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這是2010年的舊文。2010東莞曾有過一次“轟轟烈烈”的掃黃行動,掃黃過后依舊沉渣泛起。這次掃黃是否也只是舊戲重提?
“……桑拿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勾搭過就有了默契,你會愛上這里……”流行于網絡的一首《東莞歡迎你·桑拿版》,不僅唱出了東莞的熱情好客,也唱出了扎根東莞的“龐大色情產業鏈條”。
黃色國標“ISO”
夕陽從天邊沉了下去,夜幕慢慢降臨,白日里的喧囂劃上句號……在東莞的天地里,另一個世界就要開始了。
街邊的店鋪和酒樓已經彩燈閃爍,流光溢彩的大街上,游車并不比白天少,雷克薩斯、新天籟、法拉利、海馬、平治……宛如在開一個萬國車展會。
在屋里呆了一天的年輕人,很習慣在這樣的夜晚去街上游蕩。抬眼間,就看到很多穿著奪目的女子,行色匆匆,路人一看便知,她們大抵是趕去美容店盤發、化妝、美甲,然后乘坐人力單車或的士奔往各酒店的“鐘房”,等待著陌生男人的挑選。
盡管不被法律與道德所允許,但東莞的色情業(尤其酒店桑拿)在事實上已經成為一個“產業”。經過十幾年的潛伏,從拉客到分錢,這個“產業”的整個流程都貫穿著“標準化”的思路,有人形象地稱之為“莞式服務”,有人幽默地為之冠名曰黃色“ISO”。
“十萬小姐赴嶺南,百萬嫖客下東莞”,好事者編的這個段子,把東莞的色情產業描述得如此壯觀。據說,在這些嫖客中,臺、港人以及在東莞工作或出差的內地人占了絕大多數。
開展色情服務的并不止東莞一處,但“雞蟲”(粵語指愛好色情消費的男性)們在其它地方消費完后,卻總會撂下一句,“價錢一樣,但比東莞差遠了”,讓人好不稀奇。“雞蟲”們為何要如過江之鯽一般趕往東莞?據說,東莞色情服務業已經成了這個行業圈中的品牌,黃色“ISO”就是東莞色情市場繁榮最有力的見證。
知情人士介紹說,東莞的色情服務在入門前就會進行培訓,之后進行編號、劃分等級,且在化妝、接客等方面都有著一套自己的嚴密流程。
評估制度也是“ISO”的一個重要角色,據說,東莞幾乎所有的酒店桑拿都會對“雞蟲”提出服務評議的要求,評議分為十余個細小項目,一旦小姐被認為怠工,或者不能吸引回頭客,將被扣除薪酬。
在傳統中,人們羞于言“性”,但是色情服務業卻需要公開招嫖而暗中作樂,聯系客源總有許多免不了的尷尬。而東莞的色情業,在語言上有著一套“暗語”體系,令外行人聽了足以墜入云里霧里,而行內人卻心知肚明。
在東莞,經常會收到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短信,比如“大白菜、西洋菜隨便挑”、“寒冬結束,鮮貨上市,歡迎新老客戶品嘗……”,據南都周刊報道,這樣的短信只要花上200塊錢就可以發遍整個珠三角的7000名私家車車主。不過短信只是其中的一種招嫖方式,另外她們還經常通過網絡、印發色情名片,或者通過保安或“媽咪”做“代理”,進行拉客交易。
東莞色情業的發達,還在于從業人員的龐大。據報道,在東莞,上至工廠老板、企業高管,下至公司職員,乃至流水線旁的打工仔,每個階層都能找到與之對應的色情從業人員。一位自稱曾在東莞酒店行業有八年從業經驗的人,按工作環境優劣將當地“小姐”分為四類:高級酒店、俱樂部;休閑場所(洗寓桑拿等);發廊;街頭巷尾。
掃黃“臺風”來襲
東莞的相關部門偶爾也會出動掃黃,但十幾年來效果并不明顯,反而“黃色”難遏,最終形成泛濫之勢。2009年11月9日,在中央綜治委、公安部的掛牌整治下,東莞市刮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掃黃風暴……警方開展了針對涉黃、涉賭問題的全市統一清查行動。
