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01號：《兩個流浪漢打了起來》
皮旦
兩個流浪漢打了起來
他們打架的地方
不是路上,而是一座
臭氣沖天的公共廁所。為了
睡上一個好覺
他們同時來到了這里
其中的一個，已經在這里
睡上六十個長夜了
難道是他們在這里
將要做的夢
發生了沖突
兩個流浪漢
先是用手互相直直地指著
對方的鼻子大罵
僅僅三分鐘之后，他們就
一蹦一跳地打了起來
（我堅信其中的一個
肯定是我
然而哪一個是我呢？）
由于年齡相仿
體格相仿,精神也相仿
兩個流浪漢
一時勝負難分
性急之下,一個流浪漢
一伸手抓起了一把大便
另一個的反映
比猴子還快
他也一伸手抓起了一把大便
兩個流浪漢幾乎
同時變成了大便發射架
他們是那樣的勇敢
為了各自的夢想,他們決心
屎(不是血)戰到底
（如果其中的一個
肯定是我，那么，我這是
在干什么啊
這難道就是我的初衷？）
[陳云虎點評]：
皮旦的詩，還是給人以強烈靈魂震動的！我最近曾看過垃圾派的一些宣言，知道了發生在兩年前的那場聲勢似乎很大的網上詩歌運動（所謂垃圾運動）的一些事情，知道了垃圾派的寫作根本是崇低寫作。讀皮旦的詩確實體現出了這一崇低思想。從皮旦的詩歌中，看到的是對生命意義的徹底解構。但不同于以往對生命意義解構所做的是，以往做的只是到解構為止（從艾略特的荒原到加繆的局外人到艾倫.金斯保的嚎叫到下半身詩歌的崛起），而皮旦在詩歌中所表現出來的，是解構之后生命所采取的行為方式（當然只是在詩歌中）。人成了大便、成了垃圾、成了蛆蟲，并且象大便、象蛆蟲、象垃圾那樣活著。如《兩個流浪漢打了起來》，兩個流浪漢（當然是失去了生命意義、無家可歸的人）就生活在滿是尿屎的公共廁所里，并且為了爭得一個睡覺的地方打了起來，不僅如此，還以大便為武器互相戰斗。“性急之下,一個流浪漢/一伸手抓起了一把大便”。“崇低”真是崇到極點了！詩人還不僅僅止足于對一這令人厭惡的熏臭場景進行描繪，他還要從人堆（垃圾堆）里，把你揪出來，讓你看到原來你就在里面（可人們又總是對自己究竟是誰究竟在哪里茫然不知）：“我堅信其中的一個/肯定是我/然而哪一個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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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02號：《你們把我干掉算了》
徐鄉愁
我的頭顱開始腐爛
頭發和頭屑不停地下掉
我的五官開始腐爛
眼屎鼻屎耳屎大量分泌
我的心臟開始腐爛
面對一個偉大的時代也無動于衷
我的骨頭開始腐爛
腐爛深入骨髓腐爛開始長蛆
我的雞巴也開始腐爛了
我懶得去操這個裝逼的世界
你們不必給我治療
也不必語重心長地教育我
你們干脆把我干掉算了
現在正是陽春三月
太陽曬得我發懶曬得我發困
正是干掉我的最佳時機
[老頭子點評]：
記得在《北京評論》上看到這首詩后，我立即給他回了一個帖子，帖子的具體內容我已不記得了，反正我當時十分興奮。這種興奮直到此刻仍沒有把我遠離。我深感這是垃圾派創作上的一大成果。這首詩總共兩節，十四行。第一節十行分別寫了包括頭顱、五官、心臟、骨頭、**在內的他身上的五個部位開始腐爛。頭四個腐爛，還都分別寫出了腐爛的程度，比如關于骨頭開始腐爛，他寫道：“腐爛深入骨頭腐爛生了蛆”。僅僅是開始腐爛，就達到了這種程度，不用說，這樣的人不如把他干掉算啦。而他寫到第五個，也就是寫到雞巴也開始腐爛的時候，他沒有再去重復腐爛的程度，而是筆鋒一轉，寫起了腐爛的原因：“我懶得去操這個裝逼的世界”。這其實也是寫出了所有腐爛的原因。盡管這首詩也多少保有“徐氏屎風”，（在第四行一連出現了三個屎字）但我對它的理解已不得不上升到徐鄉愁所謂的“精神革命”上去。在這樣一個“裝逼”的世界里，我們的肉體也許還可以繼續像豬狗一樣或者連豬狗也不如的活著（關于這一點請閱讀徐的另一名篇〈〈豬比我們幸?！怠担?，但我們在精神上實際正在死亡。我在垃圾（派）三原則中，只所以提出“方死”這兩個字，正是因為如此。而垃圾的死里總是暗含著生，其“方死”總是與“方生”緊密相連。——這大抵也是我們在閱讀徐鄉愁的作品的時候需要特別注意的；我以為，這同時也正是他的“精神革命”的一個最可深入的精髓。（摘自老頭子詩札[第二十三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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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03號：《打藍蝴蝶》
小月亮
打藍蝴蝶,踢藍蝴蝶,解我的恨.
這藍蝴蝶,皮旦問:
“請簡單說說小月亮這人.”
他說:“老頭子喊：‘向下，向下！
崇低，崇低！’
小月亮偏偏說:‘向上，向上！
崇高，崇高!’
老頭子說:‘丑!丑!’
小月亮喊:‘美!美!’
老頭子被人說是神，嚇破了膽,
小月亮一見老頭子,
就拚命喊:
萬歲!萬萬歲!”
小月亮見他這樣說,連忙解釋:
“老頭子的理論,
還可以這樣讀的：。。。。。。
于是說了一大堆道理,
可是藍蝴蝶卻說：
什么佩服的五體投地？
難得的知己？
讓小月亮聽了不是個滋味。
打!打!藍蝴蝶,
踢!踢!藍蝴蝶
你再胡言亂語,小月亮可不依!
