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社會主義者是值得尊重的偉大的思想家　　

郭春孚

有那么一些“智者”，在談起空想社會主義時總是冷嘲熱諷，似乎“烏托邦”就是異想天開，而異想天開等于愚蠢可笑；有一些人不僅嘲笑空想社會主義，而且妖魔化科學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他們認為，不僅空想社會主義是異想天開，科學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也都是烏托邦。　　

人類歷史告訴我們，每一次偉大的超越都是由偉大的思想引起的，沒有偉大思想的社會是蒼白的，沒有偉大思想的時代是平庸的。雖然空想社會主義在理論上還不夠完善，但它大膽地為人們描繪了一種有可能實現的社會愿景，這種思想和精神是十分寶貴的。　　

空想社會主義者是永遠值得尊重的偉大的思想家。　　

社會主義經歷了一個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過程，沒有空想社會主義，就沒有科學社會主義。　　

空想社會主義產生于16世紀，終結于19世紀三四十年代，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產生和成長時期剝削者與勞動者之間對立的反映，是社會主義先驅者最早建立的理論基礎和思想體系，是不成熟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早期的探索和實踐。　　

空想社會主義經歷了三個階段。　　

16、17世紀的空想社會主義，主要特點是：對未來的理想社會制度只是一種文學描述；提出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的基本原則，如公有制、人人勞動、按需分配等，但還是一個粗糙而簡單的輪廓；在設計未來理想社會方案時以手工工場為原型。這一時期的空想社會主義者以莫爾、閔采爾為代表。　　

18世紀的空想社會主義，主要特點是：認識進入理論探討和論證階段，并用“法典”的形式作出明確的規定，對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探索，對私有制引起的經濟上的不平等，進而導致政治上的不平等的論述，對過去所有的國家制度都是建立在私有制基礎上、并為富人服務的分析等，已經接近歷史的實際；有了初步的階級觀點，絕對平均主義的、苦修苦煉的、禁欲主義的、斯巴達式的共產主義是其突出特點；以農村公社和手工工場為原型，設計未來理想社會的藍圖。特別是對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批判，具有革命的啟蒙性質。這一時期的空想社會主義者以摩萊里、巴貝夫為代表。　　

19世紀初期的空想社會主義，是其發展到頂峰的時期，其主要特點是：批判矛頭直接對準資本主義制度；理論上提出了經濟狀況是政治制度的基礎，私有制產生階級和階級剝削等觀點，并用這種觀點去分析歷史和現狀，從而預測到資本主義制度的剝削本質；在設計未來社會藍圖時以大工廠為原型，完全拋棄了平均主義和苦修苦煉的禁欲主義，使社會主義成為一種具有高度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社會。這一時期的空想社會主義者以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為代表。　　

馬克思說，19世紀初，“在政治經濟學上的李嘉圖時期，同時也出現了（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的）反對派——共產主義（歐文）和社會主義（傅立葉、圣西門）”。　　

空想社會主義的代表人物有莫爾、閔采爾、摩萊里、巴貝夫、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等。　　

空想社會主義的創始人：莫爾（1478～1535年）　　

烏托邦(Utopia)本意為“沒有的地方”、“烏有之鄉”或者“好地方”。烏托邦主義試圖建立一個理想的國家或社會。柏拉圖的《理想國》，是人類思想史上的第一個烏托邦方案。　　

《烏托邦》是英國空想社會主義者托馬斯·莫爾的不朽巨著，書的全名原為《關于最完美的國家制度和烏托邦新島的既有利益又有趣的全書》。　　

莫爾曾當過律師、國會議員、財政副大臣、國會下院議長、大法官等職。　　

1478年2月7日，莫爾出生在英國倫敦一個不太顯赫的富有家庭，幼年喪母，由父親帶大。父親約翰·莫爾曾擔任過皇家高等法院的法官，在莫爾13歲時，父親讓他寄宿在坎特布雷大主教、紅衣大主教莫頓的家中。莫頓是當時一位很有影響的政治家，曾擔任過大法官，給予莫爾很多有益的影響。　　

1492年，莫爾進入牛津大學攻讀古典文學，閱讀了柏拉圖、伊壁鳩魯、亞里士多德等人的作品。柏拉圖的思想對莫爾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有的評論家將《烏托邦》稱為柏拉圖《理想國》的續篇。在牛津大學，他還學習了不少人文主義學科，深受人文主義者科利特、格羅辛、林納克、庇科和伊拉斯莫斯的影響，使他成為一位堅定的人文主義者。　　

