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節選）

　　原編者按：革命家馬識途于3月28日19時25分去世，享年110歲。他在1938年入黨后長期從事白區地下工作，擁有大量地下工作經驗。《在地下》便是這些經驗的匯總。本文節選書中一些對今天仍有啟示的段落，以此悼念作者，并希望現仍在地下的人能繼續新的斗爭。

　　一、調查研究，了解情況

　　深入了解客觀實際情況，隨時掌握情況的變化，并用階級分析的觀點，進行正確的分析和估計，是一切地下黨活動特別重要而又比較困難的事。到一個地方，對那個地方客觀存在著的尖銳復雜的社會斗爭了解很少，又不善于作實事求是的分析，便去發號施令，指導工作，一定會失敗,以致帶來很沉重的損失。領導者主觀主義、單憑熱情和感想辦事，是出婁子的重要原因。

　　調查研究，了解情況不外乎敵、我、友三個方面。

　　“我”的方面，包括地下黨的組織情況，工農基本群眾的情況,知識分子的情況。地下黨組織情況應了解本范圍內黨組織的分布，發展的歷史，活動情況，主要干部的情況，秘密工作情況等。這種了解自然是在秘密工作紀律所容許的限度內,不能超出自己的工作范圍和自己應知道的事情的范圍去打聽全部組織的詳細情況。

　　了解工農基本群眾的情況，要注意了解他們的生活和工作情況，主要是他們受壓迫受剝削的情況，他們的思想和情緒，他們的愿望和要求，他們在當時最痛恨的事情是什么?最痛恨的人是誰?他們所進行過的各種斗爭的情況，成敗得失如何?他們中有些什么進步組織，中間性的以至封建迷信組織，敵人所強加于他們的有些什么組織?他們在各種斗爭中所涌現出來的活動分子和領袖人物，尤其要有清楚的了解。這些組織和人物與我黨的關系，與敵黨的關系怎樣?

　　對于當時當地的經濟情況的調查和階級力量對比的調查也是很重要的。假如得不到詳盡的數據，也要有一個基本的概念。這是進行活動，決定政策策略的客觀物質基礎。階級敵人對于基本群眾實行統治的基本方法和手段也要了解。對于城市小資產階級勞動群眾，知識分子，教員，公務人員，各種職員、店員的生活情況，思想情緒，斗爭要求，也要了解。他們同樣是遭受壓迫，朝不保夕，生活不穩定，要求改革。他們在配合工農基本群眾斗爭中常?？梢园l揮重大的作用。對于青年學生知識分子，特別是大學生和中學生的情況，要作更多的了解。這些力量往往形成我們開展斗爭的突擊力量，起著某種先鋒作用和橋梁作用。

　　“友”的方面，包括各種中間勢力，在民主革命中包括民族資產階級，開明士紳，地方實力派（地方軍隊在內)，還有國民黨中處于中間狀態的“中央軍”中的中間派，上層小資產階級，各小黨派，一共有七種。中間勢力是隨歷史的發展而時常發生變動的。

　　其中有許多是很不穩定的,有一些只是間接同盟軍（在某一時間,某一特定的斗爭中，反對某一特定的敵人時，和我們采取同一的立場,但對我們并不一定采取組織上的聯合)。有一些則是明天的敵人，下一步的斗爭對象。民主黨派和其他小黨派是這些中間勢力的政治代表，要特別注意了解。要了解這些勢力首先要了解他們所代表的階級是什么，他們與當時的社會經濟和政治有什么息息相關的聯系。他們當前的政治態度包括對我和對敵人的態度,他們的政治要求，口號;他們的組織形式，頭面人物;他們和敵人的矛盾和斗爭的情況，他們和我們的關系，包括又聯合又斗爭的情況。特別注意在各個政治轉折關頭他們的政治態度和動向等等,都是必須了解的。