[老象點評]：
既是大白話，又是大實話！然而其口語運用鮮活明凈，語調生動逼真，全詩情感真率感人，富有現場生活氣息！尤其是表現其中的三個形象——藍蝴蝶親熱友好的俏皮打趣，小月亮佯裝生氣的不饒不依，以及站在一邊默然不語微笑觀戰的皮旦，皆活靈活現，呼之欲出！
2004年3月25日初稿，30日略改
——摘自《在崇低、放浪的旗幟下——略論中國垃圾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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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04號：《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為什么偏偏巡行在曠野之中》
管黨生
1、《民工列車》
擁擠
各種氣味同時出現
在這些盲目的人中間
我最盲目
他們去掙錢
我去哪里
這么多年
每當年節
我都在中國大地奔跑
2、《從安徽撫陽到河南南陽 》
道路上總是有谷物
是稻子和麥子
我不清楚
我成為五谷不分的人
一路上在想
河南的網吧怎么就不解除封鎖
在中途
突然發現路邊有許多禁毒的標語
還有些萎靡的人
車上有人嘆息
這時檢查站到了
3、《不對頭》
火車上人滿為患
不對頭
沒有座位
不對頭
有了座位
時間長了
感覺還是不對頭
4、《在西安被涼了2天 》
在沐浴中心
喝茶抽煙
睡覺
和小姐聊天
就是沒有錢
打了幾十個電話
最后才想到黃海
半個小時以后
他的轎車來了
我重新出現在陽光下面
在西安詩人中間
只有這個人我聯系最少
關鍵時
卻是他出面
5、《我的腰痛》
一個沒有結婚的人
一個不經常有性活動的人
卻也頭發稀少
卻也經常感覺疲勞
卻也出現腰痛
四處奔跑
到底想做什么
6、《在中國行走100天》
我出來10天了
走了許多地方
小便開始發黃
沒有關系
我知道
是疲勞
不是性病
我夏天出來
準備冬天回家
我在做什么
我準備做什么
我在旅行
我準備旅行
我旅行了20年了
還在旅行
這10天
我見到河南詩人魔頭貝貝的夫人
可是魔頭貝貝去湖北了
他夫人請我吃了60元的羊肉串
我到了陜西
見到了幾個詩人
看見了兄弟管上
還有非擊
還有黃火冰
還有不想暴露名字的幾個大詩人
我又到了重慶
我在山上面看見偉大的長江
這和我當年在長江輪船上感覺出來
不一樣的長江
我準備繼續走到云南貴州
如果可能去西藏
出來
出來
出來比在家好
我需要新鮮
需要刺激
需要不一樣的每一天
需要看見不一樣的風景
不一樣的女孩和女人
我特別喜歡幫女人點香煙
我喜歡抽香煙的女人
喜歡不同的世界
喜歡看什么女人真實
什么女人裝逼
我要和各式各樣的詩人見面
喝酒不行就喝茶
天氣真熱
四川真大
四川人講話我不太明白
可是他們也不明白我說的話
我要繼續走
繼續走
從夏天開始
到冬天結束
我實在不知道
我不走
又可以做什么
7、《在重慶到貴陽的火車上》
我總是感覺我
在相反的方向走
我想回家的
怎么走遠了
[老頭子點評]：
有一群人，他們為了一個思想走在一起。他們從不同的方向走來，走在一起，然后又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雖百折而不回，歷萬險而志存。躲避他們的人比愛護他們的人多，恥笑他們的人比躲避他們的人還多。還仇恨他們的人更多，遠遠超過了愛護他們的人、躲避他們的人和恥笑他們的人。他們中時而還有人掉隊，掉到躲避他們的那些人里去了，掉到仇恨他們的那些人里去了。有多少人掉隊，奇怪的是，無論何時都很快又會有多少人繼續加入。他們的人數任何時候看起來好像都是那么多，也可以說看起來好像都是那么少。但多也好，少也好，躲避他們的人仍在躲避，恥笑他們的人仍在恥笑，仇恨他們的人仍在仇恨。他們是孤獨的，落漠的，悲昂的，從而也是激進的，粗礪的，抗爭的。他們是一些什么人呢？凡是知道我老頭子的人，讀了老頭子寫下的這段文字，一定會脫口而出，說：“是垃圾派！”。
錯了，這群人不是垃圾派，他們是兩千多年前為了一個“仁”字，在中國這塊大地上不斷奔波周游的人。他們是孔子、子路、子貢、顏回、、、、、、他們走了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下一個地方就是下一個磨難，總有下一個磨難在等著他們。他們闖了一個關口又一個關口，每一個關口都不過是磨難的開始。為什么總是磨難？為什么總有那么多的磨難？他們“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為什么偏偏巡行在曠野之中”？當有人看到我描述他們的文字脫口而出“是垃圾派”，我是理解的。因為他們所遭遇的命運正是垃圾派所正在遭遇的命運。
而我不得不說，管黨生正是真實地象征了這種命運，管黨生的詩歌作品正是這一命運的真實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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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05號：《戰斗打響了(垃圾派的陣地速寫)》
虛云子
戰斗打響時
排長徐鄉愁正蹲在戰壕里
美軍的炮火很猛
塵土和大便一起抖動
一班長皮旦
從隱蔽部爬過來
不斷張大嘴巴
碧綠的韭菜葉沾著
他的暴牙
二班長管黨生
和排長親密地蹲在一起
他吐掉嘴里的顆粒
用胳膊肘捅了捅排長
向皮旦努了努嘴
“皮旦吼什么呢？”
敵人的炮火延伸后
排長徐鄉愁左手提著褲子
右手在子彈箱上
蹭著他的食指
“皮旦你他媽喊什么？
是不是老頭子有什么意思？”
皮旦趴在地上
向排長的大作
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報啊報告啊排長
司令讓我們一定要守啊守住
死啊死啊死也要死在陣地！”
三班長余毒發起牢騷
“他奶奶地
韭菜餃子加涼水
還不他媽拉一地！”
排長掏出小手槍
打開保險又蹲下去
“弟兄們全部注意
先把下半身脫干凈
都把稀屎給老子憋住了
美軍一旦進射程
聽我命令
一起轉身打出去！”
最后當然是垃圾排
取得了戰斗的勝利
因為山坡太滑了
敵人根本上不來
還有垃圾排違背公約
使用了生物毒氣
[夏天點評]：
虛云子加入垃圾派較晚，但他一上來就有高度，一上來便立即進入垃圾狀態。他有一首叫《戰斗打響了(垃圾派的陣地速寫)》的詩，他以詼諧搞笑的風格把垃圾派的本質特征敘說得何其的淋漓盡致，讀來令人忍俊不禁?？谡Z之鮮活，立意之新穎，表達之準確，都給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讓人驚嘆作者那過人的才華和高超的悟性。就是這首經典之作奠定了他在垃圾派中的重要地位。就象戴望舒寫出了《雨巷》，徐志摩寫出了《再別康橋》，李亞偉寫出了《中文系》，王小龍寫出了《出租車總是在絕望的時候開來》一樣。一首絕佳的詩，除了需要作者與生俱來的天才外，更需要對語言天才般的把握和對詩意水到渠成的表達。所以極品常常是殘酷得令人可遇不可求，一個詩人一輩子能寫出這樣讓人終身難忘的極品足也。
