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政治”與“階級民主”　　

弘毅　　

“富人參加選舉，我認為有積極意義。如果一個國家法制比較健全的話，財富代表著一個人的能力。老百姓可以不選出最富的人當社區領袖，但是老百姓絕不會選一個窮人當社區領袖。”　　

以上這段話是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黨國英回答《中國新聞周刊》專訪時所說的。 在該雜志2009 年第一期中在有“富豪競選村官為哪般？”專題，含《龍門村： 1300 萬競選村主任的背后》與《裴寨村:”逼宮式”選舉真相》2篇文章。　　

在陜西韓城市龍門村村委會換屆選舉工作中，新當選的村委會主任王文選在選舉當天把他自己的 1300 多萬元存款單復印在宣傳單的后面，并承諾當選的第二天就給每一個村民發放兩萬元現金；河南新鄉市一名煤老板被村民推上村委會主任后個人出資 3000 萬元為村民建別墅并帶領全體村民入股組建水泥廠?！　?/p>

其實這些報道并不是什么新鮮東西了，我們甚至早已耳熟能詳。同樣，報道本身也沒有帶給我們過多的震撼，也沒有真正地明確道出”富豪競選村官為哪般？”的原因。反而是文末對黨國英的采訪起了點睛之用。黨國英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可能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個說明鄉村富人開始關心公共事務了；另一個可能村委會主任的崗位的確有含金量，捐出2000萬元可以獲得更多的回報?！薄　?/p>

可從該期的那兩篇報道不難看出盡管文中的富豪關心公共事務,但歸其根本原因還是黨國英所提到的第二點可能，這些積極參與政治的富人們即使不是為了個人通過政治行為獲取經濟利益，也是為了貫徹作為一個階級的有產者的統治意志。如報道中所述，王文選是因收購煤氣廠和煤氣管道鋪設問題遇阻，他需要通過競選獲勝來用權力清除障礙，而且該村能獲取巨額土地租用費用。王富豪當選后可以輕而易舉地“賺回”選舉成本。河南那名煤老板則看中的是裴寨村下上億元的煤礦資源。也就是說富豪競選村官為哪般？——就是為了錢，為了資本的擴張！　　

正如盧森堡提到過的，“政治權力是實現經濟利益的工具，除此無他?！彼^“富人們”參政議政的積極性其根源就是如何使用“政治”工具實現“先富”這一個根本目標。當“中共”當局一邊仍然在使用官方教科書教導學生說西方資產階級國家的民主是“金錢民主”而大肆批判資產階級民主時，同時自己也大力推行“金錢選舉”，任由“學術吹鼓手”和官方雜志吹噓“富人政治的必然性”。由此可知，所謂“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下推行的“基層民主選舉”根本就“金錢民主”！　　

官方雜志《紅旗文稿》2009年第二期里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副所長房寧撰文高唱《民主還是中國的好》?！独碚撉把亍放小懊裰鞯摹泵绹壳坝邪偃f富翁超過800多萬而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多達幾千萬同時；絕口不提中國農村低收入人口即使按中國的官方標準達到4320萬人，若按世界銀行每天人均1.25美元的”國際標準”計算,則要近3億人口處于國際貧困標準線之下。根據2006年統計，中國最富有的0.4%的家庭控制著超過全國60%的財富（與此同時美國的比例不過是5%的家庭控制著全國60%的財富）；3000多名億萬富豪中，2900多人竟是中共及政府高官的親屬與子女。而“人民代表大會”與“政治協商會議”兩個“橡皮圖章”機構中所謂的“人民代表”與“政協委員”中，先富起的來的“知本家”與“民營企業主”不知凡幾，而真正的工人與農民又有幾位？　　

1850年馬克思在《新萊茵報》上發表評論說：“民主是什么呢？它必須具備一定的意義，否則它就不能存在。因此，全部問題在于確定民主的真正意義。如果這一點我們做到了，我們就能對付民主，否則我們就會倒霉。”　　

民主本身是一種人類社會文明的制度工具，絕非什么“洪水猛獸”。但資產階級尤其是那些老牌帝國主義國家致力于宣傳所謂“完美的議會民主”并進行廣泛的宣傳以灌輸“市場”和“民主”是孿生兄弟的假象。在現實中資產階級對“民主制度”完全采用的是實用主義的態度。假如民主政治可能威脅到他們的利潤和權利的時候，他們就會隨時準備拋棄“民主制度”而轉向專制獨裁。馬克思、列寧和托洛茨基都曾經清楚地描述過英國和法國對于他們在印度、東南亞和非洲的殖民地從來沒有給予過一絲民主。而即使在當今時代，所謂“民主的”美國曾經于1965年支持印尼的蘇哈托的政變，1973年支持智利皮諾切特的政變，以及如今仍然極端不民主的沙特阿拉伯當局。　　

資產階級為了統治隨時準備或者“計人頭”（議會民主）或者“打破頭“（軍事專制或者法西斯專制）。這一關于民主真相的基本想法其實也是新自由主義的主要觀點，如自由主義“大宗師”哈耶克就反對將“民主觀點教條化”，反對“將如今多數人的觀點視為政府統治合法性的唯一準則”（《經濟自由與代議制政府》（Economic Freedom and Representative Government）。尤其是哈耶克和他的信徒最為反對民選政府對于經濟的干預，例如限制資本家獲取利潤的能力。所以，哈耶克并不反對如果民主制度轉向錯誤的方向，也就是反對資本家的利益的時候，必要時“應該終結”民主制度，　　