先是抽查摸底,僅桑拿一項的調查結果就足以令人震驚。東莞市衛生局衛監科科長李小偉告訴媒體,全市有證的桑拿場所只有130多家,“無證桑拿是有證桑拿的數倍”。但也有市民說,東莞的酒店就有近千家,而大部分酒店內都開設桑拿按摩項目,無證場所也許會遠遠超過目前的統計數據。
東莞市警方也開始了雷霆掃黃行動,11月9日晚對全市32個鎮(區)的桑拿、旅館、沐足、KTV等娛樂場所和酒店展開地毯式清查,規模空前的掃黃行動在靜謐的夜色中鋪開。在厚街鎮,當場抓獲16名涉嫌賣淫嫖娼人員;在寮步鎮,查處涉黃涉賭案件425宗(其中涉黃案26宗);在常平鎮,抓獲涉嫌招嫖人員和站街女41人,查封天鵝湖酒店和中環酒店;在長安鎮,“人肉市場”的“新一族”被查封……
當地的色情服務者用暗語稱之為“臺風”,“臺風”刮過,大有雞飛狗跳之勢,色情服務場所紛紛關閉或停止營業。
但是,這次掃黃帶有很強的不徹底性,后來終于引發了惹禍的“桑拿短信”,轟動一時。
憑借現代通訊技術,色情短信輕而易舉就把整個珠三角拖入了“黃泛區”,并且不斷地向外蔓延,向各個階層展開色情短信的狂轟濫炸。
在2010年3月12日東莞市衛生監督工作會議上,衛生局副局長金行中首先通報說,桑拿短信經常發到各級領導的手機中。并且嚴厲表態:“這個事情管不好,我要被追究責任,你們也跑不了!”
在自上而下的壓力中,最近一輪的掃黃行動又開始了。據廣州日報報道,3月16日下午,東莞桑拿整治大會召開,桑拿老板被召集起來開會,會上特別強調:“這個招嫖短信惹了很大的禍,一定要注意”。這次掃黃的調子惹來不少爭議,紛紛表示掃黃不等于只掃色情短信。
不過,掃黃還在繼續。
此前,東莞市也曾有過大大小小的掃黃行動,比如2003年初,因樟木頭鎮娛樂場所涉黃事件被央視曝光,引發了東莞市對全市娛樂服務場所進行清查。
每次掃黃和整治行動,色情服務者都形象地稱之為“臺風”,在她們的心目中,掃黃行動只是一陣風而已,躲過這陣風就安全了。雖然能在整治的過程中帶來或多或少的掃黃成績,可“臺風”過后,便又“火”了起來,直至一次新的更大規模的掃黃行動被逼著展開。這種奇怪的“掃黃周期律”,最終導致了東莞“黃帽”難摘。
直至去年11月下旬,東莞市委書記劉志庚還一再發話,掃黃工作要高調抓,決不能給外界以“黃色地帶”的印象。
就在上次掃黃行動的風口浪尖上,多數酒店都紛紛“放假”,色情服務者用暗語稱之為“休假”。整治這幾天,她們就呆在自己租的公寓里,或者約上其他正在“休假”的朋友去逛街,去網吧上網聊天玩游戲。對她們來說,整治期就成了調節生活狀態的假期。
有些酒店只是暫停了列入整治的項目,而其它項目照常開業,并對前來問詢的“雞蟲”稱正在裝修門面。對她們來說,整治傷不了什么很大的元氣,而整治過后,又照常開放色情服務項目。
還有些酒店平時就和“雞蟲”之間建立了穩定的聯系,他們之間往往形成“共同戰線”來應對掃黃,“臺風”來了,就互相照應著。比如有記者在暗訪中發現,“雞蟲”通過電話聯系“媽咪”,然后“媽咪”從中張羅,給“雞蟲”和“JS”(即技師,內地人對“小姐”的稱呼)牽線,在已經安排好的“安全地帶”進行“莞式服務”的交易。
更有一些“膽大”的酒店,迎著“臺風”而不倒。據媒體報道,2009年在麻涌查處的萬盈酒店,“媽咪”笑著對暗訪的記者說:“頂風作案的不是你,而是我,怕什么呢。”還稱當地“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當記者表示不解時,她似乎有些得意地說:“她們后臺沒我們硬……”
面對這些掃黃“怪象”,很多網友疾呼,“掃黃不能走過場1并且發出“黃色掃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慨嘆。很多網友對掃黃過程中的具體操作也有頗多質疑。