作品06號：《鐵杵終于磨成了針》
徐鄉愁
只要功夫深
鐵杵磨成針
說的是李白小時侯貪玩
由于受到鐵杵磨針的啟迪
就稀里糊涂地成了詩人
徐鄉愁也想當詩人
也想仰著腦袋抒一抒情
可是我上哪兒去才能找到
那個磨針老太婆呢
即使好不容易找到了
她怕不怕麻煩
把那個故事再給我重新演繹一遍
我經過反復的考慮
還是我親自動手吧。于是
我把家里的爛鐵丁碎鐵片銹鐵絲
拿到鐵匠鋪去
叫師傅給我專門打一個鐵杵
又叫石匠給我鑿了一塊石砧
現在我可以開始干了
日日夜夜地干，一絲不茍地干
廢寢忘食汗流浹背地干
第一個十年就這樣被磨掉了
唐朝也跟著遠去了十年
當第二個十年也快要被磨完的時候
也就是到了公元2002年
鐵杵終于磨成了針
下面我也可以當詩人了
我也可以把窗戶打開
讓月光很有詩意地照在我的床前
我吃罷晚飯
周圍的人們都看電影去了
我便趕緊揩了揩眼屎
等脖子仰酸了我才看見
啊，月亮果然像月亮那樣明亮
[趙思運點評]：
這些詩歌不再是單純的“破”，而是以一種人文關懷即“有”也就是說以一種依據去破。我們發現，徐鄉愁所解構的對象大多是在價值上為空的東西，用魯迅的話說就是，“把無價值的東西撕破給人看”，因而這種價值證偽就顯示出一種喜劇風格，從而構成整本詩集的基調。
徐鄉愁進行解構的手段主要是反諷。但是反諷并不是簡單的反對。它是一種智性的東西。關于智性的理解很有爭議：一種說法是“知性”，主要指理性思辯的思想深度，如卞之琳、穆旦甚至鄭敏，歐陽江河的《玻璃工廠》也很典型。我更愿意把反諷理解為智慧性，指的是人性之深度。為什么人們經常說“心智”？因為智慧總是與心性、人性相連，與靈魂的頓悟相連。當然兩種說法無所謂高低，它們都有好詩。不過我總覺得，前者是第二義的詩歌，后者才是第一義的詩。反諷也不是諷刺。反諷與諷刺的區別在于，諷刺過于強調詩人主觀性的強行進入，出現霸權式話語，經常會破壞詩歌自身的特質，而反諷是詩歌文本自身蘊涵的一種反抗力，不是詩人強加的。他是智慧本身的力量，它的力量強大、尖銳而且自然不做作。
這首詩巧就巧在讓故事自身自我解構，讓一個古老的故事在復制中膨脹，在膨脹中破裂。自身的逆轉非常自然，反諷的效果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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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07號：《臘月二十三》
管上
全村的男女老少
還有我一致同意
把那些喂了一年
肥頭大耳的豬們
全拉出來砍了
鄉下人日子過得清苦
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回鮮肉
即便是上頭來人
大吃大喝
作陪的總是那幾個人
一頓吃一頭豬是小招待
一頓吃一頭牛那才氣派
快過年了
沒人來騷擾了
鄉親們個個摩拳擦掌
等殺了那群不要臉的豬們
一醉方休
[老象點評]：
邊走邊唱的詩人管上，來到臘月二十三這一天，和鄉親們有了一翻痛快的聚議：“全村的男女老少 還有我一致同意 把那些喂了一年 肥頭大耳的豬們 全拉出來砍了”。詩的這個頭開得豪氣十足，但其中隱藏的是鄉親們的悲酸：“鄉下人日子過得清苦 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回鮮肉 即便是 大吃大喝 作陪的總是那幾個人 一頓吃一頭豬是小招待 一頓吃一頭牛那才氣派”；讀到這里，我們也會對那些“上頭來人”的貪官污吏們感到憤恨的吧？那么，讓我們也像這群受夠鳥氣的農民鄉親們，跟他們一起“磨拳擦掌”，并豪邁地大叫：“殺了那群不要臉的豬們 一醉方休！”
管上的這首詩最重要的詩藝表現特點是反諷：一、詩的調子是以豪氣來表達悲哀，所以產生了一種滑嵇的反諷效果；二、雙關話語如“肥頭大耳的豬們”、“那群不要臉的豬們”、
“一頓吃一頭牛那才氣派”的運用，反諷的勁頭十足。此外，全詩的語言干脆利落，所表達的那種義憤情感躍然紙上！充分表現了用“低性寫作”的詩歌姿態“以下犯上”的詩人良知與批判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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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08號：《生活》
（作者：訓練小豬天上飛）
訓練小豬天上飛
[老頭子點評]：
訓練小豬天上飛僅僅是一個垃圾派詩人的名字嗎？我發現先后有數名重量級的垃圾派詩人以此名為題寫詩，這是因了什么呢？我說，它不僅僅是一個垃圾派詩人的名字，更重要的它是一種生活；那么多的詩人以它為題寫詩，也是因為它不僅僅是一個垃圾派詩人的名字，而是標志了一種生活。這生活在垃圾派看來肯定是一種非常重要的生活。朦朧派詩人北島也曾以《生活》為題寫詩，內容只有一個字：“網”。時代畢竟前進了。如果連小豬也可以飛到天上去，那么被北島視為重壓的網又算個什么！垃圾派詩人對前一代的超越由此可見。也許把一首只有一行的詩作為代表作是冒險的，但北島的《生活》更短，只有一個字；顧城的《黑眼睛》也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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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09號：《一個儀式》
皮旦
有人指點我說，頂好早晨醒來
別管見了誰
都高喊幾聲：你壞！你壞！
第一次高喊是對著一個陌生人
打公共廁所
他正一臉輕松地走出來
被我一連串猝不及防地“你壞”
弄得驚慌失措
險些一松手滑下尚未系穩當的褲子
他罵我是不是有病
我說哪會呢朋友，我很正常
這是我的儀式：早晨醒來
別管見了誰
都高喊幾聲：你壞！你壞！
這個指點我的人是我自己
不過是夢中的
另一個自己。我倆在夢中交談
我對我說，你
扯開嗓子喊吧，大膽地喊吧
別管見了誰
你都要高喊幾聲：你壞！
這是我的儀式，這是一個城市
在它的早晨
獨一無二的儀式（你壞！）
[陳云虎點評]：
