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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支書·鄉長·女記者》

將軍樹 · 2010-04-26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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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書·鄉長·女記者  

   

    寫在前面:這是幾年前發生在我市的一個真實故事。九月份之前,我市新聞界因要在九月份過記者節搞聯歡,市電視臺導演邀我為他們寫個反映記者生活的小品。我對電視記者的生活不熟悉,無從去寫,他便給我叫了幾個記者和我座談,好讓我從中找到素材。座談中,記者們扯出了一件事,既然扯出來了,原本不想說的那位女記者只好對我講述了事件的經過,講著流著淚水。她講的便是本篇故事的原型,我聽了之后不禁發愣,啼笑皆非,繼之而來的便是震驚和沖動,隨后我選取了一個橫斷面將小品寫出。但由于這件事的特定原因,這個小品被槍斃了。然而這個事件卻在我腦中久久不去,欲罷不能。幾番斟酌之后,我決定還是用小說的方式寫出來的好,因為小說這種文藝形式最貼近人民大眾,于是便寫了出來。不過需要說明的是,為了讓故事好讀,我除對原事件進行了少許演繹外,還將女記者的主人公位置換給了她采訪的主要對象村支書。但不管以誰為主角,相信您會從中讀出一些滋味和感慨來的。

   

              一、灰西裝·紅領帶·黑皮鞋

話說方圓市有個無稽縣,無稽縣有個荒唐鄉,荒唐鄉有個尷尬村。這尷尬村雖然不是處于偏遠的深山老林,卻也屬于山區,村民生活捉襟見肘,連人畜飲水都是難事,所以這個村是個典型的貧困村。莫名是這個村的支書,他時年四十有八,因其見人總是未先開口便一臉憨笑,故而人稱老憨,而村民們則尊稱他為憨支書。

大家都知道,所謂憨是老實的意思,而老實人則容易受欺負。但他莫名好歹是個村支書,是村子里的最高領導,村民們自然是沒人敢欺負他,要欺負他的人只能是他的上面。他的上面是誰?那就是荒唐鄉的黨委書記兼鄉長其妙。這其妙年方三十有九,人稱妙鄉長或妙書記。人們為何這樣稱呼他?因為他的妙字和廟字同音,意即進他的廟必須要給他燒香送禮,否則他就要欺負你,而且其欺負的手段異常高超,高超得堪稱地方之一絕,不然他為什么叫做妙呢?但他是決不敢欺負上面的,要欺負就只有欺負下面的村干部們。莫名為人老實,加上村中貧困,從未給其妙送過禮,所以其妙便對他耿耿于懷,總想找個什么茬收拾收拾他這個憨貨。

其妙有個僻好,那就是講排場,他到該鄉剛上任便把舊小車賣掉換成了新的,隨后又命令鄉政府工作人員在大院里粉刷墻壁植樹栽花,搞得鄉政府一派鳥語花香,氣象怡人。要說這件事是件好事,環境搞好了,工作起來心情就自然要好。可有一件事讓他心中不順,那就是到鄉政府來辦事的多是些村干部們,村干部們一個個灰頭土臉,進出于如仙境般的鄉衙門實在有辱他妙鄉長妙書記的斯文,于是在一次村干部會議上他鄭重宣布:村干部們再來鄉政府辦事,一律穿西裝打領帶并穿上皮鞋,否則不許進鄉政府大門!其實他這是要收拾莫名,因為全鄉各村都比尷尬村富裕,而各村的村干部們都比莫名年輕,所以那些村干部們大都穿上了西裝皮鞋。但畢竟還有少部分未穿,所以其妙此語也算是令出有名。可莫名呢?他本已年近五十,加上人窮不講究,又一臉皺折胡子茬和斑斑白發,乍一看他就是一個地道的農村老大爺,這副形象若是被西裝革履地包裝起來,那實在是……其妙一想到此便不由得在心里咯咯直笑。

莫名并不知道其妙這是在收拾他,他只知道這個命令難壞了他。他作難的不是他的形象問題而是錢的問題,村里窮他也窮,他窮得女兒出嫁時僅給做了兩床被子,連正讀高中的兒子都輟了學,哪里有錢去買西裝皮鞋?左思右想,他得出了一個好主意,一次進縣城辦事時,他在舊衣攤上買了一件灰色破西裝,皺巴巴的,外加一雙還沒裂開口子的黑皮鞋,總共花了五塊錢,可就這也讓心疼得了不得。然而舊衣攤上沒有領帶,這讓他挺發愁,又舍不得花“大”錢去買條新領帶,這怎么辦呢?他猶猶疑疑地正走著,突然發現路邊垃圾堆里有條大紅色的領帶,便幾步上前揀在手中,甩去上面的塵土后如獲至寶般地揣進了衣袋。這身行頭配齊了,他心滿意足地踏著他那輛跑起來除了鈴不響哪兒都亂響的自行車往回趕去。回到家后他將這身行頭穿給家人去看,全家人愣得一個個如同犯了傻病一般。但這副形象他是不敢出門的,所以又去鄉政府開會時,他拎個包,里面裝著他的“新”行頭,在快到鄉政府的路上,他找個沒人地方換上那身行頭,將來時穿的衣服鞋子裝在包里。可他不會打領帶,就那么把領帶在脖里綁了兩下,顫巍巍地出現在了其妙和眾人面前。那些打扮得個個如同新郎官的村干部們轟然大笑,有的對他取樂:“喲,老憨,你這也叫西裝?”“老憨啊,你這樣子準能再娶三個小老婆!”“老憨啊老憨,哈哈哈哈……”而其妙呢,他對莫名上下看著,那情態是如癡如呆,目瞪口呆,想笑笑不出,想怒怒不來,笑意和怒意就那么在臉上半駐著。他沒辦法莫名,人家莫名沒有違令,穿的是西裝是皮鞋,脖里綁的是領帶不是褲帶嘛!

