這是我過去干過的事。”
“你應當說找到了歸宿。”我安慰他。“小玄,你應當在這里好好干,相信我,要不了多久,生態園會有大的變化的。你現在每月收入還行吧?”
“按照當初的約定收入還算行。但是......”
“但是什么?”我緊張起來。“是不是生態園經營不好使得你們的收入下降啦?”
“生態園現在收入確實不好。”他說。“能夠維持職工的工資收入也就不錯了。但是,我是說有些人在其中搗亂,使得大家沒心思做事。”
“告訴我,小玄。”我吃驚不小。“是誰在其中搗亂。”
“這種網上招聘是魚龍混雜。有真心實意來做事的,也有一些社會閑雜人員混進其中。這次來的人員里有一些人就是這種目的,他們在中間拉幫結派,專門欺負弱小群體......”
“唐俊和大秦不管嗎?”我越聽越心驚。“難道他們聽任這些人胡作非為?”
“唐工只管技術指導。他正加緊研發國外的速生花卉。大秦只管抓進度,他說如果到時候拿不出產品會損害企業的形象。再說了,那些人都是偷偷進行的,比如說他們克扣大家的工資,被克扣的人都不敢聲張。上面不知道,他們便為所欲為了。吳先生,可能兩個月以后我也打算走了。這里雖然很好,但這些人的作為使我們這些人呆下去了。已經有十多個人走了,也沒有辭職。那些強占人家收入的人強迫手下人完成這些人的工作量,但收入歸他們......”
“玄文哲。”我說。“謝謝你給我反映了這么多。我馬上要聯系大秦,我要馬上整頓這個生態園,我決不許這種現象在我們這里蔓延。我們組織這種事業,目的是使大家生活幸福。如果導致了大家不能在這里生存,那是我的失職!你有手機嗎?借給我聯系大秦......”
“這個......”他猶豫著。
“你不用害怕!”我鼓勵他。“謝謝你為我們聯合商社作了一件大好事,你以為大秦知道你向我反映了問題會怪罪你?你錯了。我們聯合商社無論誰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如果這樣的事我們不了解,我們聯合商社會垮掉的!廣大職工群眾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會怎么看我們?我們大家辛辛苦苦地努力,難道不是為了大家過上幸福生活嗎?難道我們這樣的企業還允許黑惡勢力存在下去嗎?這樣的事情發生,暴露了我們單純抓生產的陋習,也說明了社會上的惡劣習氣無孔不入的特質。馬上生態園要進行一場聲勢浩大的整頓了,這是關系到生態園生死存亡的大問題!”
一百一十九
“你說什么?”大秦莫名其妙。“已經走了十多個人?這個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我怒氣沖天。“人家在你眼皮底下搞鬼,你倒是逍遙自在地過著。要不要請人來幫你?”
“真要有這樣的人作梗,我大老秦要人幫嗎?”大秦難堪不已。“都怪我,只顧得抓生產,想早點把生態園從目前這種狀況中解脫出來,忽視了對職工的思想教育。”
“大秦。”我態度緩和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不知道你想過沒有,我們為什么要辦這個生態園,還不是為了讓更多的貧困人口走出困境?當生態園辦起來的時候,這些應聘進來的人們多么高興,以為從此有了生活著落,有了和我們一樣的盼頭。誰知道這中間混進了一些害群之馬,他們這樣為非作歹影響了生態園的發展,損害了我們集體事業的形象,也使參加生態園建設的職工群眾失去了信心。這已經違背了我們當初建生態園的初衷。”
“吳大哥,您說現在該怎么辦?”大秦問,他已經滿臉通紅了。
“組織群眾揭發這些害群之馬!同時要報警進行抓捕。”我果斷地說。“其中三名惡跡斑斑的肯定要抓捕。通知內丹縣警方,現在不正是打黑除惡嗎?他們算是撞到了槍口上了。這樣的做法是一種震懾,要根據惡跡的程度不同采取教育和退賠的處理方法,最好達到教育為主。如果主動退賠可以不予追究,否則可以組織其中揭露出來的罪行上報警方處理。這是刑事犯罪,對于我們的集體事業有很大的危害性!”
“這個玄文哲過去是個花匠,但最近還得跟我一段時間。”我說。“這不僅是考慮他個人的安全問題,也是我想通過他了解一下花卉培植的知識。你們不要總把我禁錮在這里,我想到生態園到處走走。還有,我的手機你馬上歸還給我,弄得我和山背鄉的聯系都中斷了......”
“中斷你的外部聯系這個決定可是聯合體作出的。”大秦還是猶豫。“沒有山區的指示我不敢擅自做主。至于在生態園走走,那當然可以,但必須有人陪同。玄文哲身體不好,我另外派人行嗎?”
“不行!”我對于不能歸還手機很不滿。“還是派玄文哲吧!你和山背鄉聯系吧,文光華那邊有一種專制寒癥的藥貼,而且是冬病夏治。現在不正是治療的好時候嗎?要是能治好他這個病,也算他自己的造化了。再說,我剛才說過,我還想向他請教花卉培植知識的。你不給我手機,給我一些紙也行。”
“吳大哥,您要紙干什么?”
“這個你別問。”我說。“閑來無事,寫寫畫畫總行吧?”
“大哥。”玄文哲問。“我這個病真能治好?”
“試試看吧!”我一心在畫上。從大秦那里要來的紙我用來畫畫。
“那這得花費多少錢?”玄文哲擔心地問。
“這個屬于職工福利,不要錢。”我抬起頭來解釋。“我告訴過你,這個生態園屬于我們聯合商社,同時也屬于山區的聯合體,是共有制企業。在這樣的企業中所有職工享受免費醫療,當然,這是在企業能夠盈利的情況下。今后我們的事業發展了,孩子上學,職工住房,以及其他事項,凡涉及職工利益的各項事業都同等享受。小玄,山區馬上要組織你們這些對共有制企業了解不多的同志去山背山前和眉兒山公社參觀了。到了那邊,你會知道你自己現在正在干什么,自己的勞動和整個集體事業的命運的相互關系。當你了解了這些,我相信,你對自己想辭職走人會后悔不已。你們這代人沒有經歷過集體經濟時代,對那種事業沒有感性認識。聯合商社和生態園就是要使大家過上真正的幸福生活。大秦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生活,以為只要生產上去了,大家收入增加了,生活就幸福了。但是,大家在這種環境中會有幸福感嗎?整天被人家威脅逼迫,自己的勞動被人家剝奪......”
“大哥!”玄文哲淚珠滾滾。“要是這次真的去山區參觀,不知我能不能去。還有,這些藥貼敷上以后,我感覺真的好了許多。認識大哥真是一件幸運的事,要是我能去山區看看,真是三生有幸啊!”
“怎么沒有機會?”我感到好笑。“小玄,可別把山區看得那么神秘。其實我們這邊也會和山區一樣,能夠成為集體經濟的典范,到時候人家也想到我們這里來參觀的。這次之所以組織到山區參觀,主要是提高大家對集體事業的認識,配合這次對黑惡勢力的斗爭。我們要組織群眾發展經濟改善人們的貧困狀態,但他們那些人以為找到了發財的捷徑,靠著橫行霸道侵吞群眾的收入。這一方面說明這些人的無恥,另一方面也說明這么多年來群眾對這樣任意被侵犯的事情已經麻木不仁了。大家在聯合商社和生態園內部必須要有一種主人翁意識,這個企業本身就和我相關,企業興旺是我的責任,企業衰敗是我的恥辱。無論是普通員工還是企業領導,只要他的作為損害了企業的發展,每一個職工都有義務和權利向他批評指正。如果不改正,每一個職工都有權利揭發和批判,同時可以向上級反映問題。領導者如果打擊報復,在聯合體內將受到懲處!一般性的錯誤可以解除職務,嚴重的可以上報檢察機關立案處理。”
“難怪這次揭發的東西那么多。”玄文哲說。“我也沒想到這事引發這么大的動靜。我只是想等大哥病好了之后走的,但大哥的為人居然這么感人,使得我不得不把這些告訴大哥。”
“小玄,你這些都做得很對。”我感動地說。“沒有你向我反映這些,大哥還以為自己生活在世外桃源。到處一片歡聲笑語,大哥不知道在生態園里居然還有這樣的斑斑血淚。這些我已經向山區報告了,怎樣處理,山區會作出決定的。好象那邊有人過來了,你眼色好,能看清是什么人嗎?”
“個子高高的,走路有點沖。我不認識......”
“這是唐先強。”我笑了。“你們唐工的遠房弟弟。他怎么到這來啦?”
“大哥!”唐先強高聲喊著,“好逍遙自在呀!危險來了尚在這里目空一切的。”
“危險來了?先強,虛張聲勢吧?”
“滾出來吧!”唐先強喝道。“大白天的敢暗算我大哥嗎?”
竹林里簌簌發抖地走出兩個男子。
“這兩個和那些人是一起的。”玄文哲小聲地在我耳邊說。
“沒種的東西!”唐先強厲聲呵斥。“老子觀察你們這些東西很久了,還算有些眼色,沒敢對我大哥動手。真要動手,只怕是小命都不保了!也不看看這是誰,婁富貴知道吧?陽江老大,被我大哥隨便撞一下,幾乎連命都送了。大哥,這些小賊怎么處理?”
“先強。”我很興奮。“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還不是跟上這群雜碎過來的。”唐先強興致勃勃。“我走到三四三廠的溝口,發現了這兩個家伙鬼鬼祟祟進來了。我猜最近生態園打擊黑惡勢力,這兩個人是不是想對我大哥進行報復?于是我跟過來了。想不到大哥還真的在這里......”
“我沒有事,先強。”我告訴他。“這樣的小賊也奈何不了我的。雖說師傅的傳授我荒廢了許久,但最近在犁溝我又操練起來了,結果還真不錯。不僅身體好轉快,而且連眼睛也好了起來。你問問他們的目的,要是受人指使,只要供出幕后指使人就放過算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大哥可以放過過他們,這是大哥的仁慈。”唐先強哈哈笑著。“但我不會放過他們。需要我搜查嗎?還不把身上的東西清理出來!”
兩人簌簌抖動著,身子連動都不敢動......。
“快點!”唐先強厲聲喝道。“都聾了不是!”
好象嚇掉了魂,兩個人幾乎同時坐到了地上。
“好啊!”唐先強清點著。“不僅有鐵尺,居然還有匕首。這要是送進警察局,不知道要盤多少年。先把他們捆住再說,我現在就通知內丹縣公安過來......”
“唐......唐大哥!”其中一個重要忍不住了。“我招!我們都招!”
“你們認識我?”唐先強奇怪地問。
“陽江大名鼎鼎的人我們怎么不認識?”他耷拉著腦袋。“只怪我們今天走背運,撞到了唐大哥的懷里......”
“放你娘的屁!”唐先強怒氣沖天。“撞到老子算你們走運,真要動我大哥你們知道是什么下場嗎?我唐先強服過誰?誰都不服,只對吳聰大哥心服口服!老子過來算是救了你們兩條小命,不懂得感激,反倒怪老子來得不是時候,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不信你們和我大哥試試看,老子在一旁看熱鬧,看看你們兩個怎么倒在我大哥的腳下。這年頭只要不傷害人命,怎么作踐都行,你們敢不敢試試?”
“不敢。不敢。”這兩個人變得畏怯了。“吳大哥大名鼎鼎,小的們也耳聞過......”
“吳大哥也是你們亂叫的?”唐先強喝道。“滾到那邊去趴著!要是敢跑,你們是知道后果的!我還有事要和吳大哥商量。”
“大哥。”唐先強十分高興。“看到您恢復得這樣好,真的很高興。您說這是練武練出來的?”
“是呀!先強。”我也很高興。“我師傅這個武術還真管用。本來以為這輩子要生活在黑暗中了,那曉得閑著沒事,把過去的東西從新練習,不僅身體好了許多,連眼睛都能看見東西了。這不,現在連畫畫都行了。”
“哈哈!哈哈!”唐先強大笑。“大哥,您太迷信武術這東西了。為什么不想想過去也有許多武術家是瞎子?告訴您,這是吳星的功勞。過去沈老爺子的解毒藥其實是對癥的,但缺乏擴散,效果不明顯。這種起擴散作用的晶瑩石又叫做翡翠,是吳星從他媽媽那里弄到的。據說這是當年梅姐剛到老街的時候你興寶表哥給她的見面禮......”
“翡翠項鏈?”我真失神了。“詹梅把翡翠項鏈毀了?就為了我這個病?”
“這有什么?”唐先強說。“為了你這個病,山區什么東西都舍得,何況是物?再說這個翡翠項鏈也不用全部使用,沈老爺子說有兩顆夠了。大家都知道這是梅姐的心愛之物,怎么好全用到制藥上去?還有,為了弄清藥物成分,彭多也臨時抽調回來幫忙......”
“現在展覽籌備怎么樣了?”
“哈哈!我知道您要問這個。”唐先強說。“吳星也回到了陽江,他幫著彭多布置,進度很快,也引起了許多參展商的興趣。我們聯合商社的構思可算是獨特的,綜合了許多特長進行布置。不僅有眾多的工業產品,而且展出的農副產品也是種類齊全。估計會在運動會上一炮打響。”
“商場怎么樣?”我更加關心壁泉商場的開業。
“再有三天就可以開業了。”唐先強解釋。“我過來就是通知大哥這個事的。大哥辛辛苦苦為這個商場操心,馬上要開業了,大哥到現場剪彩這合情合理。現在壁泉新村的前二十棟住宅已經完工,可以安置九百多戶人家和八十個商鋪,這些都是接手大哥時會上的交代。好在先強不辱使命完成了,現在別提大家多高興了,和大哥的合約終于兌現了,使得那些毀約的街口居民眼熱。不過,我告訴他們,只要愿意加入我們聯合商社,還是兌現當初大哥和他們的承諾。”
“好!先強。”我幾乎熱淚盈腔。“這件事情辦得好!太對大哥的心思了。這里我交代一下,我要馬上趕回去參加開業慶典。先強,你不知道這個大秦好固執,說什么也不肯把手機還給我。甚至連犁溝的電話也拆了......我每天無所事事,只能畫畫寫寫......”
“您這畫的是什么?大哥。”
“這是這邊將來發展的藍圖。”我說。“過去我把這里叫做‘仙境’,現在這邊已經開始了苗木栽培。你大哥做得很不錯,不僅有大量的盆栽葡萄,還有桂花盆栽,還有柑橘盆栽和許多國外花木。他說過,這里有一個大型假山造型是送給壁泉商場做室內裝飾的,你們運過去了嗎?”
“還沒有。”唐先強回答。“運過去我們怎么培育和管理......”
“把玄文哲帶過去吧!”我建議。“他過去是花卉培植的好手,也懂得盆景和假山的養護。不過,先強,他身體不好,你們要多照顧他......”
“這是什么?”大秦莫名其妙。
“大秦。”我誠懇地說。“現在生態園還不能自給自足,這是因為你們剛剛起步,但自力更生豐衣足食的精神不能丟棄。這是我這一個多月來考察的情況,我把它畫成了畫,什么地方適宜發展什么產品我都具明了,其中特別有幾個地方適宜蔬菜種植。這些地方過去屬于生產隊經營過的蔬菜地,應當沒什么大問題。張誠他們已經把這些地區的石頭搬盡了,剩下的都是好的環境了。既可以發展蔬菜,也可以生產瓜果。有了更多的產品,不僅現在可以彌補虧損,將來還可以增加收入......”
“吳大哥!”大秦激動不已。“原來您要紙張的目的就是這個?這么大熱天您不肯休息,每天都外出考察......”
“大秦。”我制止他。“這些都別說了。總結過去的經驗,要在抓生產的同時不忘記內部的整頓。始終要牢記,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人民這個主體。做事也要依靠人民這個主體。有事要和群眾商量,還有,三四三廠原有的職工......”
“都已經下到各隊去了。”大秦爽快地說。“我過去想到的是三四三廠的職工是老同志,現在擴大了規模,輕松的事情應當留給自己的同志。忽視了基層的重要性,使得管理上脫節了。您的建議很重要,三四三廠的老同志始終是我們依靠的骨干力量,這些骨干下到基層,起到的作用是勿容質疑的。現在各隊風氣正,干勁足......”
“那我的手機是不是該給我了?”我笑著問。“被你沒收了兩個月,害得我外面的信息一點都不知道了。還有兩天,壁泉商場的開業典禮將進行,我得準備一下了。”
“吳大哥,這可是我們這里最大的功勞呀!”大秦說。“不信你照照鏡子,你兩個月前來的時候是個什么樣子,現在是什么樣子?要是山里知道了這個情況,我大秦可是功過相抵,不會給什么處分啦!”