皮旦詩歌的另一個特點是：性格分裂；或人性分裂（本性分裂/本質分裂/意義分裂）。在《一個儀式》中 ，從一開始的“有人指點我說，頂好早晨醒來/別管見了誰/都高喊幾聲：你壞！你壞！”到“ 這個指點我的人是我自己/不過是夢中的”到“這是我的儀式，這是一個城市”，看出了這一人性的分裂。把人降低為動物：在《我特別喜歡驢叫》 一詩中，“最最郁悶的日子里/我最拿手的好戲是模仿動物們/發出一陣陣叫喚”、“ 我特別喜歡驢叫”、“他教給我驢叫的時候/他是親自躺在地上/打了滾的,一邊打滾一邊叫”。詩人要你相信：這個世界是動物的世界、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動物――人和動物沒什么區別！是對人的意義的解構、對崇高的解構。是徹底的崇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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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0號：《菜園小記》
徐鄉愁
春天來了
蘿卜也成熟了
菜農們便把它收起來
拿到市上去出售
只留下
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
被蘿卜插入過
《“菜園小記”評論專集》：
1）．[趙思運點評]：徐鄉愁特別講究情趣：“拖沓的敘述到處布滿了象征和隱喻，這大大延緩了我們抵達詩歌的時間。后敘述不求余音饒梁，回味無窮，但求直來直去妙趣橫生。”這本詩集里我最喜歡的是最短的那個《菜園小記》：
春天來了
蘿卜也成熟了
菜農們便把它收起來
拿到市上去出售
只留下
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
被蘿卜插入過
簡直過目不忘。我第一次在網上讀了它，沒記住作者，詩是記牢了，這次集中看徐鄉愁的詩就有一種故友重逢的感覺！它是徐鄉愁的詩歌里幾乎是唯一的非解構作品，而且很成功。不是在對對象的反諷中顯示它的意蘊，而是自身呈示出一個獨立自足的意蘊充盈的“場”。它不是偉大的具有重大思想性的作品，但是是非常好的作品。
——摘自趙思運的文章：《一把解構的刀子——徐鄉愁詩歌解讀》
2）．[路野點評]：《菜園小記》 ——徐鄉愁 “春天來了/蘿卜也成熟了/菜農們便把它收起來 /拿到市上去出售 /只留下 /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 /被蘿卜插入過 ”在這里，我必須把徐鄉愁的《菜園小記》 單獨例出來分析——他無疑是作者最杰出的作品之一。也許有人把《菜園小記》 當做一首黃趣橫生的詩來讀，那么我將毫不猶豫的罵其為 “弱智”。因為這實在是一篇當代現實主義詩歌的杰作！“ 春天來了/蘿卜也成熟了”課本養大的人都知道書里是這樣說的：春天是耕種的季節，秋天才是收獲的季節。但不知道現在的春天也會反常，蘿卜超越秋天，在春天在某個溫度適宜的角落光榮的成熟了?！安宿r們便把它收起來/拿到市上去出售”菜農在出售希望，蘿卜大的希望——蘿卜大的希望還是被徹底的否決了。當一個城里人扔下一塊錢提走一大袋蘿卜的時候，他是絕對看不出農民憂傷無奈的眼神的——這也正是部分弱智看不出此詩佳處的原因。當然這還只是作者的第一層鋪寫。詩歌力度最強處在于“只留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被蘿卜插入過 ”，黃嗎？你一定想到了做愛時的插入了吧——連腸子都黃了的人。但你要是動用一下你的想象力，就應該考慮到收獲以后大地荒涼的背景——菜農更加荒涼的心情與生活。此詩的蘿卜即是農民的血影，蘿卜對坑的插入，就是中國勞動農民對土地的深深插入。在農村，有一句教訓下一代的碑語：兩條腿插入山溝，一輩子都拔不出來。注定一生面朝黃土背朝天。這種深深的插入感，豈是那些在做愛中呼天搶地之人所能體會的呢。這使我想到了海子的名詩《黑夜的獻詩》：“豐收之后荒涼的大地/人們取走了一年的收成/取走了糧食騎走了馬/留在地里的人, 埋的很深//草叉閃閃發亮, 稻草堆在火上/稻谷堆在黑暗的谷倉/谷倉中太黑暗, 太寂靜, 太豐收/也太荒涼, 我在豐收中看到了閻王的眼睛”。鄉愁這首詩寫的也正是大地收獲以后荒涼的景象，并且和人物結合的異常完美。在這一點上，我認為只有海子的《黑夜的獻詩》曾達到了同等的高度。但海子的詩歌是單刀直入，并且結尾和作者自身完美結合，是一首史詩化的產物。鄉愁的詩則加了更多的想象力，也更加寫實化，是現實主義的結晶。由鄉愁這首7行短詩，我不得不對現在很紅火的垃圾派的寫作風格問題提出批評。垃圾派的有些詩人的寫作太拖沓冗長了，缺乏詩歌對語言精練的最基本要求，詩歌是不以長短論得失的。就像鄉愁這首小詩，是足可抵十首百首百行長詩的。同時垃圾派的部分寫作他過依靠“**”“X”等詞匯，不是一個好現象。我不是說不能用，而是應該用在需要的地方，而不是亂“**”亂“X”的亂寫。因為你們也是把自己當做一個詩人來看待的，也做著《鐵杵終于磨成了針》的夢想吧。
2004年6月10日——17日
——摘自路野的文章：《徐鄉愁詩歌選評》
3）.[張嘉諺點評]
《新詩流變中的一首小詩——徐鄉愁的“菜園小記”》
張嘉諺
《菜園小記》一詩的敏感點是一個情辭：“插入”；叱咤生彩的是一句意辭：“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 被蘿卜插入過”。我們目擊的生長萬物的土地，母親般的土地，竟然被“蘿卜”插入過？！這樣的思想發現真是常中見異，這樣的藝術表現可謂平中出奇！徐鄉愁思考方式的“反向式”，因其順乎情性地“走極端”，倘若其表現為社會生活中的性格姿態，或許難免會引起人際關系的沖突；然而，以詩性思維的“反向式”發現常態中的特異，以詩歌寫作的“走極端”表現異態中的平常，又是適得其所了。
現在，一個極端者在生活中漫不經心地一瞥，他的眼光心平氣和，他看見了最平常不過的情景：農民在地里收蘿卜。忽然，他的眼光有了顫動，他發現了某種不平常的東西！他的姿態依然閑靜，內心已是沖動不安，一種“原來如此”的詩性感悟抓住了它！而語言，一種熟悉的純白口語也在他心中悄然閃爍，并很快以他喜歡的格調成句成形，“春天來了 蘿卜也成熟了……”。一首小詩就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生成”了。
這首小詩就躺在桌上，他寫完了，滿意地看了看，微微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感到得意，似乎被一種產后的驚喜俘獲了。后來，這首小詩發在網上，讀到它的人莫不微微感動，或有所觸動，甚至感到震動！這首小詩似乎總在向它的閱讀者發放攪擾不安的訊息！
形式的素凈簡樸里隱藏著一種不屈不撓的東西。在筆者的尋味里，它分明揭示出了“人性惡”的意旨：默默無聞的土地默默地哺育了她的孩子們——蘿卜。到頭來卻是如此的結局——哺育者竟落得被“孩子”奸凌蹂躪，如此尷尬、如此令人皺眉；如此狼藉的“菜園”慘象，令人觸目驚心！而這個生性極端的目擊者對此所作的表達方式卻如此冷峻，面無表情！沒有比喻，不用意象，這不是詩人徐鄉愁提倡的冷抒情、冷敘述么？你看它有多大的藝術張力！冷情中含有熱性，不靠想象而在于洞察，在于對被人遺棄如垃圾一般的“菜園”，那千孔百洞的詩性透視！以及由“反向式”思維方式支配的冷然敘述，是否是這首小詩成功的秘密？
