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大業》：階級和諧之作

2010/3/14

去年為配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60周年，北京御準砸金拍攝了一部云集170多位中文電影一線明星的巨片—《建國大業》。

筆者在影片問世半年后，才于日前在被稱作“西方敵對勢力”的宣傳與顛覆工具而屏蔽多時的Youtube上，免費線上觀賞了這部或多或少作為當今和諧國統治者宣傳喉舌的“主旋律”電影。

筆者對中國歷史的理解相當粗糙膚淺，也沒啥藝術鑒賞的眼光，沒啥文采寫什么評論的。不過，看了這部讓眾影星爭先恐后表現“愛國”精神的“愛國”電影后，也難免有些聯想及不吐不快之感覺。

筆者不是中國人，沒有也不需要中國人的那種“愛國精神”，《共產黨宣言》上不是說“工人沒祖國”嗎？就算是愛國，筆者想也應該是像陳獨秀所說的：“我們愛的是人民拿出愛國心抵抗被人壓迫的國家，不是政府利用人民愛國心壓迫別人的國家。我們愛的是國家為人民謀福利的國家，不是人民為國家做犧牲的國家。”《建國大業》擺明是在宣揚愛國，到底是愛怎么樣的國家呢？一個朝向終結階級剝削的過渡型社會主義革命國家，還是一個把階級矛盾和諧起來去合理化資本主義復辟的官僚主義專制國家？

《建國大業》拍什么？

片長2小時14分鐘的《建國大業》，講述的是抗日戰爭結束后的重慶談判，到中華人民共和國于1949年10月1日建國期間所發生的事情，故事主要圍繞在籌備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政協）第一屆全體會議上，突出當時中國共產黨的多黨合作及政治協商之所謂“統一戰線”組織的形成。

1945年8-10月重慶談判時，國共兩黨同意召開政治協商會議，并寫進了《雙十協定》。“舊政協”第一次會議于1946年1月10-31日在重慶召開，中國國民黨、中國共產黨、中國青年黨、中國民主同盟和無黨派人士參加了這次的會議。后來，國共沖突升級，全面爆發內戰。當中國共產黨于1949年控制了中國大部分地區且幾乎取得全面勝利時，召開了新政協（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會議，以討論建立一個新的國家。

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于1949年9月21-30日在北平（現在的北京）召開，大會通過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相當于新國家的臨時憲法。會議也決定以北平的首都，改名北京；以《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以五星紅旗為國旗。這次的會議為新中國的成立作了準備。政協的立法功能于1954年過渡至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本身自此成為所謂的人民民主統一戰線的組織。

第一屆新政協會議的召開，在建立新中國上的確起著重大作用，不過并不意味著這歷史性的會議是誕生新中國的革命過程之全部。新中國的誕生，是一個曲折離奇、艱辛克難的革命過程，從1920年代初開始，到1949年，經歷過艱巨的抗爭，犧牲過無數無產階級戰士的生命，這都不是短短兩個多小時的電影可以反映出來的。

影片中所重現的歷史人物眾多，有當時的中共中央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唐國強飾演）、國民黨總裁蔣介石（張國立飾演）、周恩來（劉勁飾演）、宋慶齡（許晴飾演）、蔣經國（陳坤飾演）、李宗仁（王學圻飾演）、朱德（王福伍飾演）、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中委會主席李濟深（金鑫飾演）、中國民主同盟主席張瀾（王冰飾演）、宋美齡（鄔君梅飾演）等，還有像走馬燈那樣粉墨登場瞬間的人物，筆者比較有印象的有《義勇軍進行曲》作詞人田漢（甄子丹飾演）、鄧穎超（黃薇飾演）、劉少奇（劉沙飾演）、馮玉祥（陳凱歌飾演）、蔡廷鍇（黎明飾演）、聞一多（吳剛飾演）、毛人鳳（姜文飾演）、俞濟時（劉德華飾演）、陳紹寬（李連杰飾演）、孔令侃（佟大為飾演）、杜月笙（馮小剛飾演）等等。