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在犁溝這個過去相當熟悉的地方修養兩個月,居然產生了難以割舍的愁緒。
但一種重新奔向戰場的激動又使我向往。兩個月來黃娟好嗎?張誠好嗎?還有左利芳,應該生了孩子了吧?這么說,張誠也做爸爸了,還有勞叔還有師傅師娘,聽說都到了山區。都怪我,到老了還害得老兩口為我操心。還有彭多這孩子,文光華說這是個孩子精,他沒有看錯,彭多確實很精明,當然彭朵也不賴,那個時候我幾乎靠著這孩子指揮聯合商社的工作。有事外出這些工作幾乎都丟給了她,而且她不負眾望,事事都辦得很出色。就說這個生態園,山區馬上要轉移花卉到三四三廠,我可為了人員犯愁了。可一下子冒出了幾千人的隊伍......
“這個小彭朵真的不簡單。”我心里笑了。“不知道這次人員的重新調整是不是把彭朵直接安排在了聯合商社?要是到了聯合商社,這孩子負責商務部應當是把好手,特別是她會電腦技術,這給管理帶來了多大的便利呀!我也應當盡快學好這門技術,不能光靠著別人。還有唐先強,這個響當當的男子漢,不說能力,單單聲威就足可以震懾那些宵小之徒,有他主持商社的大局,足可使事業大發展了......”
還有詹梅,這個對我始終難以忘情的女子。居然唯一的愛物也捐了出來救我,這是興寶表哥贈送的禮物,也成了當年那段難以忘懷的......
我怔住了!
“不是說我娘送給她的禮物嗎?怎么成了興寶表哥送的啦?”
難道我娘真的是虛幻的?
我仔細回想,點點滴滴都真切地發生過。
這不是什么幻覺,這是真的歷史!
一百二十
“吳大哥!”是秦斌。“您現在在路上嗎?”
“秦斌,發生什么啦?唐先強呢?”
“彭朵失蹤了。”秦斌聲音帶著哭腔。“唐先強已經派人四處搜尋去了,也向各地的供應點和山區發送了消息......”
“是什么時候發現彭朵失蹤的?”我心急如焚。“秦斌,你講詳細點。我馬上到家,我會想方設法找到她的。”
“是這樣。”他說。“明天是開業的正式日子,我們都在作準備。這里的現場清理已告尾聲,但仍需要彭朵來發放物資。特別是這幾天從山區運送過來的商品特別多,幾乎都囤積在大廳里了。唐先強說這樣不行,要貨物歸倉,可一時之間卻找不到彭朵了。她是掌管鑰匙的......”
“你還沒說是什么時候。”我打斷他。
“上午九點多鐘。是九點二十左右......”
“報警了嗎?”我問。
“還沒有,吳大哥,這事應當報警嗎?”
“當然要報警!”我安慰他。“秦斌,先別急!我十分鐘趕到。你先報警吧,唐先強問起來你說是我要求報警的。”
“快開車!”放下電話我著急地催促司機。“迅速趕到壁泉商場!”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急急忙忙地趕到了,迎面遇到了等候已久的秦斌。
“大哥。”秦斌猶豫著。“有個情況不知能不能說......”
“說吧!”
“估計是那個姓周的。”他說。“他找過彭朵幾次......”
“哪個姓周的?”]
“就是省電視臺那個姓周的。”
“周衛國?”我吃驚不小。“他來找彭朵做什么?”
“做什么我不知道。”秦斌膽怯地說。“據說這個姓周的手眼通天,是省里一個大佬的兒子。快四十歲了,還喜歡在外面沾花惹草......”
一股熱血在我的腦子里奔涌,我快步向自己的住室跑過去。
“吳大哥,您要干什么?”秦斌在身后喊著。
我打開電腦,找到了聯合商社吧......
尋人啟事:
聯合商社的“小茵”被人拐騙,有知其下落者,商社懸賞三萬元獎勵舉報者(圖象如下)
我迅速勾畫出彭朵和周衛國的速寫像,坐在電腦前等待著......
果然沒多久情況出現了:
“吳聰,你干什么?”——詹梅。
“如果舉報了,真的有獎嗎?”——有人問。
“聯合商社言出必行。只要我們找到小茵,肯定會履行承諾。”
“那據有人透露,十時許有一輛的士從沙湖開出駛往陽江方向去了。我知道你們聯合商社的規矩,但我不要報酬......”
“謝謝您。”我真的感動。“謝謝!”
“吳聰。馬上下線!我們正在全力搜尋彭朵的下落,而且已經有人正在跟蹤那輛車。”——詹梅。
我繼續等待著......
“聯合商社嗎?據陽江市龍華賓館透露,一輛來自沙湖的出租車在他們賓館門前停了下來,從車內走出的正是你們要尋找的‘小茵’和一名男士。看起來‘小茵’似乎被人劫持了,賓館的服務生已經報警了。”
“請問您怎么知道她是‘小茵’?”我問。
“先生不是在網上發了相片嗎?”
“您說的是龍華賓館嗎?”
“是的。”
“在什么路?”
“省中心廣場,商業路過去。”
“謝謝您!”我長舒了一口氣。“請告訴我姓名,屆時請來商社領取您的報酬。”
“不客氣!先生。我不是為了報酬。”
我的電話響了起來。
“吳聰,你怎么一到就引起這樣的事?山區來信了,這件事由山里解決,你不能插手這件事。”
“詹梅,這件事我必須管!彭朵是我從山里帶過來的,她要是出了任何問題,我吳聰會悔恨終身的。相信我會好好營救出她來的。總之,不把彭朵救出來,我......”
“你怎么連山里的話也不聽?”詹梅大聲質問。“我告訴你,即使你現在到達現場也無濟于事。警方已經封鎖了現場,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吳聰,你的身體剛剛好轉,明天又是商場開業的日子。你要以大局為重,要相信政府會妥善處理好這樣的事情......”
我掛了電話。
“秦斌!”我喊道。“能不能借我點錢?”
“大哥。我......”
“拿來吧!”我催促著。“時間不等人,彭朵現在十分危險,我要不及時趕到,她......”
秦斌遲疑地掏出錢遞給我。
“都什么時候了,連吃的都沒撈到一口。大哥,現在都快下午三點啦!”
“那更得趕快去!”我心急火燎。“給我一瓶水也行。要快!”
我搭乘的出租車趕到了中心廣場。這里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我奮力擠過人群,面前是警察的隔離帶。
“我是吳聰。從沙湖過來的。”我掏出身份證遞過去。“被綁架的女孩是我們聯合商社的員工,我想......”
“退后!”警察大聲吆喝著。“這是我們警察執行公務的地方,沒看見隔離開了嗎?任何進入隔離帶的非公務人員都屬于以行為干擾我們執行公務!”
“我......”
“你想干什么?”警察莫名大怒。“你當這是你們沙湖?這可是省會!隨便進入可是違法的行為......”
“我想請問你們夏警官在不在。”我和顏悅色地詢問。“我真的就想了解一下情況,就想了解人質現在是不是安全。”
“人質安全不安全關你什么事?”警察厲聲問。“老子只管守著這隔離帶,不管什么人質的安全。你問夏警官,去找你的夏警官得了,不要在這里打攪老子!”
我勃然大怒,身子一斜靠了過去,這個沒用的警察倒到了一旁。
“你......你公然襲警!”他頭上冒著冷汗,嘴唇哆嗦著。
周圍的警察涌了過來。
“吳聰!你想干什么?”是夏警官。
“夏警官!”我真高興。“我剛剛從沙湖趕到的,我想幫著解救人質,因為這是我們聯合商社的職工。”
“解救人質也犯不上你來吧?”夏警官臉上能刮下一層霜。“我警告你,馬上離開警戒線,否則以干擾社會治安論罪。怎么,你還傷了我們的人......”
“夏警官!”我橫眉怒目。“我是受害人的領導,也算得是她的長輩,她出了事我們有責任解救她。你先讓我進去,至于要怎樣處理我等到人質解救之后我任憑你們怎么處理都行。”
“好你個吳聰!”夏警官也怒氣沖天。“你這分明是干擾我們執行公務,還肆意傷人!你以為什么人都奈何不了你嗎?狙擊手準備!聽我的命令,他要是敢再向前一步,可以開槍!”
傍晚的賓館已經是燈光閃爍,除底層黑漆漆地一片外,整棟樓都籠罩在燈火輝煌之中。
夏警官的話激起了我無比的怒氣!我恍惚覺得眼前模糊一片了,大樓在這模糊中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炬......
“吳叔叔,救救我!”是彭朵在哭泣。
“吳先生。”周衛國卑鄙的面容。“老子的后臺硬,你們能拿我怎么樣?”
現場在僵持中。我輕輕地撥開隔離帶,堅定地向圈內走去......。
“準備!”夏警官抬手指揮狙擊手。
我繼續走著,眼前恍惚沒有人,只有彭朵的哭泣......。
就在槍聲響起的一剎拉,一個人撲倒在我身上。他嘴角流著鮮血......
“是你?”我兩眼迷離。“富生兄弟,你......你這是何苦?”
“大哥!”他聲音小了,漸漸弱了。“這條命報答您,是我的愿望。我只是想......”
“我懂!我懂!兄弟。但你這是何苦呀!”我輕輕地把他放倒,抹上他不能閉上的雙眼。
身邊的人群已經后退了。整個廣場上只有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夜幕下沉悶的氣息預示著暴風雨的來臨,道道閃電刺破長空,恍惚要把這人世間斬斷劈開!
我默默站起身來繼續向前走著,渾身騰起熊熊的烈火!
“吳叔叔,救我!”是彭朵的聲音,漸漸地小了。
當周衛國丑陋的面孔再次出現時,我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把鋼絲鞭。
“畜生!”寒光閃現,劃空而過。“王八旦!”
大樓里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是周衛國!
“畜生!”恍惚這家伙就在眼前,我再次揮動鋼絲鞭。
黑色的閃光刺向大樓,慘叫聲再次發出。
“預備!”夏警官再次發令。
“夏連啟!”一個女人出現了。“你已經開槍濫殺無辜了,難道你想一條道走到黑?”
“吳叔叔,救我!”還是彭朵在呼叫。
再次出現了周衛國可恥的面容......。
鋼絲鞭的揮動下這具行尸走肉已經由面目猙獰變得無聲無息了。
“畜生!”我咬牙切齒地擰著他的喉嚨看著。
“啊!”周圍發出高聲叫喊。
一具人體從高樓頂上墜落下來,沉重地摔落在地上......。
我向樓頂上望去:閃電帶來一片光明......我看見封平站在頂層望著我,他身著灰白色的衣服,揚起單臂揮動著......。
“封平!”我費盡全力吼叫著。“封平!我是杲杲......”
封平在樓頂停留了一陣,終于消失在黑暗中。
“封平呀!”我突然心痛如割,昏倒在廣場上。
大雨象瓢潑一樣降臨了!
它好象不滿人世間的這種齷齪骯臟,它在努力清洗這個丑惡的社會。
“封鎖整棟樓!”昏迷中聽到夏警官發出的命令。
一百二十一
“說說案件!”鄭省長問。“老夏,你是現場指揮。怎么這次死了兩個人?”
“這是一個典型的人質誘拐案。”夏警官低著頭。“犯罪嫌疑人周衛國,是省委......”
“周衛國就得了!介紹什么社會背景?”祝書記發出沉悶的聲音。
“是!”夏警官頭上冒汗。“他以省電視臺編導的身份誘騙女孩,并實施綁架。有人報警了,我們組織了警力現場維護,正準備實施救援。可吳聰在這個時候出現了,致使救援工作被打亂。”
“你們是下午兩點多鐘封鎖的大樓并實施房客轉移疏散的,這其間機會很多。而吳聰是將近傍晚六點才到達現場,這個你怎么解釋?聽說你還下令開槍了?現場一個無辜的生命斷送在你的命令下。”
“是的。我是下令開槍了。當我們的工作受到干擾,勸說無效和發出警告沒有作用的時候可以開槍擊斃對方的。對這個無辜者的死亡我也感到內疚,不過,他是為保護吳聰而撲上來的,我們的目標不是他。”
“保護吳聰?為了保護吳聰他居然往槍口上撲?”
“是的。”夏警官回答。“這個人身份不明,現場沒有人認識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幾個月前的那場洪災不是沙湖潰堤了嗎?為搶救吳聰,這個人曾經跳入水中撈起了吳聰......”
“當警察的應當想想。”老書記祝星光說話了。“一個受人愛戴的普通群眾怎么會有那么多人擁護?他為了救人由沙湖趕過來,甚至連水都沒喝一口就趕往現場,這說明他把百姓的安危掛在心中。小夏,不是我說你,從上次的竊聽案發生到這次的人質救援,你的表現真是令人失望!聽說吳聰現在已經失去了知覺,但手上還帶著手銬。我不知道你這是為什么?難道怕一個深度昏迷的人會使用暴力?即使從人性出發我們也不能這么做吧!還有,當時警告性的開槍為什么不能朝天開?”
“老書記。”夏警官解釋說。“對于這個吳聰,我心里感覺真是有些膽怯。我和他打過幾次交道,都屬于不可理喻。就拿這次,大熱天的在我們發出多次警告之后,他不理不睬繼續朝里走,即使開槍了,他沒把這當回事,而且突然間手里多了一樣什么武器......”
“武器?你說是什么武器?”
“周衛國死了。看似從高空摔下來的,但真正的死因是這種武器。具體是什么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看到的是一種黑色的閃光奔向大樓。而周衛國身上的傷痕也說明他似乎被什么東西抽擊過,是鞭一類的武器。前兩鞭分別是兩膀,最后一鞭是從眉心劃過。最令人膽寒的是周衛國的喉頭都被人捏碎了......”
“莫名其妙!”祝書記怒氣沖天。“所有陽江在現場的人都知道,吳聰一直沒有通過你們的隔離帶,更沒有進入大樓內部。即使后來昏迷了,也是倒在廣場上。你的意思是不是吳聰有隔空殺人的本領?要是他有這個本事,那國家還組織什么軍隊?都和吳聰學學這個本領不就行啦?危言聳聽!我認識的吳聰可不是這樣的,是一個和善而愛護群眾的人,是一個深受群眾愛戴的人,是一個一心為公的人,也是一個老實的人。我們這個社會還有這樣的人已經是大幸了!但這樣的人在你的眼里竟然成了十惡不赦的人。老實說,這個周衛國是個怎樣的人大家都清楚,為什么這樣的人到現還在逍遙法外?居然可以繼續蒙騙女孩子?這和我們的司法機關有關!也和我們的一些部門的官僚機制有關!不是我嚇唬你們,這樣下去,總有那么一天我們這樣的黨要倒臺的,因為人民終將拋棄我們。辦案不講究事實,首先想到的是對方的背景怎樣。這樣的法律還能公正?”
“搜查結果怎么樣?”鄭波問。
“搜查結果一無所獲。”夏警官回答。“除開那個叫做彭朵的女孩子外,整棟大樓再沒有人出現。我們還就周圍的建筑觀察了,即算有人也不可能從這幢三十七層的高樓逃脫......”
“那個女孩情況怎么樣?”
“女孩是綁著的。她正哭著叫喊:‘吳叔叔救我!’。始終就這么一句話。我們的人上前想解脫她,但遭到了她的抵抗。后來她媽媽趕到了,她才哭著由她媽媽解救了。鄭省長,在這場救援中我犯了錯誤,確實沒有履行對被害人的救助責任。其實早在兩點多鐘的時候我們轉移樓內的房客時就有極好的機會救出女孩,但......”
“這些都別說了!”鄭波煩躁地打斷他。“迅速調查清楚這個案件,爭取早日結案。現在我們壓力很大,弄不好可能發生群體事件。你知道嗎?省電視臺已經推得一干二凈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它們迅速作了報道,不但全省知道了,而且全國都知道。壓力到了我們這兒,怎么回應社會的質疑,就看你們的調查結果了。”
“吳聰這個事該怎么處理?”老人發出質問。“早在三點左右我就告訴過你,要你盡快解決,誰知道你弄成這個樣子!你......”
“周書記。”夏警官低著頭回答。“這都是衛國不聽我的勸告惹下的麻煩。我告訴過他這事情已經暴露,而且吳聰肯定會到現場的,可他不聽我的,我已經給了他許多機會......”
“那吳聰呢?”姓周的問。“聽說你對案件有不同的看法,你個人認為是吳聰傷害了衛國。”
“我的那個看法很難成立。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吳聰根本沒有進入大樓,也沒有直接傷害衛國,衛國是自己從頂層摔下來的,這個省電視臺已經作了現場報道。現在這么多人看了這條新聞,如果我們作出不同的結論,那怎么解釋吳聰現場昏倒這個事實?......”
“你不是說有傷情可以證明吳聰是兇手嗎?衛國的血跡和衣服碎片,而且臂骨斷裂,顯然是被什么鞭一類的兇器傷及的重要證據!”
“這些現在都算不得證據了。”夏警官被逼無奈。“當時現場出現了暴風雨,人從高空落下來又吸引了大家的視線,渾身出現傷痕很難說明是什么傷及的,而且,吳聰昏迷之后,身旁根本沒有什么兇器。”
“那你說說,衛國確實是從頂樓跌落下來的嗎?有證據嗎?”