《菜園小記》“傳神”地表現了垃圾派“向下”、“審丑”的寫作原則，同時又出色地表現了“精神性轉化”的意趣。稱其為垃圾寫作的經典文本恐不為過。它形式精短、內蘊鋒利剽悍，而又表情自然、面目平凡。其象征意蘊敞亮了世界上一切因奉獻而遭踐、因獻祭反受凌辱的現象！也直捅人類一切忘本負義、以怨報德的惡習！這綿里含針之作在捉筆時想必是靈性出竅，因而舉重若輕天籟渾成。它在運用白話口語時以“無技巧”所達到的“化技巧”境地，似乎直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和“明月直入、無心可猜”的中國古典詩歌，而將自己悄然引入了《沙揚拉娜》、《斷章》、《老馬》、《弧線》等現當代精短詩歌的藝術隊列。
細加凝視，《菜園小記》似乎還顯示了某種詩歌“史”的意味。當我們如實地把“下半身”視為中國新詩史上一個“環節性”流派，那么，《菜園小記》的“插入”這個使人聯想到“性行為”的情辭，就和“下半身”掛鉤了。然而，這里表現的不是“下半身”被插入而是被蹂踐為“垃圾”般的“土地”被插入，這就從“下半身”出發再“向下”一米，從“敵占區來到了解放區”（垃圾派語）——將“下半身”的詩歌寫作拋在腦后，走向超越“下半身”的“垃圾派”詩歌寫作了?！恫藞@小記》的這種書寫姿態與文本面目，因其在“下半身”與“垃圾派”之間所扮演的超越性角色顯得絕妙而恰當，便自然地標示出它在中國新詩流變“史”上的獨特位置。
《菜園小記》對于“下半身”寫作的超越，當然還在于內含意蘊從純粹的肉欲性走向社會意義的深刻性和當下生活的現場感！再看它的藝術姿態，因其不動聲色、不事張揚，自然而然地以作品的藝術成色相較量，因而是非暴力的。這與作者那些不乏以暴力色彩抨擊“下半身派”的論戰文字——一顯從容一顯峻急——倒也相映成趣。人們可以說，文體的不同，決定了作品面貌的不同。但筆者更愿意傾向這一種說法：心態不同，才是文本面目的決定性因素。
2004年2月3日即興于文半齋
2004年3月14日略改
4）.[紅塵子點評]：在徐鄉愁《崇高真累/屎詩系列》詩歌中，我感覺到他詩歌的活力。如《在院墻的里面》他的觀念是直接的，沒有余地的，直逼生命的真實。
“院墻的里面是單位
單位的里面是房子
房子的里面是房間
房間的里面是人
每一個人都穿著衣服
衣服的里面是肚皮
肚皮的里面是腸子
腸子的里面是屎”
如果說他這首詩還在藝術上稍稍有些不足外，那他的另一首智詩卻足以說明他的詩歌領悟力的不同凡響。
《菜園小記》
春天來了
蘿卜也成熟了
菜農們便把它收起來
拿到市上去出售
只留下
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
被蘿卜插過
此詩雖短卻在撥和插入之間剖開了時間的在場和不在場，通過詩人的才氣、智性，留給了讀者一個無限的思考空間。
2003-8-9初稿。
——摘自紅塵子的文章：《詩到屎（垃圾）為止》
5）.[李霞點評]：這首詩有人說是徐鄉愁的代表作。紅塵子說：“徐鄉愁的《菜園小記》足以說明他的詩領悟力的不同凡響，此詩雖短卻在撥和插入之間剖開了時間的在場和不在場，通過詩人的才氣、智性，留給了讀者一個無限的思考空間。”我認為這首詩的意義還在于留下了徐鄉愁從浪漫情懷走上垃圾革命的痕跡，“春天來了”我們會想起海子，“被蘿卜插入過”就帶出了徐鄉愁。其中的思考空間，我們完全可以想本來就是這樣，原生態才好。
——摘自李霞的文章：《徐鄉愁咋成了人類的幫兇》 2005年9月2日于鄭州作品11號：《我的新中國是什么樣的?》
小月亮
我的新中國是什么樣的?
它是一張照片,要是能掛，
我就把它掛在胸口上，
我的新中國是什么樣的?
它是一個布娃娃，
嘴角含笑，我雙手把它玩弄
她會咯咯地笑
我的新中國是什么樣的?
我們都在把它建造，
我看見有人說：“給它一些鮮花，
它就會無比美麗?！?
可是垃圾派人說：
“我們給它大便,它會生長萬物?！?
[楊春光點評]：
小月亮的新作《我的新中國是什么樣的?》，這是我目前看到的最好的女性詩歌，甚至可以說比舒婷的名作《祖國啊，祖國》還要耐讀、精辟、寬厚、個性而飄逸。它在思想內涵上，其也不再僅僅限于政治上的“祖國”了，即一般所指的什么愚昧無知的“國家即是祖國”云云，而是本能地敘述了“我”對地緣上的故土祖國的這個真正祖國的依戀深情、憂患心情，其內在反映著一個真正的非是愚昧的愛國主義者的對親在祖國的一往情重之歌贊、之擔憂、之盼望、之撒嬌和親愛！這是赤裸裸的，也是歡快無比的，同時也是真正警惕和醒悟著的。我為小月亮這首詩的完全成功而感到驕傲！
小月亮的這首具有飽滿感情內涵和廣闊思想外沿的好詩，我想不僅應該成為她的名篇，也應該成為垃圾派乃或當代詩歌界的女性詩歌代表作之一。
200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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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2號：《小詩一束》
管黨生
《我為什么加入垃圾派》
因為
我高興
你管的著嗎
《喝酒》
喝酒快結束的時候
兩個老板表情開始嚴肅
詩人卻依然輕松
因為他不需要考慮買單的問題
《愛情》
我身體愛上的女人
時刻都在大地行走
我靈魂需要的女人
從來沒有出現
《我死了以后》
我死了以后
你們可以說我
一輩子沒有你們錢多
一輩子沒有你們會混
一輩子沒有你們會玩
我都承認
可是
你們誰也不敢和我比詩
《我買他的詩集》
在南京
在先鋒書店
我買了他的詩集
也許你認為他在詩集
中間有首詩寫到我
我說不僅如此
他的每首詩我都認真看了
盡管我們曾經大罵
你們知道我為什么是詩人
并且偉大了吧？
[老象點評]：
語言之干練，氣調之矜持，引而不發的反諷與譏刺，與小月亮的放懷傾瀉形成鮮明對照，與徐鄉愁小李飛刀似的驟然出手相應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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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3號：《屎的奉獻》
徐鄉愁
屎是米的尸體
尿是水的尸體
屁是屎和尿的氣體
我們每年都要制造出
屎90公斤
尿2500泡
屁半個立方
另有眼屎鼻屎耳屎若干
莊稼一支花
全靠糞當家
別人都用鮮花獻給祖國
我奉獻屎