        

               二、母豬·母雞·方牌牌

莫名寧肯這樣也不給他其妙送禮,其妙心中更是憤憤然,想更加嚴厲地對莫名予以制裁。

一日,其妙把莫名叫到了鄉政府他的辦公室里:“老憨啊,今天把你叫來是跟你商量件大事。是這,縣里給了咱鄉兩個指標,一個已經定了下來,是廟后村,另一個想給了你們尷尬村。”

莫名將西裝盡量拉展了展畢恭畢敬地:“啥指標?”

其妙高深莫測地一笑:“你猜猜?”

“我猜猜?嘿嘿,您妙書記真會跟我開玩笑,您的想法我老憨咋能猜得出來?嘿嘿。”

其妙貓戲老鼠般地看著莫名:“嗯,好吧,我就知道你猜不出來,你猜不出來那么我就告訴你,這兩個指標是小康村,怎樣啊老憨,為咱荒唐鄉爭爭光吧?”

莫名愣怔:“啥?小康村?俺尷尬村窮得……”

其妙將手一擺止住莫名:“別往下說了,鄉里已研究決定,另一個小康村的光榮稱號指標就給你們尷尬村了。至于為什么,讓我來告訴你。事物都具有兩重性。你們尷尬村是窮,但窮則思變啊!有言道,沒有壓力便沒有動力,你們尷尬村為什么一直不能走上富裕之路?嗯?一味地強調客觀上的困難不是理由!所以,把這個小康村的榮譽給了你們尷尬村,是一個最好的壓力和動力,相信你們在這個壓力和動力的作用之下會改變你們貧窮落后的狀況的,懂吧?”

莫名發慌:“妙書記,這……”

其妙又把手一擺止住莫名:“別這個那個了,就這么決定了,三天內把報告遞上來!”其妙言罷將一份材料扔給了莫名,莫名一看更加慌神。這是一份小康村的評比條件,按條件看,安全、衛生、醫療、教育、收入等等都要達標才能被評為小康村,他懾懦道:“妙書記,這上面的條件,俺一條也不合格呀!”

“我說老憨你咋這么羅嗦?嗯?叫你報你就報?我說合格就合格,哼,你老憨憨得簡直是,是,馬戶!”

莫名一怔:“嘿嘿,妙書記,我這人是有點憨,可我憨雖憨做事并不馬虎啊?”

“我說的不是馬馬虎虎的馬虎!”其妙哼然一笑。

“那你的意思是……”莫名奇怪著臉。

其妙狡黠地眨眨眼:“一個馬字和一個戶字寫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莫名在手心里寫了一遍恍然大悟,立即來氣:“驢?妙書記你說我莫名是驢?你,你……”

其妙換成冷笑:“怎么?說你是馬戶屈說了你?其實你比馬戶還要馬戶!我問你,你們村有多少頭豬?”

“豬?大概有一百來頭吧,咋了?”

“咋了?這一百多頭豬有一大半會是母豬吧?一頭母豬按一年下兩窩豬崽,一窩下五只豬崽算,一年凈增多少頭豬?小豬長大又下崽,小豬又長成大豬還要下崽,這么算來,你算算會有多少收入?你們村有多少雞?母雞一天一個蛋,一年下多少蛋?蛋變小雞,小雞又下蛋又成大雞又下蛋,照這么算又是多少收入?嗯?再說每戶的麥秸啦,紅薯秧啦,玉米秸桿啦,等等,是不是錢?嗯?土地是無價之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到處都是黃金,懂嗎?你收入有了,其安全啦,衛生啦,教育啦等等不都迎刃而解了嗎?嗯?你怎么連這個帳都不會算呢?老憨啊老憨,你真是個馬戶!”

莫名沉默了,他仍不知道這是其妙要整治他,反而覺得其妙的話有一定的道理,是啊,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嘛。可他終是覺得心里不舒服,回到村里連聲張都不敢,哎聲嘆氣地費了很大精力把報告寫了出來交給了其妙,其妙一看甚為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錯不錯,從這個報告看,你老憨一點也不憨嘛,并不馬戶嘛,可在其它事情上你為什么就那么憨那么馬戶呢?”

莫名眨眨眼:“我其他啥地方憨了馬戶了?”

其妙不便言明是莫名不知道給他送禮,便做出一百二十分的高興把莫名送出了屋門。不久后,莫名從鄉政府抱回了一塊方牌牌,方牌牌是金屬制作的,黃澄澄的如金子般可愛,上面清晰地印著漂亮的字:“授予荒唐鄉尷尬村小康村,無稽縣人民政府,X年X月X日。”他抱著這塊方牌牌騎著破自行車垂頭喪氣地緩緩而行,在快到村口時,他急忙下車脫下西裝將方牌牌包了起來,他象做了賊一樣怕人看見他的臟物。而且他還不敢放在村部,卻是抱回家塞在了床底下。他知道,貧困的村民們若是知道他弄回來了一個小康村的牌子,不把他撕碎吃了才怪呢。

這塊方牌牌弄得他心無寧日,總覺得對不住鄉親們。可木已成舟,他無計可施,煩得急了就安慰自己:不就是一塊方牌牌嗎?妙書記要辦,我隨了他的心愿,或許以后會對俺尷尬村有些好處呢!

