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的大舞臺不能沒有清場機制
安慶仁
改革的成果是不能否定的。不能因為改革犯了方向性的錯誤,就全面否定改革,否則就無法解釋中國綜合國力有巨大提高這個問題。退一步來做分析,如果我們對中國封建時代的帝國王朝不是全面否定,那么對于改革開放,我們不妨也秉持這樣的觀點,雖然這是一次歷史的大倒退,畢竟在經濟方面還是取得了很大的成果。最近幾天電視里正在熱播《萬歷首輔張居正》,看的人忍俊不禁,與其是在贊美張居正,毋寧說是不打自招。
一部電視劇,便給三十年改革開放定了性,并非現代意義上的改革,而是帶有濃郁封建色彩的改革。所不同的是,萬歷新政是典型的劫富濟國,而今天的改革是典型的劫貧濟富。萬歷新政剛剛開始的時候,大明朝財力非常空虛,每年僅有的財政收入,除了有重點的保障軍費,其余什么都做不了,正如劇中演的那樣,辦公費捉襟見肘,公務員開不出工資,只好以花椒頂薪。
財政入不敷出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一是土地兼并嚴重,朱翊鈞登基的時候,大明王朝已經有二百多年的歷史,那些皇親國戚、王公大臣家中田畝阡陌縱橫,較開國之時擴張了幾十數百倍,但繳納稅賦的田畝卻一直都是開國時期頒定的數量,而同時由于大量農民在土地兼并中失去了田畝,雖然法律上規定他們要還要按照開國時分配的土地數量繳納稅賦,但實際上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些失去土地的農民為了躲避稅賦都跑的沒了人影。
一正一負,國家從中損失雙倍,占了便宜的是那些豪門大戶,既得了土地又不必繳納相應的稅賦,正因此張居正才強力清賬田畝。二是鹽稅流失嚴重,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徽商,就是在這一時期靠走私食鹽和倒賣鹽引發跡的,最近一些年,學術界對徽商不吝筆墨的謳歌,其實徽商跟貪官污吏、王公貴戚一樣都是國家的蛀蟲,這個問題并不神秘,只要翻閱一下明嘉靖年間鹽稅的流水賬就曉得了。
明代嘉靖時期,兩淮食鹽產能在10億斤左右,但從鹽稅收入上看,食鹽產量卻只有3億斤而已,顯然有7億斤食鹽被私吞了。后來即便經過萬歷新政,兩淮鹽稅也只能收上來4.7億斤左右(時間:萬歷27年)。這就是說,張居正的改革也僅限于觸動中小官僚和中小鹽商的利益,而那些皇親國戚大官僚和大鹽商,張居正也只能走個形式而已,如果用今天的觀點看,張居正的改革對象,是大明朝的中產階層。自明朝中期開始,軍費就一直緊張,原因是,在明代,鹽稅是作為軍費的專項款子,鹽稅收不上來,軍費自然沒有保障。
歷史上,對鹽稅監管最好的是漢武帝,他用桑弘羊主管國家財政,桑弘羊是大商人,非常清楚私營經濟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一上任,就推行國進民退政策,限令私人退出鹽鐵酒糧市場,由國家壟斷經營。漢武帝的腰包一下子暴漲起來,從匈奴和大腕買了十萬匹良馬,挑選其中彪悍者組建了一只快速反應部隊,這些馬匹每天各喂谷子五升,體能迅速提高,日馳數百里而不知疲倦,在反擊匈奴的戰役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而大明朝雖有鐵軍,但軍費不足,嚴重制約了鐵軍戰斗力的發揮。
除了稅收的嚴重流失,明朝另一大問題是貪污成風,包括主導萬歷新政的張居正,其實也是個貪污犯。張居正死后遭到很多人的彈劾,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貪污,一邊反貪一邊貪污,張居正的大宅院,其實就是被他搞掉的一個貪官的府邸。另有黃金萬兩,白銀十余萬兩。張居正生前每每說:“以心奉塵剎,不求自身利”,顯然是假話,倒也正常,儒家官員都有雙重性,他們一頭把林則徐的名言“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掛在唇際,一頭照撈不誤。
萬歷新政和今天改革的另一大區別是,今天的改革至今沒有建立相應的清場機制,但凡改革派,如果不是引得民怨沸騰,成為國際輿論關注的焦點,一般不會下臺,頂多換個地方繼續使用。包括出謀劃策的智囊人物,一個餿主意損失百億千億,但一句“改革允許失誤”就拉倒了,既不用承擔責任也不必引咎辭職,在電視上出來一個個臉不紅心不跳,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滑稽的是,他們居然還強調與外國接軌,外國有這樣的學者嗎?倘或出錯了主意,早閉門思過了,豈敢人前露臉。
就從這里看,今天的改革遠不及萬歷新政,因為萬歷新政建立了清場機制,即便是支持改革的官員、學者,只要出現了問題,就毫不手軟的拿下來。對比王安石的熙寧變法我們發現,王安石所以失敗,就在于他無原則的袒護改革派,弄得民怨沸騰。而張居正雖然死后被抄家,但他的改革卻成功了,在他活著的時候,包括皇帝都要貫徹他的改革路線,之所以如此,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改革有個清場機制,隨時淘汰不稱職官員。
張居正雖然信仰孔孟之道,但他不教條,該信的信,不該信的就不信。泰州學派中有不少人是張居正的朋友,但張居正討厭泰州學派唯孔孟之道是從的治學理念,所以對這些朋友是親而不用,或讓其致仕,或讓其丁憂,例如羅汝芳,張居正本想讓他有所作為,進而幫助自己推廣新政,但羅汝芳四處給學生做報告,鼓勵廢黜百家、獨尊儒術,張居正果斷的把他拿下來。
在張居正主政期間,泰州學派一直沒有得到合法的身份,后世有人因此認為,張居正限制學術自由,搞一花獨放。其實這樣理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泰州學派就是一群學霸、學痞、學術流氓,他們只允許自己的觀點存在,極力排斥其他觀點,張居張死后,泰州學派從半地下狀態一躍成為主流意識形態,張居正時代百花齊放的局面一下子消失了,最慘的是李贄,被泰州學派攻擊、誹謗、栽贓,甚至還雇傭流氓毆打李贄,這還不算,最后一把火把李贄的家也給燒了。
從李贄的不幸人生中看,張居正打壓泰州學派的做法是完全正確的,雖然壓制了一種聲音,但換來了百花齊放的局面。張居正的做法即便拿到今天看,也很有現實意義,比方說今天的媒體,根本就沒有第二種聲音,所有的聲音都是反左、反毛、反文革。左也罷、毛也罷、文革也罷,對與錯你總得讓今天的年輕人了解吧,總不能你定了調子,然后填鴨式的灌輸,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這跟泰州學派哪里還有區別。可悲的是,今天的改革由于沒有清場機制,只見萬馬齊喑,不見學霸反省。
2010-05-05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