“是頂樓跌落的,證據當然有。”夏警官回答。“從衛國占住的十九樓到頂樓之間有血跡延伸,這是重要的證據。當時還有其他的腳印,但所有的腳印都不是吳聰的,這說明吳聰確實沒有到過頂樓。周書記,鄭省長和老書記也找我談了。剛才的這些我也如實向他們匯報了。至于說怎么向社會解釋這個案件,我想還是聽聽領導的意見......”
“如果你夏連啟認為案件是這個樣子,那我還有什么別的意見?”姓周的陰陰地說。“你秉公辦理吧!我是當事人的親屬,本來不應當插嘴這件事,可這件事對我的前途影響很大,同時對你的前途影響也不小。還記得那件竊聽案嗎?”
“周書記,那個案子我當然記得。”夏警官臉色變了。“到時候我會把事實真相向大家有個交代的。這晚上我已經累了,我真的想休息了,您多多保重......”
“你是什么人?”看守問。“上面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能接觸吳聰!”
“我是他妻子黃娟。”黃娟回答。“我丈夫有沒有犯罪還需要法律證明,但現在他是個病人,情況怎么樣,我有權知道。而且必須親眼看看!”
“他病情怎么樣你可以去問醫生!”看守病房的警察不依不饒。“我的職責是執行上級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接觸他!”
“小宋!”一個警察過來說。“既然是吳聰的妻子,還是讓她探視一下吧!她是個女人,丈夫這個樣子了,我們不能這樣無情吧?”
“劉警官,這上面的吩咐......”
“靈活運用。”劉警官笑了。“吳聰昏迷了,他妻子是個女人,總不會做出出格的事吧?我們做警察的也應當改變一下形象,不能老讓人家指脊梁骨地罵......您進去吧!”
最后一句是對著黃娟說的。
“謝謝了!兄弟。”黃娟感激地說。
“我陪你進去吧!”劉警官說。“這種地方少來。你看,人都這樣了,兩只手還帶著銬子。大姐......”
他回過頭來看了看。
“要迅速組織人營救!有人想致吳大哥于死地......”
“您是?”黃娟傻眼了。
“我知道你們的聯合商社。我妹妹是聯合商社的工作人員,她是你們在網上招聘的。她生活很苦,而且一直找不到工作,只有你們商社要她。參加商社之后,她心情愉快。我們全家都非常感激你們。我向你們發出了周衛國綁架了彭朵的信息,我知道這樣做是危險的,但是我的良心驅使我這樣做。大姐,你看看吧,我在一旁看護。”
“謝謝你,兄弟!”黃娟淚水溢出來了。“真的謝謝你!”
一場特大的暴雨過后,陽江處于陰冷的夜晚之中。
“娟子!你說話呀!”詹梅催促著。“吳聰怎么樣啦,你不能總一聲不吭吧?”
“姐!”黃娟撲在詹梅懷里失聲痛哭。“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整個聯合體的領導層都兩眼通紅,淚水在眼眶里閃動......。
“哭吧!妹子。”詹梅淚如雨下。“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你不是經常說嗎?不管多大的困難,都有集體的力量撐著。今天吳聰剛剛好轉,馬上從犁溝趕過來救人,我不管他有多傻,但這樣的人大家都是欽佩的!我不忌諱別人怎么看,這樣優秀的企業主管,為了一個小丫頭舍生忘死地拼搏到底值不值?我說值!你們那個時候帶領大家辦桂花園服飾,有人想威脅你們的職工。我知道,吳聰說過,只要他的職工受到任何一點傷害,指使者和加害者都將遭受終身的報復,即使他再善良,也會變成兇魔!他果然如此,他做到了,他為了他的員工不顧自己的死活,這是真男子漢呀!妹子,你嫁了這樣的男人還有什么?當初他為了沙湖大堤其實已經死了一回,大家都知道,只是瞞住了你。那種情景現在想起來真的,他師傅師娘幾乎痛到了死去活來。大全也是一聲不吭地守護,我當然知道他內心的痛楚。那時候你病了,我怕你挺不過,我決定的要瞞著你。我不能讓自己的妹子雪上加霜呀!你哭吧......你都哭出來!”
“可......姐!這次和以前不一樣了。”黃娟幾乎昏倒。“這個姓周的是什么人?他的父親是省委副書記!我們是小民,怎么斗得過官場上的大人物?他們要吳聰死吳聰還能活命嗎?姐呀!我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打擊接二連三的。我現在真后悔辦這個集體了,要是桂花園服飾做成小企業,哪怕是我們個人一文不名,只要人安安全全的我什么都不求了......”
“你這是什么話!”詹梅打斷黃娟的哭泣。“你先給我抬起頭來!你自己看看,這么多人在看著你,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影響大家的情緒。吳聰的情況還沒到最后結果,你怎么心灰意冷啦?我們現在已經力量壯大了,只要我們大家能夠團結起來,任他什么官場人物還是其他什么人物,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吳聰是個好男兒,他給整個聯合體做出了榜樣......”
“可現在吳聰已經生命垂危了。”黃娟說。“我剛才看了,他整個身體僵硬冰冷,生命特征已經快沒有了......”
“比起沙湖那個時候還差?”詹梅問。“那個時候他已經定為死亡了。我不信他會這樣走的,不會的!因為他是吳聰,是一個生命力頑強的男人。”
“梅姐!”東陽突然走進來說。“剛才一個警察來電話,說夏警官自殺了!他們已經趕到了案發現場......”
一百二十二
“現在派你主管這個案子。”祁廳長交代。“老夏的死估計可能是自殺,但為什么自殺?要搞清其中的原因。小劉,你是老夏的學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我估計這個案子和昨天晚上的綁架案有聯系,你要快速偵破,拿出事實來回答社會的質疑。”
“廳長。”劉文全問。“有關吳聰的案件我有個建議......”
“說吧!”
“現在吳聰完全處于昏迷狀態,應當沒有能力威脅他人,我想摘掉他的手銬。醫生也說了,這個病人需要搶救,我們不管他是否是周衛國死亡的直接真兇,也應當在他生命垂危的時候采取人道主義做法。省電視臺正想拿這個事件當新聞,我不想我們太被動。”
“摘了!”祁廳長毫不猶豫地說。“誰說的疑犯在生命垂危的時候還帶手銬?這是誰布置的?”
“誰布置的我不知道。”劉文全回答。“但這個吳聰確實是躺在病床上帶上了手銬。昨天晚上省電視臺的現場報道中據說渲染得很厲害,矛頭直指警方在辦案時的粗暴和草菅人命。對于吳聰更是詳細報道了以前的有關情況。什么為搶救沙湖大堤幾乎英勇犧牲,愛護群眾勞心費力,怎么組織聯合商社帶領大家脫貧致富,為了沙湖環衛工人贈送小區和為孩子捐骨髓......許多吳聰的情況都翻出來了,而且這次之所以沖擊封鎖區,并不是和警方作對,他是為了救援自己企業的一名女孩子。現場許多目擊者都同情吳聰,認為吳聰本來是來和警方協商救援的,但我們誤解了他的目的而導致發生了沖突......”
“這是誰發布的?”祁廳長問。“難道新聞不經審核可以任意傳播?你去吧,我打聽一下這個情況......等等!”
祁廳長叫停。
“有件事你要先查一下......”他猶疑著說。“我也是不久前聽說的......吳聰當時沖擊現場的那個什么鞭不見了,我們有些人現場看到吳聰手上有鞭一類的兇器。”
“夏老師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說明死因的東西。”同來的小陳介紹。“師母現在躺在醫院,雖說清醒了些,但說不出原因......”
“有沒有找到遺書?”劉文全問。“他這么死了,應當是涉于某種逼迫。既然選擇自殺,也應當把原因講出來......”
他的話語突然停住了。他頭腦中冒出一個悖論......
是呀!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為什么到死都不愿講出原因?他想把死因隱藏。既然想隱藏真相,那么會慧及什么人?老伴?兒子?對!夏老師有個兒子在國外讀書,好象是英國還是什么地方。自己也曾經羨慕過那些出國讀書的人,可最近網上熱炒這類現象,使自己知道了出國讀書的費用很高。夏老師是廳里有名的警察,是特偵組組長,資格很老。一般不是影響很大的案件他是不會隨便出面的。但最近......
他想起來了,最近夏老師唯一辦理的案件就是沙湖外商的竊聽案。他沒有帶自己參加,同去的隨同人員也不知道案件的最后結果。這是為什么......
種種疑慮在劉文全心中翻騰。
“現場要保持原狀!”他吩咐。“等到家屬自己處理時或許能使我們得到真相。當然,還得看家屬是不是配合我們。夏老師走了,師母肯定很艱難,我們要經常過來問候,這樣才有可能取得師母的配合。”
“是!”小陳爽快地答應著。
“了解一下夏老師這次辦案的整個過程的細節。”他繼續吩咐。“特別是最后時刻那一段的過程很重要......”
一種從未有有過的挑戰橫亙眼前。
他是這個時代的人,他知道,任何處理不當將給自己帶來什么后果。可能是輝煌,也可能是夏老師這樣的下場。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切工作要按部就班進行。”黃娟說。“特別是今天上午九點的商場開業要準時開始。所有部門的負責人都到場,所有貨柜都營業,還要維護好現場的秩序。彭多的準備工作要抓緊,爭取給山區留出充分的余地。生態園那邊的工作要認真負責,吳聰交代的揭露打擊黑社會分子混入我們內部的工作要進行到底。要對工作隊實行重新編組,把三四三廠的原骨干分子放到基層管理方面去。龍翔在眉兒山要組織好新區重建工作的進度,爭取在秋雨到來前一部分家庭能夠住進新居,在這個工作中,要做到我們的干部吃苦在別人前面,享受在別人后面,在新房分配上,所有的干部和原公社社員都要主動讓出分配權給新加入的社員。新的河道開挖工作要加緊,這是關系到今年水電站能不能上馬的關鍵。新收割的香稻要全部留種,由聯合體統一決策和安排,因為我們明年的香稻種植的規模是空前的。幾個養殖場的工作要抓緊,規模要大而先進......”
人們默默地聽著。
“現在食品加工工作有些混亂,但這不是你們的錯。”她繼續說。“這是由于聯合商社的規模突飛猛進造成的。有人提出擴大廠區建設,我認為這樣不妥,我想把加工工作分散到各個公社。山前鄉和眉兒山的建廠條件都不錯,可以謀劃建設食品加工企業,員工可以從受災嚴重的地方招收,不一定是公社社員。香芋收獲在即,應加強對外宣傳和作好保管工作。花卉......”
“嫂子!”大全勸慰。“您先歇歇吧!這事由東陽來布置就是了......”
“馬上由山里調請沈老先生過來。”黃娟接著說。“這里的院長是老先生的弟子,過去向沈老先生學過藝。他私下告訴過我,老爺子還有一門很少采用的絕技,而現在只有這門絕技才能救吳聰。我守在這里,不能和大家一起到商場的開業現場了......”
“要不要派眉兒山的民兵到這看護?”龍翔問。
“不用。”黃娟苦笑著。“他們現在還不敢把吳聰怎么樣。再說,警察中也有許多正直的人,他們是同情和支持我們的。不管邪惡勢力有多大,但我還是愿意相信,正義是不可戰勝的。”
“調看沙湖的竊聽案資料?”祁廳長問。“你覺得有這個必要?”
“我感覺夏老師的自殺行為和沙湖竊聽案有關。”劉文全說。“在指揮這個綁架事件前夏老師只辦理過沙湖竊聽案,而那個案件直到現在還沒有作出結論。從我對老師人品的直觀上看,他是受到了一種不可抗拒的逼迫,調看竊聽案資料,不過是排除我的懷疑而已,并不就是說自殺是由竊聽案引起的。”
“很難!”廳長面色不整。“這個案子關聯大,牽涉面廣,不是省委批準誰也不能調看......”
“知道了。”劉文全心情沉重。他再次感覺進入了一個是非的旋渦......。
“調查夏連啟案件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嗎?”祁廳長問。他突然覺得把責任推給眼前這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人是多么的殘忍。但他有辦法嗎?是的,他作為廳長這也是沒有辦法呀!
“不能說一點辦法也沒有。”劉文全來了神氣。“任何事件的發生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我知道,這個竊聽案可能是夏老師自殺的誘因,但連廳長都沒有辦法調取資料,只能說明我們先前的懷疑是正確的。既然我們不可能看資料,怎么弄清事實真相就只能去發現新的線索了。”
“準備怎樣入手?”
“現在還不知道。”劉文全回答。
“真要采取熏蒸治療?”
“他這是寒痹。”沈老先生說。“古書上有過記載,能快速地解除這種寒痹的方法就是熏蒸。我交代的藥材都配備齊了嗎?”
“都齊了。”院長回答。“但現在這人好象呼吸有些急促,我想如果熏蒸他會不會......”
“不會。”老爺子肯定地說。“這個方法我用過幾次,效果都很好,雖說患者可能吸入一些有害氣體,但藥物成分還是主要的。這次山里研制了電熏蒸器,在大飯店用來改變大堂的異味,所以我們不擔心患者被有害氣體傷害。開始吧,記住!要保持十六小時,直至通體流汗。到時候他自己會醒過來。”
“警犬也沒用?”
“奇怪。警犬也沒用。”劉文全說。“五到六秒鐘的時間,重要證據丟失了,不僅現場監控失靈,警犬也不起作用。這到底說明了什么?”
“真象夏老師說的那樣這個吳聰有異能?”小陳問。“我一直不認為世界上有這種東西存在,但今天這事實我們無法解釋。夏老師說過,當年在幕水公社破縱火案的時候,吳聰一句話使他震驚。那個案犯好象姓袁,放火殺人之后逃跑了,吳聰說:‘放心吧,這個畜生不管跑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條!’。他的話剛剛說完,馬上有電話打到公社,說是在山背公社過去的岳北火車站有人臥軌自殺了......夏老師對這個事情一直耿耿于懷,認為吳聰有著某種超呼尋常的能力。”
“小陳。”劉文全感嘆。“我們辦案講究的是科學,怎么拿這些虛幻的東西說事?世界上巧合的東西很多,比如你說的這個放火案,罪犯可能早已自殺了,但沒有人當場發現,這是一。第二,人們發現了姓袁的臥軌身亡,但一時間沒有弄清他的身份,延誤了報案時間。第三,即便弄清了死者身份,由事發現場用電話方式傳過來也沒有說明是吳聰的一句話起的作用。我們試想,案子發生了,有主管領導,有辦案人員,還有死者家屬,這個現場多么沉悶。吳聰對于罪犯的恨這是不用說的了,他在會議上講那樣的話是合情合理的。死者的母親車禍癱瘓,父親不僅要支撐整個家還要照顧家里的病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能早點回來幫幫這個家。但這種希望突然破滅了,輪到我們當時在場是不是也會痛恨這樣的結果?是不是也會這樣說話?如果當時是你或者我這樣說了,外面電話打過來說死人了,難道證明了我們有這種異能?夏老師是刑偵界的前輩,我也聽說當時他一到現場就已經知道這個案件的結果,但有人壓著他不能講出實情,這使他很郁悶。你可以想象,這樣的心情加之吳聰的激憤后突發的結果,是不是會對他產生一種震撼?好了,這個咱們不說了。師母那邊怎么樣了?應該有所好轉了吧?”
“師母是清醒了些,但有些奇怪......”
“哪些事情奇怪?”
“她說對不起老師。”小陳說。“我們安慰她,但她說她始終不知道老師為什么自殺。老師倒騰了床頭柜一陣,問當年兒子學習用的九宮格哪去了,師母回答記不起了,叫他天亮以后再找。后來他吃下了大量的安眠藥......師母只是在他口袋里找到了一張紙。”
“紙上有什么?”劉文全緊張地問。
“我反復看了,看不出名堂。”小陳說。“我把它帶來了。我想,警隊里也只有你能破解這種東西。我也想象你那樣,但看了半天,腦袋都大了,還是一無所獲。”
這是一張白紙,上面一個圓圈,圍繞圓圈的是各個部位標明的一些數字......
“這肯定想說明一個什么問題!”劉文全再次興奮起來了。“有遺留的東西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好!小陳,你再去了解一下老師最后時刻的行蹤,最好列成表......”
一百二十三
“我是省廳特偵組的!”劉文全說,他掏出證件。
“有事嗎?”電信的服務員很緊張。
“我們需要這個號碼的最近通話詳單。”他遞過夏連啟的手機號。“當然,我希望得到的是核實好了的真實資料。”
他特別地補充了一句,他知道這些行業的虛假東西不少。
“組長!”小陳呼叫。“老師當晚的行蹤都已經查清楚了。”
“先說說!”劉文全迫不及待了。“你仔細說清楚......”
