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書記的“蛋糕論”很有個性,這幾天在網上持續發酵。
我在出差途中,曾就此打油一首——
做蛋糕呀分蛋糕,蛋糕師傅吆喝吆。
廣東師傅喜炫做,蛋大糕大頂重要。
如今蛋糕已不小,美國白占三萬包。
如今蛋糕已不小,貪官污吏沒少撈。
如今蛋糕已不小,私人飛機滿天飄。
天下之弊患不公,廣東如何逃夭夭?
發展生產固為本,分配不公人心焦。
人心失衡誰干活,人不干活蛋能糕?
社會焦慮人氣逆,蛋糕越大越糟糕。
社會主義扭曲后,公平正義拋了錨。
汪洋恣肆既迷航,定海神針聽錦濤。
濤聲振作有起色,深情呼喚回歸毛。
打油詩一經貼出,微博世界一小堆人就不干了,他們批評我不懂政治,他們質疑我沒有資格,他們懷疑我的動機,他們直稱我誤解了汪洋同志的本意。
老實說,汪洋同志的“本意”是什么,我的確不清楚。但汪洋書記最近講的原話,我還是大體看得懂的:“現在把社會建設擺在重要位置,尤其強調要注重民生問題,但是要做大蛋糕,我們仍然是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就是說分蛋糕不是重點工作,做蛋糕是重點。這點是有針對性的。這不是新話,但是在這個時候強調它就有新意。”
“分蛋糕不是重點,做蛋糕才是重點”——這里面似乎有個微妙、滑稽的誤區:誰說過“分好蛋糕就要背離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嗎?誰說過分好蛋糕就就要“動搖堅定不移走科學發展的道路”嗎?汪洋的所謂“針對性”,不知道針對的是何人也?更不知道汪書記此刻在廣東強調這一條“新意”何在?不知道哪位高人能給我們解釋一下,汪洋書記的“針對性”與“新意”到底是什么?
不管汪洋的本意是什么,他的“蛋糕論”都是值得商榷的,也是可以商榷的。
汪洋也罷,其他什么人也罷,無論他有多么驚世駭俗的高妙見解,都應該建立在黨的主旨、社會主義的道統上,也都需要得到黨內黨外的理解與支持。別人不理解所謂“本意”,不排除聞者天性愚鈍,不排除言者蹩腳高深,也不排除所謂“蛋糕論”真的不夠周延。
邏輯不夠周延,但卻說得不留余地;寓意含糊其辭,卻強調得信誓旦旦。仿佛大政出臺志在必得,仿佛行高于眾不計誹者自污,汪洋的舉動不免引發復雜的思考:你看,有人強調“做蛋糕”,有人強調“分蛋糕”。分蛋糕蓋著眼于”縮小三大差別“;做蛋糕則繼續發展第一。有人”唱紅打黑“,有人”殺出血路“。“殺出血路”意在南粵開放繼續領跑全國,“唱紅打黑”旨在恢復中國共產黨人的的道統與歷史優勢。孰優孰劣,莫衷一是,粉絲們擁躉,質疑者反駁,網上世界變作色拉寺的廣場,喇嘛辯經一樣吵得蛤蟆坑般熱烈。
就在昨天,兩條熱評新聞引人注意:其一,賴昌星在加拿大賴不下去了;其二,張春江貪污700萬而丟掉烏紗河北受審。
按照德行、能力、機遇三個標準,或其它什么標準,我認為很多人能耐都在賴昌星之上。但是,賴昌星十幾年前就先富、爆富、炫富起來了。賴昌星不是賴昌星,而是賴昌星們。如今,賴昌星賦閑海外,更多的賴昌星卻人模狗樣坐在燈火璀璨處。為什么會這樣?很多人想不通,甚至根本不服氣。但是,沒有用。這已經是歷史。私以為,這個扭曲的歷史,恰恰是不重視“分蛋糕”造成的,或者說,是“分蛋糕過程中的失誤”造成的。“貧窮不是社會主義”,“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是小平同志主張的觀點與大膽實行的策略。但是,我相信,賴昌星者之流先富起來,富到腳底流油,富到夜宿紅樓,富到官府同謀,富到腳底抹油,富到人生錦繡……這絕不是小平同志的本意。
再說那個張春江,按照“做蛋糕最重要”的觀點,中國移動的老總張春江貪污的700萬大洋,實在不叫事情。至多是“十個指頭與一個指頭”的關系。既然“做大蛋糕最重要”,中國移動這幾年的進步大家有目共睹,蛋糕越來越大啊。中國移動2010年營收766.7億美元,利潤97.33億美元。營業收入近5000億人民幣,貪700萬完全可以歸入“零花錢”、“招待費”忽略不計。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殺出血路來,難免有錯誤,輕易動干部,勢必影響中國移動發展之大局。所以,我調侃那個“水暖鴨先知”的春江老總:你這個中國移動的老總,是個大笨蛋,活該被撤職。在這樣一個顯赫的位置上貪污,才搞到700多萬,分明是取法乎下,不思進取,太沒有遠大志向。人家撫順國土順城分局局長羅亞平搞了6000余萬元;山西蒲縣煤炭局書記郝鵬俊搞到財產3億元、38處房產;鄱陽縣財政局一個股級干部,套走該縣去年財政收入四分之一的基建資金……張春江,你慚愧不?
這只是戲言,戲言,隱含著憂憤。戲言憂憤迸發,悉因為“做大蛋糕論”殊為偏頗,依此而行,人民的不滿之聲諤諤不絕,本黨同志豈能充耳不聞,豈能不為所動?
