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些時候我到馬克思、列寧那兒去了一趟,他倆說:‘你那個
國家鋼鐵、糧食還太少,再說你還要去黃河,你就不用這么早
來了,你先回去吧,’所以我又回來了。”
話說1972年1月6日下午4點20分,葉劍英受毛澤東之托,去看望病危中的陳毅。葉劍英對陳毅說:
“毛主席、黨中央要我來看你,你要安心養病。會好的。”
葉劍英把一張紙條交給陳毅的女兒珊珊,上面寫著毛澤東在1月初對他和周恩來等人講的那一段話,讓姍姍念給陳毅聽:
“現在再也不要講‘二月逆流’了。當時是‘516’,王、關、戚,還有林彪、陳伯達,打擊一大片,包括你在內。當時那個時候有些同志要講一些話,是應該的,是公開講的。在黨的會議上為什么不可以講?有些事情看來過了幾年就清楚了。‘二月逆流’經過時間的考驗,根本沒有這個事,不要再講‘二月逆流’了。現在我有事,請你們去向陳毅同志傳達一下。”
陳毅聽后,眨了眨眼睛,表示聽見了。葉劍英和張茜要姍姍又念了一遍。此后,陳毅就陷入了昏迷狀態。
是日晚11點55分,陳毅因患癌癥醫治無效,在北京去世,終年71歲。
周恩來、朱德、宋慶齡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前往醫院向陳毅的遺體告別。
陳毅的追悼會定于1月10日下午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舉行。追悼會的規格,按照中央政治局的規定,應由中央軍委出面組織,由總政主任李德生主持,軍委副主席葉劍英致悼詞,人數為500人,政治局委員不一定出席。
此時,宋慶齡副主席、西哈努克親王以及人大、政協、國防委員會的許多民主人士,都要求參加陳毅的追悼會。但是,周恩來對于政治局定下的規矩,也無權改動。
1月8日,周恩來審閱了中央軍委送來的關于陳毅的追悼詞。
是日晚,周恩來將追悼詞稿送毛澤東審閱,還附信說明了陳毅追悼會的日期和規格等。毛澤東這才知道陳毅已經逝世了。他看了周恩來的附信,提筆把追悼詞中有關“功過”的評價部分劃掉,并批示道:
“基本可用。”“功過的評論,不宜在追悼會上作。”
此后,再也沒有人提醒毛澤東,陳毅追悼會何時召開。
警衛隊長陳長江和趙桂來回憶了毛澤東那幾天的心情:“幾天來,毛主席精神一直不好,他吃飯、睡覺都不正常。他的臉色蒼黃,一臉陰霾,是焦躁,是困倦,使人難以琢磨。看到我們,也不像往日那樣主動說話,問這問那,而是不管見了誰,都板著面孔,沒有一句話說,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1月10日午飯后,毛澤東一反往常要午休一會兒的習慣,睡意全無。張玉鳳勸他休息一會兒,他說要到沙發上坐坐。坐下后,他隨手抓起一本書看,可明顯地很煩躁。那些工作人員見他這般模樣,也不敢多問什么,各自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就離開了他的房間。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張玉鳳:
“現在是什么時間?”
張玉鳳告訴他:
“現在是1點半。”
他聞言緩緩起身,摸索著穿上拖鞋,說道:
“調車,我要去參加陳毅同志的追悼會。”
說著,他就向門口走去。工作人員見毛澤東還穿著睡衣,下身是一條薄毛褲,馬上拿來他出門會客時穿的灰色“毛式”服,要給他換上,他說:
“不要換了,我套在睡袍外面就行了。”
張玉鳳、吳旭君幫他穿好上衣,他堅持不再穿制服褲子。弄得張玉鳳、吳旭君都感到無所適從,但又知道他脾氣,勸是沒有用的,只好在他的睡袍外披上了一件大衣,由工作人員扶著上了“吉斯”牌轎車,沿長安街徑直向西駛去。
工作人員馬上把電話打到了中南海西花廳,說毛澤東要親自參加陳毅的追悼會。周恩來一聽,立即撥通了中央辦公廳的電話,他說:
“我是周恩來,請馬上通知在京的政治局委員、候補委員,務必出席陳毅同志的追悼會。通知宋慶齡副主席的秘書,通知人大、政協、國防委員會,凡是提出參加追悼會要求的,都能去參加。”
接著,周恩來又撥通了外交部的電話,他說:
“康矛召同志嗎?我是周恩來,請轉告西哈努克親王,如果他愿意,也請他出席陳毅外長的追悼會。我們將有國家領導人出席。”
周恩來放下電話,乘坐“大紅旗”,趕在毛澤東之前,來到了八寶山革命公墓,非常激動地把毛澤東要來參加追悼會的消息,告訴了陳毅的夫人張茜,他說:
“毛主席要來。你要鎮靜些!”