影片以籌備召開新政協會議為主線，故事圍繞在共產黨、國民黨和民主黨派人士的一些活動上，至少擺脫了一貫歌頌毛澤東和共產黨的宣教模式，采取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客觀”的呈現手法。這也就難怪中國的毛左們看了這片子會在那兒捶胸頓足，大罵電影丑化毛澤東和共產黨。殊不知呀，具有“特色”的、和諧的中國早已在很多年前告別毛澤東思想和革命，毛澤東只是擺在殿堂里讓人祭拜的偶像，革命只是中國境內大大小小各種博物館、紀念館內冰冷的陳列品。

電影對國民黨領袖如蔣介石和蔣經國等人的著墨甚多，但是卻令人覺得有著美化國民黨之嫌。電影中的蔣介石被塑造成一個“清廉”、一心“為黨為國”、“正氣凜然”的悲劇英雄形象，可以媲美古代的項羽。（那毛澤東豈不是變成了劉邦！）少了對毛澤東的吹捧，多了對蔣中正的“歌功頌德”，放在資本主義復辟的視角上來看，就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了。蔣經國在影片中也是一派正氣，他為維持內戰而到上海進行掠奪的行徑，被描繪成大義滅親、反貪腐、救國難的“偉大”行為。

不過，在蔣家兩父子的情節上，有個不錯的亮點，就是老蔣語重心長地那句話：“貪腐，反則亡黨；不反，則亡國。”讓筆者懷疑導演可能（純粹可能呀）是要借古諷今。昨天的國民黨，今天所謂的“共產黨”，同樣是官僚集團騎在人民頭上，同樣充斥著貪腐，如果反貪，肯定萬劫不復，不反呢，國家人民的前途被葬送……這段戲真的值得玩味。

淡化革命把資本家請回來

影片中有這么一幕，毛澤東在河北涿縣（現涿州市）因為商店都沒開門買不到香煙而大發雷霆，說出了“連香煙都買不到，還談什么市場繁榮，要把他們（資本家）請回來”的一句話，堪稱是本片的精華神髓所在。片中朱德說：“鬧革命我們是天下第一，搞經濟我們可比不了他們（資本家）。”周恩來插上一句說：“咱們請人家（資本家）來是共同執政的，不是消滅人家（資產階級）的。”這正是為過去三十年來資本主義在中國野蠻復辟開脫的最佳說辭。現在中國不僅把資本家請了回去，還當了共產黨員，搞著中國特色的資本主義呢。沒有了資本家，中國就不會“崛起”為剝削數以億計打工者的世界工廠；沒有了資本家，中國就不會“崛起”為讓富人排放世界上最多廢氣的世界煙囪；沒有了資本家，就不會有沒完沒了的強制拆遷的房地產泡沫發展；沒有了資本家，就不會有《建國大業》啦……只需《建國大業》中毛澤東的一句話開脫，當今中國的官僚統治集團就不必對過去三十年資本主義的野蠻復辟感到愧疚。

電影中描述的新中國建立，只字都沒提到革命領導到群眾的一個偉大理想，那就是“共產主義”。新中國是靠勞動群眾的革命建立起來的，不是單靠一批精英分子的什么政治協商。《建國大業》抬高精英們的“開國”功勞，漠視了革命群眾的巨大付出。這正符合了過去三十年來官僚統治集團壓制群眾運動的現實需要，并將中國社會總是停留在所謂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然后大搞特色的資本主義經濟建設去讓少數人富起來。淡化建立新中國的革命精神，淡化階級斗爭，淡化共產主義（就算僅僅是表面上的），美化（昨天的國民黨）官僚資產階級，正好符合了中國特色資本主義的和諧精神。

電影中描述毛澤東、共產黨真心誠意邀請宋慶齡、張瀾等民主人士參與建立新共和國的情節，表現了在解放戰爭中勝券在握的共產黨人的寬闊胸懷，至少是本片可取之處，對照著當今官僚的心胸狹窄和對異議的打壓、過濾及“和諧”，又再次讓筆者不得不懷疑影片制作人有種欲言又止的借古諷今呀。

中國革命60年，如果前30年是由上而下社會主義改造實驗的慘劇，后30年就是官僚集團讓資本主義復辟的荒誕鬧劇。這些都不是中國所謂“主旋律”電影所要拍的體裁。

不管是“民主聯合政府”，還是“人民民主專政”，在60年后今天的特色和諧下，距離當初中國革命建國的理想還很遙遠。誠然，《建國大業》拍的不是中國革命，也不是歷史，而是反映當今中國統治集團思維的寫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