據傳說,五十幾歲即辭世的毛順生先生,在湘潭鄉下韶山沖里,搞擴大再生產很有一套,持家亦別致有方,但脾氣很壞,經常恣意打罵家人。作為兒子的毛澤東為此特別郁悶。一次,少年毛澤東忍無可忍奮起反抗,突然指著父親鼻子大罵,而后轉身逃跑。毛順生愕然、憤怒,狂追到河邊。少年毛澤東忽然轉過身來,他背對河水擲地有聲:如再打罵,我即跳河給你看。毛順生第一次承諾,可以不再打罵,但是他要毛澤東跪在地上認錯。少年毛澤東回言道:我罵你,是我不對;但是你罵我在先,是你不對。所以,我要跪也只能跪一條腿! ——看看,擴大生產,做大蛋糕固然重要,但是分好蛋糕(包括分法本身是否讓人民活得有尊嚴)更重要。父子尚且如此,遑論干群?遑論勞資?遑論官民?
假使汪洋這樣講:廣東要弘揚改革之初“殺出一條血路”的勇氣和銳氣,敢于破除一切妨礙科學發展的路徑依賴,率先把“做蛋糕”與“分蛋糕”的事情做好。做蛋糕分蛋糕,絕不僅僅是發展與民生的關系問題,而且是正黨風、順民意、恢復中國共產黨優良作風的根本之舉,是建設幸福廣東的根本之舉———當然,汪終究沒這么講。
胡錦濤最近比較多地強調民生問題,家寶同志雖然喜歡高調破音呼喚語焉不詳的“政治體制改革”,但也不乏關于“民生問題”的真誠呼喚。以汪洋偏好的“蛋糕”作喻,我理解:一要做大蛋糕,即仍然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都是胡錦濤的習慣用語,寫到這幾個詞組的時候,耳邊即回想起胡錦濤不緊不慢的準國語),同時,又要著力“分好蛋糕”,戮力同心解決人民最痛恨的分配不公的問題,逐步縮小貧富差別,理順人民的心氣,讓全體社會成員都能公平地享受到改革開放經濟發展的成果。
毋庸諱言,光焰無際的改革開放大勢之下,陰影是免不了的,30年與世界接軌的戰略,俄爾被人搗鼓成了可疑的“接鬼”,官商勾結,巧取豪奪,倚強凌弱,分配不公,貧富差距過大,少數富人炫富富而不仁,多數窮人苦窮窮而不安,已經成為國人不得不接受的負面結果。廣東在這一點上,與全國比,有啥子例外嗎?似乎沒有啥子例外。面對如此尖銳復雜的問題矛盾族群,一味地強調“做大”,像是繞著“紙里包火的矛盾”兜八卦掌,貌似聰明,實則愚笨,結果必然治絲益棼——這與建設“幸福廣東”的最新目標設計很可能是完全相悖的,沒有什么人會淪為弱勢群體,卻不懂察知自己蛋疼,一聽到“廣東蛋糕大了”,就咯咯咯幸福地傻笑。
我理解,汪洋乃為一方大員,急務紛繁,百忙纏身,未必有時間對一個措辭一種說法去做深入考究。所以,下面的問題似乎是廣東省黨部的理論家們需要回答的:
1、中國社會已經不再像上世紀70年代那樣“缺蛋糕”了,已經做出來的那些蛋糕有人吃頂著了,有人吃得“三高”了,公平、效率兩者辯了那么多年,為什么依然要強調效率優先?
2、一方面強調“要注重民生”,另一方面又強調“分蛋糕不是重點工作,做蛋糕才是重點”,如何彌合兩種說法之間的矛盾?民眾對分蛋糕的意見越來越大,不把分蛋糕當重點,如何平民怨、順民意、讓人民滿意?蛋糕分配不公、分配不好、分配不周,民心如何收拾,如何安撫?
3、用什么巧妙辦法,能在分配不公問題沒有解決的情況下,持續地做大蛋糕?
4、按照家寶總理的說法,一個好的地方政府官員的身上,應該流淌著道德的血液。分好蛋糕,難道不是政府的良知之所在嗎?
5、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預,就包含了事先明確游戲規則(怎么分蛋糕)。如果多數人不能接受的你的分法,而分者寄望于人們在自己利益的問題上“選擇性失明”,請問,哪找那么多的傻瓜?到底誰是傻瓜?把誰當傻瓜?
6、所謂“分蛋糕”,絕不不止窮人富人“兩分法”。還有中央與地方兩分、財政與社會兩分、當前與長遠兩分、生產與消費兩分等等,這些分法,一點都含糊不得,一個也含糊不得。如果這么重要的問題被設定為“不重要”,做蛋糕這件事又如何自證其重要?所謂做蛋糕,終極目的不就是為了分嗎?
7、假若“分蛋糕”不重要,人民革命正當性如何體現?
8、“為什么人的問題是一個根本的問題”(毛澤東語)。財富,只有創造出來才能分配,蛋糕,固然要做出來才能切分,但是,蛋糕做出來了,做得越來越大了,卻遲遲分不到應該分給的群體中去,那么,做這個蛋糕的意義在哪里呢?只打土豪,卻不分田地,這樣的蘇維埃如何得到人民的擁護?
9、當年,我黨是用“分蛋糕”(調整生產關系)的實際行動,向人民展示了自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并得到人民信任支持,才打敗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如果當年就奉行“做蛋糕 ”第一,不予調整生產關系,人民還會義無反顧地信任黨支持黨跟隨黨嗎?
(2011年7月14日星期四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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