　　“敵”的方面，“識認敵人”是地下黨活動中頭等重要的事。“知彼”是進行勝利斗爭的先決條件。認識敵人不能停留在表面現象上，而要深入認識敵人的本質，敵人的階級本性。我們的敵人是以蔣介石反動統治為代表的中國買辦性官僚資產階級、封建地主階級和站在他們后面的各帝國主義。蔣介石國民黨的反動統治是兇惡的,狡猾的。他們繼承了中國封建主義兩千年來統治人民的野蠻性和殘酷性,他們又向日本、德國法西斯，特別是美國學習了現代化的統治權術，包括現代化的特務技術，一套欺騙人民的“心理作戰”技術，一套專門對付共產黨和革命人民的辦法。對于這個敵人的兇惡、狡猾，要有足夠的估計，不然會犯盲動和“左”傾的錯誤。但是更其要緊的是我們要從本質上認識敵人是反人民的，是脫離群眾，極其虛弱和孤立的，他們經常處于廣大的人民的包圍之中。他們的行動總是違反歷史潮流的、是一天天走向滅亡的腐朽勢力，他們暫時的倒行逆施并不表現他們的強大，而說明他們的反動統治已走到窮途末路了，只能用恐怖、屠殺來維持其統治。這正表現他們的虛弱和愚蠢。他們的內部是矛盾重重，四分五裂的,他們的工作是腐敗而缺乏效率的，他們時刻坐在人民革命烈火即將爆發的火山口上。我們必須這樣從本質上來認識他們，不為他們一時的貌似強大和氣勢衲洶所嚇倒。只要我們善于把廣大人民群眾的革命積極性最廣泛地組織起來,采取正確的政策和策略，組織有效的斗爭，是完全可以打倒他們的。不這樣來認識，便會產生畏首畏尾，不敢斗爭、不敢勝利的右傾思想。對于敵人的反動本質上的認識，必須在一切地下黨員的頭腦中牢固地樹立起來。

　　認識敵人的什么?除了要了解整個蔣介石國民黨反動派的經濟形勢、政治動向、社會勢力、統治權力機關的一般情況，即掌握矛盾的一般性外，尤其要了解自已工作地區、部門、單位的敵人的具體情況，即掌握矛盾的特殊性。我們必須著重了解自己面臨的敵人的經濟．政治、社會情況:了解他們的經濟基礎，他們賴以支撐其政權的經濟實力如何,發展趨勢如何．他們怎樣對人民進行剝削和壓迫以及人民的反應如何，從而決定斗爭的策略和工作方法。政治是經濟的集中表現，敵人的活動往往是從政治上、政權機構的活動上表現出來的。敵人在政治上的基本態度，基本傾向是什么?有些什么互相依存的而又互相斗爭、互相矛盾的政治勢力?國民黨中央以蔣介石為代表的，總是分成許多派系的.這些派系各代表什么級層和政治力量，有些什么頭面人物，他們公開表現出來的政治態度特別是對我黨的政治態度怎樣?敵人頒發了什么政策法令,執行結果如何?從這些方面是可以看出他們的統治能力和效果的,敵人進行統治的社會基礎,有農村的地主勢力,封建會道門勢力,城市的各種社團的勢力。不僅要了解其上層的社團,資本家的社團,上層小資產階級的社團，更要注意其他基層的社團，如黃色工會、三青團、婦女會、農會等官辦社團的活動情況。不僅要了解其公開的社團，還要注意其某些秘密的社團,不僅要注意其各式的社團，更要注意其幫會勢力的社團,這種封建迷信社團甚至比國民黨的工會、三青團、農會等組織更加錯綜復雜,更為廣泛--些,比如“袍哥”（在四川的封建會道門組織)、青幫、紅幫之類。敵人利用這些社團組織是和我們爭奪群眾的,是為了防止我們去組織群眾而建立的,這也正是我們應該打進去對基本群眾做工作的對象。城市中還有幫口、同鄉會之類,農村還有土匪勢力、這些落后組織雖然有時表現為對敵人統治起破壞作用，但更容易為敵人收買掌握，支待敵人對我們的斗爭。