《屎的奉獻》評論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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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訓練小豬天上飛點評]：
《柳暗花明處見奇麗》
訓練小豬天上飛
現在讓我來談垃圾詩，仿佛是在燈紅酒綠之中，去意想長安的古意；仿佛在秋涼的時候，才置一杯李白與丹丘生品評過的葡萄美酒于落葉紛紛的案幾。
這時讓人去讀徐鄉愁的《屎的奉獻》：屎是米的尸體/尿是水的尸體/屁是屎和尿的氣體/我們每年都要制造出//屎90公斤/尿2500泡/屁半個立方/另有眼屎鼻屎耳屎若干//莊稼一支花/全靠糞當家/別人都用鮮花獻給祖國/我奉獻屎。
這樣的時機是不適宜的，在徐鄉愁的這首詩里，如果你省略詩中的最后兩句—— 別人都用鮮花獻給祖國/我奉獻屎。那么我們讀到的是對日常生活中的屎、尿、屁的圖解，這樣的廢話顯得有些可憐兮兮，販賣的是生活中的第二手資料，在這里你看不到無論文章詩賦、稼穡牲畜、物力艱辛， 被灌輸的只是一個個概念。就好比是我們總是先看到海的圖畫，然后才看到海；先讀到小說，然后才經歷愛情。雖然第二手的資料一般是精粹的，也是原生的。但所描繪的狀態景物對于詩來說是毫無意義的。 做的不是不夠好，乃是劣處極松散。很多意思平白表達，而不失原意，更覺流暢的地方，他都用了大段夾文夾白的句子?；炀庈姷膯伪鴳鸲纺芰σ苍S本來不差，現在要做的只是點兵待整而已。
然而全詩在浪費的鋪陳后，最后兩句“別人都用鮮花獻給祖國/我奉獻屎”的著筆，才突然驚現此詩的生命力。所以綜觀此詩的精彩之處，如果整首詩是葉公筆下龍的話，那么這兩句就是葉公的點睛之筆。一處意外之筆，曲筆幽意，令人思之孤悶。我們一向是有估計的，有分寸的，所以才有驚心動魄處。
精粹的東西，有如美酒的妙處，那細微之處的瑕疵也便不可不說。只管滿口嘖嘖稱賞的，未必便是真讀者。很多時候看得出破綻，才算的是真識貨，如水滸里王進對史進使棒的一聲喝彩，接著卻是“這棒使的花哨”。
徐鄉愁自然不比華陰縣的史進，雖然九紋龍后來也果真了得。我一介凡常女子，自然更比不得做過十萬禁軍教頭的王進，不過，懇切的批評，自然無損甚至出于真心的贊賞。
其實很多可以用白話平平道出的境界，情感，形象，其實不必太重此輕彼。張潮在《幽夢影》里有一段論作文之道的文字：“曲折之意，宜道以平白之文，淺顯之理，宜運用曲折之筆”。古人誠不我欺。
徐鄉愁白描浮世如繪畫風格。如詩中前面的自然之筆，文字曉暢，而偏多市井氣，廢話十足的行文。而最后兩句對詩性發掘的深刻和行文的奇麗非同一般可比。順便想到一件有趣的比喻，用這“別人都用鮮花獻給祖國/我奉獻屎”兩句放進現代經典詩歌里，便幾乎是名句的感覺。行文立意的鑿空而道，文字的硬，拗，銳，麗，也很有引經據典的意味。
讀徐鄉愁的詩，你必須把自己的閱讀趣味置于艾略特的荒野之上，驗的是你的閱讀趣味耐力和反思維的創造力，在這里你無所適從， 面對的是一個世俗的人很難茍同的世界觀， 他的詩不僅是對體制化詩歌美學的挑戰，也是對正人君子的道德感和意義系統的挑戰。
他將中國傳統的意義系統全盤摧毀，沒有長虹落日般的孤絕，也沒有大漠云煙般的美麗，所表達的的不再是傳統的意義和道德的的意義。 而把摧毀僵硬死板的意義系統，把意義從單向度的死胡同里解放出來。回到原始的意義創造和宣泄的本真中去。這種意義是解構的也是建構的。這樣的意義碎片飛揚，風起云涌，即使一閃既逝，也會震撼心靈石破天驚。
一路關山萬里顛簸造成的酒味微酸雖然遮掩了過去，倒制造出了新的意義——評點徐鄉愁的詩如品葡萄酒除了固有的清酸之外，另多了一種清香之意，濃得幾乎化不開。
2004年6月10日
2）．[張嘉諺點評]：
低詩歌通過“反飾”的寫作途徑回到本源，恢復本色，重新確立了詩歌的平民根基，開始了詩歌面向民眾的自我拯救。反飾美學大大激活了低詩人的寫作激情，小月亮幾乎每天都在“快樂寫詩”，小蝶、黃土、藍蝴蝶紫丁香等眾多詩人都因低詩歌寫作獲得豐產；這是詩性生命在長期遭受壓抑之后的生機勃發，也是低詩歌勃然興起的內在動因。低詩歌寫作對于一切粉飾、偽飾、裝飾的詩寫加以剝除、剔除和排除，在當今的網絡詩場，的確開了新生面。試看以寫《屎詩系列》感到痛快的徐鄉愁的這一名篇——《屎的奉獻》：
屎是米的尸體
尿是水的尸體
屁是屎和尿的氣體
我們每年都要制造出
屎90公斤
尿2500泡
屁半個立方
另有眼屎鼻屎耳屎若干
莊稼一支花
全靠糞當家
別人都用鮮花獻給祖國
我奉獻屎
這樣的詩所表達的，是多驚人的真實！誰沒有屎尿屁？誰沒有眼屎鼻屎耳屎？然而這種真實是人皆清楚卻又刻意加以隱瞞了的；是人人心照不宣卻又避之唯恐不及的。獨有詩人徐鄉愁像那個喊出皇帝沒穿衣服的孩子，他的話語是如此純真而又多么切實——
莊稼一支花
全靠糞當家
別人都用鮮花獻給祖國
我奉獻屎
這里的情辭對應：“當家”與“奉獻”；情象對應“花”與“屎”頗耐人玩味，其中就隱含著“真”與“假”的指涉：按理說，真正的當家者應當是低下的又臟又臭的“屎”人，可實際上，卻被高高在上的有頭有臉的“花”們當了家；雖然“奉獻屎”的詩人對祖／國之愛才是最真誠最實在的，可卻為世人所不齒！因為人們已經習慣了“用鮮花獻給祖國”的浮華和虛榮！這就是現代人不斷張揚的虛偽不過的真實--真實已被人類文明長期加以有意掩蓋了！也許，這種掩蓋“最初“有他的緣由。但是，越到后來，人類的“掩蓋”終于發展成為一種裹挾著虛偽虛假虛飾到處橫行的惡習！即對一切卑劣無恥的言說行為也加以肆無忌憚的粉刷包裝，進行掩飾與粉飾！在這種時候，似乎只有話語斗士才拍案而起，勇于揭開麒麟皮下的馬腳；只有先鋒詩歌忍無可忍，直面斥控堂皇表象下的陰謀與罪惡
2004．10．2．
——摘自張嘉諺的《反飾論》
3）．[王順健點評]：
垃圾派是向屎而生，去做糞便的虛擬網絡。垃圾派在人的向下動作中（或者說是運行中運動中）在糞便中找詩意的歸宿的。糞便是自為人類文明以來，始終為人不齒的人產物，因為它臭因為它低，因為它是排泄物，始終被偉人、世人排斥在審美以外，這在歷代可能有它的正確性。而在當下，垃圾派卻發現了向下過程或者說成為糞便的合理性，和審美情趣。其中一個垃圾派成員的一名詩就直達垃圾派的內核，大家可以就此具體展開討論。這句詩說“你們向祖國奉獻鮮花，我奉獻屎”。
我個人以為，這句詩干凈本質又充滿快意。它充分體現了個人寫作在社會重壓之下，作為人的自覺意識，和快樂原則。社會處處都有公廁都有屎，那不都是人拉的嗎？都在拉，但拉得確有不同，一種人醉生夢死的拉，麻木不仁、閉目塞聽的拉，一種人是突然覺醒，主觀能動地拉，心胸坦蕩地拉。
2003/7/9
——摘自王順健文章：《我在桂林詩會的即興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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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4號：《瞿秋白語錄》（太長，略）
藍蝴蝶紫丁香
[老頭子點評]：
