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木蘭——烽火中的大愛》是一本特殊的書。特殊既在于它所記錄的“主角”——一對在戰火之中相遇相戀,1949年之后前往臺灣“潛伏”,從事地下工作,最終不幸罹難身亡的夫妻,也在于它的記錄者——這對夫妻從未見過面的兒媳婦,他們的大兒子的妻子,作家李黎,更在于它所反映的與宏大時代行程緊緊相扣的個人命運與情懷——國共內戰與冷戰之下的大陸與臺灣、中國與美國、革命與愛情、信仰與堅持、苦難與救贖,以及來自最平凡的普通人的真誠與善良。在接受《上海書評》的采訪時,李黎詳細談到了這本書的寫作緣起及其背后的故事。
采訪︱鄭詩亮
問:《白鴿木蘭》這本書主要講的是您公公、婆婆的往事,作為兒媳婦,您是如何想到寫這樣一本書的?又是怎么想到“白鴿木蘭”這樣一個書名的呢?
李黎:“木蘭溪水長久在流,白鴿嶺高壯地站立,鄉親至愛之恩永不能忘。”這是1963年1月18日,我的公公薛介民在臺北獄中的絕筆。那天是他兒子十五歲的生日,但他再也沒有見到他的孩子,因為十三天之后,他和妻子——我的婆婆姚明珠,就雙雙赴難了。作為被判決為“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的“共諜”死刑犯,在那不容言說表白的生命最后時刻,他用福建家鄉的山水作為象征,來抒發自己最終的情懷。其實豈止是那一山一水——那一整片他再也回不去的大地,是他四十七年的人生里念茲在茲、最后為之獻出了生命的地方。
直到半個世紀之后,他倆的兒子和我才親眼見到了白鴿嶺、木蘭溪。那時我已經在搜尋整理關于他倆的生平資料,希望能結集成一本書,既是為家族填寫了空白已久的真相,也為那段歷史提供一批恐將佚失的記錄。我的公公薛介民是一名空軍飛行官,從少年時代國家遭受侵略之際,就向往著展翅上天捍衛祖國;而我的婆婆是一位關注婦幼健康的婦產科醫生。當我見到名為“白鴿”的山嶺和有著“母親河”之稱的木蘭溪,那幾句詩意又充滿象征意義的“介民絕筆”立即涌現心頭。我感覺就好似半個世紀之前,那位我從未見過面的公公,以他鐵血又柔情的兩個意象,早就給了一個現成的書名。
我是他們從未見過面的兒媳。當我認識那個十五歲就失去父母親的男孩不久(那時他二十歲,傷痛猶新)我就從一些片段的耳語和陳舊的文件,推測他的身世是一段曲折復雜又沉痛的家史:他的父母親是一對滿懷理想、彼此相愛至死不渝的夫婦,犯下了最嚴重的死罪而被同時處決,遺下三個未成年的孩子,和太多無解的疑問。在那個年代的臺灣,略為知情的人都好意地勸告我:不要去試著探詢追問真相,因為那是最大的禁忌,去觸碰只可能帶來更多的傷害甚至災難。然后我們出國、成家,一個又一個十年過去了,恐懼似乎逐漸遙遠,我卻日益有一份急迫和焦慮:我怕時間會把已經被清除得所剩無幾的紀錄悉數抹去,真相再也無法呈現。身為這家唯一的兒媳、兩個兒子的母親,我責無旁貸地要承擔這份還原家史真相的責任——至少對我的孩子,我必須在他們問起自己的祖父母時,給他們一個可信的交待。
于是我開始積極地找尋收集相關資料,一晃又是二十年,而真正動筆還是得待到一些關鍵性的資料和人物出現,我才能寫出我公婆的故事:《白鴿木蘭——烽火中的大愛》。
問:關于這本書的寫作,當年的信件、日記、筆記這批第一手原始資料是最為珍貴的。您談到,這些資料保存在薛介民、姚明珠遇難之后,收養了他們的孩子的張元凱、吳珍玉夫婦手中。您能講講他們兩位的故事嗎?這么多年,他們是如何保證這批資料完好無損的?作為義父義母,他們又是如何對薛、姚兩位的子女,以及對您這位“薛家媳婦”,講述這批資料背后的故事的呢?