張茜聽后,淚水長流,問道:
“毛主席他老人家為什么要來啊?”
周恩來慨然道:
“他一定要來。井岡山上的老戰友就是他了。”
此時,還有很多領導人沒有到場,坐在休息室里的毛澤東向周恩來提出,要見張茜及其子女。
不一會兒,張茜帶著子女來到了休息室,坐在沙發上的毛澤東由工作人員攙扶著站起身來,他看到哽咽著的張茜和4個孩子,也不禁凄然淚下。張茜熱淚盈眶,緊走幾步,上前握著毛澤東的手,說道:
“主席,您怎么也來了?”
毛澤東看著神情悲切的張茜,淚流滿面地說:
“陳毅同志去世了,我和你們一樣難過。我也來追悼陳毅同志嘛!陳毅同志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好同志。”
說罷,他又同張茜的4個孩子握手,說:
“你們不要太難過,還有這么多孩子嘛。”
爾后,毛澤東讓張茜坐在自己身邊,詢問孩子們的工作情況。周恩來在旁邊一一作了介紹。毛澤東聽后,深情地勉勵孩子們說:
“你們要繼承陳毅同志的事業,要努力奮斗喲!繼續為人民服務。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懂得世事,總要再過20年,要翻幾個筋斗,才能夠懂得世事。”
張茜喃喃地說:
“陳毅不懂事,過去反對過主席……”
毛澤東打斷張茜的話,不讓她再講下去,說道:
“不能這么說,也不全怪他。陳毅同志是一個好人。陳毅同志是立了功勞的。他為中國革命、世界革命做出了貢獻,這已經作了結論嘛。他和項英不同。新四軍9000人在皖南搞垮了,后來,又發展到90000人,陳毅同志是執行中央路線的。陳毅同志是能團結人的。”
張茜說:
“陳毅同志病危時,還想到了主席的壽辰。那天,他進食已經很困難了,還吃了一點壽桃、壽面。陳毅同志26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主席,從那時起,在您老人家的指引和教導下,他才走上了正確的革命道路,也正是這樣,才有了我們一家。”
張茜的話勾起了毛澤東的無限情絲,他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朱德、康克清、宋慶齡、鄧穎超、葉劍英、徐向前、聶榮臻都趕來了。西哈努克親王夫婦也趕來了。毛澤東向西哈努克親王通報了林彪事件,他說:
“今天向你通報一件事,我們那位‘親密戰友’林彪,去年9月13日,坐一架飛機要跑到蘇聯去,但在溫都爾汗摔死了。”
毛澤東還說:
“林彪是反對我的,陳毅是支持我的。我就一個‘親密戰友’,還要暗害我,陰謀暴露后,他自己摔死了。難道你們在座的不是我的親密戰友嗎?”“陳毅同志是一個反對帝國主義的英勇戰士,在長期革命斗爭中,是一個忠誠的愛國主義者,給中國人民立了功的。他是我們黨的一個好黨員、好同志。陳毅跟我吵過架,但我們在幾十年的相處中,一直合作得很好。”
他又對幾位老帥和在場的人說:
“林彪是要打倒你們老帥的,我們的老帥他一個不要。你們不要再講他們‘二月逆流’了,‘二月逆流’是什么性質?是陳老總他們對付林彪、陳伯達、王關戚的。都是政治局委員在一起議論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又是公開的。當時你們為什么不找我談談呢。”“要是林彪的陰謀搞成了,是要把我們這些老人都搞掉的。”
毛澤東在談話中還提到了鄧小平,他說鄧小平的性質是屬于人民內部矛盾。
鄧小平此時還在江西省新建縣望城崗原來的步兵學校,周恩來聽毛澤東如此說,十分高興,他暗示陳毅的子女們想辦法把這個信息傳出去。
毛澤東拉著阿沛·阿旺晉美和帕巴拉·格列朗杰的手,對阿沛·阿旺晉美說:
“你長大成人了。身體還好嗎?是不是還住在北京?要保重啊!”