“我們對大樓的搜查是九點一十二分結束的。”小陳壓低聲音。“聯合商社交涉,要求帶走那個被綁架的女孩進行醫治,夏老師同意了,同時也同意了他們要求去殯儀館看護另一個死者的要求,但對于他們接近吳聰的要求夏老師沒有同意。這是不是說明這個時候夏老師意識清醒,沒有絲毫自殺的意圖?”
“不錯!”劉文全贊賞道。“這個階段的結束是什么時候?不能用估計!”
“不是估計。”小陳說。“我們收隊的時間有記錄,當宣布收隊的時候老師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十點十五分......”
“等等!”劉文全緊急叫停。“我剛剛拿到夏老師電話的通話詳單,讓我對照一下......好!繼續說!”
“夏老師趕往省府大院,據門衛說,登記冊上注明是鄭波省長找他......”
“鄭波省長?”
“對!是鄭波省長。”小陳說。“出門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一點。這個在門衛那里很含糊,既沒有做注銷,也沒有看準時間,算是唯一的估計。但另外一個衛兵注意到了,夏老師出來的時候情緒低沉,幾乎頭都抬不起來了......”
是的!這是最后一個電話號碼打過來的,十點一十七分......
夏老師最后見的人是鄭波省長!
“吳聰醒了?”
“醒了。”
“他說什么沒有?”
“一言不發。”
“怎么回事?”
“好象喪失了一些功能。比如說思維,語言,動作......”
“怎么會?”沈老爺子幾乎不敢相信。“我這些藥都是精研的秘方,對身體只有好處沒有絲毫的損傷。再說,不可能使人達到這種完全喪失行為能力的狀況......”
“可......老師,吳聰現在確實是這個情況。”院長無可奈何地說。“我們醫院對他進行了許多檢測,最終確定他確實是喪失了這些能力。不過,據他的親屬說,許多年前他也是這個樣子,是后來慢慢好轉的。但我想,那個許多年前是不是童年或者少年時期?那個可塑性強的年齡當然可以慢慢好轉,現在吳聰四十好幾了,還能有這種慢慢好轉的可能嗎?”
“你認為今后的治療方向呢?”沈老先生問。“是不是你也認為他就這個樣子了,屬于不可救藥了?記住,我們行醫的從不放棄每一個病人,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年富力強的人。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們就要百倍努力救治。”
“可警方要求鑒定。”院長為難地說。“他們要求對吳聰進行精神方面的鑒定,看看當時是否屬于具有行為能力......”
“怎么鑒定?”沈老先生氣沖沖地問。“至少現在任何人對他的鑒定都是白搭!一個無思想意識,無語言能力和協調動作的病人難道警方還要追查?你也看過電視了,那個姓周的是怎么死的不只警方知道,圍觀的眾多陽江老百姓都知道,他是自己從大樓樓頂摔下來的。追查兇手應當搜查樓內的人而不應當亂扣吳聰!黃娟!”
“沈爺爺。”
“你去聯系上面,吳聰必須馬上回山里治療。他們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隨。這是不能耽誤的大事。如果他們不肯,你要求他們簽字,出了問題由他們負責!”
“他們要求吳聰回家治療?”祁廳長驚訝地問。“省里的醫院就沒有能力治好?”
“是的。”劉文全回答。“省中心醫院說了,這種情況從來沒見過。病人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喪失思維語言和動作功能。我也到現場看過了,這個吳聰確實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幾乎連眼珠子都不會轉動。問話也沒有理睬,吃東西也得強行喂食。身上衣服穿多穿少都沒有冷熱的感覺......”
“你的意思這不是裝出來的?”廳長問。
“當然不可能裝出來。”劉文全回答。“親屬的意思是把人弄回家治療......”
“這怎么行?”祁廳長說。“案子還在偵查階段,而且馬上要對案件作出回應,社會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了。小劉,夏連啟案有沒有進展?”
“沒有進展。”劉文全回答。“省廳不讓調取證據,我們有什么辦法?從其他方面了解的東西我們又不能繼續進行下去......”
“你們了解到了一些什么?”祁廳長問。“怎么沒有匯報?”
“也沒什么大的線索,還沒有到需要匯報的地步。”劉文全說。“只了解到最后和夏老師見面的是鄭波省長,而且在出事現場曾經出現過省長夫人汪霞......廳長,這些都涉及到了官場,不是我們小小老百姓能夠過問的。”
“......”
短暫的沉默后祁廳長問。
“你確定夏連啟最后見到的人是鄭波省長?”
“是的!”劉文全說。“省府大院的登記和我從電信調過來的通話詳單都證明了夏老師最后見的人是鄭省長。省電視臺的節目中有省長夫人的鏡頭,現場群眾說夏老師準備下令再次開槍,被鄭省長的夫人叫住了。現在,整個網絡上已經知道吳聰這個狀況,支持和同情的百姓很多,我們幾乎應接不暇了。”
“這個情況怎么捅到了網絡上?”祁廳長大驚。“調查一下誰泄露的這個情況......”
“這個太難,廳長。”劉文全苦著臉說。“吳聰的情況又不是什么秘密,他的情況不僅整個醫院都知道,許多陽江老百姓也都知道。盡管現在沒有允許別人接近他,但禮物和慰問我們總不能往外推吧?人家說是慰問病人也行,說是慰問英雄也行......”
“英雄?他怎么成了英雄的......”
“廳長,您可能沒有上網看。這事情鬧得全省都沸騰啦,連金鱗市的百姓都組織了慰問團,那是吳聰的老家。網上一致認為吳聰是英雄,是為民除害,特別是那些婦女們更是被吳聰的行為感動不已。還有一些小女生更加荒唐......廳長,現實社會就是這樣,您可別往心里去。”
“好吧!”祁廳長無可奈何。“我請示一下上級部門,應當說可以同意吳聰回家治療的請求。但你要做好繼續調查的工作,做好回應社會質疑的準備。到時候我們協商一下,該怎么回應才能使現在這個被動局面扭轉過來。現在這個社會的民眾不好應付呀!”
“需要專人護理。而且要做長期打算......”沈老先生交代。“這可是持久戰。他現在不僅思維全無,連動作的連貫性也沒有,不能和人交流。象這樣的病例我都沒有看到過。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個思想準備......”
“老爺子。您放心!”張誠堅定地說。“我們就是讓黃娟脫產也要組織專人看護。現在我們聯合體實力強大了,能夠調動的人員很多。即算需要黃娟解決問題,我們寧可上門請教也不會讓吳聰脫離我們的視線。”
“這樣能維持一到兩年嗎?”沈老先生問。
“需要兩年嗎?”黃娟驚訝地問。“如果他能夠配合,這個期間會不會縮短?”
“不可能!真的不可能!”沈老先生說。“我們盡量藥物配合,但還是需要他師傅的金針治療。我雖然年紀大了,但這只是看看病開開藥方,但他師傅可得盡全力用金針刺穴,需要體力。老何也是七十歲的人啦,能不能吃得消還得看他的身體情況。”
“師傅,金針的手法我也懂得一些。”文光華說。“何老先生教過我,雖說沒有他熟練,但替代一下還行......”
“你也學了這個技術?”沈老爺子奇怪地問。“這可得有個漫長的過程呀!我認為你還是不行,這門技術的掌握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么交代?吳聰現在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我們來不得半點疏忽!”
“那怎么辦?”文光華問。“這門技術據說大全也沒有掌握,單單何老先生一個人能對付這兩年多嗎?這得付出多少體力?”
“先試著來吧!”沈老爺子說。“這到了家還有什么說的!在外面一切治療都要經過人家同意,而且有些東西是不宜外泄的。現在好了,咱們自己做主,該怎么著可以商量進行。那個省里來的警察還算好說話,沒有為難我們......”
“他姓劉。”黃娟解釋說。“在省中心醫院他就很照顧我們,據說要求解除吳聰的手銬就是他提出的。這次他強烈要求省廳同意我們的請求回家醫治,得到了批準,而且是他護送我們到家的。老爺子,我看警察中也有許多正義感強的人......”
“他是個好人。”老爺子同意。“我看我們應當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這個恐怕不行。”
“為什么?”
“大凡這種人是不會接受我們的盛情的。”黃娟解釋。“如果我們硬是那樣了,會給別人一種看法,好象我們在拉攏和討好人家一樣,這可能帶來另一種效果......”
“那安排人陪同他四處走走,總不能冷落人家吧!”
“也不用。”黃娟說。“我和他打過交道。他稱贊我們這里環境優美,老百姓生活安逸。我告訴他我們這是人民公社制度,他覺得很新奇。我說你可以隨便看看,他很高興......”
“那就好,那就好!”沈老先生笑了。“現在這樣的人少了,象他這樣省城里來的干部能這樣,真是難得呀!”
“小朋友!”劉文全上來問。“你們這是上課嗎?”
“是呀!叔叔。”小妮抬起頭來回答。“我們正在上美術課,可以在教室畫規定的教材,也可以在外面寫生,可以自由命題......”
“真的嗎?”劉文全感到不可理解。“這課不上得自由散漫了嗎?你們這是什么學校,教學質量怎樣?”
“我們的學校叫做人民公社第一子弟學校,是一個小學和初中混合的學校。叔叔。”小妮不解。“我們一直是這樣上學的,我們參加過全縣的測試,我們的學習成績取得了第一名。叔叔,我們本來并不想去參加比賽的,可我們校長硬要我們去體驗一下,說是將來還得應付外面的世界。后來我們還參加了陽江舉辦的學校教學質量綜合競賽,也取得了第一......”
“你這是畫的什么?”劉文全吃驚地問。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初秋》,叔叔。她描述的是我們公社的景象。”小妮認真地說。“您看,這是收割之后的玉米地,那邊是滾滾的豬龍河。從小橋過去,我們的家園就在矮頭埡上邊,濃郁的大樹還是傲然挺立,樹陰覆蓋著我們村莊,敬老院的爺爺奶奶在悠閑地散步。后邊是雄偉的躍進水庫,奔騰的水流沖擊水輪發電機,墨綠色的大山是畫的背景,而我們的村莊和人們的生活點綴其中......”
“你上幾年級啦?”劉文全問。“應該是初中了吧?”
“沒有,叔叔。”小妮回答。“我本來應該上三年級,但我已經跳級了兩次,剛剛進入五年級。我們王老師說,采用新的教程,我們現在的知識水平和山外的六年級同等,明年我可以升初中了。叔叔,是您送我爸爸回來的嗎?”
“啊!”劉文全大吃一驚。“你就是吳聰的女兒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小妮,九歲了。”小妮回答。“吳聰是我爸爸,叔叔,我爸爸不是壞人......”
“我知道,孩子。”劉文全聲音沙啞。“你爸爸不是壞人,他是個好人,是個英雄......”
“謝謝叔叔。”小妮禮貌地說。“我已經完成了,馬上下課的鈴聲也快敲響了,我得趕快去收作業,我不能和叔叔說話了......”
“等等!”劉文全突然有了意外發現。“這是什么?”
“這叫九宮格......”
九宮格!小陳的話突然泛上心頭。
“老師在床頭柜尋找什么,師母問他,他說兒子當年上學用的九宮格哪里去了......”
九宮格,老師為什么深更半夜尋找九宮格這個和案件完全無關的東西?還有那個圓圈和數字。
“叔叔,您怎么啦?”小妮關心地問。
“沒什么,孩子。”劉文全說著,他笑了笑。“去吧!叔叔隨便轉轉......”
“伯伯!”劉文全大聲喊著。“您怎么到了這兒?”
“是文全?”劉力探起身來看著劉文全。“你怎么問這個話?伯伯是這里的社員,來了快一年啦!文全,你怎么到山背公社來啦?是不是警隊組織的旅游?”
“旅游?”劉文全莫名其妙。“這里有旅游的地方嗎?”
“看你!”劉教授指責。“連青楓坪度假村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聞!告訴你,我們全家現在都是這里人民公社的社員了!你哥也在這個農科所工作,你嫂子在青楓坪度假村。年初我回了一趟陽江,把拆遷款拿了之后就再沒到過陽江了。你現在怎么啦?在警隊還好吧!”
“很麻煩。”劉文全笑著說。“你們這里吳聰的案子現在由我負責,省廳已經同意讓他先回家治療,我是護送他回來的。伯伯,說實話,盡管外表上看由我負責這個案子,但主動權沒有一點,連調取資料的權力也沒有。我知道你要責罵我,但我現在有什么辦法?”
“文全,伯伯只想告訴你,吳聰是個好人,是個大好人!你看這里環境優美,人們安居樂業,這都是他們兩夫婦舍命建立起來的。我們做人要講良心,如果丟掉了這點,那真的沒救了。別的不管,單就這次山區的洪災,黃娟就累得大病了一場,而且剛好不久。但她始終關心我們這些科技工作者的安危,把我們幾次轉移到最安全的地方。這說明,在他們心里我們是何等貴重?吳聰在沙湖搶險中奮勇救人被急流沖走,幾乎丟了性命!你是辦案人員,秉公執法是你的職責所在。但如果仔細想想,象吳聰他們這樣的人能是罪犯?和所有普通老百姓一樣,你伯伯從不認為象他這樣的人會想去犯罪。相反,周衛國是什么人?所有陽江的人都知道,抓了放放了抓都記不起幾次了。這次如果不是為了聯合商社的職工,吳聰身體還沒復原就匆匆忙忙地趕到陽江去做什么?他是把自己的職工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呀!”
“伯伯,這個我都知道。”劉文全說。“但是您老知道,現在這個社會真是很難,讓我擔當這個案件的偵破,實在是能力有限......”
“你能力有限?”劉力幾乎笑了起來。“你算是劉家后代子弟中的佼佼者了,論聰明你算是首屈一指的。當年你要考警校,你父母不支持,是伯伯支持的吧!現在看來,你是適合這個工作的。當然,這個社會的現狀會埋沒你的才能,可是不要緊,社會總是向前發展的,你的才能是會得到充分發揮的。伯伯到這里快一年了,感覺真是這輩子最痛快的日子。可惜我馬上六十了,黃娟也說過明年不讓我到大田工作了。你說伯伯在大田工作了幾十年,能放棄自己喜愛的事業嗎?現在山里經常給我們檢查身體,還有各種供應和外邊不同,我們老的科技工作者和一般的群眾不同,待遇要優厚得多......”
“這個我也知道,伯伯!”劉文全說。“鈴子也參加了聯合商社,她在生態園。每次回家都是樂呵呵的,說雖然現在工資還不高,但前景很好,那邊也是和這里一個集體的吧?她們的工作是每天澆花種樹,現在可以自負盈虧,十月份以后就可以贏利了。她說,到時候工資會跟著增加的,她們也是實行勞動計酬制,好象是個什么......”
“全勞股份的‘共有制’經濟。”劉力糾正。“這是吳聰發明的排除資本在外的一種勞動計酬方法,也是整個山區聯合體全部實施的新式計酬方法。這不僅在集體企業中實行,而且帶動了私營企業也在模仿實行了。德國回來的華僑文先生就是例證,他敬佩吳聰這種大公無私的精神,愿意和他藥廠的工人們實行這種新方法......”
“那你們聯合體共計多少人啦?”
“具體多少我也不知道,我每天只會埋頭工作。不過按照這種發展速度,怕不下三萬了吧!告訴玲子一聲。就說我在公社的農科所......”
“聽說你認為鄭波省長參與了吳聰案,是嗎?”祝老書記問。“小家伙,真不知道你腦袋里盡想些什么東西。告訴你,那晚鄭波是找過夏連啟,但當時我在場。談話不過四十來分鐘,夏連啟走了之后我還在鄭波那里閑談了一陣。”
“老書記......我。”劉文全支吾著。“我們只是認為當時影響到夏老師情緒的一些情況中包括鄭省長的談話。我們不知道老書記也在場,要是知道老書記也和夏老師談話了,我們怎么敢懷疑......”
“滑頭!”祝書記指責。“為了案件偵破,談不上什么誰敢懷疑誰不敢懷疑的問題。我是一個老黨員,應當本著向黨向人民負責的態度積極配合你們的調查。可最近幾天太忙了,這個山前鄉的老年大學開學,負責組織各個學習群的老同志到現場就夠我忙一陣子的。我也打聽過省廳方面的消息,但你們好象神神秘秘的,情況我也不好向誰反映。”
“老書記。”劉文全誠懇地說。“既然您老參與了當時的談話,我們理所當然地排除。在全省乃至全國,您都以品德高尚,做人正直,性格梗直而聞名,有您這個證詞,我們怎么還會懷疑鄭省長直接干預案件?這個懷疑排除了,我們得另外尋找線索......”