只要可能的情況下，資產階級愿意選擇“民主”制度，因為相對而言運營成本較低——軍事警察專制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官僚和軍官們會為自己謀取權利帶來的利益。同時資本家也希望能有一套“監督和權衡”的制度以確保國家機器不會因為擁有過大的權力而失去控制，如智利皮諾切特時代或者穆薩拉夫控制下的巴基斯坦。即使是在那些發達的工業國家或者地區，當面臨威脅到“資本主義體系的生命”的時候，資產階級不會因為舍棄民主制度轉而選擇皮諾切特或穆薩拉夫而在道德上有什么兩難。而真正阻止他們這么做的往往不是什么民主原則而是工人階級的力量與斗爭意志。歷史上事實是工人運動、工會、女性組織和工人的政治黨派在為普選、女性的政治權利、集會自由和罷工自由等基本民主權力斗爭?！　?/p>

而在作為一個政治實體的國家中，所謂國家的民主制度體現的也無非是這個國家中統治階級的意志和社會中階級力量的對比。早在古希臘城邦時代，就存在“奴隸主民主制”，但這種民主只存在于也只可能存在于作為統治階級的奴隸主階級之中，與人口中的大多數—奴隸—實無多大關系。難道奴隸主會與奴隸共享“民主體制”進行集合意志表決嗎？今天的“資產階級民主”固然是要比“奴隸主民主”進步不少，那也是由于強大工人運動的存在而帶來的結果?！　?/p>

雖然披上了一層“咸與民主”與“一人一票”的外衣，但綜觀歷史卻不難發現，資產階級國家制度下的民主最終體現的還是統治階級——資產階級——的意志。無論是國會也罷、全民公決也罷，莫不如此。就以美國為例，經濟危機襲來，兩院決議通過的上萬億各種援助方案首先還是用在大銀行金融集團之中，數百萬損失慘重乃至無力償還房屋貸款而被迫流離失所的普通民眾早已放在等而次之的位置?！　?/p>

而且即使今天“西方民主制度”所有的“進步”成果實質上也都是數百年來工人與底層群眾努力奮斗得來的。若沒有歐洲工人前仆后繼的社會運動與革命，恐怕普通“無產無恒心”的勞動者是享受不了“一人一票的”全民普選權；若沒有美國內戰，恐怕美國黑人也無從實現其投票權，但即使被奴役的黑人已被明文“解放”，卻在實踐中也很難實現，否則何來上世紀60年代的民權運動；若沒有全世界婦女的積極抗爭與北歐和蘇俄的婦女斗爭率先爭取到婦女選舉權，資產階級政府們何時會主動讓女性與男性在政治權力真正平分秋色？　　

資產階級民主與無產階級民主終歸不是一回事，無論罩上多少“普世價值”與“人權至上”的政治外衣，其內里的實質還是經濟不平等與“權貴統治”。而最近，原本掛著“無產階級專政”外衣實質是“官僚黨閥專制”的中共數十年來的開放之果也就是吸收所謂的“西方先進文明”的過程，搞出的李代桃僵的“基層民主”，民眾基本權利尚未享受一二，但“金錢民主”之弊卻已大行其道。而“黨國精英”們更是迫不及待地的喊出了“沒有自由的私有經濟,就不可能有民主。”恐怕就差堂而皇之訴求“民主政治就是富人有、富人治、富人享的政治（Democracy is the government of the Rich, for the Rich, by the Rich）”。　　

早在20世紀20年代，中國共產黨創始人李大釗先生就在《平民政治與工人政治（Democracy and Eegatocracy）》和《平民主義》兩文中清晰闡述了不同階級的民主制度差別和民主的本意。正如李先生所說的，“純正的‘平民主義’就是在政治上、經濟上、社會上一切特權階級，完全打破，使人民全體，都是為社會國家作有益的工作的人，不須用政治機關以統治（GOVERNMENT）人身，政治機關只是為全體人民屬于全體人民而由全體人民執行的事務管理（ADMINISTRATION）的工具?！挥袩o產階級的平民政治才是純化的平民政治，真實的平民政治，純正的平民政治，”　　

本來是近百年前，先驅們早已理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概念與事實。但到如今，卻被今天這幫墮落無恥的“富人幫閑”們故意搞得糊里糊涂，如墜云霧之中。若細細分析其實本也不奇怪，30年來的所謂“特色”本質上不過是資本主義制度的卷土重來而已；既然如此，那么所謂“特色的基層民主”到底是什么東西也就一目了然，其最終走向無非與“西方的資產階級民主”同流合污，一丘之貉。但今天鑒于“官僚專政”和“權貴統治”之需要，就連這種“虛情假意、半真半假、粉飾太平”的民主還只是“幫閑們”口中的“建設目標”，不過黨國英之流畢竟已經喊出了某些人的真心話—“資本主義民主萬歲！”　　

此輩孜孜以求而“毀人不倦”，胡說八道什么“老百姓絕不會選一個窮人當社區領袖”，且不說歷史事實與此相差何止千里。但就今天中國那伙子“先富代表們”到底是些什么貨色？即使在現在如此“親富和崇富”的環境之下也紛紛陷入牢獄之災，看看那些富豪的貪婪無度下流無恥的“創新能力與光輝業績”，也就一目了然了。其實事實是清晰明了的， 現存于中國及世界上其他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制度”根本無法真正表達什么‘全民的集合意志’,最終體現的無非是處于統治地位的資產階級的意志。只有由勞動者和底層群眾掌握經濟與政治權力，選舉產生自己真正的代表，砸碎資本主義捆綁無產者勞動奴隸的鐵鏈，并推翻資本主義制度才能實現真正的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