1494年，他離開牛津大學，先后進入新法學院、林肯法學院攻讀法學和英國法，并很快得到了頭等律師的名聲。　　

16世紀初期的英國，雖然表面上相對平靜，實則蘊含著重重矛盾與危機。此時，王權已經對貴族和教會勢力取得了絕對的控制權，農民和新興資產階級在政治上并沒有什么明確的目標，的確是“寧可要秩序，也不愿意要自由”，自覺或不自覺地成為王權的擁護者。而且當時的資產階級正處于原始資本積累階段，有著屬于本階級的特殊利益，從15世紀開始的“圈地運動”正是由他們發起的。在歐洲大陸上，由馬丁·路德發動的代表著下等階級利益的宗教改革，以及由此而激發的反抗壓迫剝削的斗爭風起云涌，雖然也波及到了英倫三島，但宗教改革在這里完全改變了方向。不同階級之間以及統治階級內部的磨擦和斗爭一直沒有停止過。同時與羅馬教廷和其他一些國家也有一系列糾紛。　　

莫爾踏入社會是從一個律師起步的。他23歲時就是一個卓有才華的律師，還是一個文學愛好者。在擔任律師期間，他接觸了大量涉及到下層社會的訟案，目睹了廣大人民群眾所遭受的苦難。他主持公道，能夠替受屈的人們撐腰，因而在倫敦很有名望。1504年，26歲的莫爾被選為議員。但因維護市民的利益，反對國王亨利七世要求議會批準一筆補助金，得罪了亨利七世，被迫離開政界，并受到迫害。　　

1504年，亨利七世病故，亨利八世繼任王位。1509年，莫爾又重返政壇。1510年，他擔任了倫敦司法長官，并贏得了倫敦市民的信任。在英國商人的敦促下，英王兩次委派莫爾到荷蘭和加來，調停與當地商人發生的商務糾紛。　　

莫爾曾從事過翻譯，1513年后開始了自己的著述。1515～1516年，莫爾出使歐洲大陸時期用拉丁語寫成《烏托邦》，沒想到竟是一個偉大時代的出發點。他因此而名垂史冊。在英國歷史上最偉大100個名人的評選中名列第37位。　　

莫爾并非在做一項僅僅是想像或空幻的搬弄，他的烏托邦是一個完全理性的共和國。在《烏托邦》中，描繪了一個他所憧憬的美好社會，那里一切生產資料歸全民所有，生活用品按需分配，人民是平等的，人人從事生產勞動，大家穿統一的工作服，在公共餐廳就餐，而且有充足的時間從事科學研究和娛樂，官吏由秘密投票產生；商品貨幣關系已經不復存在，由于沒有商品生產，貨幣也就隨之廢除，人們都把金銀視為賤品；那里沒有酒店、妓院，也沒有墮落和罪惡。在戰爭時期，雇傭臨近好戰國家的雇傭兵，而不使用自己的公民。　　

莫爾首次用“羊吃人”來揭露罪惡的“圈地運動”(這一提法被馬克思多次引用)，并提出了公有制，討論了以人為本、和諧共處、婚姻自由、安樂死、尊重女權、宗教多元等與現代人生活休戚相關的問題。他創造了“烏托邦”一詞，開創了空想社會主義學說，是空想社會主義的創始人。他的思想成為現代社會主義思潮的來源之一。　　

莫爾第一次向人們提出公有制的問題。他認為，私有制是萬惡之源，必須消滅它。但是在當時的那個時代，莫爾的想法只能是一種空想。　　

亨利八世表面上非常歡迎人文主義的做法，令莫爾也很受鼓舞，他曾創作過一首長詩《獻給英國最光榮和最理想的國王亨利八世加冕紀念日》，而且莫爾反對新教的主張與亨利八世最初對待宗教改革的態度相吻合，再加上莫爾的聲譽，亨利八世很愿意接近他。1518年，莫爾被任命為王室請愿裁判長、樞密顧問官。1521年，出任副財務大臣，并受封為爵士。1523年，經大法官沃爾西提名，當選為下院議長。1525年，他被任命為蘭開斯特公國的首相。1529年取代沃爾西成為英國大法官，這是英國僅次于英王的第二號要人。但莫爾對自己的處境非常清醒，他曾對女婿說：“若用付出莫爾的頭顱的代價可以換得正和英國交戰的法國任何一個無足輕重的城堡，英王會不加思索地把莫爾的頭顱割下的。”　　

