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評圖書:
書名:《惡魔之城:日本侵華時期的上海地下世界》
作者:(英)保羅·法蘭奇
譯者:蘭瑩
出版社: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0年7月
難忘,燦爛,誰會忘得了上海灘;
難忘,浩瀚,一浪一浪的奇談;
絕色,超凡,只會出現在上海灘……
同步,灘頭,和你好好的干一番。
英雄的……上海灘?
上海灘,是華語流行音樂、華人電影中的頂級元素。1949年,上海解放,在此之前陸續撤退至香港的舊上海的金融撈家、文藝精英,再加上英美駐留在香港的資本機構,合力書寫了一個浪漫化的上海灘景象。在這樣一個景象中,不乏幫派、殺戮,也包含毒品和政治勾當,香港制作的流行音樂、影視劇從來不否認舊上海存在那些讓人心悸的元素。
但就像是美國西部片的書寫那樣,香港出品的上海灘主題的影視作品,其核心是英雄和愛情。英雄不問出處,英雄不論手段,英雄需要有家國情懷,英雄不枉美人所盼,所以,刀、槍、黃、賭、毒、貪都不損英雄的名頭。
所以,港片可以很輕而易舉的將杜月笙、黃金榮塑造為一時豪杰;延續同樣的方式和邏輯,跛豪、呂樂(雷洛原型)也被塑造為英雄。有人會說,杜月笙曾身兼民國時期中國紅會副會長,推動紅會事業發展,但這能改變這位毒梟20多年坑害同胞的史實嗎?給紅會事業捐錢,救助了千百個窮苦人家,但捐出的錢不過是個人財富的九牛一毛,還都源自于對數百倍于、數千倍于民國時期紅會救助者的同胞的掠奪,他的做法還能叫善舉?
墨西哥、哥倫比亞的杜月笙同行,從來就一邊修橋鋪路,一邊引誘民眾染上毒癮,并用暗殺等骯臟手段對付法官、禁毒警官,而這些國家的文藝青年從來就沒有人恥于歌頌前者的樂善好施。
1949年以后,一直到20世紀70年代,港英政府對香港的治理,歸根結底與20世紀前半個世紀里,英、法、美當局對上海租界的治理(包括日據時期,日本軍部、汪偽政權的獨攬統治),其實是一致的。
舊時的上海灘,確實曾經是多個世界知名企業的創建地,金融、貿易發達。當時的上海,文藝興盛,你能看到幾乎每個國家、民族的藝術,幾乎沒有文藝審查,創作者、演出者幾乎享有無邊無際的自由。只要膽大包天,又加一點好運氣,確實很可能脫離貧苦,一舉逆襲成一個大亨,雖然這種逆襲的概率幾乎恒久的等于零。我們也應記得,當時的上海,除了幾乎就是而今的紐約的前身之外,還在某種程度上是今天的墨西哥城、芝加哥、圣保羅貧民窟和高犯罪率地區的翻版。
雖然描繪舊上海的影視作品,劇情很能讓人產生某種向往,但是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生活在1949年以后的上海,才可能獲得最為基本的安全、溫飽和臉面。
魔都……為什么是這個名字?
