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獨立戰爭期間,
那些站在英國一方的人們后來怎樣了?
文 | 鄭渝川
有關美國獨立戰爭(美國革命)的歷史著作相當多。這些著作多數以美國開國元勛的視角或旁觀者角度撰寫,強調獨立戰爭的意義,有些書也談到了英國王室和政府,分析英國為什么會在強盛時期失去美國。
歷史作品中,北美殖民地的革命者毫無疑問被描繪為正面角色,他們被認為代表了正義、進步,揭竿而起反抗英國暴政。而在其對立面,不僅英國王室和軍隊被定義為反對派,而且就連殖民地內那些沒有站在革命者一邊的平民,也被認為是“保王派”,代表著保守、反動、不義。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近日引進出版了美國歷史學家、哈佛大學柯立芝歷史學教授馬婭·亞桑諾夫所著的《自由的流亡者:永失美國與大英帝國的東山再起》一書。這本書挑戰了以上引述的歷史定見,指出美國獨立戰爭期間那些被劃入“保王派”的平民,其實并不是所謂的有產者、壓迫者,而是分布在社會各階層、跨越不同信仰,甚至包括大量的黑人奴隸以及印第安人。
美國獨立戰爭中的各種士兵
書作者指出,與革命者對峙的“效忠派”,選擇對英國盡忠,其邏輯并不統一,比如黑人奴隸認為效忠英國,更可能獲得自由,而北美殖民者中的革命者傾向于堅定不移的延續奴隸制——北美黑人的判斷并沒有出錯,美國獨立戰爭結束后不久,英國政府就取締了奴隸制,而在美國,法律上的奴隸制要等到南北戰爭才終結,黑人獲得平等權利甚至被延遲到了20世紀60年代。
“效忠派”也不完全等同于“保王派”,因為其中不少人對于英國統治北美殖民地的模式和政策并不滿意,提出了許多變革設想——但對于革命爆發的前景,這些人感到不安,所以寧可“跟著那個熟悉的魔鬼”。《自由的流亡者:永失美國與大英帝國的東山再起》書中還談到,“效忠派”另一些人是基于經濟上的考慮,即北美殖民地在經濟上嚴重依賴于英國及其主導的全球貿易網絡。
美國獨立戰爭結束后,大批效忠派或主動或被動離開新生的美國。這其中很重要的因素是,革命者以勝利而絕不寬恕的姿態,對效忠派開始了殘酷的清算,雖然效忠派人士的人身安全不再像戰爭期間那樣被隨意侵犯,但是其財產安全根本得不到保證。一些財產在戰爭中被大陸軍征用甚至被革命者一方的平民劫掠,根本沒有索回的可能性;更多的財產也被列入沒收。有關美國獨立戰爭、立憲建國的歷史讀物,常常回避了這方面的殘酷記錄(因為這些記錄必然損害所謂美國開國具有包容、自由、民主特點的印象)。
《自由的流亡者:永失美國與大英帝國的東山再起》這本書的意義正在于此。一直以來,經由歷史學界、政治學界甚至本來八桿子打不著的經濟學界,傳遞給了讀者一種錯誤的認知,那就是近代革命/改革/革新路途中,只有俄國人才熱衷于暴力清算,沒有所謂“費厄潑賴”的精神,而英國和美國人的革命好像是體育比賽,比賽結束后,就又開啟了正常生活,沒有暴力,沒有宣泄,沒有傷及無辜。尤其是一些過去作為英國殖民地的國家和地區,迄今非常仰慕英國的政治傳統,宣稱抵制革命(其實只抵制社會主義革命、民族主義革命),號稱總能做到平和的表達政治訴求,但實際表現卻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美國獨立戰爭期間,原先的效忠派受到的殘酷對待甚至是連環虐殺,都證明了英式政治文化并沒有其粉絲標榜的那么具有和平基因。
美國獨立戰爭時期查爾斯頓港和沙利文堡港景觀,1776
《自由的流亡者:永失美國與大英帝國的東山再起》這本書翔實記述了美國獨立戰爭期間以及戰爭結束后,那些選擇加入效忠派的平民的經歷和遭際,并指出了這些人秉持著自由和人道主義精神。書中也敘述了離開美國移民英國本土,以及當時歸屬英國殖民的其他地區的效忠派平民,是如何在新的環境重建家園,促成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地區的建設,并因此重塑大英帝國在全球的霸權控制體系。比如,加拿大最初就是由從美國撤離到英屬、法屬北美殖民地的效忠派居民的聚集地而發展起來的,該地區的發展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與美國(愛國者)進行競爭。
總而言之,雖然在美國獨立后,英國一定程度上蒙受了領土和聲望上的損失,卻完成了殖民控制和霸權統治的轉型。正如這本書所指出的那樣,英國有意放緩了各殖民地的民主化轉型,而是更加注重凸顯王室、教會和英式法律、政治體系對于殖民地在文化和政治認同上的作用,另一方面壓縮了殖民地居民的政治自由。這一做法的確優于之前英國對于獨立前的美國給予較大自治空間和權限的管治模式,因而英屬殖民地、自治領迎來獨立熱潮要等到美國獨立戰爭100多年才發生。這也告訴人們,英國在損失北美殖民地之后,就已經意識到其統治目標與殖民地民主化進程是完全相悖的,所以當英國開始對某個殖民地表現出民主的熱切時,就很難排除別樣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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