由于莫爾在國務活動中堅持己見，不肯委屈求全，英王對他甚為不滿。在處理亨利八世與宮女安娜·寶琳的婚事上，他不愿違背自己的原則，于是在1532年辭去了所擔任的職務。他的做法激怒了亨利八世，在莫爾隱退后，英王并未就此善罷甘，多次對他進行迫害。1533年，亨利八世迫使議院通過法令，宣布他為英國教會的首領，而且他與安娜·寶琳的婚事也被認為有效，寶琳的女兒（即后來的伊麗莎白女王）被宣布為英國王位的合法繼承人，并要求全英杰出的人物，包括莫爾，都必須宣誓承認英王是教會的首領。莫爾主張教皇權力至高無上，反對亨利八世兼任教會首領，堅決拒絕宣誓，因而被關進了倫敦塔。　　

1535年7月1日，法庭特別委員會對他進行了審判。1535年7月6日，莫爾被處死，死后他的頭被掛在倫敦橋上示眾。1886年，在莫爾去世300多年后，天主教會追封他為圣徒。1935年，在他逝世400年后，被羅馬天主教會教皇冊封為圣人。1980年，與主教費舍爾一起被尊為守護上帝的殉道者。7月6日，他殉難的日子將被所有天主教徒所銘記。　　

莫爾說：“自由的代價的確很高。然而，即使是最低級的奴隸，如果他肯付出代價，也能享有自由。”　　

三大空想社會主義者之一：圣西門（1760～1825年）　　

昂利·圣西門是法國哲學家、經濟學家和空想社會主義者。1760年10月17日，圣西門出生于巴黎一個貴族家庭。早年受啟蒙運動影響，曾參加北美人民反對英國殖民統治的獨立戰爭。1781年在約克鎮任炮兵上尉。1803年發表《一個日內瓦居民給當代人的信》，主張應由科學家代替牧師的社會地位。圣西門擁護法國大革命，主動放棄伯爵爵位。為研究和宣傳社會主義學說傾注了畢生精力。　　

在《一個日內瓦居民給當代人的信》中，圣西門已經提出這樣一個論點：“人人應當勞動”。同時指出，恐怖統治是無財產的群眾的統治。他說道：“看吧，當你們的伙伴統治法國的時候，那里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造成了饑荒！”　　

1805年圣西門開始著書立說。雖然他把人類歷史看作先驗的人類理性的發展，但又認為社會變革是從低級到高級發展的，現存制度只是從封建制度轉向理想制度的一個過渡階段，并初步意識到經濟狀況是政治制度的基礎。圣西門承認歷史的發展是有規律的，在發展的總過程中，每一次新舊社會制度更替，都是歷史的進步。　　

圣西門認為法國革命不僅是貴族和市民等級之間的斗爭，而且是貴族、市民等級和無產者之間的斗爭。他指出，這次革命只產生了新的奴役形式，即“新封建制度”。他預言，舊的社會制度必將為理想的實業制度所代替。這在1802年是極為天才的發現。1816年，圣西門宣布政治是關于生產的科學，并且預言政治將完全溶化在經濟中。雖然，對經濟狀況是政治制度的基礎這樣的認識在這里僅僅以萌芽狀態表現出來，但已經明白地表達出對人的政治統治應當變成對物的管理和對生產過程的領導的思想，即廢除國家的思想。　　

圣西門設想的未來的理想制度是一種“實業制度”。在實業制度下，由實業者和學者掌握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的權力；社會的唯一目的應當是盡善盡美地運用科學、藝術和手工業的知識來滿足人們的需要，特別是滿足人數最多的最貧窮階級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需要；人人都要勞動，個人收入應同他的才能和貢獻成正比。不承認任何特權。在理想社會中，政治學將成為生產的科學，政治將為經濟所包容，對人的統治將變成對物的管理和對生產過程的領導。由于歷史的局限性，圣西門把從事產業活動的資產者看成是和工農一樣的勞動者或“實業者”，并寄希望于統治階級的理性和善心，幻想國王和資產者會幫助無產階級建立實業制度。這就使得他的社會主義學說流于空想。　　

圣西門提出了計劃經濟的思想，主張在實業制度下要有計劃地組織生產，徹底根除無政府狀態。　　

圣西門具有天才的遠大眼光，后來的社會主義者的幾乎所有并非嚴格意義上的經濟學思想都受到了圣西門的影響。　　

1825年5月19日，圣西門在巴黎逝世。　　

圣西門的著作有《寓言》、《新基督教》、《論實業制度》、《實業家問答》等。　　

三大空想社會主義者之二：傅立葉(1772～1837年)　　