李黎:薛家的恩人張元凱醫師,是我婆婆姚明珠在“福建醫學院”(現今的福建醫科大學)的同學,又是同鄉,張醫師夫人吳珍玉女士和她的上一輩也是薛、姚家族的舊識。但當年我的公婆發生那樣嚴重的政治案件,便是親人密友也會避之如瘟疫,而張吳夫婦在薛姚受難時,不畏身家性命可能受到牽連之危而慨然相助,不僅探監送衣、照顧孩子,更在薛姚雙雙被處決后收養遺孤,這種行為只有“義薄云天”四字可以形容。
同樣難能可貴的,是我婆婆珍藏了數十封我公公從青年時代起直到婚前寫給她的情書,經歷戰火、渡海、毀家……竟然奇跡般地存留至今。這當然要感謝張醫師夫婦,我公婆出事后,是他們收藏了這些最珍貴的資料——這些脆弱的簿本紙張,竟能經歷無數顛沛災劫還得以存在,許多人都感到驚訝,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細致周到地為孩子們保存了父母親的信件、日記、筆記、遺物;幾度搬家、出國,依然不離不棄,最后交到了孩子手中。然而那三個長大了的孩子,多年來無比艱辛地以自覺或不自覺的遺忘去愈合自己的傷口,打開深鎖的記憶只會讓傷口撕裂,所以他們難以面對,更不忍細讀(而且最小的孩子已經讀不懂中文了);而即使是我,在面對這一箱沉埋多年的遺物時,都感覺要鼓起勇氣,須得穿上御寒的衣物,才能走進那個不可知的世界里。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倆早年的書信日記,竟然充滿了溫暖、熱情、對生命美好的向往、對彼此忠貞的愛戀……沒有機會親見他們是我最大的遺憾,但這些劫后余生的文字幫助我認識了兩位活生生的人,讓我了解他們是如何無悔地走上后來的道路。
若是沒有這批最最珍貴的第一手原始資料,這本書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出來的。可惜書出時張醫師已經逝世八年了。有一位好友讀后便想親自向從未見過面的張夫人吳女士致敬,在一封致吳女士的信中他這樣寫道:因為她和張醫師無私的果敢義行,“給這個世間帶來肯定和鼓舞:人是可以這樣活的!”
當張元凱夫婦收養薛姚唯一的兒子時,他們也想過讓男孩改姓張,可以不留痕跡,抹除“政治犯”家人的烙印。但考慮再三之后,張醫師決定遵照傳統,不將孩子改姓,給薛家留個后代。薛家一男二女三個孩子,除了小妹被美國親戚收養,張吳夫婦先是收養了男孩,后來也收養了大妹,一直對他們視如己出,關愛呵護,跟自己的親生子女們毫無差別。比如大妹二十歲生日那天,義父母將診所歇業一天,捧著一個大蛋糕專程從臺北趕到臺中東海大學去為“女兒”慶生。我想即使是親生父母,也不見得都會這么做吧!我雖然遺憾從未見過我的公婆,但有幸有張吳兩位把我當作兒媳疼愛,我們的孩子稱他們“爺爺、奶奶”,自小就享受他們的寵愛。這些年來,每當遇見令我感到灰心失望的人或事,只要想到世間有張元凱吳珍玉這樣的人,就會覺得有安慰有希望。
問:這本書讓我尤其感興趣的一點,是它的視角。一方面您是“相關者”,所書寫的主角乃是您的公公婆婆,一方面,您又是“局外人”,對各種相關事件缺乏切身經驗。那么,您是如何拿捏好這樣兩種視角之間的平衡的呢?您的先生薛人望教授,包括他的弟弟和妹妹們為您提供了哪些信息?我印象很深的是,您多次提到,由于當時受到的心理創傷,薛氏兄妹已經記不清楚相關事件是怎么發生的了。這樣一來,您的寫作又該如何展開呢?