然而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簡單,尷尬村原本是貧困村,年年都有上面派下來的救濟款扶貧款等等,以解鄉親們的燃眉之急。可自從有了這塊方牌牌,那些款項全沒了,村民們一下加重了負擔,背地里亂罵他莫名真是個憨貨,卻誰也不知道是因為有了那塊小康村的方牌牌之故。

這件事氣得莫名在床上病了幾天,越想越不對頭。他人雖老實,卻決非傻子,把西裝皮鞋事件與這事結合在一起一想,就更覺蹊蹺,想著想著便想出了個所以然,想到了他聽說過的別的村村干部們給其妙送禮而他沒給其妙送過禮的事情上來。于是他恍然大悟,于是心里更加憋氣,于是他便思索起了怎么出一出這口惡氣的辦法。

   

              三、電視機·電視臺·女記者

這晚莫名在家看電視新聞。他這是一臺17英寸的電視機,質量挺好,已經跟隨他十多年了,從未壞過。這臺電視機證明,他老憨雖已如此貧困,可在村子里還算不上貧困戶。同時像他這樣擁有這般電視機的在村子里大概有十幾戶,這十幾戶連同他老憨在村子里便算是些富裕戶了,所以擁有17英寸電視機者就成了村中富裕戶的象征。他看著電視,心思卻沒在電視節目上。但突然有條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說的是外省一鄉如何加重農民負擔,鄉領導如何受到查處的事。靈機一動,他想把他的這個假小康村的事往縣里或者縣以上有關部門匯報匯報。可又一想覺得不妥,其妙乃荒唐鄉一方之大員啊,況且其妙的姐夫正是本縣縣委書記,盲目去闖,搞不好會更加得罪其妙,其妙就會變本加利地收拾他。而他被收拾事小,大不了不當這個村支書,可他怕的是鄉親們跟著受連累,小康村的方牌牌不就是很好的說明嗎?鄉親們不就是為此而跟著他受了連累嗎?靈機又一動,他喜上心頭,連夜寫了一封信寄給了市電視臺,信中說他尷尬村如何落后貧困,群眾連水都吃不上,山區的農民如何的凄涼卻苦于沒有脫貧的良方等等,希望電視臺能來他這里采訪報道,以求外援。當然,這封信他是匿名的,署名是“尷尬村廣大村民”,連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寫過這樣一封信。可他耍了個心眼,信中從頭至尾沒有說出小康村一事。此舉足以說明,他莫名外憨內秀,決非大傻蛋一個,他的目的不言白明,是要電視臺的記者們為他說出他不敢說出的話,給其妙一個迎頭棒喝!這件事辦完,他心中一陣狂喜。是啊,電視一開,全市各縣各鄉各個地方都能看到。大頭大腦小頭小腦們也能看到,這要勝過他老憨一千張一萬張嘴去說!到那時,上面的大頭頭們會如何對待呢?嘻……

卻說方圓市電視臺有個女記者,女記者姓林名雪。 林雪 小姐年方二十有四,生得冰清玉潔,端的一現代美人。且林雪不僅美麗還很有才華,曾以一篇深度報道拿過國家級新聞二等獎,省級大獎也拿過幾個,很為臺里看好。莫名的那封信被轉到了她手上,臺里委派她去采訪這一貧困村,并派給她了一名助手,助手是個名叫杜建中的小伙子。

做這類采訪,記者們都有經驗,那就是不驚動當地官員,不然會引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林雪和杜建中打點停當后直奔無稽縣荒唐鄉尷尬村,連跟莫名都沒打照面便開始對村里進行起了采訪。小村里來了電視臺的記者,立即在村子里引起轟動,且這兩位記者一個是靚麗無比,一個是蕭灑俊逸,一個手持話筒,一個扛著攝像機,那陣勢端的是如同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到民間訪貧問苦一般。特別是一群大小孩子前呼后擁嘰嘰喳喳,搞得二人真有點內心惶惶。但這次采訪著實讓二人觸目驚心,因為個別貧困戶竟然窮得除了兩床被褥和破衣爛衫外,連件象點樣子的家具都沒有。村民們喝的水都是屋檐下接下來藏在水池中的水,日久水質變味,人畜生病,等等。且村中的破敗景象及田地中龜裂的旱地禾苗等都被錄進了攝像機。他們是在村民們的聲淚中錄下那些鏡頭的,林雪連在采訪問話時的嗓音都帶著哭腔,他二人太同情這里貧困的村民了,心中堵了一塊石頭般難受。在這些工作做的差不多了之后,二人心情沉重地找到了莫名。莫名不在村部,其實他已聽說市電視臺來了一男一女兩名記者,但他就是不露面,而且還有意躲在了家里,于是林雪和杜建中是在他家里對他采訪的。

莫名和村民們一樣從未經歷過這種陣勢,美麗的林雪將話筒伸給他,旁邊的杜建中扛著攝像機將鏡頭對著他,讓他著實心慌,勉強喝了幾口水壓了壓才對林雪二人講了村中為何如此貧困,之后卻話頭一轉說道:“林記者杜記者,村里的情況你們既然都了解了,我就不必過多地說了,反正我們村只能窮到了這種地步。可是,叫我咋說呢?我勸你們二位就別發這篇報道了吧。”

林雪奇怪地問道:“莫支書,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莫名搖著頭做出一臉苦相:“咳,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

“莫支書,你有什么難言的苦衷?”林雪奇怪地又問。

莫名沒有回答,卻是嘆息著走進了里屋,林雪和杜建中納悶地看著里屋屋門,只聽見里屋發出些許響動,稍傾見莫名出來時手里拿著一塊金黃色的方牌牌,一邊走一邊用塊破布擦著上面的塵土,完后將方牌伸給林雪看。杜建中趕忙也湊過去,二人一看愣神,杜建中還念念有聲:“授予荒唐鄉尷尬村小康村,無稽縣人民政府。”念畢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愕然不知所措。他們采訪了大半天貧困村,還為之灑下了同情的淚水,可在這傾刻之間變戲法般地從村支書手里變出了一個小康村的方牌牌,且還是縣政府頒發的!

林雪怪異無比地問:“莫支書,這是咋回事?”