夏爾·傅立葉也是法國偉大的思想家、空想社會主義者。　　

1772年4月7日，傅立葉誕生于法國東部貝桑松的一個富商家庭。中學畢業后，他遵照父親的遺囑學習經商，在里昂獨立經營一家商店。1792年，20歲的傅立葉繼承了他應得的遺產。第二年，吉倫特派策劃反雅各賓派叛亂。不久，雅各賓派攻克里昂，他被逮捕。從此，他由對革命冷漠到否定革命，堅決主張用改良的手段來改造社會。傅立葉通過刻苦自學，積累了豐富的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知識，從19世紀初開始著述。　　

傅立葉認為，資本主義是一種“每個人對全體和全體對每個人的戰爭”的制度，資本主義的文明就是奴隸制的復活。從資本主義生產的無政府狀態中推論出資本主義制度下危機的不可避免性。他已有關于消滅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城市和鄉村的對立的思想萌芽。他巧妙地批判了兩性關系的資產階級形式和婦女在資產階級社會中的地位，第一次提出婦女解放的程度是人民是否徹底解放的準繩。在教育上，主張對兒童從小實施勞動教育和科學教育。　　

在傅立葉的著作中，幾乎每一頁都有對備受稱頌的文明造成的貧困所作的真正法國人的風趣的批判。他抓住資產階級所說的話，抓住在革命前的狂熱的預言者和革命后的被收買的奉承者所說的話，進行無情的揭露和諷刺。他發現了資產階級世界在物質上和道德上的貧困，不僅拿這種貧困同啟蒙學者關于只是由理性統治的社會、關于能給所有的人以幸福的文明、關于人類無限完善化的能力的誘人的諾言作對比，而且也拿這種貧困同當時的資產階級思想家的華麗的詞句作對比，指出同最響亮的詞句相對應的到處都是最可憐的現實。他辛辣地嘲諷這種詞句的無可挽救的破產。　　

傅立葉不僅是批評家，他的永遠開朗的性格還使他成為一個諷刺家，而且是自古以來最偉大的諷刺家之一。他以巧妙而詼諧的筆調描繪了隨著革命的低落而盛行起來的投機欺詐和當時法國商業中普遍的小商販習氣。　　

傅立葉最了不起的地方表現在他對社會歷史的看法上。他把社會歷史到目前為止的全部歷程分為四個發展階段：蒙昧、宗法、野蠻和文明。最后一個階段就相當于現在所謂的資產階級社會，他指出：“這種文明制度使野蠻時代每一次以簡單方式犯下的罪惡，都采取了復雜的、曖昧的、兩面的、虛偽的存在形式”；文明時代是在惡性循環中運動，是在它不斷地重新制造出來而又無法克服的矛盾中運動，因此，它所達到的結果總是同它希望達到或者佯言希望達到的相反。所以，在文明時代，貧困是由過剩本身產生的。　　

傅立葉熟練地掌握辯證法。他反對關于人類無限完善化的能力的空談，而同樣辯證地斷言，每個歷史階段都有它的上升時期，也有它的下降時期。他把這個看法運用于整個人類的未來，將人類將來要歸于滅亡的思想引入了歷史研究。　　

傅立葉不主張廢除私有制，而是主張通過宣傳和教育，以他設計的“和諧制度”來代替資本主義制度，就是建立以“法郎吉”為基層組織的社會主義社會。所謂法朗吉是一種工農結合的組織，通常由大約1600人組成。在法朗吉內，人人勞動，男女平等，免費教育，工農結合，沒有城鄉差別、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差別。他還為法朗吉繪制了一套建筑藍圖。建筑物叫“法倫斯泰爾”，中心區是食堂、商場、俱樂部、圖書館等。建筑中心的一側是工廠區，另一側是生活住宅區。法朗吉是招股建設的。收入按勞動、資本和才能分配。他幻想通過這種社會組織形式和分配方案來調和資本與勞動的矛盾，從而達到人人幸福的社會和諧。　　

1832年，他和幾個門徒一起創辦了一個法朗吉。1837年10月10日，傅立葉與世長辭。前一天，他曾與兩個信徒進行了長談。　　

傅立葉的著作有《全世界和諧》、《四種運動論》、《新世界》等。　　

三大空想社會主義者之三：歐文（1771～1858年）　　

羅伯特·歐文是英國杰出的思想家、空想社會主義者。　　

1771年5月14日，歐文出生于英國北威爾士的一個手工業者家庭。由于家境貧困，小學沒有讀完便開始當學徒謀生。歐文十分刻苦好學，掌握了豐富的知識。1787年，歐文來到英國紡織工業中心曼徹斯特當學徒。1789年，他和朋友合辦了一家小紡織廠，后自己經營。　　