阿沛·阿旺晉美望著蒼老的毛澤東,立時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他連忙回答說:
“我很好,謝謝主席關懷,祝您健康長壽。”
毛澤東說:
“咱們彼此吧。”
談話將結束時,張茜請求毛澤東說:
“主席,您坐一會兒就請回去吧!”
毛澤東搖搖頭,說道:
“不,我也要參加追悼會,給我一個黑紗。”
工作人員立刻拿來了一塊黑紗。張茜強忍淚水,連連擺手說:
“那怎么敢當呢!”
毛澤東對工作人員說:
“你們把它套在我的大衣袖子上。我今天是穿著白色衣服,為陳毅同志致哀!”
工作人員不敢怠慢,輕輕地把黑紗戴在了他的大衣袖子上。張茜攙扶著他,慢慢地向會場走去。毛澤東邊走邊看走廊兩側的花圈,在一幅不起眼的花圈前停住了腳步,吃力地看那兩條長長的挽聯,只見上邊寫的是:
仗劍如云作干城,忠心不易,軍聲在淮海,遺愛在江南,萬庶盡銜哀,回望大好河山,永離赤縣;
揮戈挽日接樽俎,豪氣猶存,無愧于平生,有功于天下,九泉應含笑,佇看重新世界,遍樹紅旗。
毛澤東再看那落款是張伯駒,贊嘆道:
“好!張伯駒先生的挽聯寫得很好,很有氣勢,概括了陳毅同志的為人和一生。”
他扭過頭問張茜說:
“陳毅同志和張伯駒先生很熟嗎?”
張茜說:
“陳毅生前很賞識張伯駒的博學多才,還曾經向他求教過。”
她又向毛澤東匯報說,張伯駒因不滿林彪一伙的所作所為而填詞抨擊,被打成現行反革命,隔離審查,至今沒有工作,生活沒有著落。
“是嗎?”毛澤東微微一怔,皺了皺眉頭,對周恩來說:“我看張伯駒先生這樣的人才還是要給出路的,起碼要給人家一口飯吃,你是總理,你給他安排一個工作吧。”
周恩來點點頭,說:
“主席放心,我們按主席的指示辦。”
毛澤東走進會場,莊嚴肅穆地在陳毅的遺像前停了片刻。
追悼會開始了,由李德生主持會議,而致悼詞者則由原來的葉劍英換成了周恩來。毛澤東站在追悼行列的最前面,他那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靜靜地傾聽著周恩來緩慢而沉重地宣讀悼詞。
爾后,毛澤東向陳毅的遺像和在鮮紅的黨旗覆蓋下的骨灰盒,深深地三鞠躬。
追悼會結束后,張茜攙扶著毛澤東離開會場,一直送他到汽車前。毛澤東告別時,再一次握著張茜的手,久久沒有松開。當他準備上車離開時,盡管有工作人員攙扶,也幾次用力邁步都登不上車,雙腿明顯無力。
毛澤東因為天寒受涼,回到家里就感冒了。后來,他連續幾天發高燒,又引起了氣管炎、心臟病,肺氣腫也復發了;再加上心情很沉重,很久沒有休息好,終于釀成了一場兇險的大病。詳情容后再敘。
1月10日這一天,中共中央向黨內外下發了《粉碎林陳反黨集團反革命政變的斗爭》材料之二。
后來,中共中央又下發了《粉碎林陳反黨集團反革命政變的斗爭》材料之三。
1月11日,《人民日報》等各大報紙都在第一版用整版篇幅刊登了有關陳毅追悼會的報道,通欄標題是:“首都隆重舉行追悼陳毅同志大會,偉大領袖毛主席參加了追悼會”。同時還發表了陳毅的遺像、周恩來所致的悼詞和西哈努克親王撰寫的悼文。
1月29日,毛澤東在原新華社社長、《人民日報》總編輯吳冷西的來信上批示道:
“歡迎進步。”
1月間,毛澤東指示衛生部派出醫護小組赴瑞士,迎接身患癌癥的斯諾來到中國接受中西醫結合的治療,以減少他的痛苦,延長他的生命。
斯諾是在1971年2月離開中國后返回了瑞士。是年冬,經醫生檢查,他患了胰腺癌,癌細胞已經多處轉移,手術后病情日益加重。毛澤東得知后,指示中國駐瑞士大使陳志方和夫人,多次前去探望和慰問斯諾。
此次衛生部派出的醫護小組由馬海德、黃國俊、李鐘萍、徐爾難組成,他們來到斯諾家里,發現墻壁上懸掛著的毛澤東頭戴八角帽的照片,就是斯諾在保安為毛澤東拍的那張。斯諾對毛澤東的深情,使醫護小組的大夫們極為感動。
馬海德向斯諾傳達了毛澤東和周恩來對他的關懷和邀請。斯諾沉思了好久,才慢慢說道:
“我完全理解毛主席和周總理的美好心情,他們對于我在當前的困境中,提出的具體援助的建議,使我極為感激。我知道在中國,我會得到在任何其他地方都不能得到的關懷和愛護,對此我深深感激。就我本人來說,我對中國人民有著深厚的感情,我熱愛中國。”
過了一會兒,斯諾慢慢地搖搖頭,說:
“但是,你知道,我是不愿意作為一個病人到中國去,我不愿意給中國添累贅……”
根據斯諾的意見和身體情況,周恩來指示醫護小組就地為斯諾治療,又從阿爾巴尼亞中國醫療隊抽調了兩位醫生和4位護士到瑞士,組成了一個家庭小醫院。經過幾天治療,斯諾的病情終于有所好轉了。
1972年2月5日,周恩來將李先念、紀登奎等人于1月22日向國務院報送的國家計委《關于進口成套化纖、化肥技術設備的報告》批示呈報給毛澤東,毛澤東立即圈閱批準了這個報告:決定進口化纖新技術成套設備4套、化肥成套設備2套,以及部分關鍵設備和材料,約需4億美元。
2月8日,中國駐聯合國代表黃華,奉命專程到瑞士探望斯諾,轉達毛澤東、周恩來對他的親切慰問。當馬海德陪同黃華來到斯諾的病床前時,斯諾顯得很高興,握住他倆的手說:
“3個‘赤匪’又見面了。”
2月12日凌晨,出席陳毅追悼會后一直擺脫不了病魔折磨的毛澤東,由于患有肺心病,在心律失常、嚴重缺氧的情況下,突然休克了。護士長吳旭君首先發現險情,她發現毛澤東精神不好,出汗很多,脈搏細弱,呼叫他,他也沒有反應,就立刻大聲喊人。
張玉鳳回憶說:“此時我正在警衛干部值班室,聽到她的呼叫,我們幾個人一起跑到主席會客廳(此時已成為毛澤東的臥室和治療室——筆者注)。”
吳旭君對張玉鳳說,快請醫生!醫生們聞訊,不敢怠慢,飛也似地趕了過來。
張玉鳳回憶說:“主席側身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吳旭君同志趕緊給主席摸脈。說不清楚是心急還是緊張的原因,吳旭君同志對在場的醫生說:‘摸不到脈。’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搶救危重病人。在場的主治醫生立即采取急救措施,口述需要注射和應用的藥物,吳護士長又重述一遍藥物的名稱,再往針管里抽藥,然后再注入到主席的體內,一次一次地打針,用藥……此時,毛主席已經完全昏迷了。現場的緊張氣氛他是毫不知曉的。”
在場的心臟病專家胡旭東上前用手放在毛澤東的鼻孔處,發現呼吸已經停止。他馬上采取了緊急搶救措施,對毛澤東進行人工呼吸。他扶起毛澤東,用力并有節奏地捶著毛澤東的背部,還不停地呼叫著:“毛主席,毛主席……”
張玉鳳也在一旁叫著:“主席,主席……”
此時,周恩來聞訊從西花廳驅車飛馳趕到毛澤東的住所。他由于過度緊張,下車時,許久邁不開腿,下不了車。如果毛澤東搶救不過來,將會出現什么樣的局面,周恩來是清楚的。他動情地說:
“這個國家的擔子,我擔不起來,不能沒有主席。”
據跟隨周恩來的保健醫生張佐良回憶說:“進了毛澤東的臥室,看見毛澤東高大的身軀,橫靠在那張特制的大床上,背后用被子和枕頭墊著。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用自己的身體頂住被子和枕頭,不使它傾倒。‘主席啊,主席啊,我是恩來呀!主席,你聽見了嗎?’周恩來走到床邊,雙手握著毛澤東的一只手,大聲地呼喊著。他的嗓子有點沙啞,而且有點發顫。毛澤東沒有絲毫反應。毛澤東的臉色青紫,呼吸極其微弱,幾乎看不到胸部的起伏。房間里有幾位心臟內科、呼吸科專家,阜外醫院麻醉科專家尚德延及護士長也在場。看上去,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他們有的人在給毛澤東測量血壓,有的數脈搏。”“搶救工作大約進行了20多分鐘,毛澤東的面部由青紫漸漸泛起了淡紅色,胸部起伏的呼吸動作也隱約可見。醫生們測量血壓,發現正趨向正常,脈搏和心電圖檢查也趨正常。”
毛澤東終于從休克中蘇醒了,他慢慢地睜開雙眼,看到眼前的一切,有些愕然,平靜地說道:
“我好像睡了一覺!”