“這個小家伙,怎么對工作這么不負責任?”祝書記又好氣又好笑。“我只不過是說明當時我在場,這個懷疑就完啦?你連當時發生什么情況都不問問,這一條線索就這樣排除了,可見現在你們這種工作態度是多么粗糙。好!我現在把當時的情況細細地說明白。夏連啟認為吳聰過去有過許多令人不解的行為,他出于膽怯才下令開槍的,這個他很內疚,因為導致了無辜者的死亡。但他說過,周衛國身上的傷痕和衣服碎片,都使他覺得匪夷所思,有可能是吳聰致死了周衛國。這使我很氣憤,我把他罵了一通。我們都是共產黨員,是無神論者,怎么能用這種虛幻的東西來指導工作?特別是偵破工作,應當本著兢兢業業的科學態度。夏連啟也檢討了,因為對方是領導干部的子女,所以在處理上有些猶豫,錯過了最好的解救時機,特別是在疏散酒店房客的那個大好時機,他說......他好象接了一個電話。”
“一個電話?”劉文全頓時精神起來。“他說沒說是誰打來的電話?”
“他還沒來得及說明,恰好被鄭波省長打斷了。鄭省長問他對大樓的搜查結果......”
“搜查結果?”劉文全打斷了老書記。
這么大的事件陽江幾乎家喻戶曉,鄭省長問搜查結果不是廢話嗎?難道省長不知道搜查結果嗎?選擇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廢話,是不是明顯地打斷夏老師說出當時來電話的這個人?難道鄭波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在人家手上?
一時間種種猜疑從他腦海中涌出來。馬上查證夏老師的通話詳單,查證出了當時打電話的這個人肯定和案件有關。還有,應該調查這人和鄭波省長之間的那種曖昧關系......
一個完整的計劃迅速被自己否定了。
一個區區市刑偵隊副隊長,能和這樣的人斗嗎?只怕自己還沒開始,小命早已捏死在人家手心了!即算自己能夠查出這些人來又能怎樣?他嘆了一口氣,就是周衛國這樣的人那么多次撞在自己手里,不還是一次次逍遙法外嗎?
有電話過來啦,是祁廳長。
“小劉呀!”祁廳長說。“吳聰到了山里情況怎么樣?你得盡快趕回來,陽江這邊事多,你這樣的人不能老耗在那邊。馬上要面對社會的質疑了,你得趕快回來應對......”
“廳長。”劉文全解釋。“不管怎么樣,吳聰現在還沒解除嫌疑,總得派人看管吧?還有,這個案件是省廳出面辦理的,我接手的是夏老師自殺案......”
“現在還分什么彼此!”祁廳長斬釘截鐵。“你馬上回來,我另外派人去山背鄉。快亂成一鍋粥了。我也學著上網查看了,形勢對我們真的很不利。沒想到現在的老百姓水平這么高,我當初想好的詞語居然網上預測得一字不差,按照這個說辭應對,豈不是要當場出丑啦?”
“好吧!”他無可奈何。“我馬上回來。”
一百二十四
“大嫂!”黑娃王開忠回來了。“吳大哥好點了嗎?”
“好些了。”黃娟回答。“怎么樣?情況了解得......”
“都搞清楚了。”黑娃回答。“這個人的身份很神秘,在陽江沙湖幾乎沒有人認識他。我后來到了沙湖的金桂派出所了解,得知這個人是十年前在沙湖一帶捕魚的一個漁民,叫做陳富生。由于是湖上作業,在當地也沒有戶口登記,叫做‘天吊戶’。幸虧當時進行過一次人口普查,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跡。一些老的戶籍警察還是認出了他的照片......”
“‘天吊戶’?”黃娟驚奇地問。“為什么這么叫他們?”
“大湖上那些沒有戶口的漁民被當地人稱為‘天吊戶’,都非常貧困......”
“那他的家庭情況呢?”黃娟急著問。“我們應當通知他的家里人,因為他是為救吳聰而死的,對我們來說是恩重如山,我有責任負責照顧好他的家人......”
“他是孤身一人。”黑娃回答。“在今年沙湖大洪水的時候就是他跳入水里撈起了吳大哥的。當時他以為吳大哥沒救了,頭也沒回地走了。我們沒辦法感謝他,因為那個時候我們一點線索都沒有。這次我了解了一些情況,我到了大湖漁民聚集的地區,專門了解陳富生,才知道那里情況十分復雜。那些漁民甚至連基本生活條件都不具備,幾乎是靠混日子在過活,這個陳富生也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生活的。他原來有家,有老母,妻子和女兒。但他妻子去了南方再沒回來,老母也因為貧病交加而死了,他一個男人沒辦法帶孩子,只能把她送人了。我了解到這樣的貧困漁民在大湖不在少數,所以陳富生的孩子送到什么地方去了沒人過問......”
“他的孩子要是還在,多少歲了?”黃娟緊張地問。
“十年前的人口普查沒有記錄。”黑娃遺憾地說。“當地漁民也說不清,所以,孩子多大了我沒有問。大嫂,是不是要再打聽這個問題?”
“是這樣......”黃娟沉思著。“我記得當年你吳大哥剛來沙湖投資的時候我家里出了點事,就是你吳大哥到陽江幫我料理的。當時為我女兒做骨髓配型的人不少,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這事?”
“當然記得。大嫂,您說吧,該怎樣進行?”
“你去了解一下當時有沒有一個叫陳富生的來醫院做過配型檢測,還有他的鑒定的結果怎樣......”
“大嫂!”黑娃吃驚地問。“您是懷疑......”
“對!”黃娟肯定地說。“我懷疑這個陳富生就是小妮的親生父親!如果他和你吳大哥素不相識,那種奮力救人的場景是不會發生的,這種用自己身體為吳大哥擋子彈的行為也不會有的,除非是有大恩大德。你吳大哥用自己的骨髓救了小妮,他這個做父親的心懷感激。吳聰的事跡傳遍沙湖和陽江,一個始終注視著他的人會怎樣的牽腸掛肚,他沒有能力報恩,他只能這樣!這個富生,愚蠢呀!兄弟......”
淚水從黃娟的眼里流出......
“不管結果如何,也不管他是不是小妮的親生父親,我們都要禮葬陳富生。當然,開忠兄弟,你還是辛苦一趟把情況了解詳細些。我們負責向政府部門提出請求,我們聯合體為他料理后事。”
“我是陽江早報的記者,請問警方對這個綁架案的調查情況進行得怎么樣了?”
“案件還在調查當中。”省廳的副廳長肖長勝回答。“省廳已經臨時抽調了市刑偵隊副隊長劉文全負責這個案子。相關情況你們可以向他提問......”
“可今天這個記者招待會好象主管案件的負責人都沒有出席,請問!這是為什么?”
“劉組長正在合并偵查另一件案子,事情忙,所以沒有及時趕來,請各位原諒。”
“什么案子?請問是不是夏警官自殺案件?”
“至于夏警官是不是自殺,這個我們警方還沒有下結論。請你們不要亂下結論。”
“那么請問,對于周衛國的罪行怎么認定......”
“認定周衛國的罪行是法院的事。現在案犯已經身亡,法律已經無法追究了。”
“但是!”季思柳站起來質問。“周衛國這樣的犯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警方多次抓捕之后又被人予以釋放,請問辦案人員,是什么人撈出了這種禍害社會的犯罪分子?這個省廳的負責同志應該可以回答了吧?”
“你是什么人?”
“我是陽江電視臺的采訪記者季思柳,我佩帶的是貴廳發放的會議出席證,我有權提出問題。”
“你剛才說的周衛國多次犯罪是什么意思?這些消息你從什么渠道得來的?是我們的主流渠道嗎?我記得我們好象沒有發出過這樣的消息。”
“是什么渠道得到這些情況很重要嗎?”季思柳毫不退讓。“請問!象這種利用職務為犯罪分子開脫的事情難道值得你們的‘主流渠道’大肆宣揚?在這種‘主流渠道’啞火的情況下從非主流渠道獲取相關消息,只要不是憑空捏造,只要證據確鑿,難道不能被認為是實事求是嗎?四年前六月份,這個周衛國就因為在我們電視臺調戲女同事被臺領導找去談話。但這并沒能使他悔改,八月間他再次企圖強暴這名女同事時我們向警方報了案。周衛國雖然當時被帶走,但很快出來了,雖說他被我們臺里開除了。前年他再次犯案被陽江市大橋區公安分局拘留,法律再次給他開了一條生路。同年年底,周衛國在金鱗市作案被抓,馬上有人去了金鱗市撈人。如果肖廳長認為這不是事實,我這里有當時調查材料的復印件在這里。至今當地的公安部門都留有記錄,這些不知道算不算主流渠道的材料?”
“你說的這些我手頭沒有資料,所以我不能回答你。”汗水在肖長勝頭上溢出。
“我是沙湖日報記者。我請問,警方準備對吳聰先生怎么處理?”
“吳聰是這個案件的重要嫌疑人。”肖長勝長吁了一口氣。“具體怎么處理,還需要等到他身體復原之后由法院作出,我們對此無可奉告。”
“肖廳長說的‘重要嫌疑人’是個什么概念?是不是等同‘犯罪嫌疑人’?”
“我好象沒有說‘犯罪嫌疑人’吧!”肖長勝反問。“有相當的犯罪動機和真正實施犯罪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吳聰從主觀上說現在還只具備犯罪動機,他到了犯罪現場,但目前我們所掌握的犯罪證據還不十分確定......”
“肖廳長認為吳聰先生由沙湖趕到陽江的動機就是犯罪?那么所有的現場圍觀者是不是都具有犯罪動機?”
“吳聰和其他圍觀者不同,他想救援被綁架人,似乎對綁架者有著刻骨的仇恨,所以,可以被認為有犯罪動機......”
“請問肖廳長。”季思柳騰地站起來。“吳聰救人天經地義,不為了解救人質他老遠跑來干什么?肖廳長的所謂救人居然成了犯罪動機,豈不好笑?難道現場的每一個圍觀群眾都成了具有犯罪動機的人了?誰不希望人質被解救?我甚至可以說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警察,難道他們到現場去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別的?”
“救人是警方的事,與普通群眾無關,這是我剛才想要表達的意思。但吳聰與其他的人不同,他包含對綁架者的仇恨,你們都看到了,吳聰不顧警方的勸阻,企圖沖到大樓里去,你們可以想想嘛,要是吳聰真的進入大樓會發生什么情況?”
“請肖廳長告訴我們吳聰進入大樓會發生什么情況?”季思柳針鋒相對地問。
“我覺得會對周衛國很不利。他會......”
全場發出了哄笑聲......
“這么說——”沙湖日報記者問。“原來肖廳長是怕吳聰進入大樓會對犯罪份子不利呀!那么請問如果警方進入大樓是不是會對犯罪份子有利?”
“我這樣說了嗎?”肖長勝揩了揩頭上冒出來的汗水,他決定以守為攻了。“周衛國雖然綁架了人質,但并未對人質采取進一步的傷害。我們以勸告的方式解救,這是一般通用的方法。周衛國也是中國公民,享有憲法的保護,對于他的這種做法,自有法律判斷,決不能允許自行報復的方式發生......”
“所以才有警方在吳聰進入警戒區的時候向他開槍的事件發生!”沙湖日報記者憤怒地質問。“眾所周知,吳聰進入警戒區的初衷是和警方協商解救人質的措施,而警方竟開槍向他射擊,導致一名無辜者死亡。肖廳長剛才說周衛國是中國公民,難道吳聰不是中國公民?周衛國犯罪證據確鑿,吳聰犯罪了嗎?你們能拿出證據證明他犯罪了嗎?居然向無辜者開槍,這難道這是人民的公安機關?既然吳聰是不是犯罪需要法律作出判斷,那怎么會發生槍擊事件?不要動不動拿法律來壓制別人,既然你們一口一個法律,人權,總不能老把法律解釋為有利犯罪不利于正義吧!剛才這位省電視臺的記者已經說了,周衛國已經多次犯罪了,這次惡意地綁架少女圖謀不軌。警方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放棄解救,反倒對前來解救的吳聰先生開槍射擊,這難道能做恰當的解釋?”
“你說的警方放棄解救是什么意思?”肖長勝怒目而視。“你有什么證據說明警方沒有全力解救而象你所說的放棄解救?”
“當然有!”沙湖記者毫不相讓。“警方在下午兩點多鐘就已經到達賓館并封鎖了出口,接下來是疏散賓館內的房客和服務員。有房客指出九樓的九三七七號是犯罪份子的藏身之地,可指揮辦案的夏警官在接到一個電話之后下令警務人員撤離。當時有辦案人員指出這是最好的解救時機,但還是被夏警官下令撤走了。如果肖廳長需要證據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當時要求立即解救人質的這個警察的編號,怎么樣?”
肖長勝心里不知把祁廳長罵了幾遍,這樣難堪的局面居然讓自己來抵擋。所有的情況他都知道,但這些記者是怎么知道的?他真是一頭霧水......
鋪天蓋地的提問已經使得肖長勝無力應付了......
“因偵查階段還在進行,這次情況通報會到此接觸。我們將擇機在召開這種通報會,散會!”主持人趕緊宣布結束,肖長勝才從尷尬中獲得喘息的機會。
“一點進展也沒有?”祁廳長問。“小劉,你可是廳里看好的后起之秀。這樣的案子怎么辦起來沒一點頭緒?說說吧!需要我們怎么配合,肖副廳長也在,他也很關心這個案子。”
“吳聰的那個所謂證據根本是子烏須有,所以吳聰的作案幾乎不可能成立。”劉文全說。“特別是我去了省電視臺調看視頻,里面居然也沒發現吳聰的所謂鞭一類的兇器。這對我們很不利......”
“怎么不利?”肖長勝問。“當時現場那么多群眾都看到了吳聰的兇器......”
“肖廳長不是經常說美國法律如何如何地重證據嗎?”劉文全問。“到了法庭上法官只看證據而不會請眾多的群眾上庭聽他們講看過的那個虛無的東西。再說吳聰的家屬也會請律師,我們拿不出證據,而對方可以指控我們向手無寸鐵的群眾開槍。我們得站在被告席上去了!”
“這是中國,不是美國......”
“可肖廳長是崇尚美國的。”劉文全不溫不火。“現在許多律師都學美國那一套,如果他們指責我們濫殺無辜,難道我們有什么可以辯駁的嗎?”
“下令開槍的是夏連啟,而夏連啟已經死亡,法律追究誰去?”
“夏老師代表的難道不是我們警察的形象?夏老師雖然死亡了,但我們不能把責任推給他一個人。當然,在這次人質解救中他犯了一些違背常理的錯誤,但象他這樣的警察犯這樣的錯我覺得很奇怪。對夏老師的自殺我也覺得不可理解......”
“你不是說鄭波省長找過他談話嗎?”祁廳長問。“是不是政府方面給他壓力啦?”
“不是!”劉文全回答。“夏老師面臨過的壓力還少嗎?他什么時候畏怯過?不錯,鄭省長是找過他談話,但當時還有老書記在場。他們談的不過是案情和一些細節......”
“哪些細節?”肖長勝問。
“因為這案子關系到省領導,祁廳長說過不得外泄。”
“廳里領導都不能了解嗎?”肖長勝不滿。“除非你認為祁廳長的辦公室也裝上了竊聽器。”
“肖廳長,這是祁廳長給我布置的紀律。我不能違反的......”
“當初小劉認為夏連啟的自殺與竊聽案有關,要求調看當時的錄象。老肖,這個錄象是廳里一致決定不許查看的,所以我沒允許小劉查看。但小劉認為既然有這樣苛刻的規定,那么辦起案來阻力很大,要求案件結束前任何人不得向他詢問案情。我當時同意了,所以,我每次都只問進展,不查問案情。當然,如果他需要我配合,我當然得配合了。好啦!事情都已經明了了,小劉,你認真辦案,別的事情不要管了。還有,老肖,這次通報會開得還行吧?你可是老油子了,對付那些記者應當游刃有余吧?”
“當然!”肖長勝夸口。“那些人不知道當問的可以問,不應當了解的不能了解。我們堅持這一個原則就行......”
“那下一場通報會還是你來對付吧!”祁廳長打著哈欠。“我有個毛病,最不喜歡熱鬧。特別不喜歡見記者,再說了,下周五我老岳母壽誕,八十多歲的人啦,講究了人多熱鬧。我每年都沒去,今年可得去瞧瞧......”
冷汗從肖長勝的背脊往下流,他心里狠狠地罵著:“真是頭老狐貍呀!”
“一無所獲?”周副書記問。“居然連吳聰也不能治罪,這不是豈有此理嗎?”
“周書記,真的不行。”肖長勝答著。“這次的記者通報會真的給我上了一課。現在的記者不好對付,許多我們看似機密的東西他們都知道,而且敢于當場質問......”
“是不是內部出了問題?”
“這個可不知道。”肖長勝回答。
“案子的進展呢?”
“劉文全辦理這個案子,可他始終不肯透露任何細節。”肖長勝苦著臉。“他說這是老祁給他規定的紀律。我當然不敢霸蠻問,但從他最近行蹤詭秘看,他似乎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哪些方面的?”
“這個現在還不清楚。”
“那你打算怎么辦?”
“派人盯住他。”肖長勝試探著說。“看看劉文全到底在干什么,從中看看是否接近案件的核心。周書記,這個劉文全可不是省油的燈,看到老祁把他從市刑偵隊調過來就知道,這可是一個辦理刑事案件的高手,在市刑偵隊就有過驚人的業績。我現在最怕他已經接近了我們的核心機密而我們還蒙在鼓里。這是最危險的......”
