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文風犀利,屢有真知灼見。我是佩服的。然觀近日二文卻如鯁在喉。文一中決戰告訴大家黃光裕原來為民眾享受現代化家電做過這么重大的貢獻。對此,我僅當了解了一段內幕,自認算是為這花花世界增添一段傳奇。而文二決戰走的更遠,索性要求特赦黃光裕。
盡管決戰不失原則的為黃光裕特赦規定了N條框框。然經過30年洗禮的國人只要有點頭腦的都明白,這個時代最大的框框即為無框框。怎么來錢快就怎么來。德高望重者如總設計師,設計出的四道框框,可能再過些時日得交由考古學家挖掘了。那么決戰兄,你覺得你的N條框框生命力有幾?
其實決戰絕大部分時間都不糊涂。比如他也承認“外資”和“民資”是兩害,我相當贊賞這個立場。然而他卻幻想能“取其輕”。一個“取”字未免高估了自己實力。誰來取?行為主體是誰呢?
取上將首級要靠勇冠三軍的猛張飛,一盤散沙的屁民只有被“取”的份兒。主席認為要“利用”軍閥之間的矛盾。誰去“利用”,那是“相當力量的紅軍”,一盤散沙的屁民同樣只有被“利用”的份兒。所以當今能“取其輕”者,也就只有逮了黃光裕的“國家”了。可這樣一來就違背了決戰的初衷。如果決戰原本就打算讓朝廷“取其輕”,完全可以上一密折,鴻翎加急,星夜呈入內廷,沒必要散布于屁民混雜的烏有之鄉,反而打草驚蛇。那么,既然決戰在烏有發了,就表明決戰寄希望于廣大屁民用“民族大義”去頂黃光裕,用鈔票做選票去選黃光裕。
寫到這里,我不禁感動的內牛滿面。黃光裕僅僅用了一身爹娘給的黃皮膚,加上“低廉”的家電價格就讓決戰與之冰釋前嫌。當年也是讓工農多撈了把紙鈔票就成功裹脅他們一路走到今天。中國人民是多么淳樸啊,當官的再不好歹找幾個破倉放放陳糧確實對不住這么淳樸的老百姓了。
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坦白講,我對決戰近日二文不滿意確實有點小小的私心。在約十幾年前,風華正茂的我興沖沖的趕去一個大型家電研發企業上班。那時候,各種現代化的家電開發就是我的全部。比如“讓每一粒豆子都能細細研磨”的豆漿機,“每一粒米都含水百分65”的電飯煲(引號內都是廣告詞),還有把衣服塞進去能自動稱重的洗衣機,還有在寒冬臘月開發出來的大馬力變頻空調。。。。。。我曾癡迷于這些能走進千家萬戶的技術,并自認為算是為民族做點事情。當然,真相遠不是如此。后來,大約是最近,我才明白真正為民族做事的絕不是我這些破技術員,而是黃光裕。當我們這些破技術員專心鉆研技術時黃老板已經忍辱負重的打起價格戰,直至我的工資從4k漸降到2k以下,徹底淪為喪家犬逃之夭夭。
幸好家電行業不是什么壟斷行業,否則以上會被人抓現行,成為“既得利益者”的自供狀。其實,無產者談不上有什么“既得利益”,有的只是“待得利益”或者“未得利益”。可決戰卻告訴我們好歹是有一個“既得利益”的,那就是黃光裕給我們帶來的低廉家電。決戰還告訴我們,沒了黃光裕,更丑惡的洋人就會過來奪走這可憐的“既得利益”。真的是這樣嗎?