“你們不是看得很清楚嗎?俺尷尬村不是貧困村,是小康村,就這么回事,你們說咋報道?”莫名做出一臉苦笑狀地看著二位記者。

林雪回過神來,立即現出一臉氣憤:“莫支書,你們村是如何獲得這小康村的榮譽的?”她不能不氣憤,這個看上去貌似忠厚一臉憨相的村支書卻會如此使奸,置群眾于水深火熱之中于不顧地去沽名釣譽,著實叫人可恨。

莫名聽出了林雪的意思,可他只好苦往肚里咽,很想把那破西裝破領帶和破皮鞋掂出來讓二位記者看看,卻終是不敢直著得罪其妙。說道:“林記者啊,你想俺村已窮困到這種地步,我這做支書的哪還有心思去圖謀這種虛榮,而是我,我……”他不敢再往下說,心里一急,兩串淚珠沿頰而下。

莫名的淚水讓林雪覺出此事蹊蹺:“莫支書,難道你有什么不好說的苦衷?你放心,我們是人民記者,是黨的喉舌,反映人民的疾苦和頌揚先進事物一樣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這究竟咋回事你說吧。”

莫名看林雪一臉的嚴肅與堅定,估摸出她是一個有良知的記者,嘆了口氣又將身站起走進里屋。林雪和杜建中又是納悶地看著里屋的屋門,只聽里面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稍傾莫名出來了,二人一看瞠目結舌,只見莫名身穿那件皺巴巴的灰色破西裝,腳蹬已是裂開了口子的黑色破皮鞋,脖間十字打扣綁著一條污漬斑斑的大紅領帶。

林雪勉強從喉間憋出一句話:“莫支書你這是……”她在剎那間覺得這位村支書神經是不是有問題,不然他為什么突然換身奇怪的裝束?而這塊小康村的方牌牌是不是他在神經病大發作時進城花錢私制的?

莫名突地蹲下雙手捂面號啕大哭,哭得林雪和杜建中毛骨悚然不知如何是好。二人從事新聞事業以來從未遇到過這般讓他們如墜五里霧中的怪人怪事。就在林雪壯著膽子又要問什么時,莫名止住號啕說話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將其妙如何命令他必須穿西裝,他如何在舊衣攤上買了這破西裝破皮鞋,又如何從垃圾堆里揀了這條紅領帶。以及其妙如何逼他申報小康村還說他是馬戶,就這樣坑害了他尷尬村之事細細陳述了一遍,聽得林雪二人一愣怔一愣怔地如同聽了一個外星上發生的故事一般,想笑笑不出聲,想哭哭不出淚,然而胸中卻憋著一肚子的怒火。莫名講完將鼻涕淚水一抹說道:“林記者杜記者,情況就是這樣,別看我樣子憨,我心里透氣兒得很呢,我知道是因為我沒給他其妙送過禮他才要這么報復我算計我。我看你們兩位是有正義感的記者,所以我豁出來了,什么也不怕了,我破上不當這個爛支書,也要請你們二位為我們尷尬村伸張正義。不瞞你們說,你們接到的那封信就是我老憨寫的!”

意外中的意外,一次奇妙的采訪。林雪向莫名表示,她一定抱著為人民群眾負責的態度將這件假小康村的事報道出來,將這件令人不恥的丑惡公諸于世,以輿論的力量督促有關部門對此查處。莫名感激得非要宰只正下蛋的雞招待林雪二人,林雪二人堅拒不受,心情沉重地與莫名作別。

   

              四、女記者·妙鄉長·憨支書

但記者雖有記者的天職,卻也有著記者的法度,這法度之一即是要以事實為根據,決不能寫出虛假報道,所以林雪二人雖然同情莫名,卻也不能單聽莫名一面之辭。于是二人離開莫名后直奔荒唐鄉鄉政府走進了其妙的辦公室。其妙一聽是市電視臺的記者而非縣電視臺的記者,不由得肅然起敬,恭順有加,不敢有半點怠慢。又見林雪靚麗得叫人心顫,他那雙眼睛里便放出了熱烈的光芒。然而當他一聽林雪二人是為尷尬村那個貧困村的事而來的,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立時黯淡下來,口語不清地說道:“這個嘛,這個嘛,啊,這個嘛……”

“其書記。”林雪不知人們稱其妙為妙書記或妙鄉長,即便知道她也不便那樣稱呼。(注:百家姓中大概沒有其這個姓,這個姓是作者我造出來的,老憨既然被我取名為莫名,妙書記自然是叫其妙方便些,故而我便將他姓其了,見笑見笑。)林雪已將話筒伸給了其妙,杜建中的攝像機鏡頭也對準了其妙,其妙心中更加發怵。

林雪問道:“其書記,尷尬村是個典型的貧困村,我們已作了深入采訪。可那塊小康村的方牌牌究竟怎么回事實在令人不解。那塊方牌牌是你們縣政府頒發的,據我們所知,評比小康村是逐級申報的,尷尬村是怎么申報的?你們鄉政府對尷尬村的情況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可為什么要批報?又為什么要上報縣政府搞出了這樣一個小康村?”

其妙的眼光更加黯淡,林雪不僅不再美麗,反而像個女妖一樣讓他可怖可恨。他心中發慌卻故作鎮靜地說:“這個嘛,這個嘛,啊,這個嘛……”

林雪展開攻勢:“據說您給尷尬村的帳是這樣算的,母豬下了豬崽,豬崽長大又下豬崽,而小豬又會長成大豬。母雞呢下的蛋會變成小雞,小雞長大又下蛋又變成小雞長成大雞,是這樣的嗎?”

其妙氣得臉色青紫,無話可說地盯著林雪。

林雪加強攻勢:“據說您還對村干部們下了道命令,凡來鄉政府辦事開會必須一律穿上西裝皮鞋打上領帶,否則不許進鄉政府大門,有這種事嗎?”

其妙恨得只想將林雪撕碎,惱羞成怒地將大手一伸去遮攝像鏡頭,說道:“對不起,這件事我無可奉告,你們懂得什么叫做無可奉告嗎?那就是我不愿回答,對于我不愿回答的事,你們無休無止地追問,那就是對我人權的侵犯,你們懂得什么叫做侵犯人權嗎?再次說聲對不起,為了保持我最后的一點對你們的尊重,我請你們出去!”

其妙把林雪和杜建中趕走后,仍氣得肚子一鼓一鼓的,抄起電話話筒打到了尷尬村要莫名速到他辦公室來。莫名不知何事,急忙騎上他的破自行車趕了去,一進其妙辦公室便被其妙迎頭斷喝:“你為什么要把小康村的事告訴記者,說!”