語錄體詩歌是垃圾派創作上取得的重大成就之一。而藍蝴蝶紫丁香的《瞿秋白語錄》便是這一成就的一個典型范例。我早有為藍蝴蝶紫丁香做札的打算，事實上我也寫了。然而，沒等一札寫完，著名的五月覺醒已經開始，我也莫明其妙地成了所謂的“神”。這篇寫于我“成神”之際的詩札此刻就擺在我的面前。一直沒有把它發表的原因，當時是怕本人因之而神上加神；現在則是時過境遷，怕是因之又鬧出什么亂子。這篇詩札是在我心情十分激動的狀態下寫的。里面由于分析《瞿秋白語錄》而形成的一個關于垃圾派詩歌語言的思想，已被我編進《垃圾派宣言》，內容如右：“[4]垃圾派詩歌的一個重要意義在于，它進一步粉碎了詩作為語言之‘寺’而繼續存在下去的可能性。詩非語言之寺，詩乃語言之曠野”。語錄亦能以詩待之，曠野大矣。愿藍蝴蝶紫丁香繼續大行于曠野，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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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5號：《擦屁股的第一》
皮旦
□擦屁股的（一）
擦屁股的人
肩上背著一只古舊的小木箱
裝滿剪成小塊的
舊報紙，以及梳洗用的刷子
和小毛巾
天一放亮他就
穿行在大皮莊的
街街巷巷里
他的吆喝聲
喚醒了熟睡的人們
有一個女人
打門縫里伸出亂蓬蓬的
頭來，叫道
快給俺家皮旦擦擦屁股
隨著喊聲
一團黑黑的東西
露了出來
上面帶一個更黑的小眼
那是皮旦的屁股
擦屁股的人
放下他的小箱子
做了一些
必做的準備
就擦了起來
可能怪他刷子上的毛太硬
也可能怪
皮旦太小，又有點神經質
擦的過程中
皮旦哇哇大哭
擦屁股的人
滿臉慚愧
一再強調
錢嘛，就免收啦
擦的不好
這一回擦的不好
□擦屁股的（二）
當大皮莊的人
需要他服務時
就頭朝里
蹲在門檻上把屁股撅起來
當然褲子是脫了的
擦屁股的來了
家家門檻上
都撅出了屁股
有的人臉黑
他的屁股便也是黑的
而有的人臉黑
他的屁股卻白得耀眼
而臉白的人
屁股一般肯定也白
擦屁股的來了
他不用看臉
他只看看屁股
就知道是誰
是男人還是女人
是老的還是小的
□擦屁股的（三）
各行有各行的規矩
擦屁股的
有擦屁股的規矩
如果同時遇到
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屁股
有男有女
他將先擦男的
有老有小
他將先擦老的
有干部的
他將不先擦群眾的
在擦屁股之前
他一般要擰一下
顧客的屁股
他用右手擰
因而擰的大多是顧客
右邊的屁股
不用說是輕輕地擰
有點類似打招呼
擦完了屁股
他一般要在顧客的屁股上
爽爽地打幾巴掌
其作用有點類似
理發師打他
剛剛剃光的某個腦袋
□擦屁股的（四）
給尚未出嫁的大姑娘
擦屁股
要格外小心，集中精力
把她們**里
沒有屙凈的那部分屎
用小刷子往外刷時
千萬不能刷掉到衣服上
按規矩
刷掉多少
他必須
用舌頭親自舔起來多少
□擦屁股的（五）
大皮莊的大門
沒有一定的尺寸
人口多了
大門就要大一些
不然擦屁股的
會不高興。他愛看
齊刷刷地
好多個肥肥的屁股
從同一個大門
撅起來的樣子
他給這樣的人家
擦屁股
甚至會主動地
少收一些錢
當他給一個人擦屁股
而讓另一個人
等急了，直等得
屁股挨屁股地
罵他，他也不發火
他會笑著說
快了，快了
這就給你擦給你擦
□擦屁股的（六）
擦屁股的
還推個手推車
專門用來
收集屎尿
特別能屙的人
與擦屁股的
可以在價格上
討價還價
也就是說
他屙的和尿的
可以拿來
頂一部分
擦屁股的費用
擦屁股的
要是與誰
高聲吵了起來
十有八九
是因某只夜壺
輕了幾兩
抑或重了幾兩
□擦屁股的（七）
過年了，擦屁股的
請來了最好的殺豬匠
給他家殺豬
一下子請來了八個
八個殺豬匠
要一連殺上八天
八個殺豬匠
一旦動起刀子
個個的嘴上
都得勒著一條毛巾
因為那豬都是
吃大皮莊的屎尿
一點點長大的
太臭，臭轟轟的
大皮莊的人從來
不吃那豬肉
方圓幾十里的人
都不吃那豬肉
擦屁股的用馬車
把那豬肉拉到
很遠的城里去賣
（特別是那住著
垃圾派的城里）
□擦屁股的（八）
大皮莊的皮混子
特別能混
混到北京
當了個很大的官
有一年（大約是
八幾年吧）
他給某首長推薦
擦屁股的
說生而為人
不讓他給
擦擦，真是白活啦
于是擦屁股的
坐了馬車坐汽車
坐了汽車
又坐火車和飛機
一路進了北京
在一個四合院的
門檻上
某首長褪了褲子
頭朝里
雪白的屁股朝外
就讓擦屁股的
給細細地擦了起來
擦屁股的
一邊擦
某首長一邊
吭吭地叫喚
那是快活的
□擦屁股的（九）
大皮莊有三種人
到人家做客時
絕對不能上桌吃飯
他們是
私生的
賣逼的
和擦屁股的
頭兩種人
雖然不能上桌
但還可以
用主人的碗筷
擦屁股的
卻是連這東西
也得自備
□擦屁股的（十）
擦屁股的死了以后
仍是擦屁股的
因為擦屁股的尸體
只能單埋，不準
埋進他先人的墓地
這和榮辱有關
如果你在大皮莊地面
看到一座墳
孤零零地瘋長著茅草
那極可能是
某一個擦屁股的
如果走近了看
你將看到
墓碑上刻著如下文字
“這里埋著的
是一個擦屁股的
此人的一生
是擦屁股的一生”
2003/6/4-7
[徐鄉愁點評]：
“垃圾派”代表詩人皮旦的詩歌寫的既是現實又不是現實（注意，不是高于現實），其實作者就是按照自己的情感和精神向度對現實進行大面積的變形，即魔幻現實主義。他就是以這種極富個人化的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把一個時代最本質的東西呈現在讀者的面前，一種緩慢而持久的整體反諷構成了垃圾派詩人中一道最為獨特的風景線。他的最有特色的代表性作品是《大皮莊系列》《十八行系列》《粗詩系列》等等，《擦屁股的第一》便是《十八行系列》中的第一首，也是寫得最好的一個之一。十八行就是十八個行當，也是地位站得最低的一個行當，擦屁股給我們擦出了另一種詩意，去你媽的崇高！
作品16號：《人是造糞的機器》
徐鄉愁
牛頓從墓穴里爬出來
他的心臟開始跳動
血液開始循環
他的頭發由白而青而黑
事隔多年還是那樣郁郁蔥蔥
這時候，落地的蘋果回到了樹上
地球的引力已經消失
牛頓和他的靈感
正在自家的草坪上練習退步走
從果園退回到宿舍
從老年回到少年
從少年回到胎兒
從胎兒回到受精卵
牛頓他爸和牛頓他媽
此時正在床上
制造牛頓
真對不起，放映員抱歉地說
我把電影片子放倒了
好，下面我也要用同樣的方法
讓伐倒的樹木再立起來
讓病亡的親人恢復健康
讓亂收的經費退還給人民
讓錯判的冤案發回去重審
我還要讓亂扔的垃圾回到手中
讓大便和小便
都回到人的肛門
并在反引力的作用下
穿過大腸和小腸再穿過胃
直抵扁桃也鎖不住的咽喉
最后從口腔里吐出
香噴噴的米飯和果實
從前，人是一個個造糞的機器
現在制造黃金
[李霞點評]：