當法國大革命的風暴橫掃整個法國的時候，英國正在進行一場比較平靜的變革。　　

蒸汽機和新的工具把工場手工業變成了現代的大工業，從而把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基礎革命化了。工場手工業時代的遲緩的發展進程轉變成了生產中的真正的狂飚猛進時期。工業革命使社會越來越迅速地分化為大資本家和一無所有的無產者，處于他們二者之間的，已經不是以前的穩定的中間等級，而是不穩定的手工業者和小商人，他們過著動蕩不定的生活，是人口中流動性最大的部分。盡管資本主義還處在上升時期的最初階段，但已經產生了明顯的社會弊病：無家可歸的人擠在大城市的貧民窟里；一切傳統的血緣關系、宗法關系、家庭關系都解體了；勞動時間、特別是女工和童工的勞動時間延長到可怕的程度；突然被拋到全新的環境中的勞動者大批地墮落了。　　

社會地位和歐文相同的大多數人認為，工業革命造成的一片混亂，正是便于渾水摸魚和大發橫財的好機會。歐文則認為，工業革命是運用他的理論把混亂化為秩序的好機會。1791年，歐文應聘到曼徹斯特一家有500多工人的大紡織廠任經理，他的管理才干有了充分發揮的機會，開始試行自己的主張，并且獲得了成功。　　

1799年，歐文與他后來的岳父合伙購買了一家大企業，并在此基礎上辦起了蘇格蘭新拉納克大棉紡廠。　　

這時，英國正處于工業革命的鼎盛期，一方面是生產力的飛速發展，資產階級財富極度膨脹；另一方面是勞動人民慘遭剝削，工人和資本家之間的矛盾加劇。歐文決心在自己的工廠全面進行改革社會不合理狀況的試驗。他的改革原則是既有利于工廠主，又有利于工人。他讓工人體面地勞動，生活在比較有尊嚴的環境中，特別是讓成長中的一代受到精心的教育。競爭者迫使工人每天勞動13～14小時，他把工人的工作時間縮短為10小時半，禁止不滿9歲的童工勞動，提高工人工資，工廠臨時停工工資照付。改善工人的生活和勞動條件，設立工廠商店向工人出售比普通市場價格便宜的消費品，開辦工廠子弟小學、幼兒園和托兒所，建立工人互助儲金會。歐文的這些改革措施取得了明顯的成效。工廠增加了利潤，工人生活也得到改善。　　

新拉納克的人口逐漸增加到2500人，這些人的成分原來是極其復雜的，而且多數是極其墮落的份子，可是歐文把這個地方變成了一個模范移民區，不僅沒有犯罪，而且連酗酒現象都絕跡了，警察、法庭、訴訟以及貧困救濟和慈善事業都沒有用處了。　　

歐文對這一切并不感到滿足。他給工人們創造的生活條件，在他看來還遠不是合乎人的尊嚴的；他給他們安排的比較良好的環境，還遠不足以使人的性格和智慧得到全面的合理的發展。歐文說：“這2500人中從事勞動的那一部分人給社會生產的實際財富，在不到半個世紀前還需要60萬人才能生產出來。我問自己：這2500人所消費的財富和以前60萬人本來應當消費的財富之間的差額到哪里去了呢？”答案是明白的。這個差額是落到企業所有者的手里了，他們除了領取5％的基本投資利息以外，還得到30萬英鎊以上的利潤。新拉納克尚且如此，英國其他一切工廠就更不用說了。　　

歐文認為，“沒有這些由機器創造的新財富，就不能進行推翻拿破侖和保持貴族的社會原則的戰爭。而這種新的力量是勞動階級創造的。”因此，果實也應當屬于勞動階級。在歐文看來，以前僅僅使個別人發財而使勞動者受奴役的新的強大的生產力，提供了改造社會的基礎，它作為大家的共同財產只應當為大家的共同福利服務。　　

1812年，歐文為宣傳自己的改革成就，發表了《關于新拉納克工廠的報告》，引起歐洲社會的廣泛關注。此后，歐文為了爭取議會制定工廠法和限制工作日的立法進行了大量的工作。1815年他在《論工業制度的影響》一書中，呼吁制定改善工人勞動條件的議會法案。經過不斷努力，議會終于在1819年第一次通過了限制工廠中女工和童工勞動日的法案。　　

1817年，歐文在《致工業和勞動貧民救濟協會委員會報告》中提出建立合作社來解決失業問題的主張。1820年，歐文在《致拉納克郡報告》中提出消滅私有制，建立財產公有、權利平等和共同勞動的改革社會的理想主張，這標志著他的空想社會主義思想體系的形成。　　

