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向來不吝以最華麗的語言來歌頌春天,諸如花紅柳綠萬紫千紅鶯飛草長鶯歌燕舞之類,至于春光乍泄紅杏出墻尋花問柳等等,則更是引人入勝詩意盎然了。不過,今年的春天留給人們的記憶卻絕非美好:冷暖失序,風沙無度,西南苦旱有涸轍之魚,繼之以贛粵湘桂現汪洋澤國人或為魚鱉;更有青海玉樹,數千生靈一震炭涂—“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一個“殘”字,怎不叫人淚眼相看?但見楊柳依然裊裊娉娉搖曳作態,不禁想起韋莊《臺城》詩,“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 ……
詠柳詩不計其數,那最強音無疑當屬“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真是石破天驚、豪氣干云,1958年7月至今,五十余年傳唱,彈指一揮間,怎不叫人感慨萬千!堯舜也者,明君圣主之謂也,“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杜甫),用今天的話來說,那是專指富民強國創建和諧的帝王的。時代不同了,貴賤平等了,當家作主了,于是“人皆可以為堯舜”了,對此,我是堅信不疑的,燒炭的張思德、掏糞的時傳祥、打井的王進喜、種地的陳永貴、當兵的雷鋒……無不起于青萍草根之末而秀于中華民族之林。半個世紀過去,舜堯之數該逾十億了吧?不過時至今日,除了五一勞動節那幾天,我是不敢將自己忝于堯舜之列的了。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堯舜者流自然是一代風流,那么,今朝風流者誰?愚以為誰說都不算,領導也不行——女人,只有女人,特別是美女才是最有發言權的。古代中國,“書中自有顏如玉”,美女們的歸宿基本是書生,士農工商,至賤為商,老大嫁作商人婦,即使是身為妓女,也是要自嘆天涯淪落人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女性擇偶的上選是“四個輪子一把刀,白衣戰士紅旗飄”,即司機、屠夫、醫生和軍人;而今美女如云堯舜輩出,只需看當紅極品美女如子怡啦、俐俐啦、還有冰冰啦、晶晶啦都托身何人,便知英雄不問出處堯舜出于何門——阿Q當年向趙府的女傭吳媽說了一句“我和你困覺!”便被視為造反遭致一頓暴打,賈府的林妹妹也是絕不會看上焦大的。忽然又想起阿Q一句名言:“和尚動得,我動不得?”想那動得尼姑的和尚,不知能算得堯舜否?反正下流而不風流的阿Q們不是堯舜則肯定無疑的了。
曾子云“人皆可以為堯舜”,想來是鼓勵人們成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后世的雷鋒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人,近五十年前的一個春風楊柳萬千條的三月,一句“向雷鋒同志學習”不知造就了多少舜堯。不過到了新世紀,當同性戀者張國榮“同志”走紅之時,雷鋒同志的處境也就不言而喻了。雷鋒是“同志”?雷鋒不是“同志”?一想到女士們先生們老總們老板們要“向雷鋒同志學習”——某種歷史性的滑稽之感便油然而生!當“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已成為社會的基本法則時,西施將被疑為人妖,堯舜或被指為桀紂,好心如果不得好報,那么,沒有董存瑞黃繼光視死如歸的勇氣或武訓不顧尊嚴“行乞興學”的精神是談不上無私奉獻見義勇為助人為樂的,正如海涅所言:我播下的是龍種,收獲的卻是跳蚤——為長者折枝,非不為也是不敢也,有堯舜之心而無堯舜之膽,所以我不是堯舜。
子曰“仁者愛人”,堯舜之心的核心自然就是大愛無疆了,據說“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于是灰太狼便愛上喜羊羊了,于是一年四季都春風楊柳萬千條了——看來連雷鋒也不一定符合當今堯舜的標準,因為他說過“對敵人要像嚴冬一樣的冷酷無情”,誰是我們的敵人?說實話,現在我已經搞不清楚;于是也就搞不清誰是我們的朋友。愛誰?不愛誰?愛,還是不愛?對于我,這是個問題。我愛買中國福彩,但不是出于對殘疾人和弱勢群體的關心;我愛買中國足彩,但我對中國足球嗤之以鼻;我愛炒中國股票,但絕不是為了愛國……“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小人哉!小人哉!子又曰過,“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我為住房憂,我為健康憂,我為子女升學求職憂,我為礦難憂,我為旱澇憂,我為地震憂……不知我何時才能坦蕩蕩?只知我如今長戚戚!既然我不是君子,所以我不是堯舜。
謝絕被堯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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