莫名一愣,接著一臉恭敬,電視新聞還沒發出來,此時他還沒必要與其妙撕破臉皮,他要等著后邊的好戲看。同時他心里也生氣,不明白那兩個記者既已采訪了他,又何必多事地來問其妙。他不懂得那是新聞記者為了保證報道的真實性所使然。便苦笑道:“妙書記,我也不知道咋會跑去倆記者,他們說是采訪俺貧困村,可俺村已是小康村了,他們非問我那個方牌牌是咋來的,我這人老實,就一五一十地跟他們說了,可這事要緊嗎?”這話說完他現出害怕的樣子。

其妙恨得咬牙:“你,你老憨,那你又為啥跟他們說出我要村干部們穿西穿皮鞋打領帶的事,說!”

莫名又現出一百二十分的慌恐:“妙書記,我這是一番好心啊,你是個講究形象的領導啊,村干部們個個都穿上西裝穿上皮鞋打上領帶,這不是對你臉上有光彩的事嗎?我這么跟他們說難道是做錯了?”

“你老憨啊老憨,真是馬戶!”其妙氣得七竅生煙,將大手一揮怒道:“滾吧!”

“哎,哎,看來我是說錯了,我應該作檢討,我這就滾,這就滾,難怪你罵我是馬戶,看來我老憨真的是個馬戶。咳,對不起了妙書記,我滾,我滾!”莫名作出極度害怕的樣子縮著脖子退出了其妙的辦公室。但剛離開其妙辦公室便樂得臉上開花,騎著自行車的路上他還哼唱著戲詞,哼唱的內容是:“其妙其妙你算鳥毛,你仗勢欺人我不能了,俺尷尬村不是小康村,別以為我是憨來你是妙,嘻嘻嘻,哈哈哈,出水才看兩腿泥,你狗日的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五、縣委書記·宣傳部長·電視臺長

然而莫名高興的太早了些,因為他過高的估計了記者的能量。其妙把莫名趕走之后,立即命令司機將他拉到了縣委大院,他下車后直奔他姐夫縣委書記的辦公室,首先對姐夫縣委書記作了深刻檢查,說他如何沒有嚴把小康村申報這一關,實質上是村支書莫名在沽名釣譽,等等。但市電視臺畢竟來采訪了,這件假小康村的事一旦報道出去,那將對無稽縣的名譽是一種極大的損壞,所以事已至此,必須要采取措施把那件報道扼殺在搖籃里,決不允許出籠。他姐夫縣委書記聽罷氣得揮手便給了他一個耳光,接著便是一頓臭罵。然而這的確是件不容忽視的事,無稽縣決不能鬧出這樣一件丑聞,于是縣委書記和他立即動身往市里趕,走進了市委宣傳部張部長的辦公室。他們找張部長意思是,縣委書記雖是一縣之主,那只是在無稽縣說了算,來到市里他就無足輕重了。這件事他縣委書記不敢驚動市委書記或者市長,而市委宣傳部則是主管新聞文化的部門,張部長只要一句話,那條新聞就可以立即被封殺。

縣委書記向張部長檢討了自己對評比小康村把關不嚴,當著張部長的面又把其妙好一頓訓斥,末了對張部長說,這件事既然出來了,就必須進行平息,丑聞一旦傳出,傷臉面的不僅是荒唐鄉不僅是無稽縣,作為上一級的方圓市也必將因此而蒙恥。張部長聽后氣得渾身哆嗦,把二人罵了個狗血噴頭。然而罵足罵夠,他細細一思,這條新聞確實應該封殺,該新聞一旦播出,那么方圓市出了這么大一個丑聞,他這個宣傳部長是怎么當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們豈能輕饒了他?于是他怒歸怒氣歸氣,卻不得不把二人趕走后,一個電話便把市電視臺徐臺長召到了他的辦公室,對徐臺長講了情況后,命令徐臺長立即封殺那條新聞,如果有誤,必拿他徐臺長是問!

徐臺長被張部長的話驚得毛孔發脹,林雪和杜建中采訪貧困村的事他知道,至于貧困村竟是小康村的事他還不知道。于是他匆忙趕回臺里,找林雪一問,這件丑聞已是制作完畢,單等他審查后簽發了。他急忙將這條新聞看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尷尬村的貧困狀況令他觸目驚心,村支書莫名的話讓他唏噓不止,立即便對尷尬村產生出了莫大的同情,對其妙的行為異常氣憤,真想憑著一股意氣將此簽發,將荒唐鄉這一荒唐事予以曝光。然而一想到張部長的話,他陽痿了,心情沉重地對林雪說道:“林雪啊,你這次采訪可是闖了大禍了啊!”

林雪正想聽徐臺長表揚她呢,一聽愕然,忙問她闖了什么禍,荒唐鄉弄虛作假敗壞黨風將貧困村弄成了假小康村坑害農民難道不該曝光嗎?其妙命令村干部們進鄉政府必須穿西裝穿皮鞋還得打領帶,逼得莫名支書去舊衣攤上買西裝皮鞋在垃圾堆里揀領帶的作為還不夠丑惡嗎?并且其妙還罵人家莫名是馬戶,這還不夠混帳嗎?然而在她義憤填膺地說足說夠,徐臺長對她的回答是:這件新聞必須封殺,這雖然是宗丑惡現象,但有損于方圓市的名譽和黨的形象,新聞工作者應該堅持黨的宣傳政策,堅持以正面報道為主,所以這件新聞若播發出去便是對黨和人民的不忠!于是林雪氣得兩眼浸淚地離開了臺長辦公室。之后,這條新聞的錄像帶被作為資料送進檔案室封存了起來。

   

              六、門衛·粗手·美手

卻說莫名在家等著看那條新聞,一到市電視臺的新聞時段他就打開電視機,可數日過去他沒有看到,又是數日過去,他仍然沒有看到,所以他坐不住了,本想到村部把電話打到市電視臺問一問林雪是怎么回事,又覺得打電話不合適,人家林雪是大記者,他一個貧困村的憨支書只是打個電話去問問,實在是對大記者有所不恭,于是他心一橫乘車到了方圓市。可當他找到了市電視臺后,身穿保安服裝的年輕門衛一看他那副模樣不讓他進去。他什么模樣呢?當然是他的那副新行頭:灰西裝紅領帶和黑皮鞋!他想不到其妙逼他添置的這套行頭還能派上這個用場,好歹是西裝領帶和皮鞋,總比他那身土得不能再土的行頭要排場些吧?

