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窮人都轟到荒郊野嶺中去

何必

在一些老城區，有的街道對比特別明顯，一邊是高檔的住宅公寓、另一邊就是低矮的平房，對比特別明顯反差很大，既然已經蓋上了高樓，那么就意味著平房即將拆遷，可平房拆了之后，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在以前的地方居住了。因此他們特別恐慌。聽說年內就要拆遷了，最近住在崇文區培新街的20多戶平房居民對他們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地方愈加戀戀不舍。一些新建住宅小區與這個老院子只有一墻之隔，每天看著對面的高樓大廈，這些老住戶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居民張女士：“抬頭就能看到這個高樓，但是我們這要是搬的話，肯定就搬不回來了，跟它無緣了，心理挺不舒服的。”最近，張女士一直在關注樓市信息，可附近的樓盤每平方米售價都在9000、10000甚至更高，算算手中微薄的存款，差距太遙遠了。一旦房子拆遷，張女士一家幾乎沒有繼續住在這里的可能性了。張女士：“這里的房子價格太高了，要是能買得起肯定要在這里買，估計小一點的都買不起，9700一平方米。”記者在院里轉了轉，發現每家的住房面積都只有十幾平米，假使按照當地已拆遷平房每平方米2萬元的標準計算，每家最多也只能拿到20多萬元的拆遷補償。居民晁女士：“旁邊的房子9700一平方米，稍微大點的就得八九十萬，這幾乎就是天文數字。”居民朱女士：“如果20多萬在現在這個地方買房，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你買個二手房都買不了，買個一居的都買不了，房價格太高了。”大院里房屋陰暗、設施老化、衛生條件惡劣，誰都想換換環境，搬進高大敞亮的樓房里，可大家擔心萬一到了拆遷的時候，北京的房價還是居高不下，他們只能住到五、六環以外。居民朱女士：“我心里矛盾，又盼著拆遷，又怕拆遷，拆遷我買不起這的房子，要是不拆遷，臟亂差。”居民們說，他們不想要回遷款，就想住在這條熟悉的老街，如果能分上套回遷房，哪怕只有五六十平米，他們也就心滿意足了。（2006年4月29日北京電視臺《首都經濟報道》）

這是該節目針對北京房價所進行的連篇累牘的報道之一。緊接著，節目又把矛頭對準了北京的土地價格。

北京的房價為什么漲得這么快呢？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北京的地價一直在漲，在一些地產項目中，土地成本所占房價的比重已經達到了45%以上。作為北京集資建房發起的第一人，于凌罡正在積極地為他在望京的項目吸引合作者，望京的樓盤計劃售價在5500元/平方米以內，比周邊的項目便宜個2000多元，但目前讓他非常頭疼的是拿地的問題，北京地價上漲的速度讓他有點害怕。北京合作藍城咨詢服務有限公司董事長于凌罡：“從（20）05年來講，它比（20）04年的招、拍、掛應該說平均的樓面地價漲了21.97%，那么（20）06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正式成交之前呢已經漲了8.83%。”于凌罡表示：去年拿不到地，主要是適合老百姓集資建房的土地有限，北京土地總體放量就不夠。而今年如果單從土地供應來看，本來他們是有些機會的，但可惜又出現了新問題。于凌罡：“因為這兩年來講，土地發生競價的可能性太高了。本來按照去年的趨勢，我本來想買南沙灘的地，我也考慮過，他的樓面價格應該在3000元左右，但是現在來看，它肯定會發生連續幾輪的競價。”通過土地競價拍賣，北京今年的地王記錄頻頻被刷新，像位于豐臺的萬恒家園最后拍出了16.6億；位于海淀的溫泉鎮地段競拍價格達到11.5億元，這樣光樓面地價就要5000元/平方米，而開盤價則預計將高達1萬元/平方米。而去年拍出了25.65億元的“地王”清河橡樹灣雖然6月底才能開盤，但價格同樣低不了。千萬家房產總經理華國強：“清河這個版塊它的開盤價不會低于6000元，華潤集團來開發之后，它就會把這個地區的房價帶上去，那么現在大家知道，清河這個板塊它的起價是在7000塊錢。”而這顯然超過了買房人的心理預期。消費者：“我覺得6000左右，不要太高了，到7000的話就太高了。”有關專家表示：如果完全憑借市場調節，北京的土地成本只會越炒越高。畢竟現在整個樓市是漲聲一片，開發商在拿地的問題上出手一點也不含糊。但不能不考慮的是，如果照這個趨勢走下去，建成的高價樓到了沒人肯買的地步，造成了爛尾又該怎么辦呢？