“知道危險就好!”周副書記說。“就按你說的辦吧!要快速地了解情況。”
“小妮,跪下!”黃娟下令,她親自捧著覆蓋著紅綢的骨灰盒。“跪下!”
“媽媽,為什么呀?為什么我要給這位叔叔跪下?”
“記住,小妮。”黃娟一字一句地說。“這位陳富生叔叔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射向你爸爸的子彈。他犧牲了,但你爸爸得救了,他是救你爸爸的英雄。對他,你要象對自己的爸爸那樣。每年我和你爸爸都會帶你來悼念他......”
小妮跪下了,琴琴和麗麗也跪下了,還有健健......
現場一片抽泣聲中黃娟恭敬地把骨灰盒安放在新建的墓穴里,張誠和李捷抬來了墓碑。
瑟瑟的秋風從遠處吹來,增添了人們的悲哀......
“富生兄弟!你就在這里安歇吧。”黃娟哭泣著說。“你吳大哥的命是你救的,你吳大哥感激你,我們全家感激你。今天你走了,我和你吳大哥帶著小妮來為你送行!我們都希望你走得安心,可能你會去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那里沒有寒冷,沒有饑餓,更沒有人壓迫人和人剝削人的現象發生,那里是一個你夢寐以求的地方。其實,我們也想建立一個這樣的世道,你吳大哥為了這個目標已經費盡心力成了現在這樣一個樣子了,他想努力實現一個這樣的好社會,咱們窮人的世道。其實,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來努力,所有大湖上的‘天吊戶’都可以和我們一起來努力,共同建設自己美好的家園。兄弟,安息吧!”
哭泣聲震動著大山......
鞭炮聲在轟鳴著,遠處的大山發出回應。
我在東陽和文光華的攙扶下目睹了這一切,一滴清澈的眼淚掛在臉上。
一百二十五
“梅姐......”
黃娟踏進房間一愣,房間內居然坐滿了人。
“妹子,你先坐下。”詹梅說。
“是這樣......”詹梅有些猶豫。
“有什么你就說。”黃娟鎮定地坐下來。“從你們臉上我就看出來了,你們有事,有大事。不要怕我接受不了,是不是關于吳聰的?”
“是的,妹子。”詹梅在流淚。“是關于吳聰......還是請興寶表哥說說吳聰小時候的經歷吧......”
“劉文全正在去梁城監獄的路上!”
“這么說他終于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了。”肖長勝驚訝。“這個劉文全真不是吃干飯的!知道他是怎么想到去梁城找線索的嗎?”
“他是在竊聽案證據丟失的事件發生后想到這點的。”對方肯定地說。“他請了痕跡專家來察看現場。為什么他會去梁城,這個我可不知道,因為他沒就案情和我們進行分析。”
“繼續監視他的行蹤!”肖長勝吩咐。顯得心亂如麻。
“你們的意思是......”
“我也說不出什么,只是認為這次吳聰經歷大洪水之后完全變了一個人。這不是我個人的看法,所有接觸過他的人都這樣認為。還有,興寶表哥,你和大全在老街的情況剛才還沒說......”
“老街那邊怎么啦?”黃娟奇怪。
“我和大全在老街的金雞橋橋洞里發現了三具骨骼。”興寶表哥紅著臉說。“果然是一個大人和兩個孩子的,其中一具骨骼沒有了頭骨。我們剛從老街到沙湖的時候帶過來的那個泥塑就是那個孩子的頭骨,這是請詹教授鑒定了的。我根據這個線索找到了金雞橋,我和大全一起把三具骨骼帶到了三四三廠埋葬了。弟妹,我沒把這個情況告訴你是怕你害怕。當時你和佩佩剛好生了孩子,再說又是女人家膽子小......”
“那你們的意思是封家始終在纏著吳聰?”
“這是子烏虛有的事。”黃娟笑了。
“我始終不相信這些虛無的東西。例如剛才說的吳聰小時候如何如何呆傻,后來封家來了突然間變得如何如何聰明。世界上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委的,我們不能用虛無的東西來解釋。我知道梅姐,還有興寶表哥翠翠嫂子信這個,剛才只是沒有明確說出來了。你們認為在沙湖抗洪搶險中吳聰事實上已經死了,現在活下來的這個吳聰叫做‘封平’。對于為什么吳聰突然變了一個性格,各有各的說法。沈老爺子和文光華大哥認為他是被毒素損害了肝臟導致性格突變,這有些科學依據。更有人認為是那次在陽江和胡元教授一番爭論之后性格改變了的。胡元教授講的那個‘叢林法則’刺激了吳聰,‘叢林法則’在吳聰看來是人吃人的法則,是你死我活的斗爭。在你死我活的斗爭面前我們還能和他們講善良嗎?梅姐,我們可以這樣揣測,當年婁富貴到沙湖來要強賣我們的桂花園大廈和廠房,你看到吳聰有過半點軟弱嗎?沒有,他是寸步不讓的,甚至對婁富貴的威脅發出了將要針鋒相對的誓言。栓子告訴我這些,我有一種安定感,我感覺有吳聰在我們桂花園服飾就安定了。那個時候很困難,這些大家都知道,但我心里很安定,至少我們是安全的。不錯,吳聰有柔和的一面,我們要理解為善良而不是軟弱。吳聰還有剛烈的一面,我們要理解為堅強而不是暴躁。我們看問題要看到實質,例如怎么解釋吳聰小時候這個突變?他姑婆認為是封家來報恩,興寶表哥認為是吳聰得過病留有后遺癥,但這些解釋都難以成立。比如,興寶表哥剛才講的老街桂花園里確實有個板棚......”
“對呀!里面確實是有個板棚!”興寶表哥眼睛突然睜大了。
“這就對了嘛!”黃娟笑了笑。“眾所周知,老街的桂花園在老街乃至金鱗人眼里是個‘鬼園’,誰敢進去建造這樣的板棚?真是那個桂嬸嬸和封平封慧?值得推敲!興寶表哥說自己也進去了這個桂花園,除看見吳聰一個人在里面外什么都沒看見。而且,吳聰每次都帶回來了餅子,這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來不得半點虛假......”
“是呀!這么多年我怎么沒注意到這個?”興寶表哥恍然大悟。“弟妹,你繼續說!”
“這個問題你們當我不關心嗎?”黃娟眼圈紅了。“說實在的,吳聰的一切都和我緊密相連,他的所有都關系我們的成敗,他老是得病更是牽動了我的整個心魂。如果說真有封平這個人的話,那么,世界上除了吳聰之外還有一個人見過這個人。除了他,我們誰也沒有發言權。”
“是誰?妹子,你快說......”詹梅急不可待地問。
“是許正支老爺子。”黃娟緩緩說道。“吳聰給我說了從走馬山區逃回來的經歷,我梳理了整個過程,也了解了整個情況,更問過許老爺子......”
“許老爺子怎么說?”
“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黃娟說。“許老爺子記不起當時首先進來的這個人的相貌,但覺得很熟悉。當吳聰再次進來的時候,他終于認定了是吳聰。你們想想,以許老爺子當時那個年紀,還有當時那種環境,吳聰尚且沒看清楚,許老爺子倒是先認出他,這說明了什么?只能說,首先進來的那個人并不是封平,就是吳聰自己。許老爺子首先感覺進來的這個人很熟悉,好像是吳聰,再次進來就能證實了。吳聰是往返兩次進了守車,至于為什么會這樣,我們不明白。但這個許老爺子肯定和我們一樣,根本沒見過什么封平。”
“弟妹,按你這個說法......”
“是的,我的意思很清楚了。”黃娟肯定地說。“這老街肯定還有一個人我們沒看見過。這個人膽量大,也和吳聰一樣能耐強,是他幫了吳聰。”
“可我們老街沒這樣的人呀!”
“有!肯定有。”黃娟滿臉嚴肅。“這個人年紀大約在七十歲左右,即算不住在老街,也離老街不遠,而且和老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興寶表哥,我說得這樣肯定是有根據的。”
“什么根據?能告訴我嗎?”
“你是表哥,又這么關心你表弟,我當然要告訴你。”黃娟撲哧一笑。
“表哥,你還記不記得。當你和大全去老街的時候你們找到了吳聰藏骨骼的地方難道沒有一點驚奇?”
“是呀!金雞橋的那個洞穴那么高,我奇怪我表弟是怎么上來的,那時他才五歲。”
“這就對了。”黃娟再次笑了。“五歲的孩子拖著那么重的東西是上不了那么高的臺階的。當然,如果有人幫他另當別論。”
“不錯!”大全終于發聲了。“嫂子,我們還在金雞橋看到過對面坡上好像有一個廢墟,似乎原先住過人。如果是這個人,確實離老街不遠......”
“我沒去過老街,但吳聰經常和我說老街說桂花園,所以,老街桂花園在我心目中始終是吳聰的視野,也就是說是吳聰眼中的家鄉。有一個真實的情況興寶表哥不能回避,就是桂花園里確實種了蔬菜,例如瓜果香蔥......”
“是的。”興寶表哥老實地回答。
“如果排除桂嬸嬸這個因素,那么,肯定是有人種上了這些菜。”
“......”興寶表哥無言了。
“那是個困難的年代,有許多人采取自救的方法。當時政府也鼓勵這種自救。我不敢說在那個困難的時候人們還能做到道不拾移夜不閉戶,但這個人很坦蕩,而且把菜種到了桂花園里面,把圍墻打開的目的就是讓吳聰進來......”
“他是引誘我哥進去的?”大全嘴巴張得很大。
“是的,我認為是這樣的。”黃娟繼續發揮。“這個人幫過你哥,但后來有事離開了。不知什么原因,三年困難時期他又回來了,而且發現你哥這個情況,他很心痛,決心幫他。至于為什么在你哥思想里會出現封家這個影子我們弄不懂,這個我還要向人請教。說實話,我已經聯系了心理專家準備就這個進行了解,但我可以肯定,是老街那邊的人幫了吳聰。大全,這個人大約在六十六七歲至七十之間,只要這人還活著,吳聰這次鬧這么大動靜他肯定知道,他一定會找過來的。你在沙湖,你也給我盯著點。”
“娟子!”興寶表哥進來。“老街來人了,他們是來看望杲杲的......”
“是嗎?”黃娟驚喜交加。“趕快請進來!這么遠的道,真是不容易啊!”
“大嫂!我是......”
“你是阿興吧?”黃娟笑著問。
“大嫂怎么會認識我?”阿興奇怪地問。“大嫂可是從來沒到過我們老街的。”
“阿旺呢?”黃娟又問。
“我在這兒!”屋外傳來阿旺的聲音。
“大嫂!”阿旺進來了。“這真是奇怪了,大嫂,您怎么會知道我們?”
“你杲杲哥經常和我談起你們,所以我會知道。這有什么奇怪嗎?”
“那我們呢?”跟著進來的十來個人問。“嬸子,知道我們是誰嗎?”
“你們要是自報家門,我都認識......”
“我老爸在老街是人人皆知的老實人......”
“那你家是鞋匠牛福旺家的。你是牛家的小兒子是吧?麻......”
“啊!嬸子知道我?”“麻狗”興高采烈。“我爺爺是老街人,老街人喜歡叫他‘牛皮’!”
“去你個‘牛皮孫子’!”一個后生插嘴,他望著黃娟說。“我家可能嬸子沒聽杲杲叔說過,我爹和興寶叔一個單位......”
“那你爹是搬運公司的劉一毛大哥!”黃娟飛快地說。“你爹還好吧?我聽說他退休之后身體很弱......”
“我爹去年過了。”他說。“不過現在這個世道,象他這樣的情況走了也好,免得自己受折磨。我們做子女的沒能力,他又沒有退休金......”
“怎么會這樣?”興寶表哥插嘴問。“不是說可以購買養老保險嗎?林子,你們怎么說也是你爹拉扯大的,老人到了這個年紀指望什么?還不是指望自己的子女?”
“興寶叔,我們哪里有能力幫他買保險?”林子難過地說。“我姐姐已經離婚了,一個孩子靠著她撫養。現在她僅僅靠經營一個報攤來維持自己的生活。而我,每天在街頭開摩的,一天弄個十幾元,有時連油錢都撈不回。老街的弟兄們都這個情況,我拆借無門呀!再說我爹那個脾氣您老是知道的,即算我們有能力買,他也不會讓我們掏這個錢......”
“為什么?林子。”黃娟問。
“我爹說,他已經是這樣的身體了,花那個冤枉錢干什么?弄不好自己沒福氣享受,倒給子女添麻煩了。他就這個脾氣,這興寶叔是知道的。”
“好啦!”黃娟安慰說。“咱先不說這些煩心事,既然大家這么遠來看我們,我們先進去看看病人,等一下我們到青楓坪去,那里是我們的一家旅游景點。老家來人了,你杲杲叔肯定很高興。說什么也得在這游覽幾天。有些事我還得和你興寶叔商量......”
“我杲杲叔很嚴重嗎?”“麻狗”問。“嬸子,我們是從電視里知道這個情況的,我們急急忙忙趕過來了。我們以為沒有多大的事,可興寶叔說他住院了。那年我們老街拆遷,就是興寶叔回來的那年,也是說杲杲叔病了,我們心里著急。可興寶叔說不要緊,說很快會好的。過去杲杲叔身體很好,除有些過分梗直外,我們老街人都喜歡他。而且他本事很大,怎么這次會病得這么厲害?是累著了吧?”
“你杲杲叔身體還是很好,只是意識不清楚了。”黃娟說。“等一下他可能不會認人了,大家可要多包涵點。你們看他一下就行了......”
“這就是我們的旅游接待點。”梁興寶高興地說。“老街的老少爺們!這可不是我梁興寶吹,這是我建議開辦的!你們知道,現在許多城里人吃飽了沒事干,喜歡找清靜的環境休閑,特別喜歡下棋,釣魚,打太極拳等等。這山背鄉有什么?有大山,有水庫,有潔凈的環境,有沒受污染的農作物......”
“哇!”阿興張望著周圍。“這得花多少錢呀!我到過很多休閑場所,都是吵吵鬧鬧的,環境差,房子破,興寶哥,你們花了多少錢建這個?”
“我聽娟子說花了兩千多萬。”興寶回答。“你娟子嫂現在去安排去了。你們是她的客人,是老街的鄰居,她抽出時間來陪同這可是非同小可呀!有時候連我想見她一面都難。現在她特別忙,秋收過了忙明年的準備工作,兩個養殖場正在裝配,我們蘑菇廠也在試運行,眉兒山的房屋基建和水電站,還有幾天前的省運動會我們的展區,半個月以后的花卉上市。特別是杲杲現在這個樣子,她每天得陪著他。”
“真不容易!”阿旺激動地說。“興寶哥,要是早知道是這個情況,我怎么也會把妗芝帶過來。別看這女人別的不怎么樣,照顧病人還是很稱職的。現在我每天在菜市場做點小買賣,她每天在醫院做護工。我看了杲杲哥這個情況,要想很快恢復怕是很難,如果大嫂長期被這樣拖著,對她很不利。”
“你們說什么呢?”黃娟笑容滿面地回來了。“菜都點好了。今天的客人很多,都是沙湖和陽江過來的,我們金鱗老街來的就我們這一桌了。可我們老街的是貴賓,席面由劉嫂親自主理。她說我親自來招待客人是史無前例,我說你劉嫂親自主理也是史無前例。各位鄉鄰!我們這里是鄉下,沒有城市那么方便,但也有城市不可比擬的優勢。比如說衛生和安全,可能城市還不具備我們這樣的條件,特別是從今年起,我們的九百畝香稻米成功試種了,等一下大家嘗嘗,這是還沒有上市的東西,而且今年上市也很少。還有香芋,也是初次問世,有興寶表哥的蘑菇和刺梨果酒。我們都是鄉里鄉親的,要在老街,我黃娟還不是和各位低頭不見抬頭見嗎?雖說大家和我是第一次見面,但吳聰和興寶表哥,翠翠表嫂和我講老街的事多了。對老街,我不陌生。”
“嬸子。”麻狗問。“這是什么茶?怎么這么好的味道。”
“這叫熏香茶,是我們這里的特產。”黃娟回答。
“這得多少錢一斤?”
“問這個嘛......”梁興寶賣著關子。“那年的拍賣會上五百五十克拍了一百一十萬的價格,不是老鄉來了,是不會拿出來招待的。你看其他客人,哪里有這種茶?”
“我的天啦!”阿興驚嘆著。“這么珍貴的東西大嫂也拿來待客?大嫂,我們老街的鄰居可吃不出這東西的珍貴,其實次一點的也行了,這東西還是留著賣錢吧!”