歐文的共產主義是通過純粹營業的方式，作為所謂商業計算的果實產生出來的，并始終都保持著這種面向實際的性質。1823年，歐文提出了通過共產主義移民區消除愛爾蘭貧困的辦法，并附上了關于籌建費用、年度開支和預計收入的詳細計算。而在他的關于未來的最終計劃中，對各種技術上的細節，都作了非常內行的規劃。　　

歐文的《新道德世界書》表達了最明確的共產主義，不僅主張實行平等的勞動義務和平等的取得產品的權利，而且還提出了為未來共產主義公社所作的帶有平面圖、正面圖和鳥瞰圖的詳盡的房屋設計。　　

歐文不僅宣傳共產主義，而且還在漢普郡的“和諧大廈”移民區實行了為期5年（19世紀30年代末～40年代初）的共產主義。　　

轉向共產主義是歐文一生中的轉折點。當他還只是一個慈善家的時候，他所獲得的只是財富、贊揚、尊敬和榮譽。他是歐洲最有名望的人物。不僅社會地位和他相同的人，而且連達官顯貴、王公大人們都點頭傾聽他的講話。可是，當他提出他的共產主義理論時，情況就完全變了。在他看來，阻礙社會改革的首先有三大障礙：私有制、宗教和婚姻形式。他知道，他向這些障礙進攻，等待他的將是什么：官場社會的普遍排斥，他的社會地位的喪失。但是，他并沒有卻步，不顧一切地向這些障礙進攻。　　

為了用典型示范自己改造社會的計劃是可行的，1824年，歐文變賣了所有家產，帶著四個兒子和100余名志同道合者，從英國出發，橫渡大西洋，來到美國，在印第安納州南部沃巴什河岸邊買下1214公頃土地，開始新和諧移民區實驗。于是，一個完全新型的世外桃源──“新和諧公社”就這樣開始一磚一瓦興建起來了。　　

新和諧公社也叫“新和諧村”。這個村莊地處丘陵起伏、碧水長流的地帶。村外的山崗和谷地上，是一片又一片的葡萄園，紫紅色的串串葡萄掛在綠葉成蔭的架下，把村鎮周圍點綴得分外秀麗。遠處，與天際相連的綠茵茵的草場上，牧羊人頭戴寬邊草帽，悠閑地隨著雪白的羊群向前走動。村后的果園里，蘋果樹、桃樹、李樹排列成行，好像村子的翡翠屏障。往村子里走，只見街道兩旁種著白楊和桑樹，還有美麗的金雨樹。再往里，是相隔不遠的一處處廠房，有面粉廠、鞋帽廠、啤酒廠、麻布廠，還有酒坊和染坊。到了村子的中心，可以看到嶄新而又整齊的住宅和各種公用建筑，還有會議廳、閱覽室、學校、醫院和接待室，偶爾也可以見到作為臨時住房的圓木小屋。這些房子的周圍，是連成一片的小花園。微風吹來，村里到處飄逸著花草的芳香。　　

這的確是一個很理想的世外桃源。然而，它也確實在這世界上存在過4年之久。　　

新和諧公社與充滿血腥的資本主義社會形成了鮮明強烈的對比。　　

歐文帶領全體公社成員共同勞動，共享勞動成果。他們規定，全體公社成員按照年齡大小從事各種有益的勞動。5歲到7歲的兒童，一律無條件入學，朗朗的讀書聲給全體成員一種欣慰與自豪，他們仿佛看到了新和諧公社的希望，也看到了全人類的未來。8歲到10歲的兒童。除學習外，還要參加公社各種有益活動和必要勞動，如修整花園、做家務等，從中掌握課本上學不到的知識。12歲以上的青少年，必須在學習知識的同時，還要在工廠、作坊等學習一定的手工技能，以便將來為參加工作做好準備。　　

20歲到25歲的青年人，是公社建設的主力，因分工不同，有的在工廠做工，有的在農田參加農業勞動，或是參加一定的腦力勞動。公社的未來發展，全靠這個年齡段的主力軍。25歲到30歲的人，每天只需參加兩個小時的生產勞動，其余時間則從事公社的保衛工作和參與產品的分配工作，也有一部分人從事科學研究和藝術工作等腦力勞動。　　

30歲到40歲的人負責管理、組織和領導各個部門的生產工作。40歲到60歲的人，則主持對外交往，接待賓客或是產品交換等。60歲以上的老人組成老人集體，負責捍衛憲法，維護憲法的尊嚴，監督憲法的實施落實等。　　