經過這場大病,毛澤東的健康狀況再也沒有得到恢復。他離不開人了,常常缺氧,隨時需要吸氧。身邊的人小心翼翼地盡量不使他受涼感冒,因為受涼感冒會對他造成嚴重后果。毛澤東大多數時間躺在床上,有時閉著眼,不說話,陪同的人難以判斷他是睡著了,還是昏迷,只能用手到他鼻孔前試試才知道。他有時需要熱毛巾,或者需要換墊子,常常不開口,只是用手指指。
吳旭君回憶說:“有什么不舒服,他從來不說。高燒到攝氏39度5,你不知道,一摸臉和手,燙極了。他還哈哈笑。有時正在輸液,總理來了,他就說:‘拔掉,用不著,我要到沙發上去坐。’扶著他走十來步到沙發旁,他還談笑風生,說:‘我什么事都沒有。’”
吳旭君還說:“有一次他要睡,又躺不下去,憋氣,我掉眼淚了。他說你哭了?我說沒有。他就說:‘不要著急,我死不了。你不就怕我死嗎?我就是見了馬克思,馬克思會講你不要這么早來,會叫我回去,你這個國家鋼和糧食還很少,不要這么早來。’”
還有一次,毛澤東在談話中又風趣地說:
“前些時候我到馬克思、列寧那兒去了一趟,他倆說:‘你那個國家鋼鐵、糧食還太少,再說你還要去黃河,你就不用這么早來了,你先回去吧,’所以我又回來了。看來,我的一片真誠感動了馬克思和列寧,去黃河還是有希望的。”
中共中央根據毛澤東的身體狀況,決定由周恩來、王洪文、張春橋、汪東興4人負責他的醫療工作,還成立了一個毛澤東的醫療組,后來一直持續存在了一年多。
2月15日,斯諾在瑞士逝世。在中國醫護人員的精心照料下,斯諾在沒有痛苦的昏睡中度過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周。他留下的遺言是:“我愛中國。我希望死后我有一部分留在那里,就像生前一貫的那樣。”
2月16日,毛澤東給斯諾夫人發去唁電,唁電中寫道:
斯諾夫人:
斯諾先生是中國人民的朋友。他一生為增進中美兩國人民之間的相互了解和友誼進行了不懈的努力,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他將永遠活在中國人民心中。
毛澤東 2月16日
后來斯諾夫人根據斯諾生前的遺囑,在1973年10月將他的一半骨灰帶到中國,安葬在北京大學景色秀麗的未名湖畔。毛澤東獻了花圈。
2月21日,美國總統尼克松和夫人、國務卿羅杰斯、總統助理基辛格一行來華訪問。
此前,尼克松要訪問中國,曾受到了國內反對派特別是反共派的強大壓力。同時,有的外電也評論說,尼克松是打著白旗到北京來的。毛澤東聽了這些消息,他說:
“我來給尼克松解解圍。”
2月21日這一天,北京是一個寒冷的日子。
毛澤東在尼克松的座機即將在北京機場著陸前,突然提出:今天就要會晤尼克松。他叫身邊的人給周恩來打電話,告訴周恩來說:
“請總統在午飯后直接到游泳池,我立刻會見他。”
此前,毛澤東會見尼克松的時間還沒有定,這一下可忙壞了工作人員,他們有的趕緊整理會客廳和臥室,有的給毛澤東剪發剃須,準備服裝。
上午11點27分,尼克松總統的專機“空軍一號”在空曠、寬闊的北京機場徐徐降落。北京機場停機坪的一側飄揚著美國國旗,另一側飄揚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迎面是毛澤東的巨幅畫像。
11點30分,尼克松面帶微笑跨出機艙,和夫人一起走下飛機。
尼克松事先就精心安排了這一公開露面的時間。因為北京時間比華盛頓時間早13個小時,而此時正是美國的晚上10點30分,是美國的電視觀眾最多的時候。
周恩來見尼克松和夫人步出機艙,面無表情地等候在舷梯邊,當尼克松走到舷梯的一半時,他開始鼓掌歡迎。尼克松走下舷梯,按照中國習慣鼓著掌,首先向周恩來鄭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周恩來也伸出了手,二人用力緊緊地握著,輕輕地搖晃著,足足有1分多鐘。周恩來說:
“總統先生,你的手伸過了世界最遼闊的海洋來和我握手。25年沒有交往了啊!”