　　認識敵人、了解敵人應有重點，不可能無目的地亂收一通，搞繁瑣哲學，做學究式的研究，這是第一。第二，我們不可能把情況收集得很齊全，特別是他們的專政機關都處于保密狀態，因此，我們要善于從殘缺不全的資料情報中進行分析和估計，許多事情需要我們根據平時了解的敵人的活動規律加以補充。只要我們有大體不錯的估計，把保險系數多打一點，把困難設想得多一點，可能性想得周到一點，事先又做了假如失敗后的應變措施,就可以行動。如果希望把行動建立在完全有材料和十分可靠的基礎上，那只是幻想。我們既要反對不注意調查研究的盲目蠻干，又要反對不十拿九穩就不敢干的右傾保守思想。第三，認識敵人主要是要認識敵人的反動的虛弱的本質，同時又要認識敵人愈是接近滅亡越是要掙扎的瘋狂性。認識敵人無時無刻不在千方百計地破壞我們，不斷地在偵察分析我們的活動規律。我們也要針鋒相對，無時無刻不在研究敵人破壞我們的活動規律，要充分注意敵人將對我們采取行動的先兆，這種先兆,只要注意總是可以看出一些來的。第四,我們只能一面活動，一面調查研究,不可能先作了周密的完備的調查才開始行動，只能在斗爭實踐中不斷調查研究，不斷深化我們的認識程度。

　　二、生根開花,開辟工作

　　每一個到敵統人治區做地下黨工作的同志，首先必須具有做革命種子的精神，越是困難的地方越是要去的精神。白區是敵人對廣大人民實行殘酷壓迫和剝削的地方，“人民正在受難,我們有責任解救他們”，那里人民迫切要求斗爭，要求我們黨的領導，只要我們到了那里深埋進人民的土地中，那里就是溫暖的。好好扎下根來，不斷地工作，相信春天，相信革命的高潮一定會到來。然而春天不是等來的，是我們依靠人民群眾，做艱苦細致的工作，努力奮斗迎接來的。萬紫千紅才是春。所以到白區工作的同志首先要有“不怕冷落，不甘冷落”，去白區開展工作，爭取斗爭勝利的信心。

　　其次，到白區工作的同志要有“下定決心，生根開花”的思想。要相信敵人愈是實行殘酷的剝削和壓迫，愈是反動，人民愈是反抗和要求斗爭，這是敵人給我們提供進行斗爭的社會基礎，提供了讓我們去宣傳、去組織的對象，打開局面，生根開花是完全可能的。

　　再次，到白區工作的同志還要有“乘敵人之隙,爭取勝利”的思想。敵人統治的殘酷性，一方面給我們帶來了工作上的困難，另一方面又給他們自己帶來了更大的困難,脫離人民，使自己處于四面受敵的地位。敵人統治的反人民性必然帶來其統治的漏洞百出，因而我們乘敵之隙,爭取勝利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敵人貌似強大,實極虛弱。表面上我們在白區工作處于敵人的包圍之中，而實際上敵人卻處在廣大人民的包圍之中。只要我們依靠和發動群眾，在一個局部地區或部門，在某一段時間內使敵人處于我們的包圍之中，被我們進攻和殲滅，取得政治斗爭的勝利。一個地區一個部門能這樣辦，積小勝為大勝，發展下去，促成整個形勢發生變化，迎來革命的高潮。所以工作的社會基礎，勝利的條件是客觀存在的，只待我們去爭取。

　　到白區做地下黨開辟工作的同志，首先要有以上三點認識，才可能去下種、扎根、開花、結果。過去在白區我們撒了許多種子，為什么有的生根開花，有的卻無所作為，和有無這三點認識的關系很大。

　　有了這三點認識，具體工作怎么辦?

　　白區地下黨的開辟工作，根據政治形勢的不同，有不同的工作方法，主要的有革命高潮和革命退潮時期的區別。

　　(一)在革命高潮時期,敵人被迫給了有限度的民主和合法活動的時期，應該用放手大膽、大刀闊斧、開門、分散布點的方法,不失時機地用大規模的宣傳形式和組織形式，造成轟轟烈烈的群眾運動的局面,先把局面打開了，再緊跟上踏實細致的組織工作，鞏固已開展的工作，依靠建立起來的黨的核心堡壘,大吞大嚼，再來反芻消化。要切忌轟轟烈烈而空空洞洞，雨過地皮濕的做法。切忌組織工作、鞏固工作的縮手縮腳，落后于形勢的做法，同時要反對關門主義和保守傾向。