李黎:正是兼具“相關者”(所書寫的主角是最親的人的父母)、卻又是個“局外人”(因為從未見過他們,也未經歷過那段時日)這樣的雙重身份,我才能夠成為一名兼具貼近的主觀情感,和對資料處理持客觀態度的書寫者。我是臺灣大學歷史系畢業的,雖然后來從事的是文學創作,在海峽兩岸三地出版了三十余部書,見到已成歷史學者的老同學們會戲稱自己是“歷史系的逃兵”,但也許大學四年里還是多少學得了一些基本訓練吧:對資料的搜尋、分析、求證不惜下苦功,引用時更務求誠實精確——在這點上我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因為這必須是一本可信之書。
還有一個“角色”上的矛盾:我的文學創作多為小說和散文,但在進行這本題材特殊的書寫時,歷史系本科生的我必須提醒、控制那個寫小說的我:不可以編造故事,即使是基于事實的推理也要有憑有據。有時候抽身出來審視這樣驚心動魄的故事,會不禁感到把它寫成小說的誘惑太大了!我只好用“以后再寫一本小說吧”來“穩住”自己。這是歷史,我必須盡量求實,不能給人編造的懷疑;我要對歷史、對家人、對讀者,還有最重要的,對我公婆的在天之靈,有一個誠實的交待。
除了大量的信件(家書、情書)、日記、筆記,以及相關人物直接簡潔的采訪之外,具有同樣重要性的是臺灣“國家檔案局”的解密材料:民進黨執政之后于2001年成立“檔案管理局”,搜集了國民黨戒嚴年代的政治案件資料。經過其后逐年的整理和“解密”,我們在2014年以受難者家屬身份取得了薛姚案件的審訊檔案——兩張光碟里共有兩千多頁圖檔,我逐頁翻閱尋找可信的線索和可用的資料,這是最艱巨也是最痛苦的工程。
比起上述資料,三兄妹能夠提供的“信息”卻非常有限。原因我前面說過,我也不忍心要求他們去挖掘那些深深沉埋的記憶,何況那時幼小的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是我早已有心理準備的,所以書中不止一處,我點出當時很可能在現場的孩子們卻不約而同地記不清楚,或者根本就沒有留下記憶,唯一的解釋就是過度震驚傷害之下的強迫遺忘。但有些實在無法忘卻的場景,像行刑次日孩子們見到冰冷的石板上的父母親那一幕,只有他們能夠敘述,而我在記下時簡直心如刀割。
下了書寫的決心之后,我用了不止二十年的時間來探索這段曲折漫長的家族史。在追尋的過程中,我逐漸發現背后那牢不可分的、宏大的民族史。這不僅是兩個人的故事,更是一個大時代的故事。二三十年間無數次遠渡重洋來到海峽兩岸的搜尋,數百頁泛黃脆裂字跡漫漶的信箋筆記,兩千多頁血淚斑斑難以卒讀的臺灣檔案局的審訊圖檔,兩年里反復的增刪書寫……終于,2019年11月,《白鴿木蘭》繁體字版在臺灣問世。隨即被香港“亞洲周刊”評選為2019年十大中文好書(非小說類)之一。
問:2019年11月,《白鴿木蘭》繁體字版在臺灣問世,今年大陸又即將推出簡體字版,請問大陸版有哪些改正和增補的地方呢?
李黎:臺灣版問世之后不久,便有親族和友人提出一些指點和建議,于是又有了需要改正和增補的地方:細節如明珠母親的排行、兩處照片人物的說明;歷史大事如“趙良璋事件”的重要性;還有我繼續查找資料又發現更多明珠在“福醫”的愛國活動、介民同學“蔡汝鑫”的真實身份;還有些臺灣版沒有用上的照片,等等,都悉數增改補充在大陸簡體字版里了。更有一些書成之后還覺得言猶未盡之處,也趁此機會增寫了一篇“后記”。
問:對您來說,寫作這本書,其實是在解密,而我們讀者閱讀這本書,是跟隨您一起探求歷史真相。之所以會不斷增補,其實也是因為,在解密的過程當中,會不斷有新的事實出現,來解釋過去的謎團。但是,與此同時,也會不斷有新的謎團出現,而且一些本來就存在的重大疑點也一直沒有得到解釋。能請您結合實際事例,具體談談還存在哪些疑點嗎?