門衛看著他的眼光很特別,如同在看一個神奇動物一般。他問門衛為什么不讓他進去,門衛問他進去做什么,他說他要找林雪林大記者。門衛納悶他怎么認識林雪,他說林雪采訪過他還喝過他家的大碗茶。門衛不信要趕他走,他心里一急對門衛說你敢再趕我走我就跟你玩命。門衛纏不過他,只好半信半疑地把電話打給林雪說有個象是神經病的農村老頭兒要找她,問她是不是認識這個老頭兒。林雪問門衛這老頭兒什么模樣,門衛回答說這老頭兒灰頭土臉,但卻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灰西裝穿一雙裂開了口子的黑皮鞋脖里還綁著一條骯臟的紅領帶。林雪一聽放下話筒便來到了大門口熱情地說:“唉呀莫支書,我一聽就是你來了,進來吧,咱們到大廳里說。”莫名對門衛憨憨地一笑,門衛便神情滑稽地看著林雪領莫名進了大廳。大廳里有沙發,二人坐下后,莫名小心翼翼地問林雪為什么沒有播出那條新聞,聽林雪如此這般地一講,他傻了一般地怔住了,緊接著鼻子一酸落下淚來說道:“林記者,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播出這樣的新聞就真的是給黨和政府臉上抹黑嗎?求你了林記者,俺尷尬村能不能跳出這個苦海就指望你了啊!”

林雪看著莫名那一臉蒼桑,不禁傷感地也落下了淚水,但她無能為力,她的回答只能是搖頭。莫名頓時感到絕望,聲音凄慘地說:“林記者啊,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你要不答應,我就代表俺全村老少給你跪下了!”說著竟真的要給林雪跪下,慌得林雪趕忙把他扯住:“莫支書,你千萬不要這樣,你讓我想一想,想一想……”莫名眼巴巴地看著她,稍傾她一臉堅定地說:“莫支書你回去吧,我有辦法了,為了洗去你們尷尬村新的痛苦,我林雪寧肯不當這個記者也要發出這篇報道!”

莫名大為感動:“可這事也不能讓你跟著受連累啊,這……”

林雪一臉悲憤地笑笑:“放心吧莫支書,也許事情的結局不會那么壞,我自有安排!”林雪說完向莫名伸出了手。莫名看著這只手,這是一只細白柔嫩美麗得讓人心動的手。他清楚林雪伸出這只手什么意思,可他又看看自己粗糙結實得能夠磨平巖石的手,漲紅著臉不敢去握林雪的手。林雪爽然一笑道:“莫支書,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請你把手伸過來!”莫名感動得熱淚盈眶,戰戰兢兢地將他黑粗的手伸出與林雪細白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可莫名回去之后心里異常的不安,一會兒一看他那只曾被林雪美麗的手握過的手,林雪的手是那么的美,林雪的模樣也是那么的美,而林雪的心靈則更美。他非常后悔自己跑的這一趟,覺得自己太自私,為了一村之利去連累人家林雪這合適嗎?人家林記者那么好個姑娘,為了這事去受連累她實在是他的罪過!于是第二天他去村部打電話給林雪,要林雪不好辦就別辦了,他說什么也不能連累她。但他這個電話打的已是晚了,林雪告訴他,昨天他走后她就去檔案室借那本錄像帶,資料員只知這是本存檔的新聞資料,并不知是被封殺的新聞資料,所以很輕易地就借給了她。她將之翻錄了一本后把原帶還給了檔案室,又連夜寫了一篇文字稿,今天剛上班她就把那條新聞錄像發給了省電視臺和國家電視臺,文字稿則發給了省報和幾家國家級大報。莫名一聽驚呆,覺得林雪簡直是瘋了,竟敢把這事往省里和國家級新聞單位捅,如果鬧出大事來怎么辦呢?他太為林雪擔憂了,忙要林雪速去郵局取回來。林雪一聽笑起來,對莫名說這已是不可能的了,她發送這些稿件可不是通過郵局,而是通過電腦,她在幾分鐘之內就全部做完了這些,此時此刻,省里和國家級那些新聞單位的編輯們或許正在看這條奇特的新聞呢。莫名聽后感激得涕淚橫流地說:“林記者啊林記者,你的大恩大德,俺老憨一輩子也忘不了啊……”

然而厄運卻悄悄地向林雪走來。

   