　　在這個時期中要盡量利用一切合法的報紙、刊物、書籍（主要是政治性的小冊子，社會科學基礎知識小冊子,以及小說、詩歌、報告文學之類)，大規模宣傳黨的政治主張、政策方針，報道黨和群眾的進步活動。同時組織各種形式的宣傳活動，如歌詠、演戲、報告、演講、討論、座談。更要緊的是，緊接著宣傳要用各種組織形式，把群眾組織起來,在工廠、農村、學校、機關、社團，以及各種名目的組織，進行進步的政治活動。進一步組織一個地區、一個城市的工人、農民、婦女、青年、學生、文化界的統一群眾組織，然后又進一步組織這些各界群眾組織的聯合組織，開大會，組織大游行，作大報告，做大規模進步的宣傳活動，造成一個熱潮。這里應注意兩點:一、宣傳工作和組織工作不可分，邊宣傳邊組織，宣傳就有組織。二、不要怕牌子大，不怕空架子，先打出牌子立起架子來,隨即充實。只有打出旗號才能集合群眾。局面打開以后，更要緊的是在這些各種群眾組織中進行深入細致的組織工作,努力發現在群眾活動中涌現出來的積極分子，和他們談心，交朋友，進行個別幫助教育。經過考查，把他們吸收入黨或黨的外圍組織中去，使這些力量成為各種群眾組織的領導核心，并從他們之中選拔一批骨干，到新的單位或新的團體去開辟工作或加強工作，擴大組織力量。

　　這種宣傳工作或組織工作，自然不是一帆風順的，敵人一定會拼命和我們爭奪群眾。他們要在群眾團體中拼命爭領導權，抓領導人物,用各種借口來妨礙進步團體的活動。他們不惜利用他們的合法政權，頒發反動法令來阻撓和干涉;還要暗派特務進來拆臺，或者他們搶先組織空有其名的社團，占著茅坑不屙屎,或者和我們唱對臺戲,演雙包案,還可能散布流言造謠誣蔑，制造糾紛，派特務打入進步組織挑撥離間,進行破壞;還會利用一些地痞流氓在特務的指揮下,故意尋釁打架，沖擊會場和團體，制造事故，倒打一耙，公布假證據，信口雌黃造輿論，然后利用政權，公開宣布取締這個，禁止那個，等等。這些事是必然會有的,因為這是階級斗爭，不足為怪。問題是我們要事先預料到這樣的事,并與之進行有效的斗爭，打退他們的攻勢，同時必須開始有一些力量向地下轉移，向別的地方轉移，到農村去，到敵人統治薄弱的地方去。這就要準備兩套班子，準備隨時由公開向秘密轉變，合法向非法轉移。要預防敵人從外部來的突然襲擊;要預防敵人混入我們內部來,混入群眾組織，核心組織，以至黨的組織，進行破壞。所有這一切是不能麻痹大意的。

　　在這方面，我們過去有成功的經驗,也有失敗的教訓。滿足于合法斗爭，不注意非法斗爭;滿足于公開斗爭，不注意秘密斗爭﹔滿足于在大、中城市的轟轟烈烈的群眾活動場面，不注意在農村做深入的艱苦工作;滿足于青年和知識分子的組織活動，不注意工人、農民基本群眾的發動和組織，是一定要吃虧的。更其有害的是有的領導對敵人的表面的、一時的開明姿態，一時的開放，寄以幻想,產生右傾投降主義，以致一當敵人暴露其反動面目，對我們進行突然襲擊，就斷送了我們辛苦創造起來的群眾組織和黨組織,使大量骨干損失掉了，或者蛻化了,或（者銷聲匿跡,無所作為了。這在抗日戰爭初期，在武漢時代曾經出現過的新投降主義，是深刻的教訓。

　　(二)在革命退潮時期,白區地下黨的組織,一般是十分精干隱蔽的,黨員數量不多，許多地方是空白點，只能派黨員去那里長期埋伏，一點一滴地積蓄力量。這時敵人是實行嚴重的白色恐怖，逮捕，屠殺,鎮壓革命，我們雖然不能組織群眾進行更有效的、規模較大的斗爭，但仍然是有辦法去開辟工作的。