質疑最大的是行動中的“風聲”問題,認為東莞的“高調掃黃”太高調了,是“打草驚蛇”之舉,色情行業將有充分的時間擬定應對措施,最后只會給掃黃工作帶來困難。
也有人認為“掃黃要先掃保護殺,除了東莞發達的“黃色產業”和其它相關產業所形成的利益網絡之外,相關部門存在的腐敗現象也是“黃帽”難摘的重要原因。
“媽咪”通過“業務照顧”或交“保護費”等手段,甚至有些“媽咪”以“隱私把柄”相挾,最終和某些官員形成利益共同體關系,每當整治時期,“媽咪”們在JS面前就顯得消息靈通,并且提前做好了應對安排。甚至還有像麻涌萬盈酒店一樣,拍著胸脯喊“后臺硬”,在“臺風”之下狂歡。
有些JS和嫖客即便被警方逮住了,通常的做法也就是拘留和罰款,或者辦理返鄉證等,“以罰代管”、“以罰代教”,罰完之后又重操舊業,甚至為了彌補罰款而越陷越深,形成惡性循環。在這個過程中,掃黃部門為了展示“戰績”,而把JS和嫖客的照片廣為公布,被逮者最后的尊嚴在曝光中悉數掃地,他們很容易產生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據了解,很多小姐都曾多次被逮住過。
色情行業鼎盛的背后,潛藏著破壞社會安定的不和諧因素。由此誘發的拐賣婦女和“逼良為娼”已經引起社會的關注。此外,據知情人說,在圈內,嫖客之間或者JS之間因為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常有發生,這確實給公安部門的治安維護帶來相當巨大的壓力。
“特殊軌跡”背后
有人說,東莞這地方有著花天酒地的先天優勢,不僅地理位置輻射八方,是港人眼中休閑的“后花園”,而且是開放的前沿陣地。
事實上,“東莞奇跡”是最近二十多年的事。列入經濟發展特區后,東莞迅速從一個落后的農業縣發展成一個以國際加工制造業聞名的新興工業城市。中國被譽為“世界工廠”,而東莞儼然成了“世界工廠中的工廠”。
工廠中的工人大多來自湖北、湖南、河南、四川、重慶等地。色情行業的從業人員很大一部分是從工廠轉行的。因此,從內地到工廠,從工廠到酒店,這就構成了很多打工妹的特殊人生軌跡。
樂樂就是這其中的一個,從舉止和穿著,現在很難看出她是來自貴州的一個小山村。樂樂十五歲時,媽媽不幸患病,媽媽高昂的醫療費和弟弟的學費壓在她稚嫩的肩膀上,她流著淚選擇了輟學,隨同鄉來到東莞打工。
在熟人的安排下,樂樂進了東莞一家鞋廠流水線打包裝,把堆積如山的鞋子整整齊齊地包裝好,搬走一座鞋山,又來一座鞋山,她沒日沒夜地重復著這簡單而又枯燥的工作。“很厭煩,有時無助得想哭,但想到媽媽等著錢治病,弟弟開學后還要交學費,我只有咬牙堅持。”打工三年來,她有兩年沒回家,說是往返的車費就會花光整個月的工資。
全球性的金融危機很快波及了東莞,樂樂所在鞋廠先是裁員,后來停產。剛失業的樂樂有些不知所措,她隨著失業的潮水在這個城市迷茫。在一次同鄉會上,她被老鄉介紹去了一家酒店端盤子,以前有些“老土”的樂樂,她的穿著和舉止在酒店里被徹底改變,天生的麗質加上入流的包裝。酒店老板好說歹說,聲稱要讓樂樂賺花不完的錢。樂樂自己“一開始很不情愿,但慢慢地就麻木了”。
干這行一天的收入要比廠里累死累活一個月的收入還多,樂樂現在已經習慣像商品一樣被陌生的男人挑來挑去。想到家里還等著錢用,掙到的錢樂樂一分也不敢亂花,每次去酒店,她都在路邊叫上一輛便宜些的人力單車。
在東莞的色情產業中,類似樂樂這種經歷的人并不少見。
在“百萬民工下珠江”的浪潮中,東莞的制造業得到長足的發展,并且吸引來了無數的港商、臺商和內地商人,他們為東莞的色情產業醞造了龐大的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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