“這說的什么呀!”黃娟笑了。“興寶表哥,你就別嚇唬他們啦!你要是這樣,鄰居們還不都被你嚇著了?不過,興寶表哥也不是全撒謊。這茶是拍過一百一十萬元五百五十克,但不是每五百五十克都值一百一十萬元,要不,誰還敢吃這個茶?所謂拍賣會,其實是哄人的一種把戲。這茶真值得那個價?肯定不值!但是既然別人要以這個方法論優劣,我們也不妨把自己的好東西拿出來比較比較。大家喝茶,別信興寶大哥的。”
“大嫂,我有一個問題。”阿興說。“剛才我們剛到,您怎么就猜出我是阿興來的?”
“你杲杲哥說過,老街有一個很調皮的人叫做阿興,和他老在一起的是阿旺,是姑婆那邊巷子里的鄰居。你到了山背鄉,大咧咧地叫我猜,我當然猜阿興啦!”
“我奶奶在老街的時候大家都叫她‘聾子婆婆’,阿旺是我姑媽的兒子,我們從小在一起。杲杲哥是怎樣說我們的?”阿興的樣子有些擔心。
“你杲杲哥怎么會胡亂編派你的?”黃娟笑著說。“都是說好的嘛。特別是那次發大水的時候你和阿旺的故事......”
“大嫂!”阿旺紅著臉打斷黃娟。“這個丑事快別說了,真丟人!這里這么多晚輩,我......”
“什么啦?嬸子。”林子好奇地問。“老街發大水時阿旺叔做什么啦?”
“菜馬上上來了。”黃娟笑著說。“還是欣賞我們這里旅游飯館的菜肴好些。你阿旺叔說不要說那我就不說了。奇怪,你們在老街這個都不知道,我這個沒到過老街的都知道這事。興寶哥!你在這陪著大家,我有點事情需要辦理......”
“什么事?”興寶擔心地問。
“我找許雄聯系一下住宿。”黃娟簡單地說。“剛才劉嫂說了,這里的所有出租屋都被省書畫協會租用了,為期三個月。老家來人了,你們眉兒山那邊又正在基建,沒法安置。現在能夠安置這么多客人的只有三四三廠招待所了。還有......”
“還有什么?”興寶問。
“老街許多人家都很困難吧?”黃娟低聲問興寶。“我聽吳聰說過,他早想回老街了解一下,要是鄰居們生活困難,看是不是有人愿意到我們鄉下來做事。既然今天這么多鄰居都來了,你順便問問......”
“這可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了,娟子。”興寶表哥激動地說。“杲杲是說過這事,但現在他身體成了這個樣子,我也不好開口問了。畢竟我也是外來人,雖說現在眉兒山沒看輕我,但唐先強和龍翔都不在,桂子我又不大熟悉。既然你黃娟開口,那起碼算是定下來了。吃完飯我和他們說。娟子,剛才阿旺也說過,想派他老婆過來照護杲杲。他的意思并沒有和安置連在一起的,因為剛才這個話還沒有提起,他是真心實意想幫你解除困難的。”
“表哥,這個不用解釋。”黃娟說。“今天老街來人,我心里真的很高興。當年姑婆說不是靠著老街的鄰居幫襯,吳聰怎么也不會度過那些難關。還有當年的合作社幫他媽媽在生產小組立足,他都以為是‘桂嬸嬸’,我知道那是老街的街坊在幫他。這么多年,老街的鄰居們都以為他是頭腦有問題,沒有怪他,就是他媽媽過世,也是老街的親人們幫著料理的。我和他這么多年沒有去老街,這其中的原因你是知道的,這里根本抽不開身。能把老街的鄰居們聚到一起,我和吳聰的心里能夠稍微安慰點了。你去陪他們吧,表哥。說基本定下來還算不得,我得和桂子協商,還得了解老街的孩子,老人情況,看看山背學校和敬老院能不能安置下來。你是想他們都在一起吧?你怎么想?”
“蘑菇加工廠試運行一結束,馬上要開始招工。我想讓大家都進加工廠來。當然,阿興阿旺還是到蘑菇培植房好些,畢竟也算是上了點年紀的了。”
“阿興阿旺今年什么年紀?”
“應該是四十出頭了。”興寶表哥默算著。“他們都是一個年紀,比杲杲小四歲。兩人打伙在農貿市場做點小生意,勉強維持孩子上學......”
“劉文全向梁城監獄詢問一個綽號叫做‘小飛鼠’的在押犯,并且提出要見他。”
“‘小飛鼠’?”肖長勝大吃一驚。“監獄方面讓他見了嗎?”
“見了!”
“他們說了什么嗎?”
“劉文全什么也沒說,僅僅叫‘小飛鼠’在禮堂走步伐。劉文全看的特別認真,甚至低下身子來觀察。完了,他了解從去年九月起至今‘小飛鼠’在監獄中的表現和前來探望的記錄。”
“監獄方面也讓他看啦?”肖長勝冷汗直流。
“看啦!”對方說。“還有提審記錄和值班人員名單,看樣子劉文全這樣做是不是懷疑監獄里出現了‘內鬼’?”
“監獄里怎么會有內鬼?”肖長勝說。“你繼續觀察劉文全的行動,有事記得及時向我匯報。還有,要了解劉文全的思路,如果這點不搞清楚,我們會步步被動......”
“肖廳長!”對方聲音極低。“有一個情況我很難理解,不知這個和案子是不是有關......”
“什么情況?”
“劉文全買了一個九宮格,具體做什么用大家都不知道。我們問他,他只是笑了笑......”
九宮格?肖長勝陷入了沉思。
“大嫂。”阿旺感動地說。“剛才興寶大哥把你的意思和我們說了,咱老街的街坊鄰居還能說什么呢?過去在老街,我們都是和睦相處的貧苦人家。梁家姑婆在世的時候就說過,窮不幫窮誰照應,不管日子多難,我們街坊鄰居都是幫襯著過來的。大嫂和杲杲哥有這個意思我們很感動,大家也表示我們既然是老街來的鄉鄰,到了這山背公社肯定會好好干,決不會讓杲杲哥和大嫂在人前說不起話......”
“阿旺,快別這么說。”黃娟趕緊說。“過去吳聰說在老街的鄉親們怎么怎么好,我還沒親身體會。今天見了大家,心底里有一種親切感,要是你杲杲哥清醒了該多好呀!這可是他念念不忘的家鄉人啦。到這山區來,第一,沒有了城市的熱鬧,大家可能不方便。第二,買東西都要憑票,也有些不習慣。第三,這里制度很嚴格,公私很分明,私人的東西可以無償為集體奉獻,但集體的東西決不能私自侵犯。第四,這是我最擔心的一點。現在眉兒山正在重建家園,住宿問題一時還難以解決。各位如果來,先只能安排在工廠的宿舍內,每天上下班只能乘坐通勤車。今后我們會在鷂子巖建造加工廠的宿舍樓,那是專門解決外來工人的住房問題的。”
“那要多久?”興寶擔心地問。
“多久現在還不知道。”黃娟說。“現在有兩個因素制約。第一,你們蘑菇產業的成效怎么樣?如果贏利大,可以馬上外聘施工單位進行施工,估計也就明年夏季可以竣工。第二,如果我們自己建造,要等到老三四三廠那邊原來的居民樓房改建完成才能進行,時間拖得久些,但工程質量過得硬。”
“嬸子!”林子說。“房子的事別為大家操心了。現在我們只要有正式工作就行!我失業已經四年了,就靠著和麻狗一起偷偷開摩的掙錢養家糊口。嬸子,要是行,我不走了,我幫著興寶叔搞蘑菇......”
“那怎么行!”黃娟笑了。“你杲杲叔說過你是個急性子,今天一看果然沒錯。林子,有道是安居才能樂業。你在這里做事,家里還在金鱗老街那邊,孩子怎么樣,老婆怎么樣你就不擔心?再說了,這次又不是單單你一個人,是老街的全體貧困戶都過來的事。我已經和三四三廠聯系了,他們騰出整整一棟宿舍樓來幫我這個忙......”
“大嫂,這怎么算是幫你呀!......”
“當然是幫我。”黃娟說。“吳聰是老街人,我也是老街人。你們今天來看他,也算是來投奔他。你們看得起我,管我叫大嫂,叫嬸子,使我再次體念到了親情。阿興阿旺,你大嫂也和吳聰一樣,是無兄無弟,無父無母的人。我聽到你們叫大嫂,心里別提多舒坦了,還有這些叫嬸子的老街人,圍在一起總有著親切感,有依靠感。有個時候我面對你大哥這個情況我真是一籌莫展了,今天你們的到來我又有了信心。我相信,過去吳聰家里那樣,大家都幫扶著過來了,今天不但我們有山區的廣大農工商運聯合體,還有老街來的親人們,我有什么理由害怕困難?”
“這么一大攤子人......這不給你添麻煩了?而且都是窮極了的人家......”
“大家別這么說。”興寶趕緊站起身來。“我們正是要幫窮極了的人家。別說咱們老街的鄰居還有家什,大湖上的那些打魚的人家知道嗎?除開睡覺的地方就是做事的地方,卷起鋪蓋就可以搬家的我們也安置。我們聯合體專管窮人,專門帶領大家走共同致富的道路。不相關的人你娟子嬸都管,更何況是老街來的......”
“可我們一無所能。”阿旺擔心地說。“我看這山區幾乎都是能人......”
“都是能人?”興寶哈哈大笑。“你們以為你娟子嬸是什么能人?她本來就是鄉下的一個普通農村婦女。你們看到的桂花園服飾的廠長也是這樣的。我梁興寶大家總知道吧?除開力氣還能有什么?可我現在是加工廠的廠長兼蘑菇培植場的場長。你杲杲叔有本事,連帶著大家都有了本事。我們是集體事業,是最能鍛煉人的地方。我估計,要不了多久你們就會超過我。放心吧,在這里,只要一心想著集體,想著大家,你的能力就會大大的提高。”
“那山區的負擔豈不是很重?”阿興擔心地說。“老街吃低保的家庭不少呀!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得病的老人,山區承擔得起嗎?”
“所有到我們聯合體的人都是來創造價值的,根本不能說他們是負擔。”黃娟嚴肅地說。“其實,真正的力量蘊藏在人民群眾當中,就拿現在這些職工來說,哪一個不是在其他地方一無所能,到了集體內生龍活虎?他們是社會財富的創造者而不是負擔。今天聯合體能到這個樣子,難道是我黃娟的功勞?都是大家努力的結果。就拿興寶大哥來說,為什么眉兒山毫不猶豫地接納了他?因為他為眉兒山立了大功,眉兒山老鄉們念他的功勞接受他為第一個外鄉人的。至于說老人,正是我和吳聰需要感恩的人。吳聰的家庭我知道,為什么能有今天的出息,不是街坊鄰居的幫扶怎么會有今天?大家放心吧,我們這里有聯合醫院和聯合小學,老人的養老和生病都是免費的,孩子門的讀書也是全部免費的。老街的鄉親們怎么會是負擔?我說是來了一支生力軍。大家不必擔心什么個人能力的問題,你們來之前這里只有兩個老街人,就是吳聰和興寶大哥,但他們的能力人所共知,大家都欽佩得不得了。何況你們年青有為,怎么倒擔心起這些來啦?”
黃娟的電話響了。
“劉嫂嗎?”黃娟笑咪咪地問。“上菜吧!上菜吧!我都以為你把我們忘了呢!”
一百二十六
“好吃!”麻狗大聲叫著。“嬸子,您這山背鄉真是好地方,可惜的就是......”
“可惜什么?”黃娟笑著問。
“太難找。”麻狗說。“我們從老街過來,尋到沙湖。阿興叔說找聯合商社,一個姓秦的接待了我們。問我們是哪里來的,我們說老街,哪里知道他們沒聽過這個地方。問找誰,林子說找杲杲叔,哪知道他又不知道......”
“你看你們!”興寶責備。“在老街叫杲杲叔可以,到了外面怎么能亂叫?你要是說吳聰,別說沙湖,就是整個省也都知道。我看你們在老街這個習慣要馬上改過來。還有,到了這里最好不叫小名。麻狗,你大名是什么?”
“我......我大名自己都記不起了。”麻狗難堪地說。“我們老街都是這樣叫我......”
“我是問學名。”興寶說。“要是你在外面出差,總得有個稱呼吧!麻狗麻狗的多難聽。在學校總取過學名吧!”
“我只上了兩年小學,學名有過,但真的記不起了。”
“難道戶口上也寫的麻狗?”
整個桌面上都笑了。還是林子解圍:“麻狗的學名叫做天輝,牛天輝!”
“這多好。”梁興寶鄭重地說。“我們老街人什么都好,只是這個習慣要改。從今天起,所有人都只能叫學名,小名統統不許叫,包括我對我表弟的稱呼也改。回去我還得和我老婆說,也不許她亂稱呼小名。這個真的是壞習慣,大家要是覺得難,先從這點開始學起,這山區可沒有叫小名的習慣......”
“你興寶叔這個說法是對的。但今天大家老遠來,還是別打消大家的興趣為好。天輝。你不是說我們這里的東西好吃嗎?這個香芋怎么不吃?這可是過去進貢給皇上的東西,來!試試!”
“我先試試!”阿興來了精神。“這皇上吃的東西講究,這么大一個芋頭怎么下手?”
“都是用絲線割開。”黃娟親自操作,把割開的香芋敬給大家。“我也沒吃過這東西。這是眉兒山今年第一次試種,不知道味道怎樣。你們是第一個嘗這香芋的賓客,質量好壞你們說了算。你興寶叔也沒吃過......”
“嬸子,這還用試嗎?”林子的筷子夾著香芋說。“還在筷子上這香噴噴的氣味已經來了,啊!......”
“怎么啦?”阿旺問。
“快吃!”林子催促著說。“快吃!真的很好吃!”
滿桌的人都專心在香芋上。
“嬸子!您怎么不吃?您不是說您也沒吃過嗎?”林子問。
“哦!對對!”黃娟回過神來。
“大家覺得好就行。”她笑著說。“我剛才想,這個好東西怎么加工才好。今天是眉兒山挖香芋的第一天,也是我們試用的第一回,我們還沒想出怎么保管和怎么加工的問題。大家喝酒吧!這酒不醉人,而且對身體有好處,是山里出的土特產。還有這種黃鴨,這是只在旅游點才供應的,也是你們眉兒山的出產。等一下的沼澤地的水魚,洞穴里培植的蘑菇和高山上種植的香稻米,都是你們眉兒山出產的,這是今天的主題。還有,明天會有生態園的職工來參觀,大家可以看看,幾個月前他們也和你們一樣是失業工人,現在他們進了聯合體,整個風貌都有了改變......”
“大嫂!”阿興說。“我們準備明天一早就回老街......”
“為什么?”黃娟驚訝地問。“不是說好先多住幾天的嗎?”
“有兩個原因。”阿興說。“大嫂同意我們參加聯合體,我心急如焚,我想把這個消息趕緊告訴家里同時作好來的準備。第二,您這里太忙,我們在這里今后是長期的,什么時候過來看大哥大嫂都行,但現在我們留在這里耽誤您的工作。您不必和我們客氣,我知道為了老街的鄰居您什么都舍得的。但我們確實不能打攪您了。我們到沙湖,看到聯合商社那邊熱火朝天,無論是商社的超市還是基建工地上都忙得很。后來他們好不容易抽人把我們送到酒樓詹梅大姐那邊,誰知她也擠不出時間來陪我們。直到今天早晨才請人把我們送到這里。大嫂,我們也算是聯合體的了。我們也應當為聯合體打算,您一天多少事情呀!這可耽誤不得的。再說,我也想盡快投入到新的工作崗位,早一天過來我們早一天心里輕松......”
“兄弟,怎么能這樣說?”黃娟問。“你們來山里參加聯合體,我們也覺得高興,因為我們又增加了新的力量。我現在沒什么事,主要是為你大哥這個病操心。現在山里的醫生正想方設法為他治療,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成效。你們放心在這里住著,我有時有困難,也可以有人商量著,要是真有急事,你們也可以幫我替替手。我們......”
“不!大嫂。”阿旺也說。“大嫂的情意我們心領了,既然我們馬上要來山里了,也不在乎這多幾日少幾日了。家里需要商量過來的事,也有需要辦理的事,還得和各家各戶商量,大家組織一起過來。我們真感激大哥大嫂的情義,沒想到我們老街得大哥大嫂的幫助能解決這么大的難關。回去我們會把這事和大家解釋清楚,如果將來老街有一個在工作中不努力的人,我們老街人決不容他。這次的事由我們兩兄弟主持,所有來山里的人家都宣誓過來,不給大哥大嫂丟臉,不給老街人丟臉!”
“對!”滿桌的人群情激動。“我們老街過來的人決不能給大叔和嬸子丟臉!”
“大家吃東西吧!”黃娟臉色紅紅的。“大家先吃東西。我說幾句話。既然大家急著回去,也行,但回去由我們派車送回去。大家回去之后要多商量,什么時候過來可以聯系我也可以和興寶大哥商量。因為大家拖兒帶口的整體搬家很不容易,我們必須派車接過來。孩子該轉學的轉學,工作該交接的交接。把一切安排妥當之后再來。還有一點,有老人正在病床上的最好等老人病好了再過來,這里什么時候都歡迎老街的鄰居們。有困難的我等一下先拿點錢給大家,我知道有些老人生病沒錢看......”