　　首先，派一個黨員到這類白區去，要像一粒種子撒到那里，深深地埋入群眾之中，準備長期地，耐心地進行一點一滴的工作。先找好職業掩護,把自己的腳跟站穩，反對急性和暴露。細心觀察周圍的情況，認識政治環境及敵人統治情況，了解群眾思想和生活情況，了解敵人和群眾的根本矛盾所在,敵人內部的矛盾何在。然后開始和進步分子及中間分子建立友誼關系,交上一批朋友。做到“勤學,勤業，勤交友”。不要一到那里就大喊大叫，一下暴露自己，這樣做是愚蠹的，不僅敵人會發現你，把你連根拔掉,進步群眾也因你太“紅”，不敢接近你，敬而遠之，自己反而孤立了。在那里立腳時，外表看來只是一個勤于學習、勤于事業的人，急公好義的人，正直可親的人。決不能對敵人表現出卑躬屈膝的態度。站住腳跟，交上朋友，就是勝利。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注意群眾思想，關心群眾思想，關心群眾生活。調查了解群眾生活上的疾苦，他們的愿望,他們的困難,即那里的群眾感覺最煩惱的是什么，最痛恨的是什么人，這就是群眾的疾苦。了解并關心群眾的疾苦，和群眾就有了共同感情和共同語言，這就叫與群眾一條心。然后在廣泛交朋友中來擺困難,談痛苦,查根源,想辦法，從群眾的切身利益中逐步引導到政治上去，認識受剝削和受壓迫是在于國民黨的罪惡統治，引起他們對反動統治的仇恨，從而要求自己組織起來,求得解放。在這中間可以發現積極分子,看其當時情況，用群眾能接受的組織形式把大家組織起來，相機進行為內外環境所容許,群眾又愿意進行的斗爭，逐步從生活斗爭提高到政治斗爭，從一個單位的單獨斗爭發展到

　　聯合別的單位的共同斗爭，組織形式也隨聯合斗爭而跟上去。同時在這個過程中，物色積極分子，深入交朋友，談心，討論問題，閱讀進步報刊，介紹我黨情況,把核心分乎的思想覺悟進一步提高，從而作為黨的培養對象，使之成為斗爭的領導核心。我們可以依托這些核心，向外擴張。反正對反動統治不滿的人是很多的，可以用這種形式那種關系把他們發動起來，聯合起來，進行斗爭。同時對于當地的合法組織(如工會、學生會等)要努力爭取派人打進去，爭取領導權，只要我們是真心為群眾謀解放的，也沒有提出不切實際的組織形式和斗爭口號，群眾總會擁護在那里面的我們的人，爭取完全的或局部的領導權是完全可能的。這樣，我們在那里就不僅生了根，而且開了花，打開了局面，開辟了工作。

　　在具體做法上，因群眾的不同而不同，要經常研究:

　　第一，在工人中:過去一般生根開花、開辟工作的辦法是在工廠區辦工人夜校，和工人交朋友，建立關系。但這辦法后來敵人注意了，不讓你辦，那么可以通過各種關系擠進工廠的黃色工會里去，或在工廠找一個接觸工人較多的小職員差事，或者在工廠區的中小學里擔任教員，從學生認識家長，建立往來關系。能設法到工廠直接當工人，這就更好。如果要做人力車工人的工作，就一定要去拉人力車，做搬運工人的工作,也一定要去做搬運夫，這都是扎根所必要的。也有在工廠外開小鋪子，為工人群眾服務，這樣來接觸工人，并依托為群眾工作據點。總之要和工人建立起關系。在與工人的廣泛聯系中，有重點地物色受壓迫和痛苦最深的老工人，也有在較為活躍的青年工人中著手的。總之交上朋友，按上述辦法,結合工廠實際，展開工作。在這過程中，敵人的特務諜報網，工會的工賊，工廠老板收買的流氓要來偵察、破壞，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我們不脫離群眾,靈活機智地和他們斗爭，總是能生根的。