           七、縣委書記·電視臺長·宣傳部長

卻說其妙見已將“林雪事件”擺平,自是其樂融融。為表達謝意,他親自駕車到縣城給他的姐夫縣委書記送了好多禮物。爾后又思索起了要怎么進一步地收拾莫名。因為他忽然感覺出,莫名那副憨樣子里象是隱藏著什么,莫名的那雙眼睛里總象在閃爍著什么,莫名對那兩個記者講的東西是非常可恨的,莫名一點也不憨不馬戶,莫名是大智若愚精得很呢!可在他還未思索出什么良方妙策的時候,他從當日的省報上看到了一個醒目的大標題:《貧困村驚變小康村》。又一看,本文作者是市電視臺那個女記者林雪,細看內文后,他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因為文中鋒芒直指他其妙,連他逼村干部們穿西裝皮鞋打領帶的事都寫上了。又翻看剛到的國家級大報,那上面也刊發著同一篇文章,署名也是林雪。可雖是同一篇文章,內容上卻有些不一樣之處,這份國家級大報上不僅說了他逼村干部們穿西裝皮鞋系領帶,而且還說了他如何的罵莫名是馬戶!他想不到這個美麗的女妖發不出電視新聞竟用報紙來攻擊他,這個美麗的女妖為什么非要和他其妙過不去?這個美麗的女妖實在是太可惡了!然而他忽地又一驚,林雪在市電視臺上發不出這條新聞,那么會不會也象這些報紙一樣在外……他急忙打開電視機,畫面是省電視臺的頻道,他所熟悉的自己的形象正在上面飛揚拔扈地對林雪說:“你們懂得什么叫做侵犯人權嗎?再次說聲對不起,為了保持我最后的一點對你們的尊重,我請你們出去!”這讓他大驚失色,急忙調出國家電視臺頻道,一看又呆了,畫面上是莫名正捧著那塊小康村的方牌牌讓林雪看。他立即額上沁出汗粒,再往下看,莫名身穿灰色破西裝腳穿黑色破皮鞋脖里綁著紅色臟領帶從里屋走出,莫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林雪說,這西裝和皮鞋是從舊衣攤上花了五塊錢買的,而那條領帶則是從縣城里的垃圾堆里揀的!他一下關閉電視機,渾身一軟癱坐在椅子上從兩眼泛出死光,但嘴里卻說道:“好你老憨,我饒不了你,我決饒不了你……”

但他嘴上雖這么說,眼下卻顧不著去收拾莫名了,眼下最關鍵的是要想辦法保住頭上的烏紗。于是他又騰地跳起,駕車直奔縣城闖進了縣委書記辦公室,見一時沒旁人在場,通地便給縣委書記跪了下去哭道:“姐夫,救救我,你救救我……”

這時的縣委書記正在看那份國家級大報,林雪署名的那篇文章他已看了個明明白白,正氣得咬牙切齒呢其妙竟跑來給他跪下,惱得他起身一腳將其妙就給踹翻了。可事已至此,他不能不救其妙,誰叫他是其妙姐夫其妙是他小舅子呢?再說這個林雪也著實可恨,竟讓他無稽縣的丑聞在全國給曝了光,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必須要報復林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把其妙趕走之后,他煩躁地去市里找市委宣傳部張部長去了。張部長此時也正在氣頭上,他也看了那些報紙,并且也看了省臺和國家臺的電視新聞。他想不到他把這條新聞封殺了而這林雪竟然給捅到了上面去。丑聞!恥辱!一個小記者竟然如此膽大妄為,這還了得!正這時縣委書記走了進來,二人越說越氣越惱,方圓市給你林雪發著工資養著你,你竟往方圓市臉上抹黑往頭上扣屎盆子,簡直是活膩了!張部長抄起電話話筒拔通了市電視臺徐臺長的電話。

這時的徐臺長正在為此事煩著呢。省級和國家級的報紙及電視新聞他也看過了,所以張部長一叫他他就明白是為了這件事。他怯怯地走進了部長辦公室,沒等他發話,部長便對他臭罵道:“你這臺長是怎么當的?你不是說已把那本錄像帶封存起來了嗎?陳書記(市委書記)到省里開會去了,不知道他見沒見著這條新聞呢,如果他在省城也看了這條新聞會怎么想?嗯?陳書記可是特別講究維護我們方圓市的名譽的!他是決不會放過任何損害我市形象的人和事的!對此你作為一臺之長,必須作出深刻檢查。你應該清楚,這個事件是一件嚴重的違反新聞紀律的事件,你必須給我嚴肅查處違紀人員!我的意見是,檔案室資料員停職檢查,至于林雪,清除出新聞隊伍,限令其三日內調離電視臺,逾期予以除名!我們不需要這種狂妄不聽話的記者!”

徐臺長心情沉重地回到了電視臺,重嘆一聲坐在了他的座位上,無力地打電話要林雪過來,可記者部卻說林雪不在,說林雪這些天不知都忙著些什么,只要沒有采訪任務就出去,一走就沒影兒了,行蹤象是很詭秘。他挺納悶,林雪她在做什么那么神秘呢?莫不是她知道自己會闖下大禍,為了保住工作崗位找上層“活動”去了?他很希望是這樣,他挺喜歡林雪這個能干有才華的記者,不忍心讓臺里失去這么一個難得的人才。可是上命不可違,他一個小電視臺的臺長職位卑微無能為力啊。

   

            八、電視臺長·企業家們·林雪記者

那么林雪是不是在跑上層“活動”以求免禍呢?不,她是在跑企業。這次采訪,尷尬村的凄涼景象已深深地烙在了她腦海中,一想來就覺心在發疼。她曾采訪過幾家有錢的大企業,為讓尷尬村擺脫貧困的煎熬,她要搞募捐!她隨身帶著一只小放像機,機倉里是她翻錄的那條新聞錄像帶,每到一家企業她都將這本錄像給人家老總放一遍。人心都是肉長的,有些善良的老總見尷尬村貧困到如此程度竟還忍受著臟官的欺負,個個為之不平,紛紛解囊相助,短短幾日內,她竟為尷尬村募捐了八十多萬元!她告訴那些老總們,到時候要在尷尬村舉行捐贈儀式,并請老總們出席講話。然而正當她高高興興地要打電話給莫名這些事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一聽是徐臺長打來的,徐臺長要她速速回臺里到他辦公室去。她立即有了種大禍臨頭的預感,懷著一股大義凜然的情緒走進了徐臺長辦公室。

“我為你的遭遇感到不平,可我實在無能為力啊!”徐臺長對林雪講完張部長的意見后感嘆地說。

林雪卻莞爾一笑像是很輕松地回答:“謝謝你的好意了臺長,不過沒什么,我不在乎,因為我的血是熱的,不是冷的。”

“可記者部說你這些天總是神秘地外出,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為這事跑上層?”徐臺長憂郁地又問。

“不,我在跑募捐,為尷尬村,錄像你也看了,難道你對那里貧困的村民沒有同情心嗎?不瞞你說臺長,我已為尷尬村募捐到了八十多萬,怎樣?我還挺有能耐是吧?”林雪帶著孩子氣地開玩笑說。

徐臺長心情更加沉重:“說實話林雪,我很為你的精神而感動,可我……咳,這樣吧,趁還沒正式宣布命令你調離,你主動辭職吧,這樣對你會好些,你說呢?”