再渺小的人在他一生中都干過幾件能為之自戀的“事跡”。這些“事跡”會珍藏于他的內心,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活下去的依據和力量之源。韋小寶剛出道時用化尸水干掉了海公公,這是他接著往下干的資本。我也是如此,盡管后來也參與些貌似高科技的項目,不過我時不時會在夢中重回那十余年前高大的廠房。那一塊加班熬夜的工友們,那季節性排隊進來打工的工友們,那吃著一塊多錢午飯的工友們,那季節性下崗時帶著落魄麻木表情離去的工友們,那聽說有訂單要加班高興的跳起來的工友們(僅僅是可憐的加班工資,他們竟然比老板們還高興!!!),還有因為技術人員的失誤導致產品退貨時工友們那無奈,失望,關切,友善交織的復雜目光以及我內心撕心裂肺的痛。這些經歷都沉淀為內心深處的一汪清泉。這股心底的泉水是我在這魔獸世界活下去的依賴,是我賴以鄙視一切害人蟲的資本。這些經歷把我和無產階級變成了同呼吸共命運的共同體。從此,我認為,為自己階級吶喊是再正義不過的事情。但是,我居然聽到自己營壘里傳來一個聲音,它宣布黃光裕憑著低廉價格就已經為人民立了大功,足以讓我們為之感恩,為之呼吁特赦。我感到,這對我和無數無產者經受過的苦難簡直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我只是一個被大大小小的黃光裕們的價格戰逼的屢次逃亡的普通無產者。我沒什么“獨立之思想”。我的思想只來自經歷和革命導師們的“只言片語”。所以盡管我對決戰的呼吁很不爽,但是我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不對勁。每逢到這時候,教條主義的我,肯定會撅起屁股趴在地上鉆進故紙堆里翻翻馬恩列斯毛有些什么不合時宜的“只言片語”。
還好,真讓我給找著了。原來馬克思說了,勞動者工資,也就是勞動力價值,是由維系勞動力再生產的生活必需品的必要勞動時間所決定的。那么,黃光裕的低廉家電對勞動者有什么意義呢?只不過降低了勞動者一部分生活必需品(家電)的價格。難道還有人看不出來嗎?這正是資產階級讓勞動者收入長期停滯的依據。
老板們說你們收入盡管不變,可是“享受”的東西更多了啊,皇帝也吃不著的雪糕你們也能吃了,你們還不滿足?你們還不乖乖干活?有人會反駁說,可房子我們買不起啊。老板們繼續說,房子壓根就不是你們能想的,自然也不屬于生活必需品,工資當然不包括房子的價格。還有人會反駁說,可盒飯也漲價了啊,盒飯不能說不是生活必需品吧。老板們會聳聳肩,這個問題得忍耐一下啊,過幾年轉基因糧食出來后成本更低,那時候日子會好起來的。
所以,既然黃光裕能因為低廉家電而有功,那么張啟發為什么非得為轉基因糧食而挨罵呢?他不也是為了壓低糧食成本嗎?他不也說他們不做轉基因的話,洋人就進來做啦。可見,張啟發也是有功的。還有那黑煤窯,黑心礦主不干,外資就過來干,所以黑心礦主也是有功的,他們把礦工視若奴隸不也是為了降低煤炭價格嗎?不但如此,整個資本主義社會大大小小的資本家不每天都在為降低成本而算計嗎?他們都是有功之臣!于是,決戰呼吁特赦黃光裕,那就不如特赦整個資產階級,這樣無疑是宣判整個無產階級是有罪的。無產者的罪行正是不配合資本家一塊壓低成本,反過來卻企圖以怠工等種種方式反抗。
紅樓夢中賈瑞從風月寶鑒正面看到美麗的鳳姐,反過來卻看到骷髏。面對市場,每個人首先看到什么?毫無疑問,首先看到自己是消費者,看到自己成了上帝。到處都是點頭哈腰,到處是獻媚的笑容,買不買似乎盡在自己掌控中。此時,不少民眾會享受到短暫的“翻身做主人”的幻覺。很可惜,點頭哈腰的,獻媚,被你呵斥的其實都是你的同類。短暫的休息日過去后,民眾又不得不還原成生產者,去給老板點頭哈腰,給客戶獻媚。
同樣的,決戰從風月寶鑒里看到了黃光裕微笑的給消費者提供廉價家電,于是他認為黃光裕比洋人要好。其實不費什么功夫輕輕轉一下,真相不難得到。在鏡子背面是國美員工同樣低廉的工資,以及同樣被壓制的國產品牌。而這些被壓制的國產品牌背后同樣是被黃皮膚資本家雇傭的黃皮膚勞工。更重要的是這些廉價生活必需品大大延緩了各行各業勞工工資的增長。
至此,我們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黃光裕存在意義在于大大降低了國內外資產階級在華用工成本。這本來才是無產階級應該得出的結論。而決戰卻困惑于黃光裕的膚色,并把膚色賦予了某種深刻的含義。其實黃光裕的膚色反倒只是一個隨機事件。黃光裕有幸獲得黃皮膚有賴于30年前那個嚴謹的時代,那個時代父母是確定的,基本上也是黃皮膚的。僅此而已,僅次而已!
國美壯大和黃光裕的上下騰拿是分不開的。更清楚的說,沒有那些已經被打掉的幕后勢力,國美也做不到低廉家電。就這個角度講,即便如決戰所愿特赦了黃光裕,他還是決戰心目中的黃光裕嗎?黃光裕將來會是什么樣的人,決戰說了不算,民眾說了也不算,那是資本說了算!
在這個時代里,外資,民資,乃至國資都在互相融合,互相交織,互相利用。特赦一個,無異于特赦全部。可對于無產者而言,他們能被特赦嗎?我寧愿相信決戰是一時糊涂,否則我會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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