這樣，新和諧公社所有成員各司其職，各盡所能，和諧相處。　　

新和諧公社的建立，使他聞名全歐，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人們從世界各地紛紛趕來。想看一看這個公社是如何“和諧”的，尤其是處于被壓迫、被剝削境地的勞動者更是帶著驚奇、帶著羨慕、帶著希望，如潮水般涌來。他們也希望在這個公社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甚至連當時著名的科學家如美國費城科學院院長威廉·麥克留爾、經濟學家和博物學家約西亞·華倫等人也紛紛前來，熱情參加和諧公社的建設。　　

但是，新和諧公社并不是與世隔絕的，它處在整個資本主義的重重包圍之中。而且來參加公社的人形形色色，抱有各種目的，有著各種想法，所以社員之間不久就產生了各種矛盾，變得不像預想的那么“和諧”了。　　

總設計師歐文的理論也有致命的弱點。按照他的理論，公社成員的活動目的只要滿足本社成員的需要就可以了，所以導致公社產品短缺，生產少，消費多，產生供求矛盾。因成員覺悟水平不一，導致腦力勞動者日趨增多，體力勞動者日漸減少，以致于技術工和一般工人匱乏，工廠、作坊經常停產關門，甚至連當時最先進的機器也不得不閑置起來。例如，公社的一家染坊能與當時美國最完善的染坊相抗衡，但常常無活可干；一個紡織廠每天能生產400磅棉紗、一個面粉廠每天能生產60桶面粉，都不得不時時停工。還有一塊3600英畝的麥田，因缺少足夠的勞動力耕種而收入微薄。這種情況，使歐文自己再也沒有錢來補貼公社的逐日虧損了。　　

4年以后，新和諧公社終于宣告破產。　　

新和諧公社雖然失敗了，但是，這畢竟是在資本主義制度中進行的一次建設理想社會的重大嘗試，為后來馬克思主義的產生起到了奠基石的作用。　　

1829年，歐文回到英國，適值英國工人運動處于高漲時期。他一方面在工人中宣傳自己的主張，一方面投身于蓬勃的工會運動。1833年10月和1834年2月，歐文主持了英國工會和合作社的代表會議，成立了英國工會運動史上第一個全國性的總工會——“全國大統一工會”，并任聯盟主席。　　

歐文在工人中進行了30年的活動。當時英國的有利于工人的一切社會運動、一切實際進步，都是和歐文的名字聯在一起的。　　

1858年11月17日，歐文逝世，終年87歲。　　

歐文的一生是一個偉大的改革者和思想家的一生。他尖銳地批判資本主義制度，指出勞動人民的貧困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必然產物，他希望建立完美的社會主義制度，但反對通過暴力對社會關系進行社會主義改造。他同情工人階級的處境，但不了解這個階級的偉大歷史作用，反對無產階級的革命斗爭。盡管如此，歐文的思想在許多方面都具有劃時代的歷史意義。　　

歐文的著作有《新道德世界的婚姻制度》、《新道德世界書》、《人類頭腦和實踐中的革命》等。　　

空想社會主義為何成為“空想”？　　

空想社會主義是早期的社會主義理論，就是社會主義，為了與科學社會主義相區別，才在前面加了“空想”。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的社會主義，是科學社會主義的來源。　　

空想社會主義深刻揭露了資本主義的罪惡，對未來的理想社會提出許多美妙的天才設想，企圖建立“人人平等，個個幸福”的新社會，反映了正在成長中的無產階級最初的、還不明確的愿望。　　

空想社會主義者已經提出了過渡時期理論。他們認為，從現存社會進入未來理想社會要經過過渡時期。傅立葉認為，從分散生產的文明制度到復雜協作的和諧制度，中間必須經過兩個過渡時期，即半協作的保障制度和簡單協作的協作制度。歐文認為，從資本主義過渡到公社制度，必須經過一個社會改造過程。在過渡時期要解決兩大經濟任務：一是根據合作原則組織生產，二是根據勞動公平交換原則組織市場。恩格斯指出，歐文的組織生產和組織流通都是“作為向完全共產主義的社會制度過渡的措施”。卡貝認為，在私有制度和共產主義制度之間，必須經過一個長達幾十年以至100年的過渡性制度，其任務是：對富人的財產所有制進行和平的社會改造，培養窮人管理共產主義社會的習慣和才能，建立共產主義的物質基礎。　　