李黎:我相信,同時也衷心期待,當兩岸都出書之后,還將會有更多的增補出現;尤其是至今尚未能釋清的幾樁重大疑點——我甚至憂心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是否能尋得答案。比如薛姚夫婦奉命赴臺灣真正的具體任務是什么?姚明珠作為平民女性,而“判決書”上的罪名亦非極度嚴重確鑿,最終為何也被判處死刑?臺灣的“國家檔案館”公開“解密”的檔案理應完整齊全,但薛、姚二人被關押的四年多里,竟有兩年之久毫無片紙只字的記錄,沒有調查提訊審問,怎么可能?是多大的“密”,竟然號稱完全解密之后還不公開,還是被有意抹除了,以何之故?乃至他倆在潛伏臺灣的特工系統中,究竟是什么樣的地位與重要性,都無法尋得直接的證明資料。這些最關鍵的“密”何日才能解開,非我能知。
同樣耐人尋味的是:事后他們的兒子在臺灣服兵役不僅沒有遭遇麻煩,竟還當上憲兵;出國留學能夠通過層層審查,獲得出境許可,順利登機……這些重大關口一一安然渡過,似乎都有一雙暗中保護他過關的無形的手。這是來自何方的庇佑,恐怕永遠是謎了。但愿此書在大陸出版之后,我得到的回響中能有撥開迷霧的線索,那將會為這本書添上最重要的最后一筆——因為這絕不僅是個人或家族的故事,而正是許許多多這樣的故事,才匯聚成中華民族這段艱苦又壯麗的歷史長卷。
問:您特別重視關于薛介民、姚明珠的“上級”、同學以及親人的情況,也認識了不少他們的后輩子女。請問,在寫作這本書的過程當中,他們起到了什么作用、提供了哪些幫助呢?在1949年之后,大陸、臺灣分隔的漫長年代里,這些人的命運又是怎么樣的呢?
李黎:在我接觸到的大陸的相關資料中,我當然特別重視有關于薛姚的“上級”、同學(包括駕機起義的英雄),還有他們的親人的情況。最令我深深遺憾的,是薛姚多年的單線聯系的上級、知曉一切的關鍵人物林城,已于1982年在北京病逝(“文革”期間他被下放北大荒勞改,嚴重摧殘了他的健康)。但早在那之前五年,我們就已經開始每年回國進行毫無所獲的求索了;而林城在他生命最后幾年也曾上書要求找尋薛姚后人的下落。然而兩條線卻竟然錯過了,始終沒有交集!
還有令我痛心無比的,是這些人日后的遭遇:“文革”期間,當年駕機起義、或者潛伏在空軍里從事地下工作的,他們的貢獻功勛竟被顛倒成“罪證”,承受了殘酷的冤屈甚至迫害。從事地下工作,出生入死之余而能幸存的,往往等待著他們的不是英雄式的歡迎,而是百口莫辯、死無對證的指控。幸而他們最后都還得清白,雖然有些來得太遲;他們的后人也終于得知了還原后的真相——像一位薛姚的同志、當年的老地下工作者,從不跟家人提起舊事,即使被冤屈整肅、子女都不諒解之際也不漏口風,多年后已是中年人的兒子知道真相后嘆道:“我一直以為我爸就是個退休老頭,真沒想到當年竟是那樣一號人物!”當我面對這些父輩的子女時,沒有絲毫陌生疏離的感覺,因為我們的父輩曾經一同背負了歷史的重荷走過艱辛長途,但愿他們的足跡能夠深植在這一代人的共同記憶中。
問:在寫作這本書的過程之中,您認識了不少臺灣白色恐怖直接間接的受難者,也因此接觸了大量有關白色恐怖的史料。對大陸的讀者來說,“白色恐怖”可能是較為隔膜的經驗,能請您談談感受和體會嗎?