“這個不用,大嫂。”阿旺說。“老街也在拆遷,我們都有拆遷補償費。”
“老街的拆遷還沒完嗎?”興寶問。
“開發商的房子沒賣出去,所以我們那一帶拖到現在才拆遷。”
“好啦!”黃娟起身說。“大家先把這頓飯吃好,其他的事情我們等一下再商量。大家搬家的時候最好除必不可少的東西外盡量輕裝,今后肯定這些東西都會不用的。我們要建立一個最好的社會,今后的生活只會越來越好的。”
“行啦!”天輝大聲說。“嬸子的話真是合心意,我就喜歡這個觀點。林子,你看這是什么魚,難道是鯽魚?”
“外表象鯽魚,可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個頭?”
“這是我們聯合體一個北方的職工帶過來的種,是鯽魚。”興寶夸耀著。 “這里的農業專家改良的,據說作了什么改進吧,一年的時間可以長成三到四斤。香芋,香稻米,蘑菇湯和這種鯽魚,都是吸引城里人來旅游的幾個因素。當然,還有我們的人民公社制度。”
“那香稻米和蘑菇湯呢?”
“還在后頭呢!”
黃娟的電話再次響起來。
“劉文全?找我?”
“對,大嫂。”劉文全問。“我不知道大嫂還記不記得我......”
“怎么會不記得。”黃娟笑了。“我們已經打過幾次交道了。劉警官破例讓我探視我丈夫,又親自為他摘下手上的手銬,還把他護送回山背鄉治療。這些我們都沒有忘記......”
“我馬上來山背鄉一下。”劉文全急急忙忙地說。“有件事情需要大嫂幫助,是有關案情的,這是洗刷吳聰大哥刑事責任的最好方法,電話里不好講,請大嫂和你們那邊商量一下......”
“行啦!劉警官。”黃娟爽快地說。“只要對破案有利,我們山里全力配合。你什么時候到?”
“我想馬上過來,但我不能開警車......”
“我明白。”黃娟沉思一會。“我們聯合體在省體育館那邊有一輛專門運送貨物的車輛。我等一下打電話過去,他們可以帶你過來......”
“太好了!大嫂。”劉文全興高采烈。“這是機密,不能讓局外人知道!”
“是誰的電話?”興寶表哥問。“好象是警方的吧?”
“吳聰這個案子還沒完,對方需要核實一些情況。”黃娟說。“表哥,等一下你帶大家去三四三廠找許雄,他那里安排了晚飯,我請他記帳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辦,這件事不要讓老街的鄉親們知道......”
“我知道,娟子。”興寶表哥說。“你趕緊去辦吧!記得明天派車......”
“劉文全跟丟了?”肖長勝簡直不可思議。“在什么地方跟丟的?”
“省體育館附近。”
“當時有什么車輛停放在那邊?”
“有許多運送貨物的才車輛,什么單位的都有......”
“全封閉的車輛有嗎?”
“有!”對方發出驚喜。“有一輛山背鄉食品加工廠的冷藏車在那邊,但不久就開走了。”
“也是在那個時候你發現劉文全失蹤了吧!”
“對!對!”
“怎么會和山背鄉發生關系?”肖長勝沉思。“吳聰已經取保,但這種病似乎還得很長的時間才能治愈。如果是因為證據?什么證據?哪方面的證據?”
肖長勝再次顯得無可奈何。
“你可以直接搭乘到山背鄉的班車去那邊。”他決定。“你可以冒稱游客,現在這個季節山背鄉那邊游客很多。你直接去宸子坡和青楓坪一帶,注意車站附近有沒有劉文全出現。”
“可現在沒有去山背鄉的班車了。”對方枯澀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可憐。
“想辦法!怎么得也要想辦法!”肖長勝發出了嚴厲的命令。
“有什么急事?劉警官。”黃娟站在大風里,頭發吹得很亂。
“能馬上去山前鄉嗎?”劉文全問。“祝老書記在那邊,我需要找人配合我的行動。”
“為什么?”黃娟驚訝地問。“那邊的老年大學剛開學,我們貿然去打攪怕不好吧?”
“大嫂,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既然說去找祝書記,肯定這事和老書記有關。告訴你吧,現在情況很急,我們必須讓對方按照我們設計的方案走,否則,誰勝誰負還真不知道......”
“祝書記知道這個事?”黃捐驚訝了。
“這是我和祝書記一起設計的。我們遇到了很大的麻煩,不但許多證據丟失了,而且對方的手段很新穎,我有些防不勝防了。這里有一張照片,等一下有人會追蹤過來。如果這個人真的到了,說明我們的估計是準確的,事情就成了一半。”
他遞過相片。
“你派人看住幾個經常停車的地方,也可以在旅游景點附近尋找這個人。我相信他跟丟了人肯定會找來的,你們可以不動聲色,明天早晨我來對付他......”
“哥!”劉鈴興奮地叫著。
“鈴子!”劉文全也高興。“你不是說在生態園工作嗎,怎么到山背鄉這邊來啦?”
“單位布置來山背公社這邊參觀的。哥,你怎么也過來啦?”
“伯伯在這邊的農科所工作。”他隨意地說。“我來過一次,沒見到伯母。這次特地來看他們。鈴子,那邊還好吧!”
“真好!哥。我總算是找到了出路。”鈴子興奮地說。“現在我們生態園已經有四千多人了。老秦說了,馬上開始進行住房建設,而且學校,商場都馬上著手恢復。如果這樣,那明年春第一批有家室的可以住進新房子了......”
“鈴子。”劉文全也替妹妹高興。“住進新房子可是你的夢想,有個工作也是你的夢想,現在你的兩個夢想都達成了,哥為你高興。黃娟這個人我見過,是個干大事的女人,但是,她的這條路能走通嗎?”
“能,肯定能!”鈴子說。“我們這次是選派工作好的第一批來山背鄉學習,主要是學習集體經濟在現階段應該抓哪些事情。現在的社會已經是市場經濟了,我們要以集體的力量在市場上殺開一條血路,為貧苦百姓謀生存。進到生態園我們快三個月了,我們的經濟效益節節上升。上個月我們有贏利,而且實現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的自給自足,這個月我們利潤大幅上升,合同開始兌現,產品規定的標準客戶都很滿意。上個月我們的收入達到了一千二百多,這個月肯定超過兩千。我們的食品供應都是憑票供應,享受公社社員待遇。我聽老秦說,要爭取今年把聯合體對生態園的投資全部拿回來......”
“你會去看伯伯嗎?”劉文全問。“你們的參觀項目有沒有農科所?除伯伯外大哥也在這里。還有旅游景點青楓坪度假村,大嫂在那邊工作......”
“那我們劉家豈不是大多數都在這里啦?”鈴子說。“這次能不能見到要看上面是怎么安排的,我們出來的時候有紀律。哥!我不能和你聊了,我得歸隊去!”
“去吧!鈴子。”劉文全看著遠去鈴子的身影長出了一口氣。“好啦!都好啦!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吳聰!”
“劉隊!”是小陳。
“小陳!”劉文全顯得很意外。“你怎么來山背鄉啦?是旅游?”
“還記得那個圓圈嗎?”小陳神秘地問。“我有了一些想法......”
“說說看。”
“夏老師臨死前不是留下了一張紙嗎?上面畫有一個圓圈,標有數字。”
“對,是這樣。”
“我復制了一張留著。”小陳說。“這些天我仔細琢磨,總覺得和影子山這一帶的地形有關。如果把山前鄉連接進來,這些圖就可以破解了......”
“怎么破解?”
“我認為夏老師把我們往山區引。”小陳繼續說。“從眉兒山到山前鄉幾乎成了一個圓圈,這肯定是夏老師要表達的。至于數字,我還得研究,現在還得不出結果。我今天過來是現場考察一下,看看有什么靈感會發生。”
“不錯!小陳。”劉文全夸獎。“真的不錯!你現在會動腦筋了,不再是那種人云亦云的小警察了。我們這個工作確實很能鍛煉人,即使你不喜歡動腦子,現實也會逼著你動的。你說我這樣說對不對?”
“對!劉隊,你說得真好。”
“今天是星期幾?”劉文全問。
“星期四吧?”小陳回答。
“現在有車回去嗎?”劉文全問。“我現在急于回去找師母談談,是你的話引起我突然有了一種想法......”
“什么想法?”
“也是這些數字。”劉文全說。“這些數字是什么意思,我苦想了許久,一直沒有答案。如果師母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老師在故意把我們引向邪路?是不是為了掩蓋什么他不愿意暴露的東西弄這個故作玄虛的東西來打掩護?如果真是這樣,小陳,那我們被耍得太可憐了。祁廳長只要求我們破案,但從不在思路上啟發我們,也沒下達什么指導。不怕你笑話,我也覺得這張紙上可能和山背鄉這邊有關,也想到這邊來啟發靈感,可一無所獲,一無所獲呀!”
“你真以為這不過是一種掩護手法?”小陳問。“可我總覺得夏老師不會把一些無用的東西來糊弄我們,更何況是在自殺前......”
“那你對這個圓圈和數字有什么看法?”
“應當在啟示我們什么。我認為。”
“聰哥!”黃娟俯在我耳邊輕輕地說著。“很快老街的街坊鄰居也會過來了,我相信他們的到來會使你的病好得更快。師傅年歲大了,每天給你扎針很費力氣。你要是能快些好起來多好!免得師傅勞神費力了。還有勞叔,總得給你送東西過來,七十多的老人了,還得照看家,多么不容易啊!藥你要每天按時吃,扎針也要配合,你知道嗎?......”
我兩眼無神地望著黃娟。
“星星今年參加預考。陸老師說了,要是成績理想,可能明年正式參加高考。要是真的通過了,吳家又出了一個上大學的了。小妮明年正式進入初中,這孩子努力,幾乎不用我操心。她除了努力學習外,還幫著家里料理家務,為我解決了不少煩心事。還有小顯,上次生病了,沒有杜靜她們的搶救真的活不過來了。他現在長得很健壯......”
我規規矩矩地端坐,臉上毫無表情。
“沈老爺子說你需要經常活動。”黃娟換了一個話題。“你只要經常活動才能不讓肌肉萎縮,才能使自己的思維活躍起來。聰哥,你自己能動幾下嗎?”
她擺弄著我無知覺的兩臂。我還是木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師傅說他丟失了三枝金針,可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見到......”
我的身子微微發抖。
“聰哥,你怎么啦?是不是坐累了?我幫你躺下好嗎?”
黃娟嘆了一口氣,把我扶著躺了下來。
“真怪呀!”她莫名其妙地說。“師傅是不是老糊涂了?這金針會掉到哪兒去呢?我可是仔細尋找了好幾遍的......”
“你就那么肯定?”祁廳長問。
“是的!”劉文全認真地回答。
“那你準備怎么做?”
“我需要您配合。”劉文全說。“以我目前的力量,我覺得勢單力薄,因為這不僅涉及監獄,還有我們警隊和廳里......”
祁廳長沉思片刻。
“行!”他說。“我全力配合你。”
“齊廠長?”黃娟驚訝地看著進來的人。“您怎么有時間來山背鄉?”
“我是特地來看望吳聰的。”他有些歉意。“他病了這么久,我一直想過來,可是......”
“出什么事啦?”黃娟看著他問。“老齊,您一定是有什么事。”
“是的。”他說,態度很誠懇。“我們化肥廠改制,我下來了......”
“改制?”黃娟大吃一驚。“你們那種企業也要改?”
“所有國營企業都得改制,而且管理者必須憑文憑。你們知道,我是個初中生,和吳聰一樣,那個時候趕上了文化革命,沒有升學的機會。這如今改制,首先就得改我們這些人。”
“真是豈有此理!”黃娟憤憤地說。“您在那個化肥廠干得好好的,憑什么要改?難道換一個高學歷的來就能錦上添花?做出來的難道就不是化肥?......”
“黃娟,這些咱們不說了。”齊廠長說。“我過來看看吳聰,然后我得趕回去。上面已經批準我內退了。趁著現在還有把力氣,我也想回去搞合作化,帶領大家脫貧致富,同時也解決一下自己的家庭困難。你知道,今年的水災已經把我的家沖毀了,不但房子沒有了,而且上半年的收成也泡湯了。我走了,你們山背鄉的復合肥廠的化肥配方我帶了過來,我聽說新領導要進行產業結構調整。他們怎么折騰我不知道,但你們有自己的配方后可以不受別人的限制......”
“老齊,謝謝您!”黃娟激動地握住齊廠長的手。“這可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你家在哪邊?要是辦合作化有困難,千萬別把我們當外人。我們聯合體是為了廣大農民兄弟走出困境而工作的,只要是決心走合作的道路,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幫助的。”
“我是樅縣人。”齊廠長說。“你們的水庫承包組的駐地正是我的老家。這次七一水庫的垮塌,我的房子沖了,被沖毀的房子一共是三十多戶。”
“既然是我們的承包組到了那里,那就更好。您組織一下,列出清單,反正能解決的我們不遺余力幫助。老齊,別說你們平時對我們有幫助,就是普通遭災的農戶,我們也會盡力扶植的。你們樅縣不是組織了救助嗎?怎么這么久了住戶的房子還沒解決?”
“現在的干部什么情況你還不知道?”齊廠長苦笑著。“這些煩心事咱們不說了,吳聰到底怎么樣啦?難道一點好轉也沒有?”
“您看看吧!”黃娟把齊廠長讓了進來。“總是老樣子,沈老爺子的藥在這一帶可稱得上靈丹了,可對吳聰幾乎沒什么療效......”
“老吳!”齊廠長輕輕地喚著,伸手在我面前晃動。“知道我是誰嗎?你好點了嗎?”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無動于衷......
“唉!”齊廠長長嘆一聲。“想不到生龍活虎的一個吳聰轉眼成了這個樣子。我下來前還嘆自己的命運不濟,比較吳聰我算幸運了!世道再難,我們也得活下去。當初建設化肥廠的時候,我們多少人流血流汗,轉眼成了他人的財產了。黃娟,知道為什么所有國營企業都要改制嗎?”
黃娟搖搖頭。
“和農村包產到戶一樣,企業必須私有化!”齊廠長眼里飽含熱淚。“農民走投無路了,可以組織起來,工人沒有活路了怎么辦?我懷疑總有一天工人們會重新選擇革命!因為他們下崗之后沒有退路了,不象農民那樣,農民守著田地還不至于餓死。工人是真正的無產者......”
“東陽,你找我?”
“大嫂。”東陽紅著臉說。“我準備最近結婚......”
“應當的。”黃娟高興地說。“你們早應該結婚了。思柳都二十九了吧?我早勸過你把這件事解決,你總是說拖一陣再說。現在怎么想明白啦?”
“思柳的爸爸回來啦。”東陽說。“他極力促成我們結婚,而且到了陽江我爸媽那邊商議,我本來想三四三廠徹底解困之后再談這件事,可思柳那邊也出了點事......”
“思柳會出什么事?”黃娟吃驚地問。
“還不是記者招待會!”東陽憤憤地說。“省公安廳的案情公布會上思柳代表省臺對肖廳長進行了一系列的質詢,使得肖廳長下不來臺。臺里要求思柳檢討,思柳堅決抵制,被臺里處分了。臺里仍然堅持要她檢討并向肖廳長公開道歉,思柳只得辭職了。為了她,我準備結婚......”
“準備哪天舉行婚禮?”黃娟覺得心里堵得慌。“你爸媽什么時候到?”
“大后天吧!”東陽說。“對我最關心的莫過于大哥大嫂了。可惜大哥現在這個樣子,怕是不能參加婚禮了。”
“東陽!”黃娟肯定地說。“你和思柳結婚是大事,只要你大哥還保持現在這個樣子,肯定能參加你的婚禮。別看他不做聲,但他心里肯定很高興......”
“高......興。”我艱難地吐出這個詞句。
“啊!”黃娟喜出望外。“東陽,你聽到了嗎?你大哥說話了!他說他高興。”
“是的,大嫂!”東陽也高興得流出了眼淚。“我也聽到了,我大哥說高興。”
“聰哥!你剛才說高興,是什么事使你高興?是不是指東陽和思柳結婚?”
“結......婚。”我說。
“真的!是真的!”東陽興高采烈。“大嫂,我馬上回去告訴思柳,我大哥會參加我們的婚禮。這幾天她心煩意亂的,要是知道了這個喜訊,心里肯定會好得多!我走了,大嫂!”
東陽象一陣風似的跑了。剩下黃娟好似在夢境中......
“聰哥!”黃娟喃喃地說。“沈老爺子說你得一到兩年才能恢復,看來你真的異于常人呀!你能說話了,真的能說話了......”
“說......話了。”我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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