但是，這些偉大的思想家們，同所有的思想先驅者一樣，沒有能夠超出他們自己的時代使他們受到的局限。　　

在這個時期，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處在成長時期，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對立還很不發展。在英國剛剛興起的大工業，在法國還不為人所知。然而，一方面，只有大工業才能發展那些使生產方式的變革成為絕對必然的沖突——不僅是大工業所產生的各個階級之間的矛盾，而且是它所產生的生產力和交換形式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大工業又正是通過巨大的生產力的發展帶動解決這些矛盾的手段的發展。因此，如果說在1800年左右，新的社會制度所產生的矛盾還只是開始形成，那么解決這些矛盾的手段就更是這樣了。雖然巴黎的無產者在恐怖時代曾在短期內奪得了統治權，但是他們只是以此證明了，他們的統治在當時的條件下是不可能的。在當時剛剛作為新階級的胚胎從這些無產者中分離出來的工人階級，還完全無力采取獨立的政治行動，它表現為一個無力幫助自己，最多只能從外面和上面取得幫助的、受壓迫的、勞苦的社會等級。　　

這種歷史情況也決定了社會主義創始人的觀點。不成熟的理論，是同不成熟的資本主義生產狀況、不成熟的階級狀況相適應的。解決社會問題的辦法還隱藏在不發達的經濟關系中，所以只有從頭腦中產生出來。社會所表現出來的只是弊病，消除這些弊病是思維著的理性的任務。　　

所有空想社會主義者都有一個共同的基本特點，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所設計的模范社會的原則和具體的活動方式上，但是對自己精心制作的藍圖如何才能付諸實踐，模范社會如何才能取代現存社會的問題，他們并沒有進行深入的思考，停留在淺層次上。他們對于從有權勢和富裕的人那里得到支持抱有過度的期望。例如，圣西門曾試圖謀取教皇和路易十八的支持。傅立葉曾于每天中午坐在自己的房間里，等候人們對他在報上的請求支持的呼吁作出響應，白白等候了12年。也就是說，空想社會主義者都不是革命者。他們雖然有社會變革的方案，但不能揭示資本主義社會的根本矛盾和發展規律，不懂得階級斗爭，沒有認識到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不期望和打算通過無產者的革命來實現社會變革，所以他們的社會主義只能是一種無法實現的空想。當無產階級成長為獨立的政治力量，就需要有一個建立在科學基礎上的革命理論來代替它。　　

正是由于這一原因，他們被稱為空想社會主義者。而且，他們都不是作為當時已經歷史地產生的無產階級利益的代表出現的。他們和啟蒙學者一樣，并不是想解放某一個階級，而是想解放全人類。他們想建立理性和永恒正義的王國，認為現實理性和正義至今還沒有統治世界，只是因為它們還沒有被人們正確地認識。所缺少的只是個別的天才人物，現在這種人物已經出現而且已經認識了真理。于是，就需要發明一套新的更完善的社會制度，并且通過宣傳，可能時通過典型示范，在全社會推行開來。至于天才人物是在現在出現，真理是在現在被認識到，這并不是歷史發展的進程所必然產生的、不可避免的事情，而純粹是一種僥幸的偶然現象。這種天才人物在500年前也同樣可能誕生，這樣他就能使人類免去500年的迷誤、斗爭和痛苦。　　

這種認識是英國和法國的一切社會主義者包括魏特林在內的第一批德國社會主義者的思想。對他們來說，社會主義是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表現，只要把它發現出來，它就能用自己的力量征服世界；因為絕對真理是不依賴于時間、空間和人類的歷史發展的。同時，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在每個學派的創始人那里又是各不相同的，因為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獨特形式是由每個學派的創始人的主觀知性、生活條件、知識水平和思維訓練水平所決定的，所以解決各種絕對真理的沖突的辦法就只能是它們互相磨損。由此只能得出一種折衷的不倫不類的社會主義，這種社會主義實際上直到今天還統治著法國和英國大多數社會主義者的頭腦，它是由各學派創始人的比較溫和的批判性言論、經濟學原理和關于未來社會的理念組成的色調極為復雜的混合物，它的各個組成部分，在辯論的激流中越是磨光其鋒利的棱角，這種混合物就越加容易構成。　　

由此可見，空想社會主義者之所以是空想，正是因為在資本主義生產還很不發達的時代，他們只能是這樣，因為新社會的要素在舊社會內部還沒有普遍地、明顯地表現出來，他們還不能求助于同時代的社會現實，只能求助于思維，不得不從頭腦中構想出新社會的要素。這種新社會制度構想是從一開始就注定要成為空想的，它越是制定得詳盡周密，就越是要陷入純粹的“理想”。為了使社會主義變為科學，就必須首先把它置于現實的基礎之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考，他們不可能為后人開出醫治百病的萬能藥方；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他們不可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思想先驅者的局限性，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局限性。然而，思想家都是偉大的，空想社會主義是人類思想庫中的偉大思想。　　

王爾德說：“一張沒有烏托邦的世界地圖是絲毫不值得一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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