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拾麥穗

    老師的哨音，吹破枕邊的
　　甜夢，一骨碌下床，穿好衣服
　　系上紅領巾，提著籃子
　　匆匆，加入村口拾麥穗的隊伍
　　
　　一行雁子，降臨布滿麥茬的
　　田里，眼搜手撿，一步步
　　向前移動，那些從父母臂彎
　　滾落的汗珠，又一一回到籃中
　　
　　布谷鳥的叫，自潔白的云朵
　　冒出，伸直腰，仰起脖子
　　蔚藍的天空，隨那陣陣極富
　　穿透力的聲音，逐漸變長變寬
　　
　　拎上沉甸甸的籃子，像跳躍的
　　音符，融入一支嘹亮的歌
　　暖風拂拂，柳絲輕舞，紅領巾似
　　只只展翅的鳥兒，向隊場飛去

　     （二） 您來看我

                                                    ——給一位小學老師

    您來看我
　　就像一棵樹看它枝頭
　　結出的一個水果
　　您坐在我的辦公桌對面
　　我一陣陣感到
　　您那雙細長手指
　　溫馨地撫摸
　　星移斗轉
　　一晃三十年過去
　　如今您已光榮退休
　　我多次想從座位上站起
　　走到您身旁
　　輕輕撣去您頭發上的
　　粉筆灰
　　抹去您臉上
　　那一道道深深的皺紋
　　
　　我仿佛又坐到兒時
　　那張課桌旁
　　您邁著雄健的步伐
　　登上講臺
　　淵博的知識
　　不由就會從那冊
　　薄薄的課本里汩汩流出
　　把我們的目光
　　帶向遼闊的江河
　　蔚藍的大海
　　茫茫無際的蒼穹
　　而最終總是一串鈴聲
　　將我們從夢中震落
　　四十五分鐘
　　總嫌太短
　　
　　您卻一字不提校園
　　只談眼下的生活
　　說話的口氣
　　也與往日迥然不同
　　仿佛您
　　從未做過我的老師
　　而是我的
　　一位非常要好的同學
　　此時此刻
　　我的心
　　猶如一塊蹺蹺板
　　您站這端我站那端
　　您越想讓它平衡
　　越無法平衡

        （三）寫給兒子

    放下你的手
　　你的手屬于你
　　不屬于我
　　整天把你的手牽著
　　對你是束縛
　　對我也是束縛
　　
　　你有一條路
　　我也有一條路
　　你的手被我牽著
　　你就無法向前邁開大步
　　我牽著你的手
　　已把我的路荒蕪
　　
　　跟你講一千個道理
　　不如摔一跤
　　印象深刻
　　隔段時間就回頭看一看
　　你便知道
　　到底什么叫路
　　
　　不再像警察那樣反復追問
　　不再派你母親打入你的內部
　　你小屋里的那個穿衣鏡
    還放在原處
　　我相信
    你能從中見到你的
　　一舉一動
　　
　　你是否想過道旁的樹
　　哪一棵不是自己長高長粗
　　我這樣做
　　對涉世未深的你來說
　　或許有點殘酷
　　但你是否發現
　　不管你走到哪兒
　　我都在你的背后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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