這最后的發問在目前的整體局勢里似乎顯得杞人憂天。全社會都跟著房價發瘋，進入恐慌狀態，只是看當下飛速上升的價格，哪兒還管得了今后的“洪水滔天”？

就目前房價高速上漲，各方都在推脫自己的責任。國土資源部表示，土地供應量充足，土地價格并不是造成房價上漲的主要原因，言下之意，如果追究房價飛漲的責任，應該從土地以外的比如房地產開發、銀行信貸、政府稅費、建安成本等方面入手；而建設部表示，土地價格過快上漲，是造成房價井噴的核心因素……

而在2005年初，時任北京市建委主任的劉永富公開表示，北京2004年房價總體水平比2003年每平方米上漲300元左右，漲幅在一個良性的區間內。同時他表示，2005年北京將在四環以外和郊區大量發展普通商品房，將價格控制在4000元每平方米左右。

人們都還記得，他在2004年的兩會上明確表示，未來5年北京市房價漲幅將可以“負責任”地控制在5％的幅度內。人們掰著指頭一算，未來5年恰恰是本屆市政府的任期。

可不想，2005年北京市房價同比上漲了接近20％，而這位口口聲聲負責任的主任呢？調任勞社部當副部長去了。不在其位當然不謀其政了。人們只是把這位前任主任的表態當作是個人態度，與他當時所代表的政府部門無關，當然也就牽涉不到什么政府公信力的問題了。

2004年“831”大限后，實行招（標）拍（賣）掛（牌出讓）的土地制度后，表面上看，壓縮了協議出讓土地方式中存在的暗箱操作幕后交易的空間，使得土地出讓過程公開透明起來，姑且不論這種方式所引起的類似標的造假等現象，只是看，按照招拍掛方式，極大地推動了土地市場價格的上漲。而作為房屋價格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土地價格的上漲勢必加大房屋的整體成本，從而使價格居高不下。

政府相關部門頭面人物“負責任”的表態成為狗屁也好，招拍掛驅動房價整體上升也好，都是專業性很強的說辭。而對于居民來說，最為痛楚的是，買不起房子。

開篇那則報道，就是個非常有的放矢的操作。用很明顯的對比，襯托城市中貧富差距。比鄰而居，卻有著很大的生活質量差距，這就是目前的北京。

過去，住在危房舊房里的市民迫切希望拆遷。這種群體訴求當然與這些房屋的產權制度的落后密不可分，不是自己擁有所有權的房子，當然希望借此生財，拿到補償款搬到寬敞明亮的樓房之中。可現在，搬遷已經是個讓人恐懼的事：對于那些曾經熱切盼望拆遷的住戶來說，搬家就意味著被這座城市邊緣化，只能搬到北京的五環甚至六環之外，而那里是什么地方？已經到了北京的邊境，而按照《城市》“異地養老”節目所報道的情況來看，現在已經出現了城市居民不得不在河北居住的情況。

前任北京市委書記曾經在高層會議上說，北京就應該把貧民都轟出去。這點在目前實現得也算是淋漓盡致了。通過財產作為唯一的比富斗狠的手段，完全按照財富數量決定居住區域，這在目前的全世界也算是獨一無二的了。

那些也許祖祖輩輩都住在北京城里面的居民，現在卻因為財富少憐而不得不離開故土，被迫背井離鄉，遷徙到遠郊甚至徹底離開北京，這種景象還不夠讓我們觸目驚心的？如此的圈地運動，形成的是什么？如果說在馬克思筆下的英國資產階級原始積累是羊吃人，那么現在又是什么在把北京城市貧民驅趕出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不管是土地價格上漲，還是其他任何可以被當作借口的原因，至少在結果上，把貧民趕出城市，這無論如何也不是現代文明所能夠容忍的吧？

曾經出任北京市建委主任的劉永富升遷了，北京市房價遠遠超過5％的增長幅度似乎也就沒有人可以“負責任”了。但是，如果北京房價演變到了將土著北京人都趕走而讓全中國的富人甚至國際游資在這個首都里招搖過市橫行霸道的話，房價當然不止是個市場供需關系這么簡單的問題了。

如果聽任這種嫌貧愛富直接成為城市主流取向的話，那么這可能才是中國居民格局變化的開始，結局則也許是東部成為富人居住區，而貧瘠的西部戈壁和沙漠才是中國窮人最終的安身立命之所。

這也太可怕了吧。

可仔細看看當今北京乃至全國正在上演的城市居民結構的變遷，似乎也絕非危言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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