尼克松在事后這樣寫道:“當我們的手相握時,一個時代結束了,另一個時代開始了。”
中外記者在這個非常時刻,拍攝下了一張又一張富有世界歷史意義的照片。
由于中美兩國尚未建立外交關系,毛澤東確定的接待尼克松的方針是:“以禮相待,不亢不卑,不冷不熱,不強加于人”。因此只安排了在機場檢閱三軍儀仗隊,但不采用分列式,不鳴禮炮,不請外交使團,也不搞群眾歡迎。當軍樂隊奏響兩國國歌時,周恩來陪同尼克松檢閱了儀仗隊。爾后,兩人一同登上中國的紅旗牌轎車,駛往釣魚臺國賓館。
周恩來在釣魚臺國賓館設宴招待尼克松一行。他向尼克松介紹傅作義說:
“這位就是傅作義將軍,他為中國人民立了大功。”
周恩來將章士釗先生晚年修訂的《柳文指要》一書作為禮物,送給尼克松作紀念。周恩來還專門向尼克松介紹了章士釗先生的情況;他還說,這部書是在毛澤東的關懷下才公開出版的。
本傳前邊已經說過,《柳文指要》的書稿在1965年剛送到中華書局不久,文化大革命就開始了,出版一事自然被擱置起來。1970年,毛澤東問及出版《柳文指要》的事,章士釗就寫了一封長信給毛澤東,他寫道:“夫唯物主義無它,只不過求則得之不求則不得之高貴讀物。”“我未信人類有不可變更的觀點,亦未聞天下有走不通的道路。為此請求主席恕我違抗指揮之罪(指不改變原稿),并賜我3年期限補習必不可不讀的馬列著作以及全部毛選,如果天假之年能達九十六闕,彼時,諒已通將《指要》殘本重新訂正,準即要求版行公之大眾,不望無暇,庶乎少過。我之此一請求出于十分真誠。臨紙無任惶恐。待命之至,未肅順致崇祺。康生副委員長均此未另。”毛澤東深知章士釗的秉性和為人,看了他的來信,立即指示有關方面將書稿發排出版。就這樣,《柳文指要》一書終于在1971年9月正式出版,共14冊。
周恩來在午餐結束后,對基辛格說:
“總統和博士現在去會見毛主席是否方便?”
基辛格聞言甚喜,沒有料到中方會安排得這樣快。這使他很興奮,問道:
“我能否帶助手洛德去做記錄?”
周恩來點頭同意,并說:
“主席已經請了總統,主席想很快就和總統見面,快一點行嗎?”