英國著名作家保羅·法蘭奇的代表作《午夜北平》此前廣受海內外讀者的好評。法蘭奇所著的《惡魔之城:日本侵華時期的上海地下世界》,是一本還原了民國時期尤其是抗戰時期上海在紙醉金迷、風花雪月的表面之外,那些令人厭惡、恐懼的真實內里的佳作。
如前述,香港影視界熱衷拍攝上海灘傳奇,這是一種情懷(懷舊),也是一種不斷強化的自我期許,雖然,1949-1984年的香港,無論在政治、軍事還是經濟上的重要性,從來就沒有超過1949年前的上海。
上海吸引了20世紀前期世界上相當數量的冒險家。就連各種奇奇怪怪的宗教團體,在上海也有過百個。20世紀20年代,面積僅9平方英里的公共租界已聚集了350萬人。公共租界的管理者是英、美等國指派的工部局,而在法國人單獨把持的法租界,則建立了一套自己的租界管理單位。
《惡魔之城:日本侵華時期的上海地下世界》書中介紹指出,緊鄰租界邊界的部分地區,成為了中方上海市政當局與公共租界、法租界的三不管地帶。這很快成為了匯聚賭博、毒品、暴力犯罪的“歹土”,也可以理解為《古惑仔:勝者為王》里蔣天養所說的“英雄地,風云地”。
舊上海被認為慷慨接納了哪怕是其他國家、城市都拋棄的人,無論是20世紀30年代對猶太人的接納,還是來自美國、歐洲國家的逃兵,以及十月革命前后逃出俄國再也沒有明確國籍身份的“白俄”。《惡魔之城:日本侵華時期的上海地下世界》書中也指出,另一方面,從20世紀30年代初,一直到1945年,日本不僅兩次在上海發動戰事,而且非戰時也以劫掠、殺戮、奸淫中國人以及英美人士為樂。
《惡魔之城:日本侵華時期的上海地下世界》這本書的兩大主角,一個是前美軍士兵、越獄犯杰克·拉萊,從貧民窟起家,一步步成長為上海灘的“老虎機之王”,獲取暴利;另一個是奧地利人喬·法倫:舞男出身,后來開設了“歹土”最大賭場。杰克和喬兩人的交往故事,充斥著背叛,但兩人又能攜手應對挑戰。這兩個人的故事,要比上海灘故事中的丁力和許文強,以及九龍城寨故事中的跛豪和雷洛更有意思。
全書主線之外的幾根支線,故事也極具戲劇色彩。舊上海的毒品生意十分泛濫,而且還將產品如潮水般的向美國輸出。這在某種程度上提現了歷史的反諷意味:1830年-1840年及之后,英國、美國販子向中國輸出鴉片,這一過程中少不了利欲熏心的華人幫辦來幫襯;100年以后,在上海的美國人利用歐洲人流亡的熱潮,大肆向本國運送嗎啡和海洛因。
經過20世紀30年代的苦心經營,1940年的冬天,杰克和喬儼然已經成為了上海灘的“頭部玩家”。《惡魔之城:日本侵華時期的上海地下世界》書中說“那里的街巷就是他們的世界,龐大的夜總會和賭場就是他們的宮殿。”他們沒有注意到,也沒有興趣去關注上海灘其實除了娛樂產業地帶以外,絕大部分的街巷要么已經被此前的戰火摧毀,要么就徹底淪為了日本獸兵搶劫財產、劫持女性以滿足其淫欲的“跑馬地”。他們似乎很滿足,因為當時的中方軍統、中統潛伏在上海的要員,汪偽政權的要員,各國駐留上海的頭面人物,都是兩人主持之下的上海灘娛樂產業的VIP中P。
天堂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這就是舊上海為什么被稱為“魔都”。
真正的惡魔是誰?
杰克和喬,其實并不算是真正的惡魔。雖然他們操持的老虎機和賭場在腐蝕著上海居民的精神,但受害群體其實還覆蓋了英國、美國等外國駐華的士兵、官員、商人。而且,比起杜月笙等本土“大佬”,杰克和喬簡直就是純情少年。
日本占領軍在控制了租界以外的上海全境后,采取了一種不同于此前其占領中國大連、沈陽等大城市的運作方法。上海在淪陷之前,中國部隊在此進行了殊死抵抗。所以,日軍首先通過擴大毒品生意,包括在香煙煙嘴上加上少許海洛因的方式,讓盡可能多的中國人沾染毒癮。販賣毒品也逐漸成為了日本駐上海當局的主要經費來源。
對于杰克和喬為代表的英美人士在上海創建的賭場等生意,日軍占領當局一方面許可,另一方面征收高額保護費。德國擊潰法國后,維希政權就已經全面屈從于德國和日本,所以法租界的話事人已經變成了日本人。當珍珠港襲擊發生、日本對英美宣戰,公共租界的控制權也已經易手。賭場等一攬子生意,當然要被日本人收歸囊中。
在那時,“魔鬼已經贏得了這座城市。群狼一擁而上,盡情享用弱者的血肉。揚子鱷匆匆吞吃人類的尸體。鴉片鬼漫步游蕩。鬼火在城市被攻陷的堡壘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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