超時空，目前仍是幻想，但詩是幻想的最早實現者。歷史的再現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人真的成了行尸走肉，成了“造糞的機器”。反諷荒誕的結果，不僅是好玩開心，重要的是警示，時不時讓我們醒來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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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7號：《農民爬在春天的麥地里喊痛》
管上
前年綠豆價高
種一地綠豆
去年金銀花暢銷
滿地花兒吐香
今年糧食價格猛漲
拔了金銀播小麥
技術員說：你們點下的是歪種
不要說麥當勞不要
就是肯德雞也不吃
冬天過去了
麥苗兒青青
操勞過度的農民兄弟
望著一地收成
白花花的鈔票
被一陣風吹走了
春天農民最愜意的事
就是爬在麥地里
對天罵娘
然后一個人偷偷地喊痛并放聲大哭
[老象點評]：
這樣一個觸目驚心的詩題，沒有與農民鄉親強烈的共感怎么寫得出來？！一個“爬”字，一個“痛”字，寫盡了中國農村所受的瞎折騰！在萬惡的舊社會，在***統治的30年代，曾經有過“豐收成災”的悲劇；而今，社會主義搞了五十多年了，你看——
操勞過度的農民兄弟
望著一地收成
白花花的鈔票
被一陣風吹走了
沒有對農民鄉親所受苦難的切膚痛感，怎寫得出下面這些詩句——
春天農民最愜意的事
就是爬在麥地里
對天罵娘
然后一個人偷偷地喊痛并放聲大哭
管上，好樣的，就這樣寫，就這樣為農民鄉親放聲歌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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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8號：《用日字組詞》
徐鄉愁
日
是一個生殖力很強的字
用它可以造很多的詞
比如日子日前日歷
日出日落
日本日圓日語
雙休日星期日
日日夜夜或夜以繼日等等
但為了文明禮貌和五講四美
也為了遵守黨中央提出的
公民道德實施綱要
有一個詞只能做不能說
即使要說
也只能用同居或同房來代替
下面
我就用同房來換掉那個日字
日子就是同住一間房子
日出日落就是同在一間房子里
挺進又拔出
星期日就是星期天同房
夜以繼日就是晚上繼續同房
[趙思運點評]：
我非常喜歡他對語言的獨特把握。很個人化！尤其是對最大眾化的語言，以一種非常個性化的獨特方式把極具中國特色的話語解構并且轉化為陌生化語言，即新穎性。他在詩觀《后敘述詩歌綱領》（代后記）說的“往往以毒攻毒，將錯就錯，敢說敢做，敢于嘲笑人性的弱點和丑陋”的力度決定了他的詩歌語言之“粗”。何謂“粗”？ 就是粗礪，老辣，一針見血！用他的話說：“只有粗，才有摩擦力，才有快感！” 有兩首很值得注意：《練習為人民服務》、《用“日”組詞》對語言的感覺很妙。前者把毛主席語錄給拆掉了，后者把人們的心理污垢給“蓋”上了（當然是欲蓋彌彰式的解構）。二者的共同處是對“偽”進行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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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9號：《殺人犯》
小月亮
感謝我，今天我沒有殺人，
因為我沒有生氣；
感謝我，你們會多活一天，
因為我還有些耐心。
我就是殺人的魔王，
走到那里，
那里就會血流一片。
我就是帶恐怖和不安給你們的人，
要想活命的，就要向我屈服。
要想活命的，
就要聽從我的指揮，
我是活得舒服人的克星，
是幸福的人的克星;
我在大街上行走，
貧窮的人不怕我，
我要的錢他們沒有；
智力不全的人不怕我，
他們不知道恐懼是什么。
我背著寬忍長刀，
從這里走到那里.我抬著頭，
昂著胸，目光毫不膽怯，
自感是英雄人物。
其實我也是殺人魔王，
誰要是看著不順眼，
我就把他殺掉算了。
[楊春光點評]：
她的本組詩的第二首《殺人犯》，具有當代返古之幽的獨行女俠之氣宇，既行俠仗義，又狠毒果敢；既正義直撞，又愚智聰慧；既待人好樂，又剛愎自用；既情腸萬千，又固執已見；既文風四起，又說打就鬧……總之，好也是她，毒也是她；幾分溫良體恤也是她，而恐怖偏激還是她……她就是一個這樣的在詩林中風煙出沒的金銅俠道之女，受人喜歡，也受人憎恨！其詩寫之如許，何況人乎之怪杰？
200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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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20號：《寵物》
皮旦
三個月之前我在路上
撿了一頭小豬作為寵物
現在它已長大了不少
我一抱在懷里就心跳加速
它在悄悄遠離
它作為一個寵物的形象
其它方面也是這樣
昨天我給它洗澡時
它居然做出了不近人情的舉動
一頭將我頂趴在地上
“寶貝寶貝,可以尿尿了
尿尿的時候到了”
我叫的是它。這一次它倒是
比較聽話, 嘩嘩地尿了起來
它站在馬路正中間
不慌不忙地尿啊尿啊
有一些尿零星地濺起
濺到我的褲腿上
一種又香又臊的氣味也隨之濺起
混合在過往的喧囂里
一個警察拎著警棍
急急跑來,狠狠地踢了一腳
他不是把我的寶貝
踢得一蹦多高,他是把我
我知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寵物,因而
與這頭豬的親密關系
我深感有必要繼續保持
“寶貝寶貝,可以睡覺了
睡覺的時候到了”
可我的寶貝偏偏想再玩一會兒
我穿著件大睡衣
和一個小褲衩,我說,好吧
那就讓咱倆再玩一會兒
[陳云虎點評]：
對美的破壞、解構、還原。在《寵物》一詩中，作為寵物的小豬是美的象征?！艾F在它已長大了不少 ”但不是變美了、長美了，而是“美”消失了：“它在悄悄遠離”，它的消失讓詩人感到內心驚栗（也即生命意義失去后的驚栗）：“我一抱在懷里就心跳加速”。而美（作為寵物形象的小豬）終于還原了動物本性，“做出了不近人情的舉動”：開始尿尿，而且“嘩嘩地尿了起來”，而且還“站在馬路正中間”尿――“一種又香又臊的氣味”。作為理性世界的“警察”跑來了，他不是要打倒（或制止）恢復動物本性的美，而是要打倒“我”這個還剩有一點理性、尚未完全被動物化的“人”。――哦，詩人是希望這個世界徹底成為動物的世界抑或是這個世界正在朝著動物徹底進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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