“不,沒有這個必要,我不辭職。”林雪堅定地回答。

徐臺長無奈的嘆口氣:“可是,你打算去哪里工作好呢?要不我給你幫忙聯系個單位?”

“不必,”林雪仍堅定地說:“你應該相信我,臺長,我不會餓肚子的,因為我手里有支筆,自由撰稿人將會是我的最佳選擇。”

徐臺長一聲長嘆,他相信林雪的才華。但是,林雪向他又是莞爾一笑,走了,姿態飄逸妙嫚,洋溢著旺盛的青春活力。林雪走了,沒有再回來,徐臺長召開了臺里中層會議,無力地宣布了林雪因嚴重違犯新聞紀律而被除名的決定。

   

                九、尾聲:誰是馬戶

尷尬村正在熱鬧,那條新聞不僅莫名已看了,而且有電視機的村民也大都看了,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了被加重了負擔的真正原因,不禁群情激憤,有幾個在村中一喊,村民們便一窩蜂地朝莫名家涌去,他們既生憨支書接受了小康村的氣,又為憨支書對記者勇敢坦言的憨勁而贊佩,他們的支書是個好人老實人,他們太了解他們的支書了。于是他們擁著莫名去找其妙算帳,他們想撕碎吃了這個害人的妙鄉長。莫名怕鄉親們鬧出大事,急忙喊道:“鄉親們,咱們不能去瞎鬧,這條假小康村的新聞既然已經在省電視臺和國家電視臺播出了,那是會產生巨大影響的啊,咱們應該相信上級黨和政府,上級黨和政府會給我們撐腰的,是會對這件事作出處理的,都別鬧了,回去吧,都回去等著好消息的到來吧!”

可這時人群中卻有些騷動,他停住說話注目一看,卻是美麗的林雪來了。上次采訪時,村民們有好多見過林雪,他們知道是林雪為他們出了這口窩囊氣,不禁對林雪高聲呼叫著:“噢,林記者,林記者,林記者——!”

莫名卻已是迎了過去激動地說:“林記者啊,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你卻來了,那新聞鄉親們都知道了,我們全村的鄉親們感謝你啊!”

此情此景,感動得林雪一臉淚水,可她說什么好呢?善良的村民們不知道,為了這條新聞她已被逐出電視臺了啊!她哽咽著說:“莫支書,鄉親們!我今天來是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鄉親們不能再忍受貧困的煎熬了,我已找了幾家大企業為鄉親們捐贈了八十多萬元!這些錢村里可用作修路,用作打井,用作修渠等等,以改善生產設施,提高我們的生活質量……”但沒等她說完,人們便又開始了歡呼,八十多萬元,天,他們幾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錢吶!

可是,村民們對其妙的激憤代替不了某些領導人物的意旨,其妙的姐夫是無稽縣縣委書記,姐夫對小舅子的這種胡作非為,他除了痛斥怒罵之外別無它法,只能不了了之。但林雪這個不知馬王爺長著三只眼的女記者被清除出了新聞隊伍,這也算讓他二人出了一口惡氣。然而他們高興得太早了,市委陳書記從省里開會回到了方圓市,他在省城把那條新聞從報紙上和電視上都看了,看過之后一股怒火直沖腦門,想不到他所轄下的基層領導竟有其妙這種敗類!所以他回來后立即指示有關部門對其妙進行嚴厲查處。而宣傳部張部長呢,他找陳書記匯報了他對此事的處理決定,陳書記一聽更為惱火,對張部長狠狠地訓道:“部長同志,維護我市的形象固然重要,但決不能以犧牲人民群眾的利益為代價!”訓斥完后,他命令張部長速讓電視臺徐臺長將林雪給他找來,林雪不畏強權堅持正義的作為讓他感動,他要親自接見嘉獎這位新聞戰線上的堅強的女戰士。

徐臺長一聽陳書記要召見他和林雪,便急忙打手機找林雪,而此時的林雪正在尷尬村幫助莫名舉行捐贈儀式,于是徐臺長即忙對陳書記說了林雪來不成的緣由,陳書記一聽更為感動。陳書記是見過林雪的,他想不到林雪這個美麗的女記者不但有正義感,而且竟還有著如此讓人敬佩的俠義心腸。

尷尬村的捐贈儀式簡單而又熱烈,那幾家捐款的大企業負責人都被林雪請到了。然而這個儀式上的最高行政長官只是莫名,連一個高些層次的領導人物都沒有。這讓那些企業負責人挺納悶,按照慣例,這種儀式是應該有上層領導人物來參加助興的。而正這時,一輛小轎車開了過來,人們齊刷刷地朝車看去,車停下了,從車里下來的是市委陳書記、市委宣傳部張部長和市電視臺徐臺長,人們立即歡呼雀躍。陳書記走到林雪面前握住林雪的手說:“林雪同志,讓你受委屈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表示誠摯的歉意和深深的敬意!”

林雪淚水嘩地涌出,哭得很痛。

林雪重又回到了她熱愛的工作崗位上,那位其妙則被革職并開除黨籍。而莫名呢,他有了那八十多萬元的捐贈款,起勁地帶領鄉親們改造生產生活設施。可這一天他進城辦事,恰在路上碰見垂頭喪氣的其妙,便樂哈哈地喊道:“喲,妙書記啊,你咋一個人在街上閑逛?”

其妙曰:“咳,別開玩笑了老兄,我已經不是書記了,還這么挖苦我干什么呢?”

“哦?對不起了妙老弟,我倒給忘了。不過有一點我沒忘,你罵我老憨是馬戶,可咱倆究竟誰是馬戶?”莫名已不再穿那灰西裝黑皮鞋和綁紅領帶了,他還是那身土不拉幾的打扮,對其妙憨憨的笑著。

其妙不語,心里卻在問著自己:“是啊,究竟誰是馬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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