李黎:有評者將這本書聯系臺灣解嚴前的“白色恐怖”年代(即國民黨政府在臺灣以“戒嚴令”進行的長達四十年的高壓統治)的歷史,其實并不盡然。雖然在時間上,“白鴿木蘭”的最后經歷與那個年代是重合的;但在性質上,介民與明珠的身份職責、他們承擔的任務,和在這段歷史中肩負的使命,與“白色恐怖”年代借“反共”之名展開天羅地網的監視誣告、一言賈禍、任意逮捕刑求殘殺無辜等等,卻是不盡相同的(不過明珠的兄嫂后來經歷的“新生報事件”導致的家破人亡,則的的確確是“白色恐怖”,我在書中也曾述及)。盡管如此,在求索的這些年里,我接觸了白色恐怖年代直接間接的受難者,他們給予我的關懷和幫助不僅寫在書里,更銘記心中。當然因此也接觸了大量有關白色恐怖的史料,讓我深深體會無論是什么顏色的“恐怖”,在歷史長河里終究會淪為一串事件和數字,但落實到具體的“人”,便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父母子女的生離死別、家破人亡,無辜的孩子、失依的老人的哭喊哀號……在書寫中我感受到的痛楚,不僅是為著自己的親人,也為著無數承受恐怖苦難的眾生。但愿這樣的歷史永遠、永遠不要在任何一塊土地上重演。
問:另外,讓我感興趣的是您先生的身份認同問題。誠如您在書中引用的那位負責對臺策反的大陸地下黨員林城的話,薛人望教授是犧牲的中共地下黨員的后代,也就是烈士子女,同時又背負著“匪諜后代”的包袱,在臺灣地區長大,后來遠赴美國讀書,成為美籍華人,在美期間又參與“保釣運動”。那么,對他而言,諸多身份具體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呢?
李黎:有些“身份”是他作為一個孩子、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強加于他的。小時候是“政治犯”“匪諜”的小孩,除了痛苦別無選擇。后來遠赴美國,不僅為著求學,主要是“亡命”——逃離那個恐怖的地方,用自己的力量開始一個新的人生。數十年之后,在我們不屈不撓長達三十多年的追索之下,真相才好不容易浮現了,他的父母親終于被追認為“烈士”,靈位長眠在八寶山;而他也因之而被賦予了“烈士子女”的身份。但是作為一個早已定居海外的美籍華人,這個遲來的“身份”的意義,就是對他父母親的在天之靈有了交待,并且可以捐出“烈士”撫恤金加上我們的積蓄,在家鄉以父母親的名義成立助學金來紀念他們。書出之前,只有極少數的近親好友知道他的身世;多年來他無數次回國,都是以科研學者的身份提供交流和新知,今后也不會有任何不同。我想,他人生唯一的選擇,或者說是“身份認同”,就是作為一名科學家,用知識給這世間帶來溝通與和平。
至于在美國做學生期間參加了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保衛釣魚島”運動,那時他還不知道父母親的真實身份,而純粹出于民族情感、保土衛國之心——或許是亡父當年的抗日愛國情懷,在他的心底深處留下了影響吧!
問:最后一個問題,您談到,之前看過大陸熱播的諜戰劇《潛伏》,也很關注各種大陸關于地下黨員的描寫,那么,與您的公公婆婆的事跡相比,您怎么看待大陸的這種歷史敘事?您有意愿將您筆下的這個故事改編為影視劇,使之廣為流傳嗎?
李黎:說來有趣,我之所以會去看《潛伏》(而且后來就迷上了諜戰劇),是因為有一段時間我常常“谷歌”薛姚兩人的名字,抱著萬一的希望,可以找到跟他們有關的詞條。有一天在網上我發現一篇文章很是離奇,竟稱《潛伏》的主角余則成原型是一位名叫薛介民的國民黨軍官!為了這句話,我把《潛伏》一口氣看完,知道這個附會實在太過牽強,但對提出這個論點的人的身份非常好奇,后來終于結識了這位非常關鍵的人物唐先生,通過他,我才聯系上真正能夠為我們解答謎團的單位。
回到改編影視劇的話題:將文字轉化為影視形象,很可能讓平日不大涉獵這方面書籍的人對這段歷史產生興趣,也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大時代曲折動人的真實故事,流傳將會更為深遠。所以我非常樂見這首史詩以視覺的方式呈現。我也寫過得獎的電影劇本,也曾將自己的一本小說寫成劇本,后來被拍成了電影,我知道文字和影像兩類藝術形式的差異,尤其將史事改編成諜戰劇,就不免要戲劇化、羅曼蒂克化;而另一方面,極度逼真的殘忍慘烈情景又不能上鏡頭,其中的渲染與規避的增減是難免的,我可以理解。我想,只要守住基本的真實原貌,藝術的處理應當是可以接受的,并且樂觀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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