尼克松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自然也是喜出望外。
此時躺在病榻上的毛澤東,不時地詢問尼克松到京后的情況。他的腳腫得很厲害,過去的鞋已經穿不進去了。為了準備會見尼克松,工作人員事先特地為他畫了鞋樣,定做了兩雙肥大的圓口黑色布鞋。
醫務人員為了毛澤東的安全,還在盡可能接近會見大廳的地方,準備了一切急救用品。
據吳旭君回憶說:“醫療組是挺為這件事擔心的,因為我們要盡量保證毛主席按時會見尼克松。可是我們必須要有兩手準備,另一手就是我們要做好一切搶救準備,以防萬一在接見過程中發生什么意外。所以在當時,我們就在這個地方,所有工作人員都在這個門后頭,都在這兒等著,有領導,有警衛,有電工等等,工作人員都等在這兒。那個時候,這兒沒有水,上面鋪了一層木板,那頭是所有的專家睡覺的地方,這一塊是所有搶救用的物品,甚至于我們把給他用的強心劑都抽到了針管里頭。我認為,我們的準備工作是相當充分的,因為要分秒必爭啦,是處于臨戰狀態。可是我們的毛主席,他又很頑強,他跟衰老跟疾病作斗爭,表現得非常頑強,也很感人。”
2月21日下午2點40分,尼克松、基辛格和隨員洛德,在周恩來的陪同下,來到中南海豐澤園,步入了毛澤東的書房。為了把這次會晤記錄下來,幾名中國攝影記者已經提前來到了這里。
基辛格這樣描繪了毛澤東的書房:“這是一間中等大小的房間。四周墻邊的書架上擺滿了文稿,桌上、地下也堆著書。這房間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學者的隱居處,而不像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的全能領導人的會客室。房間的一個角落里擺有一張簡易的木床。我們第一眼看見的是一排擺成半圓形的沙發,都有棕色的布套,猶如一個儉省的中產階級家庭因為家具太貴、更換不起而著意加以保護一樣。每兩張沙發之間,有一張鋪著白布的V字型茶幾,正好填補兩張沙發扶手間的三角形空隙。毛澤東身邊的茶幾上總堆著書,只剩下一個放茉莉花茶茶杯的地方。沙發的后面有兩盞落地燈,圓形的燈罩大得出奇。在毛澤東座位的右前方是一個痰盂。”
基辛格所描繪的沙發,是一個半土半洋、土洋合一的沙發。原來毛澤東住處的沙發多半是俄式的,既大又高,毛澤東常常感嘆:“做沙發的人也不考慮中國人個子矮得多,只考慮高的人。”的確,像毛澤東身高1.83米的人,晚年也不適合坐這種高大的沙發了。他常常幾天睡不好覺,吃兩次安眠藥也無濟于事,在沙發上也有些坐不穩了,因為無法把握自己的重心,身子常不由自主地往下滑。毛澤東在沙發上一坐就是一天甚至幾天,皮膚上長起了褥瘡。衛士、護士、保健醫生都對此深感憂慮,于是他們向主管部門打了報告,要求為毛澤東重新做一個沙發。很快,中央警衛團毛維忠副局長親自到北京南郊木材廠,為毛澤東特制了一個沙發:高度為1米,長0.7米,寬0.9米,基本適合老年人坐。為了裝飾,沙發底座蒙上赭紅毛料布面,木腿架上刷了漆,外套米黃色和綠黃相間的草席,雖顯得土氣,卻也實用。毛澤東坐在這個沙發上,發現身體不再下滑,他搖了搖身軀,高興地說:
“這種沙發好多了。”得到了一個合意的沙發,他立刻想到了周恩來,就說:“總理個子比我矮,坐那種俄式大沙發,會更不舒服,因為除了身子下滑,腿還懸著,坐久了會發麻。總理現在生病,給總理送一個去。”
不久,周恩來就也有了一個與毛澤東一樣的沙發。
欲知毛澤東和美國客人會談情況如何,請看下一章內容。
東方翁曰:1972年2月5日,周恩來將李先念、紀登奎等人于1月22日向國務院報送的國家計委《關于進口成套化纖、化肥技術設備的報告》批示呈報給毛澤東,毛澤東立即圈閱批準了這個報告:決定進口化纖新技術成套設備4套、化肥成套設備2套,以及部分關鍵設備和材料,約需4億美元。這就是毛澤東時代為建設和發展中國自己的工業體系,從發達國家進口新技術成套設備的一個極為常見的實例(請參看本傳在后邊多處章節中列舉的引進外國成套技術設備的例子,特別是在第23章中提到的1973年3月的“四三”方案,引進美、日、英、法、德等發達國家成套技術設備最后多達51.4億美元)!讓那些睜著眼睛散布“閉關鎖國”論的人們,閉上他們的臭嘴吧!
[咨詢微信號:qunfeiyang2014, 13937776295]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