　　第二，在農村中:假如去做開辟工作的人就是農民黨員，自然最好，可以通過各種關系直接在農村安家落戶，租種地主土地，或去當長年,就和貧雇農直接聯系。這樣對貧雇農做宣傳教育工作就很方便,農民也容易接受宣傳教育，生根開花并不困難。假如沒有這樣的農民黨員，可以通過在農村的各種關系，找農村中的中小學教員的位置，農村中小學教員和農民是比較容易接近的。這樣可以通過學生，通過家庭訪問和農民接觸;也可以首先和本地的貧苦的小學教員（他們多是貧苦的小知識分子,很容易接受革命思想）交朋友，做工作，在他們中建立起進步組織(公開的或秘密的)，以至吸收他們中表現最好的入黨，再通過本地黨員和進步分子與貧雇農接觸，進行宣傳教育。在農村中學教書，可以和年齡較大的、家境貧苦的學生交往，進行教育，適當的時候可在他們中建立進步組織以至建黨，再通過他們去做農民的工作。只要在這些小知識分子中建立黨組織不困難了，到敵人的基層政權，鄉保公所謀個小差事，接近農民也容易。只是農民往往對于這種政權的狗腿子深惡痛絕，必須取得農民的信任才行。在城市的工人、教員、學生、公務人員中，許多人在農村有聯系，有些人和農民有直接的親朋關系，也可以通過這些城里的黨員和農民搭起橋來，開展工作，或者就調出這些同志去農村做黨的開辟工作。有的地區什么關系也找不到，但又必須在那里開辟工作，則可以扮成游鄉的小販，挑上貨郎擔子，串門走戶，和農民拉上關系，為他們捎點東西,在他們家臨時借宿,都可以搭上關系，開展工作。在農村中落腳生根的辦法是多種多樣的，只要下決心去做,沒有無法下種生根的道理。當然在工.作中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可操之過急，以免過早暴露，引起地主富農、保甲人員、諜報人員、封建會道門頭頭的注意,而且在教育和發展組織中，要很好處理農民被迫被誘參加會道門、流氓組織以至保甲武裝的問題。

　　第三，在學生、教員和公務人員中，是比較容易做工作的。因為這些知識分子中有一些人，一般對政治比較關心，比較敏感,又常接觸多種進步刊物,容易接近進步活動。只要有一批知識分子黨員,投身于這些知識分子之中，勤學、勤業、勤交友，因人不同，施行進步思想的灌輸，起初組織生活福利性的和文娛活動性的組織,或分散的秘密的讀書會之類的組織，耐心地一個一個交朋友，說知心話，啟發其政治覺悟，慢慢在他們之中建立秘密的進步團體或黨的外圍組織，在組織斗爭中不斷發現先進分子，培養這些人，吸收入黨，從而成為群眾組織中的核心力量和領袖人物。這樣就打開了局面，建立起了黨的工作基礎，在這里特別注意的是要多做大學生和高中學生的工作。根據經驗，白區的革命高潮和民主運動的興起，往往是從學生運動開始的。學生運動是整個人民民主運動的一部分，“學生運動的高漲,不可避免的要促進整個人民民主運動的高漲”。這是中國革命的歷史證明了的。深入的更扎實的農民運動和工人運動，往往在學生運動興起之后。學生運動的先鋒作用和橋梁作用，是要充分利用的。自然，我們永遠不要長久地停留在橋梁之上，不能有先鋒隊而無主力軍,在橋梁而不過渡到工農主體中去。學生運動是為了開展工人農民運動服務的,否則學生運動不能持久，也不能深入，不能走到正確的道路上去。必須教育知識分子下決心與工農群眾相結合,否則會-事無成。要動員大量知識分子黨員和進步分子到工廠去,到農村去，這是學生運動興起后必須要抓的任務。因為地下黨總是以發動農村武裝為最后任務。因而要特別注意到農村去，甚至白區的工人運動也可以是為農村武裝斗爭服務的。同時農村武裝斗爭也需要工人階級的領導和技術力量的幫助，根據地的工人、農民、學生結為一體，進行游擊戰爭和建設，這條辦法已經證明是行之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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